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个雨天,林小冬躺在床上跟老婆视频聊天,柳清漪微微胖了些,或许是女人生了孩子的普遍规律。
正聊着,一个电话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电话是杨建国打过来的。
“杨书记,这么早。”林小冬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杨建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道:“有没有时间到我这边来坐坐?”
林小冬的眉毛微微一扬,这段时间,他与杨建国的关系日渐拉近,同级监督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杨建国的权威,这自然是杨建国所乐意见到的,只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走进了杨建国的核心。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与杨建国的核心圈有过接触,这意味着杨建国仍然处于对他的试探阶段。
对此,林小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观,权力之争他向来不怎么想介入,好在延边的表面在进行了人员的调整之后仍然保持着那个平衡,只不过林小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平衡似乎很快就要打破了。
这一点在上一次的常委会上得到了体现。如果让林小冬在杨建国与冯亲民之间二选一的话,他无疑会选择杨建国。
杨建国是教师出身,很有些煽情,在某些场合上曾经说过他的从教生涯毕生难忘之类的话,而前一阵子,在教育工作传言上,冯亲民曾以此开过玩笑,说哪一天杨书记要是回到了教育系统,就要抢教师的饭碗了。
这个话传到杨建国的耳朵里,杨建国只是微微一笑,可是心里却是很不自在的,而在上次的常委会上,提到了一些教育改革方面的工作,杨建国要求维护教师的最大权益,强势的冯亲民则提出,既然是改革,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势必要侵犯到少数人的利益。
这样明确的唱反调,尤其是在常委会上,还是头一回。
随后杨建国进行了反击,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杨建国重重地批评了某些干部政治性不强,只重经济发展忽视党建工作。
这已经成为两人突破蜜月期的一个体现。
在昨天《延边日报》的新闻稿件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昨天结束的全市工作会议上,市长冯亲民说话的时间比杨建国还要长,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表现,而报纸上则索性以“领导指出”为前缀,并没有提到哪位领导指出,想来也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现在杨建国忽然私下相邀,估计会有所动作,林小冬虽然厌恶斗争,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好的,杨书记,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小冬与柳清漪又说了几句,这才匆匆地赶往杨建国在市委家属楼的住处。
杨建国的住处与林小冬的相比,出入并不大,装修得也很朴素简单。为他开门的是他爱人,叫黄秋华。
这还是林小冬头一次进杨建国的家,打了声招呼,黄秋华笑着道:“老杨,你们聊,我去买点菜。”
“嫂子还自己买菜啊。”林小冬颇有些意外。
杨建国笑着道:“都是农村出来的,闲不住,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有保姆不方便,小冬书记,坐吧。”
林小冬坐了下来,杨建国抛了一根烟过去,自己先点上了,道:“你来延边也有段时间了吧?谈谈对延边的总体印象怎么样。”
林小冬微微一怔,便道:“杨书记,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个方面。”
“随便聊聊而已。”
“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说,延边的步伐还是很快的。”林小冬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杨建国垂着眼睑,没什么表示,林小冬便明白,他所问的并非是发展了,便接着道,“从政治的角度来说,我认为……”
林小冬故意放慢了一下,杨建国微抬眼皮,淡淡道:“怎么样?”
“廖秘书长……哦,是廖书记了,曾经跟我说过八个字,南延北天,冯杨路边。”林小冬缓缓道,“这八个字的字面意义似乎与实际并不相符。”
杨建国终于抬起了眼睛道:“怎么个不符了?”
林小冬笑了笑:“合久必分,自古就有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将自己当成主角的,个体的不同就会形成见解的不同,立场不同,想法也就不同,如果真做到形同一体,短期内可能会有,但长期看来,一定不会存在。所谓的平衡,就像一座翘翘板,无论哪个方向的力道大了些,都不会再保持平衡,所以说,不符。”
杨建国吁出了一口气,忽然道:“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林小冬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然,下属要想有所发展,最基本的,把工作干好,是离不开领导的支持的,所以我所能做的唯有工作。”
林小冬“工作”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杨建国自然明白他位置的特殊性,沉默着吸了几口烟,才道:“小冬书记,看得出来,你是一个直率的人,我也很直率地问你,方子雄事件上,你对我和冯亲民两人怎么看?”
林小立还真没想到杨建国这么直率,微一沉吟道:“杨书记,请先恕我无罪。”
杨建国失声笑道:“说吧。”
“我不作任何虚无的分析,只说说对二位领导的看法。我认为,你是出于平衡和稳定的考虑,作为一市之首,大局观必须要有,所以在能够挽回的情形下,你作出这样的决定,是不希望对方认为你借机整人。”林小冬并没有怎么斟酌字句,跟着道,“而对方则未必了,毕竟这个位置是他的强力助手,也是常委会的重要一票。相比之下,高下还是很容易分出来的。”
杨建国掐灭了烟头,这才道:“那我就当你是自己人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个平衡已经被打破了,用你的话说,在这个翘翘板上,已经有人用力过猛了。”
这并不出乎林小冬的意料,而令他真正意外的却是杨建国接下来的问题:“那么,你如何定位你在这般棋中的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