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李右升备好了课,感觉有点气闷,夏天还没到来,却已有种盛夏的感觉,那些初生牛犊的学子早已经穿上了短袖。

他打开了一扇窗,外面月光正好,皎洁的夜色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与祥和。他很喜欢这样的夜色。只是,很久没享受过它的美丽与安宁了。

空气中传来栀子花的淡淡芬芳,他想,难道教学楼前的栀子花已经开了?这几天他一直忙着,没有空闲去注意这个问题,现在,他可以去证实自己的嗅觉是否真的敏锐。

他走出了宿舍,往教学楼走去,校园里,法国梧桐与香樟树开得正是茂盛。空气中,有着樟花独有的清澈的香,令人心神清爽。

只是,李右升感觉今天的夜色里有一种不安的成分在浮动,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很警觉地向四处看了看,深夜的校园里,除了宿舍楼的灯光和过道与操场有微弱的路灯,其他都是一片黑暗,而月光,恰恰制造了浓重的阴影。

据说新月到满月的这一段时间,地球所接收到月亮的能量日渐加强,对人体特异功能影响也是日渐增强,直到满月的时候达到高峰。

这时,他突然想起狼人。在西方的神话传说中,当一个人有着魔术般的变身能力或法力时,能够将自己变身为狼人,或是其他危险的动物。也有可能该人是受了某种巫术的诅咒,或是钳制,每每在月圆的时候,就会不自主地变身为狼人,不自觉地去害人。至于在美洲印地安人的巫术中,有些巫师是透过适当的训练,可以依自己自主的意志来变身,如变成狼、老鹰、美洲豹、野牛或是水底的游鱼,这是一种高级魔法的显现。

在电影《吸血鬼惊情四百年》就有女人与狼人交合的场面。虽然某些场面很美,但也够骇人的。特别是那个幽暗阴森的城堡,还有那群靠吸血存活的狼人。

李右升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为什么会想起狼人,想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令人害怕的东西,或许跟今天的月亮有关。他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是的,这些都是传说与神话,别人编撰的而已。

一路走来,树的影子、雕塑的影子、灯柱的影子、房子的影子,还有……当他看到地上斜躺着另外的影子,他停下来了,那不是这里任何物体的影子,倒是令他想起某些动物,狼?大鹏?羊?他猛地抬起了头,上面没有什么东西,天空很黑,空旷旷的走道上,没有任何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影子?他再看地面,那个影子没有了,只有自己被朦胧的路灯与月光同时拉向两个方向的影子。这时,他还在想着那个影子,因为那影子看起来无比怪异,绝不是他自己的影子,而且跟他所看到的任何影子都是不同的。他感觉,那个影子很像一只长着翅膀的狼。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也或许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出现了幻觉。这几天没完没了的课程,为迎接市里的领导来评定考察,备课,还有大大小小的事够折磨人的神经的。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C幢教学楼走去,那里一片灰暗与死寂,除了月光所投下的微弱与朦胧的光外,一切太过安静,像是一座被人遗忘的城堡。

栀子花并没开,只有小小的浓绿的蕾。李右升重新嗅了嗅鼻子,没有闻到那种独特的芬芳,那么,刚才在宿舍里闻到的是什么?难道我把丁香的花香当做了栀子花的?或者是,白玉兰的?不,绝不可能,虽然它们同样浓郁而清幽,但是绝对不同的,它们有着各自独特的味道。难道是谁打开了栀子味的香水瓶?李右升再一次摇了摇头,那种香水的味道与花香还是有所不同的。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教室的柱子边掠过,他眨了眨眼睛,这时,他看清了,是一个有着披肩长发的女子。这么晚了,她在干什么?

女人却回过头来,向他笑着,招了招手,然后继续往前走。他有点疑惑,那是一张他从没见过的脸。不管在学生,还是老师中,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否则,他至少会有点印象的。那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并对他招手?难道她认识他?或者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他紧紧地跟在后面,他仿佛感觉到这是个阴谋,但是,他却身不由己,他的脚仿佛不属于自己。

她穿过了顶上镂空爬满了紫藤的长廊,继续往前走。李右升越来越疑惑,她到底想去哪里?

她在一幢小房子前停了下来,然后又一次转头向李右升招了招手,便闪了进去。

李右升停住了,那是厕所。学校里的公共厕所。但,这是早已废弃了的老厕所。这老厕所很快就会被填平与拆掉。取而代之的可能是一棵槐树,也可能是一个篮球架。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而好奇心却进一步驱使他走向那个厕所。他记得女人是往右边的,右边是女厕,他突然有点兴奋起来,女厕。虽然,里面所散发的恶臭令他不得不捂住了鼻子。

而女厕里面竟然没有人。他注意到那些木头的横栏上,有着干涸的血迹。地上,也有。他深吸了一口气。女人。经血。

幽黑的坑子底子,深不可测,散发着浓烈的粪便恶臭。而那女人的身影却出现在坑子上面的墙壁上!她竟然像皮影一样凭空贴在墙壁!

她咯咯地笑着,笑得千娇百媚。李右升想,她应该在花丛里的,而不应该在粪坑里笑得这么欢。可是,他随即便意识到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

“你到底是谁?”

“除了人之外,我什么都是——”她的声音寒冷而尖锐,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扎在李右升心里。

李右升后退了一步,他想转过身,然后疯狂地跑,跑得越快越好,但是,他的双腿仿佛灌了铅,无法挪动半步。

他颤抖着声音,目光里装满了恐怖与绝望,“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轻轻地飘在了他的面前,那张惨白的脸像露天电影的映布,被风吹动般地晃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张满是褶皱,却又像极了狼的脸,那张脸,令李右升想到三个字:古老的。一个百岁之内的人绝不会有这么古老的脸。

女人伸出长长的利爪,抓向了李右升。在李右升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那个词。

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