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侦探后来把视线集中在王士毅身上,豆儿给他带来的疑惑使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王士毅那一晚在街东头的高记酒馆跟他新结交的朋友喝酒已得到众人证实,酒馆的老板和堂倌对他们那一晚喝酒的情形记忆犹新,一个白净文弱的书生跟镇子的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曾让老板暗自觉得蹊跷。矮个堂倌在给他们上菜斟酒时隐约听到他们已结为兄弟,老板和堂倌在跟巫侦探介绍他们目睹的那一晚的情况时,无法掩饰对王士毅的惋惜之情,他们也是无法知道王士毅是如何跟那些人搞在一起的。
巫侦探却如获至宝,他推断王士毅跟这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跟长颚蟋失盗有关。
巫侦探不遗余力地逐一查询了这些地痞流氓,巫侦探判断是王士毅指使他们行盗的,王士毅本人也许没有亲自行动。
对王士毅行盗的动机巫侦探一无所知,长颚蟋在姥桥镇妇孺皆知,谁也不会以高价购买这只显然盗自陈府的长颚蟋。最有可能的是外来的买主,这是一起蓄谋已久、内外勾结、背景复杂的盗案。可巫侦探很快推翻了这一假设,因为他已经了解到陈掌柜的干儿子根本不缺钱,陈掌柜对他的慷慨在姥桥镇成为传极一时的话题。
巫侦探没有在王士毅作案的动机上深究,他多少带着点茫然之色一味地查询作案的事实。
在巫侦探不加掩饰的调查王士毅的时候,陈掌柜曾经明确地表示不满,病恹恹的陈掌柜在表示不满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种模棱两可的迷惑,这种迷惑对陈掌柜来说具有秘不可示的意味。
“我想你还是多查查少东家,我总觉得少东家与此有关。”
巫侦探说:“多年前你在鸡笼山捉的那只长颚蟋是少东家偷去卖了,这一前科曾让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少东家身上,可事实证明,少东家那一夜除了在魔天元赌博,没干别的。我还了解到那一夜少东家先输后赢,上半夜输二十两银子,回家讨了钱再去的时候,他赢了五十两银子,一折算,那一夜他赢了三十两银子。”
“我干儿子……不会有问题的。他……干吗要盗我的蟋蟀?”
陈掌柜说这话时感觉到脑子里好像被塞满棉絮,又乱又沉,而心底却泛出一些奇怪的无从把握的涟漪。
“我从未确定谁是案犯。至于王士毅……同样也只是我的怀疑对象之一。我没有说是他干的,虽然……我花了许多精力调查他,可在没有最后结案的时候,我不能肯定任何事。”
“假如是我干儿子干的,我就想问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也正是我想要请教你的问题。”
“除了他,就不会有别人干了吗?”
“我不知道。”
巫侦探忽然说到阿雄。
“陈掌柜的爱妾阿雄……那一天晚上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怎么,你又怀疑阿雄了吗?”
“我只是随便问问。”
巫侦探说话时嘴角挂着微笑,在陈掌柜看来那是洞察一切的微笑。
陈掌柜身体很虚弱,他一直躺在床上,听他说到阿雄,陈掌柜挣扎着爬了起来。陈掌柜坐在床沿上,两眼空洞而黯然。巫侦探觉得陈掌柜比他刚进陈府时又瘦了一圈,巫侦探来陈府不过七天。
陈掌柜说:
“阿雄……那一天晚上倒是跟我怄气了。”
巫侦探说:
“为什么怄气了?”
陈掌柜自然无法说出阿雄那一天晚上跟他怄气的原因。陈掌柜坐在床沿觉得有些眩晕,便又躺了下来。
巫侦探见陈掌柜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巫侦探后来在反思这件案事的时候充满自责,他觉得在调查过程中他放过了许多至关重要的疑点,而在一些想当然的远离案事核心的细枝末节上纠缠不已,比如,对阿雄那一天晚上跟陈掌柜怄气这一重要线索他竟浅尝辄止,没有探究,这是一个绝不该犯下的错误。
之所以会犯下这个错误,巫侦探意识到是由于自己的主观狭隘,当时他只对王士毅涉及到的事穷追不已,虽然出于职业习惯,巫侦探在陈掌柜面前闪烁其词,故弄玄虚,没有讲明王士毅是他重点甚至唯一的怀疑对象,其实那时候他觉得他要做的工作只是取证。陈府其他一切他都不感兴趣了。
巫侦探由于过分相信自己的感觉,对王士毅之外的所有疑点,甚至是显示案情端倪的重大疑点都匆匆忽略,终酿大错,离开陈府时,一无所获。
巫侦探回到巢湖县之后,有一次在大街上听到了从和县传来的惊人消息。
阿雄向陈掌柜承认,是她盗去了长颚蟋。
阿雄盗去了长颚蟋之后,连同那只昂贵的苏式蟋盆一道扔进了蟋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