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带微笑,软糯的甜意里面包裹着厚重的情绪。我朝里面瞟了一眼,一个女人发髻散乱,卡子掉在地上,隐隐约约透光的衬衣里胸罩歪歪扭扭,低着头伏在桌面上手里慌乱不安地翻着文案。
丈夫手上搭着外套冲里面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你继续忙。”灰着眼睛绕过我往出走。我轻轻跟在后面。街道上的光昏暗,他的背影看起来紧张疲惫。模糊不清。我走快两步挽上他的胳膊。他甩开了。
我停了下来。旁边是呼啦啦黑暗一片的树林。风穿梭其间,发出诡秘的声响,植物也会哭泣的。不信你就听听看。他定住,转过身来不耐烦地看着我:“不是说喝汤吗?还不走。”我抿抿嘴:“跟我来。”他踟蹰了一下还是跟着来了。
我在树林里抓狂,撕扯,崩溃,哭塌,捶打,他还是一动不动,定定地站在那里,任由风从缝隙间吹过,漠然地咬着牙注视狰狞着的我。我绕到他后面。脚踢到了一个东西。是白天来树林打理树木的护林人留下的砍刀。我掂了起来架在他的脖子上,威逼他跪下来。他还是硬挺挺地站着,仿佛早已习惯了一般。
我手硬了几分,潺潺的血液细细地流出来,他皱皱眉头还是不动。我的眼睛黯淡了。忽然之间的失去让我没有了理智。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的失去。
我把刀刃切到他喉咙的时候,他呜咽着:“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爱情。给你。”
我嗷地号了一声,手里紧握着砍刀重重地用力砍过去。
树林里霎时惊起一片被吓醒的鸟儿。
他应声倒地,脑袋连着一些碎骨和皮肉滚落在一旁,喉头噗噗地冒着血。我一刀刀钝钝地砍下去,他的四肢渐渐分离。我跪下来满手鲜血地抚着他的面庞,看见瞳孔一点点散开。
我亲吻他无数次真诚,却一次背叛的眼睛。
我拿起砍刀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挖着坑,忙活了很久很久,终于出现一个人形大小的坑。
我把一寸寸土捧起来,他被一寸寸掩埋,彼此埋葬了悲伤和爱意。再不见了的留恋。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像极一个红衣摇曳的女鬼,披头散发,满面血泪痕迹。挂着一身的悲伤在风里游荡。
几近清晨的时候我回到家里。默声洗澡换衣梳妆。把脏破的衣物丢进火盆统统烧掉。接着平静地做了一顿平日的早餐。
然后我叫阳阳起床,她懒懒地爬起来抹抹眼睛,忽然用小手抚在我的眼角:“妈妈,你多了很多皱纹。”
听见这句话,我浑身抖了一下:“妈妈没睡好。阳阳乖,起床洗漱吃饭,我送你到学校。便当给你准备好了。中午要记得自己拿出来吃。对了,爸爸去外地出差,阳阳在家要听妈妈的话。”
她点点头跳下床噔噔地跑了出去。我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她一步一回头地望着我上了校车。我回头坐在客厅里抚触墙上的照片。泪水这时才掉下来,一夜的惊恐和委屈霎时绽放。
傍晚泗阳背着书包砰砰跑进门,一个人闷不吭声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会儿又在院子里窜来窜去,我早已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于是只是摇摇头钻进厨房开始忙活。
我端着做好的饭菜往客厅走,穿廊里。泗阳正在给海棠树苗浇水。
不。是泼水。很重很重,一桶水凉凉地泼上去。小树弱不禁风。
我放下东西走了过去:“阳阳,这是棵小树,你这样浇这么多水会淹死它的。”说着我便想从她手里拿过水桶。
谁知,阳阳哗的一把推开我,力气之大让我难以想象。我险些坐在地上。她一声不吭地继续浇水,很多很多很多。
我站在后面咬着嘴唇盯着她,忽然。
她转过头,眼角的余光散落诡谲的光芒:“它不需要很多水。可是爸爸需要。水越多。爸爸就长得越快。”
我普通一声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爬过去胡乱刨着。湿漉漉一片。黏糊糊的黏土蜇伤我的手指。
终于,我看见了头发。阳阳的小书包散在一边。里面鲜红一片。
她对我眨眨眼:“你说,我要是把爸爸的胳膊换着位置埋起来,会种出和芭比娃娃一样的样子吗?不是你说的种什么得什么吗?”
我张大嘴巴愣在原地,抓住阳阳的肩膀拼命摇晃:“你看见什么啦?这些……你都是在哪里找到的?!”
阳阳并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浇水:“我醒了。就听见你关门的声音。就跟着出去了。”
警察正是这个时候纷纷拥入家门的。
他们把手铐给我戴上,阳阳站在门口,靠着木门,满脸都是土。
她的表情是淡漠的。和我,一样。
邱暧暧拽住仇慕名的衣领,把他拉至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你这些天持续给我讲这些故事是想要告诉我,我根本生不出优良品种吗?”
仇慕名没有恼。只是尝试着拨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我是想告诉你,和《结果》里一样道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像你这般女子唯可生出如你一样的孩子。”
“我怎么了?”邱暧暧松手。
“你很好。好到特异的地步,以至于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你就和木小桶一样,患有先天缺爱症。然后需要很多很多的爱,然后需要很多很多的毁灭,来完成对爱的需索。”仇慕名带着讽刺的语气,是在挑衅了。
邱暧暧保持沉默。
仇慕名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着:“所以不管是什么时候,你的天性里带有强大的破坏欲,你原先的职业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破坏别人有的,借此来填补自己的空缺。如此往复,走向极端。可是……问问你自己,你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吗?”
邱暧暧突然找到了有力的反驳切入点:“他(她)可以像你,不一定非要像我。”
仇慕名心念,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再清楚不过,如此这般,这个孩子倒是真的可以留下了。并且他希望看见他(她)长大,出落成和自己一样的狠角色。在前赴后继的爱里继承他的事业。
于是,仇慕名准备改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