这个晚上,对范县长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范鸿宇冲过凉,在床上躺好,拿起一本书,翻开来慢慢看了几页,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便合上书,打算熄灯睡觉。谁知床头柜上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范县长不由摇了摇头,手臂一长,抓起话筒,有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上床准备睡觉了?”
话筒那边,响起高洁柔和的声音,带着关切之意。
原也能想到,此时此刻给他打电话的,应该是高洁。
范鸿宇笑道:“是啊,正准备关灯呢。”
高洁就表扬道:“这个习惯挺好的,要继续保持。”
范鸿宇便嬉皮笑脸地说道:“谢谢老婆大人表扬,我一定再接再厉……哎,姐,要不你请几天假到云湖来探亲吧,我好想你了。”
虽然范县长的语气很不认真,听在高市长耳朵里,也挺受用。
爱人之间的悄悄话,本来也不用太严肃。
“好啊,我看看吧,不过估计这两个月怕是不行,马上就到汛期,我们这边还好,你们就在湖边,到时候够忙的,我去了,一个人住招待所看电视啊?”
市长毕竟是市长,和普通情侣就是不同,第一位考虑的,永远都是工作上的事。
范鸿宇说道:“哎呀,你别提这个茬,我心里一点都不踏实。这都五月份了,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不见一滴雨,很不正常。省气象台的意见也不统一,有说今年大旱的,也有说今年会有大汛的。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高洁深以为然,说道:“这个情况确实比较罕见,你们就在湖边,要早做准备。大汛比大旱麻烦。”
范鸿宇顿时就郁闷地说道:“我倒是想要早做准备,关键现在手里没钱。市里今年的防洪款还没有拨下来,县里的防汛抗旱专用账户里头就几万块钱,还不够一个零头。朝阳农场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看来这几天我得去市里一趟,要点钱下来。”
“只怕你们市里的领导,现在没什么心思给你谈防洪的事吧?你们云湖,自从你过去之后,就一直挺热闹的。那个谢厚明,闹得很不像话。”
高洁有点不悦地说道。
他俩是未婚夫妻,基本上每一两天都会通个电话,关心范鸿宇的近况,早已成为高洁的习惯。有关云湖的一些情况,范鸿宇都和高洁在电话里沟通过。
“他向市里反映那个情况,市里有回应了没有?”
谢厚明向齐河市反映“刑讯逼供”,高洁自然也听范鸿宇提起过的,一直都在关注这个事后续的结果。高洁很清楚,范鸿宇能不能在云湖立稳脚跟,这个事是很重要的参考标准。
“有了,屁滚尿流……”
范鸿宇一声轻笑,将最新消息向高洁做了简单的“通报”。
“活该!”
高洁便冷笑了一声。
谢厚明和她男人对着干,高市长自然半点也不待见他。听说谢厚明吃瘪,高洁就很开心。云湖这些家伙,是还没领教过范鸿宇的手段。在彦华,在省里,凡是跟范鸿宇对着干的,到最后谁不是屁滚尿流?
这种自找麻烦的家伙,高洁见得多了。
连陆月那种正牌的“衙内党”,都在范鸿宇手里大败亏输。
不过,高洁毕竟不是普通的年轻姑娘,政治眼光很是了得,稍顷,说道:“鸿宇,这个事,我看拿掉他的政法委书记就可以了,县委副书记还得给他留下来……”
范鸿宇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高市长有何见教?”
“你刚过去,太咄咄逼人了,不好。再说,县里其他同志的情况,谢厚明也比你更加了解。尤其是陆玖……”
范鸿宇就笑,说道:“老婆,英雄所见略同。”
高洁说道:“这事,你自己好出面吗?要不,我和爸爸说一下?”
高兴汉若是真愿意出面给谢厚明说句话,自然问题不大。不管怎么说,高兴汉也是省委常委,在省里分量极重。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没必要麻烦咱家老爷子,谢厚明自己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明天去和平区跑一趟吧……谢厚明的女婿,在和平区当区长。”
谢厚明背后站着市长郭清华和市委副书记郑美堂,无论在市委书记办公会议上还是在市委常委会议上,力量都不弱,谭启华并没有绝对的压倒优势。现在大家关注的,就是范鸿宇的态度。只要范鸿宇没有表示出要“痛打落水狗”的态度,郭清华和郑美堂自然不会放弃云湖这个“阵地”。
在郭清华郑美堂等人眼里,范鸿宇本人不足论,关键在于他背后站着于利民。
郑美堂已经到了齐河,省里忽然又将范鸿宇放到云湖,一个市里两位大秘书,本就非同寻常。任谁都必须要小心谨慎。
“好,那你自己注意把握吧……过几天,我要去省里出差。”
高洁提醒了一句。
彦华和云湖,地理位置上南辕北辙,洪州正在中间,两人去省里相聚,倒是挺适宜的。不管是常务副市长还是普通姑娘家,陷入热恋之中的女孩,都是一般心思。
“嗯,出发前告诉我,我也去省里。”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阵体己话,这才挂断电话。
次曰一早,和平区区长黄伟杰与谢慧玲就出现在了县政斧办公大楼,前来上班的机关干部们纷纷与他两口子打招呼。
黄伟杰以前在县委政法委上班,谢慧玲很多年前就住在县委大院里,机关干部和他们两口子都很熟的。有人自不免随口问到黄区长和谢股长来政斧办公楼有何贵干,黄伟杰微笑回答,要陪同范县长一起去区里检查工作。
谢慧玲手里则拧着一个旅行包,自然是为黄伟杰准备的换洗衣物和其他曰常用品。其实黄伟杰在和平区上班,每周往返县里和区里,再正常不过,谢慧玲也很少专程给他“送行”。今天情况不一样,两口子是故意在政斧办大楼晃悠,好让“陪同范县长去和平区视察工作”的新闻,第一时间被大伙传播出去。
昨晚上,范鸿宇专程给黄伟杰打过电话,下达了这个指示。
谢慧玲终于放下心来,不由对丈夫大感佩服。优秀的男人,那脑袋瓜子就是不一样,转得比一般人快得多了,很明显,黄伟杰猜到了范鸿宇的心思,知道范鸿宇要的是什么。
难怪那时候,老头子坚持要将言辞有些木讷黄伟杰招作老谢家的乘龙快婿,将自己娇滴滴的漂亮小女儿许配给这个农村娃。
“讷于言而敏于行”,正是对黄伟杰的真实写照。
不过现在看上去,黄区长的神情略略有点疲惫,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这都要怪谢慧玲,心中大石落地,顿时便兴奋起来,缠着黄伟杰,“大战三百回合”,也算是对丈夫的某种“犒劳”。
年轻夫妻,这种事情上,总是不那么节制。
很快,尼桑车便驶离县委大院,谢慧玲站在政斧办公大楼门口,频频向尼桑车挥手致意,直到车子出了大门,拐弯看不到了,谢厚明才嘴角含笑,恋恋不舍地去财政局上班。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政斧办主任陈霞的眼睛,秀眉微蹙,小皮鞋咯噔咯噔地敲打着木制楼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昨天,陆玖和谢厚明先后去了市里,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陈霞也不坐,就靠在办公桌上,给陆玖打了传呼,然后靠在办公桌上等回电。陈霞似乎有这么个习惯,不大喜欢坐在椅子里一本正经地打电话。
陆玖的电话回得很快。
“想我啦?”
电话那边,陆玖貌似心情还挺不错,调笑了一句。相对谢厚明的煎熬,陆书记昨晚上应该休息得比较好,没有太劳神费力。
陈霞就扁了扁嘴巴,有地不屑地说道:“你不稀罕人家想不想你吧?陆书记风流倜傥,在市里又不是没有人陪伴。”
陆玖少年早发,长相算得英俊,四十岁的县委书记,正是男人最具有成熟魅力的年纪,有关他种种“风流轶事”的传闻,从来都不曾少过。
“别人误会我,你也误会我?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吧?你以为每个女的都和你一样,那么有魅力?”
陆玖也不生气,微笑着说道,自自然然地“摸了”陈霞一把。
陈霞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似乎对陆玖的“讨好”很受用,不过笑容随即便隐敛不见,低声说道:“就刚才,范鸿宇去和平区了,黄伟杰一大早就和他老婆一起在政斧这边恭候大驾。”
对谢慧玲,陈霞完全没有任何好感,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陆玖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快?”
“你以为呢?人家年轻气盛,干什么都雷厉风行……这省政斧大机关里面出来的人,眼界胸襟就是不一样,人家心里明镜似的,不想被你拿捏。”
陆玖就不乐意了,冷笑一声,说道:“得了,你也别夸他,就算他这回放谢厚明一马,那又怎么样?老家伙难道还会给他擦皮鞋?他和郑美堂之间的矛盾,迟早会有再爆发的一天,等着看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