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邵美玲并没有抬头,只是用了个疑问语气词。
曼曼站在原地继续说:“我说,外面有人叫你,叫了很多声了。”
“我怎么没听到?”邵美玲依旧不屑抬头。
“你过来,你来这儿就能听到了。”曼曼朝才扭过头来张望的邵美玲招着手。
邵美玲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曼曼侧身把她让过来。
邵美玲走到窗户边(她们寝室很有年头了,窗户不是现在的铝合金推拉式或者双开式,是那种上下推拉的老窗户,经常因为窗户边缘生了锈,窗户一旦被推上去了就很难再放下来)。
今天倒是很奇怪,窗户一下子就被推上去了。玻璃四周包身的铁片也显得格外扎眼。邵美玲把头伸出去朝下望着。
“什么都没有啊!”她把头缩回来对曼曼说。
曼曼一边笑着一边不易察觉地后退:“是吗?”
邵美玲很认真地点点头,可是又感觉很被愚弄,于是准备抽身返回。顺手把窗户吧地放下了。
突然。
一个巨大的长条状的东西突然以强大的重力敲向窗户,然后弹开,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那个长条状的东西则停留在窗口附近,摇摇晃晃地来回荡。
没错。那是一个人。曾经奇帅无比,现在满脸玻璃碴子的张新宇。
邵美玲被溅了一身的玻璃碴子,甚至有一块生生插进眼珠里,血液混着黄色的脓浆涌了出来,她哭爹喊妈的声音和刚才玻璃巨大的破碎声音几乎震醒了全楼的人。
昔日美轮美奂的校花现在整个人瘫在窗口下,正好可以望着外面悬挂着的张新宇,男孩儿脖子上的肉深深嵌在麻绳里,舌头卡在齿缝间,满嘴都是糊糊浓浓的血液,眼睛向上翻着,最奇怪的是,他的手没有像一般的吊死人一样扒着脖子跟前的绳子,却满手都是鲜红的伤口和摩擦得脏兮兮的痕迹。
邵美玲瘫软着身子,声嘶力竭地哭泣,寝室里本还在睡觉的女孩们此刻都在慌乱地穿衣服准备下床。
曼曼冷笑着看着一切的发生,还没等床上的女孩子们下床,她就走过去一把抓起邵美玲的头发,捞过她的胳膊把她生拉硬拽弄起来。
邵美玲在天旋地转当中被曼曼一把按在窗户上残存的玻璃碴子上,脖间的大动脉瞬间爆破,血液汩汩而出,有的呈喷射状溅了曼曼一脸,邵美玲捂着瞎了的眼睛拼命挣扎,可是曼曼仿佛浑身充满了力气,仍旧狠狠压住她,纵使自己的双臂也划满了伤口,可是依然雷打不动。
寝室的另外几个姑娘纷纷上来,开始惊哭着拉扯曼曼。可是已经太晚了,待到曼曼被拉开的时候邵美玲已经断了气,脖间翻卷着烂肉,血溅得到处都是,整个窗台就像是一个屠宰台,所有的女生看见吊死的张新宇都惊叫着松开手往后退。
宿管老师和管理员辅导员也陆续赶来,其他寝室的女孩也纷纷拥进门里。眼前的一切让围观的人纷纷作呕。
曼曼在指正下被勒令穿好衣服,继而被带下楼去,警车已经在楼下了。
曼曼走出宿舍楼抬头看。
楼梯上赫然几个大字:“美玲!我爱你!”
全是用鲜血书写,是张新宇很吃力地用手拖着不断涌出的血液涂抹而成。
曼曼咬着嘴唇直至出了鲜血:“他还是没有遵守诺言。”
晦暗的小旅馆。床上。
男孩儿:“我要死在她的面前。上吊死在她的窗口前。你能不能让她亲眼看着我死在她面前。我知道你很爱我。可你知道的,即便是现在我和她分了手,我们也是不可能真的在一起的。但是我要她一辈子不得安宁。如果有下辈子,我无条件是你的。你说过,不管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的。”
女孩儿的眼睛越瞪越大几乎惊叫出口。随之眼睛又暗淡下来。待到男孩儿都说完了她沉默了好一阵。她没想过,这样软弱的男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样?行吗?你愿意吗?”
女孩儿半天才从嘴里悠悠飘出来一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死前你要用你的鲜血在墙上书写‘曼曼我爱你’。你没得选择,所以必须答应我。”
男孩儿为难地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吧。”
女孩儿挠了挠头皮,从头发间扯下一丛戴着脓血的头发丢在地上。男孩儿瞟了一眼胃中隐隐作呕。可还是忍住了。
“爱如空气。在无情的人面前,经常会显得凉薄。”仇慕名讲完故事说了这么一句话。
邱暧暧还在想着邵美玲死去的过程,禁不住自己心底里也泛起恶心的感觉。
按照她的性格来说,邱暧暧是不会觉得恶心的。可是今天偏偏就是。大概,她自己的生理跟着心理正一点一点变得正常起来。
她按按胸口:“你这话怎么讲?”
仇慕名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没有得到爱,只得到对方身体的人只活在自己的空气里。陪伴她的只剩下寂寞,有时候寂寞也会嘲笑她。比如曼曼。爱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做出来的,是别人甘心掏一颗心出来给你,你必须趁着新鲜热腾赶紧吞下去,不然逾期不候。她遇到的这个人心里只给她留了一块石头,终究还是砸破她的幻想。……你没事吧?”
仇慕名把眼光落在邱暧暧的肚子上。
邱暧暧霎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心想,哪有这么容易。
是啊,哪有这么容易,爱上一个人容易,被一个人爱上不容易,爱和被爱同时进行也不容易,所以懒惰的邱暧暧选择了最简单的事情来做,她选择了爱一个人。
仇慕名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呆了。”
邱暧暧若有所思地晃晃脑袋:“我只是在想……如果肚子里的这个真的存在,我们的选择会不会一样。”
仇慕名没有看她,眼睛依然落在她的肚子上。
她知道了。他们的选择不一样。
她突然怀疑起来,就是那么突然。
他靠近她,为她不厌其烦地讲一个又一个故事,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爱她的话,为什么她嗅到的总是冰冷和若有若无的情谊。如果不是为了爱她,她也没什么可让他拿去的。钱不过是身外之物。
还是,他仅仅是为了降临。搭救她,或者,毁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