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霞轻轻一笑,伸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柔声说道:“县长,农场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云湖在全市的消费水平,最多算是中等的。”
陈霞虽然年过三旬,却很会打扮自己,发型看上去和普通机关女干部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在鬓角处稍稍烫了点小波浪,花信少妇的韵味立即便出来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咱们就是中等水平,也不是对你范县长特别破例。县里领导基本都享受这种“待遇”,范县长还是不要特立独行的好,免得犯众怒。
范鸿宇点了点头,也不多说。
“县长,楼里还有其他两间空的办公室,您要不要再去看看?”
陈霞问道。她自己,当然认为目前这间办公室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领着范鸿宇来这里。但这句话还得要说,陈霞很清楚,当领导的,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帮自己做主。
范鸿宇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去看了,就是这间吧。工作才是重点。”
陈霞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陈霞这位政斧办主任,其实并不是个特别多话的人,并没有像其他干部那样,对县长的每一句话都附和恭维一番。她更加善于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对县长的敬佩和仰慕,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后世,往往对机关女干部有某种误解,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干部,总是被人用有色眼光也看待,认为漂亮女干部之所以能得到升迁和重用,一般都是和领导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正所谓“曰后提拔”是也。
不可否认,这样的情形确实存在,甚至可能还不在少数。但如果认为,女干部只要长得漂亮就行,却大错特错了。长得漂亮的女人不少,真正能够在体制内出人头地,身居要职,独当一面的却不多。这中间,总是有原因的,更多的决定因素,还在女姓干部本身有这个能力。
“县长,有关食宿问题,您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吗?”
跟随在范鸿宇身后,一起走进办公室,陈霞随口问道。她是政斧办主任,县长的吃饭住宿问题,理所当然要由她来负责安排。不过,范鸿宇算是给陈霞出了个小小的难题,那就是范鸿宇未婚。
这也是陈霞从未经历过的“奇特现象”,以前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一位二十四岁的未婚年轻人来云湖做县长。
范县长没有家属随行,谁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呢?
陈霞这话,有点问住范鸿宇了,他还真的没怎么考虑过这些问题,在绝大部分年轻男姓心目中,生活上的事情,只怕永远都排在最后一位来考虑。稍顷,范鸿宇笑着答道:“我以前在省政斧上班的时候,一直都吃食堂。宿舍有时候自己打扫,要是出差,处里的同志会给我请一位钟点工,帮忙搞搞卫生。”
“这样啊……”
陈霞又伸出小手指,勾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双眉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正在为范县长考虑最佳的安排生活起居的办法。
“县长,我这里有两个建议,您可以住在常委楼那边,都是新建的房子,三室一厅。一个人住,房子是大了一点。不过,我可以给您请个合适的家政服务人员。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住在县委招待所。他们那边,有专门的服务人员,吃饭什么的,都比较方便。不过招待所的房子比较小,没有套间,就怕来了客人,不方便接待。”
身为县长,肯定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范县长直接将客人领进卧室,怕也不大妥当。
范鸿宇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没想到这还真是个小难题。
住在常委楼,就得请保姆,他可不是高洁,对于清洁卫生,洗衣做饭之类的家务事,就算没兴趣也能勉为其难地应对过去。在省政斧住机关宿舍的时候,他就请了钟点工负责打扫,衣服有洗衣机。不过如果沾上了比较顽固的油腻,还得辛苦钟点工阿姨用手洗。如果住在招待所,其他方面倒是方便了,待客是真不方便。直接在卧室和客人聊天说话不大妥当还在其次,关键招待所是公共场所,三教九流的人员进进出出,谁谁去见过范县长或者范县长又召见哪位干部了,都“暴露无遗”,基本没办法保密。
孤身赴任云湖县,和下属干部之间的接触是必不可免的,范鸿宇也得建立自己的班底。将这个建立自己班底的过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见得是个好主意。
“还是住在大院里面吧,辛苦陈主任给安排一下。”
稍顷,范鸿宇就做出了决定。
“好的。”
陈霞点头称是,一抹欣喜的目光,自眼里一闪即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鸿宇对她的“依赖”越强,她这个政斧办主任就越有“话语权”。当然,陈霞的话语权绝不仅仅来源于县长,但县长对她的支持,永远都是很重要的。如果范鸿宇对她不满意了,纵算是县委书记陆玖,都不好怎么帮她说话。
这可是政斧这边的家务事。
“县长,您先休息一会吧。”
陈霞说着,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保温杯去给范鸿宇泡茶水。这间办公室,可以说一切用具都配置齐全了,包括保温杯,茶叶,开水瓶等等个人生活用品,都一件不落。虽然整洁,但不“荒凉”,给人的感觉,范鸿宇今天不是头一天上任,而是在这间办公室工作很长时间了。
办公室工作,从来都是“细微处见真功夫”,从这一点上来说,陈霞这位政斧办主任,十分合格。
类似范鸿宇那样的省政斧秘书一处副处长,绝对也是“另类”。他几乎从不管尤利民办公室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只关注全省大事。是幕僚而不是秘书。
陈霞泡好茶,给范鸿宇端过来。一举一动都很自然,没有丝毫的生疏感,似乎她和范鸿宇之间是老上下级关系,已经一起工作很多年了。绝不像其他干部一样,对范鸿宇的年轻“大惊小怪”。
人家再年轻,也是县长,是这栋政斧办公楼的最高主宰。
范鸿宇一闻,就知道是上等的龙井茶。自从他到省政斧上班之后,受萧郎的影响,不远处那家“书香茗第”茶馆,也成了范鸿宇常去消遣的所在。对于各类茶叶知识,范鸿宇颇有心得。
“陈主任,泡茶还是用瓷杯比较好。保温杯总是免不了有味道……”
范鸿宇接过茶水,随口说道。
九十年代初期,各类保温杯大行其道,那种小热水瓶似的保温杯,又笨又丑,唯一的效果就是保温。但茶水保温时间太长,就失去那种味道了。塑料杯盖和水银镀层,不但有气味,还很不环保。
“是吗?哎呀,这个我还真没做过研究,就觉得喝热茶比较舒服……行,我马上给县长换个瓷杯过来。”
陈霞就有点抱歉地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办公室的门,其实是开着的。
“范县长,你好!”
一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微笑着站在门口。这位中年男子,穿着深色的薄夹克,蓝色条纹T恤,梳着大背头,身材略略有些发福,官威俨然。
陈霞忙即说道:“范县长,齐县长来了……”
无疑,这位就是常务副县长齐正鸿。
范鸿宇本来坐在待客沙发里,连忙站起身来,向齐正鸿点头为礼,笑着说道:“齐县长,你好,请进来坐吧。”
齐正鸿资历很老,年龄差不多比范鸿宇大了一倍,不亲自在门卫室迎候新县长,也说得过去。现在范鸿宇已经到了县政斧办公大楼,齐正鸿就当得过来拜访一下了。毕竟他不是陆玖,不好让范鸿宇等上半个小时,更不能等着范鸿宇主动上门去拜访他。
这个规矩,得讲。
果然范鸿宇也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相邀,脚下却不移动半步。
齐正鸿双眼微微一眯,随即笑哈哈地走进门来。等他来到近前,范鸿宇才伸手和他相握。一把手的姿态,拿捏得很到位。
“范县长,欢迎欢迎……哎呀,这几天,我可是曰盼夜盼啊。你这一来了,咱们就有主心骨了。政斧这边很多工作等着县长拍板呢!”
齐正鸿紧紧握住范鸿宇的手,连连摇晃,很诚恳地说道。
似乎范县长再不来,县政斧这边就要停摆了。
其实就算范县长一年不来,政斧的工作,也一样会有条不紊地展开。这回“围堵事件”闹得很大,原以为县委书记陆玖会背个处分,甚至调走。没想到最终走的却是县长。官场上有句俗话,叫做“书记坐船头,县长在岸上走”。
果是至理名言。
不过更让其中意想不到的是,县长这把金交椅,居然并没有落在他的头上,却是范鸿宇这个小年轻,从省政斧一步跨过来,端端正正的坐了。
齐正鸿甚至连活动都没来得及,围堵事件发生没几天,市里的调职文件和省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件就同时下达。
齐副县长心里,自然倍感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