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剑秋看到叶清萍晕倒在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她扶起,问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叶清萍悠转着醒了过来,勉强笑了笑:“秋哥,我也不知为什么,我看你刚才把连理枝割断了,心口忽然一阵心痛,接着就晕过去了。”

孙剑秋见她脸色逐渐好转,就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转身想要接着再砍。叶清萍忽然拉住他的衣服,说:“秋哥,不要再砍了。”

孙剑秋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不再砍了?要是不砍的话,这连理墓就破不了了。”

叶清萍幽怨地说:“秋哥,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伤心。慕三娘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能感觉到她的痛苦,我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如果你砍了连理枝,他们两个人就灰飞烟灭了,你忍心吗?”

孙剑秋定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坚定地说:“清萍,你好好想想,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就晚了。”他又要去砍连理枝。

叶清萍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说:“秋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看得出,三娘还是有些良知的。”

孙剑秋转过身,有些生气地说:“清萍,你是不是糊涂了?那个三娘杀人不眨眼,手下从未留过情,你怎么能为这么一个无恶不做的人说话呢?”

叶清萍急得流出了眼泪,说:“秋哥,你听我说,在伊水河边,我曾和三娘说过话,她那个时候还好好的,端庄秀丽,甚至和我说了几句话。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离开伊水河,就变得残暴无比,莫非……”

叶清萍说到这里,眼前一亮,大声说道:“我明白了,秋哥。我终于明白了。”

孙剑秋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你明白什么了?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我是这样推测的。”叶清萍自信地说,“在来比翼山之前,我曾去过祭魂台,后面有个寺庙,就在伊水河边。寺庙里的布置和连理山庄的布置极其相似,所以说,三娘肯定经常到那里去。”

孙剑秋不解地问道:“那有什么关系吗?”

叶清萍肯定地说:“当然有关系!屋里的墙壁上挂着佛教的壁画,还有一个跪垫,上面有很深的印痕,这说明三娘肯定也经常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所以才经常到那里去诵经忏悔。”

孙剑秋挠了挠头,说:“我还是不明白。”

叶清萍说:“你还真是个木头。你想,伊水河千百年来形成的气数,远远不是邪教所能制服的。张信忠用邪术控制三娘的思想,但是一旦三娘走到伊水河边,会略微恢复一些神智,但是一旦离开又不行了。”

孙剑秋恍然大悟,说:“的确就是这样,我还真是个木头,一直往死角里钻。”说完,他又仰头看起天象,“按照伊水河至幽至怨的气数,它在星位中应该被云团相圈围绕。而现在贪狼星西边正好有这样的一个云团,恰好验证了我们的推测。”

叶清萍说:“那我们就顺着伊水河找一下三娘吧。我感觉她没事的时候肯定会在河边的,她在等她的九哥,等他回来。”

孙剑秋点头称是。两个人顺着伊水河开始向下寻找,河边无比静谧,妙景怡人,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叶清萍想,要是可以长久住在这里就好了,无忧无虑,与世无争,那是多么幸福。

两个人找了很久,始终不见三娘的踪影,感觉很奇怪。一直走到下边很远的地方,到了祭魂台,后面的寺庙里飘出香火轻烟。寺庙属于伊水河的范畴之内,三娘如果在里面的话,不会露出残暴的一面。两个人放心地走了进去。

三娘果然在里面,她跪在地上的跪垫里,低着头,对这墙上的佛像,低语吟诵。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刚才的凶狠,而是很安静地跪在那里,很安静。

叶清萍轻声问道:“三娘,你在做什么呢?”

三娘柔声说道:“我在问佛祖,我的九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孙剑秋问道:“佛祖告诉你了吗?告诉你,你的九哥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佛祖跟我说,他快回来了,让我再等些时候,他快回来了,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说完,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小孩子一样嘤嘤地哭了起来。

叶清萍也感到十分难过,同为女人,她也体会过和孙剑秋长期分开的痛苦。孙剑秋继续问道:“三娘,我记得很多年前,你就在等你的九哥了,怎么现在一直在等呢?”

三娘说:“我也不知道,就像是睡觉一样,过了很久,没有感觉的很久。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进行着,无法表达。然后忽然有一天,我睁开眼,醒来了。重新开始等待我的九哥。”

叶清萍知道她快说到正题了,赶紧问道:“是谁让你醒来的呢?他让你醒来做什么呢?”

三娘愉悦地说:“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先让我喝了一杯温水,然后教了我很多教义。他说我很漂亮,只要我愿意帮他做事,他会让我的九哥回来的。他还说,会给我们建立一个连理山庄,等我做完了事情,就让我和九哥去那里居住,过着幸福的生活。”

叶清萍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肯定就是张信忠了。问道:“你的九哥回来过吗?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三娘情绪低落下来:“九哥一直没有回来过,那个让我醒来的恩人和我说,只要我做完了事情,就会让九哥回来,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一直在等。”

叶清萍问道:“你知道你的那个恩人都让你做了些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三娘幽幽地说道,“我只知道他们有事时就会派四个蝠魔使者来,我就跟他们走。一旦离开伊水河,我的体内就好像有种东西控制着我。做完事情之后,他们再送我回来,然后我就在伊水河边,继续等我的九哥。”

孙剑秋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吟诵佛经呢?”

三娘有些害怕地说:“我知道我在阴界多年,有着至阴的气数,肯定有一些本事,我总觉得我每次离开伊水河之后,都会做一些坏事。所以我就在这里用经语倾诉一下。”

叶清萍听她这么一说,正要告诉她,她做过的坏事。孙剑秋赶紧拦住了叶清萍,试探地问道:“三娘,我们带你去找你的九哥,你跟我们走,好吗?”

三娘很坚定地说:“不,绝对不。恩人让我重新醒来,重新继续未了的情缘,我要听他的话。”

叶清萍凑到孙剑秋的耳边,说:“秋哥,我看还是另想办法吧。她就是答应我们了,一旦离开伊水河,恢复了残暴的本性,还是十分难对付。”

叶清萍发现孙剑秋脖子上的血管忽然暴起,十分醒目,惊恐地问道:“秋哥,你的脖子怎么了?我好害怕。”

孙剑秋有些紧张地说:“肯定是吸血鬼来了。我现在和他们有着同样的血脉,他们一旦向这里靠近,体内的血液会相互呼应,我的身体会有轻微反应。”

叶清萍说:“那我们赶紧出去躲一下,等他们走了再说。”

孙剑秋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说:“已经晚了,只要我身上开始有反应,他们也能感应到我,而且能最终追踪到我。”

刚说完,外面传来阵阵尖厉的啸声,吸血鬼来了。孙剑秋念起大悲咒,迅速变身。叶清萍也想变,忽然想起身上还带了一些大蒜,十字架等对付吸血鬼的器物,赶紧拿了出来,准备迎敌。

孙剑秋看她认真的样子,“扑哧”一笑,说道:“丫头,你拿那些玩意儿干什么?用来对付吸血鬼吗?”

叶清萍说:“那当然,王老爹和我说了,很管用的,而且《圣经》上也是这么说的。变身后那么丑,也没法儿用迷踪步法。我才不变呢。”

孙剑秋心里一阵悲哀,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不过看到叶清萍自信的神情,他感到豁然开朗了。

寺庙的门被撞开了,然后走进来四个吸血鬼。他们身形高大,龇牙咧嘴,恐怖吓人。其中一个领头地问道:“叶清萍可在此?请跟我们走一趟。”

“本姑娘听说你们吸血鬼很厉害啊,今天就想试一下。我倒想看看,你们蝠魔教的精英吸血鬼们,到底是是杂种变的,还是畜生变的。”

吸血鬼一听,怒火立燃,猛地扑了过来。其中两个和孙剑秋缠斗在一起,另两个和叶清萍打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寺庙里呼声作响,全是恶斗的声音。

慕三娘还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好像周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她只是埋头吟诵,很投入的样子。

孙剑秋以一敌二,打了个平手。叶清萍施展迷踪步法,和吸血鬼游斗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她感觉这绝不是一般的吸血鬼,它们打起来颇有谋略,而且相互配合,基本不会露出破绽。叶清萍用步法晃来晃去,始终找不出漏洞。

她本想从一个吸血鬼的胯下平躺身形滑过去,却被另一个吸血鬼识破了意图。那吸血鬼横挡过来,挥来一个利爪,她躲闪不及,背部被划开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本来背部已经让三娘割了一刀,现在又挨了这一爪,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叶清萍拿出身上的大蒜,向吸血鬼扔去,可吸血鬼根本不怕,其中一个还把大蒜给吃了。叶清萍一看不行,又拿出木制十字架,趁一个吸血鬼不注意,用步法绕到它身后,猛地插在了它后背上。那吸血鬼只是轻微晃了晃。

三娘依然跪在那里吟诵佛经,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孙剑秋和另外两个吸血鬼缠斗在一起,短时间内还解决不了战斗。叶清萍一掏口袋,只剩下《圣经》这个器物了,也不知道怎么用。只好拿出来翻开书页,像传教士一样念叨起来:“上帝告诉我们,不可以吸食鲜血……”

吸血鬼立刻愣住了,不知道叶清萍在做什么。叶清萍以为起到了效果,更加起劲地念叨。吸血鬼马上反应过来,又扑了过来。叶清萍一看又不管用,只得把《圣经》暂且扔到一边,赶紧躲闪,心想原来传说是骗人的,《圣经》根本无法对付吸血鬼。

这四个吸血鬼看来是蝠魔教中的精英,身手颇为了得。打斗了一会儿,叶清萍两个人已经完全落入下风,尤其是孙剑秋,身上被划出很多伤口,鲜血流了一地。叶清萍情况还算好一点儿,靠迷踪步法来回躲闪,身上的伤口不是很多。

叶清萍心想,一般的传说往往是有着一定的历史根据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圣经》对吸血鬼是有作用的。而且《圣经》里面也确实有着对吸血鬼的劝世醒言,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对吸血鬼没有任何作用呢?

叶清萍实在想不通,脑子有些乱。她看到三娘跪在地上,焚起了拜佛用的香火,心念一动,立刻有了主意。她拿起地上的《圣经》,撕下几张纸,运起劲力,手掌一撮,纸张遇热燃烧了起来。随即扬起燃烧的纸张,衣袖一挥,纸张立刻飞向吸血鬼。吸血鬼来不及躲闪,全部中招。一时间,他们全身猛烈地燃烧起来,直烧得片甲不留。

孙剑秋惊愕地看着叶清萍,说:“丫头,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叶清萍长舒了口气,说:“我曾看过《圣经旧约》,隐约记得里面描述过基督徒和吸血鬼之间的一个关于火的约定。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所以就用燃烧的《圣经》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管用。”

孙剑秋见危险除尽,念起清心咒,恢复原身。叶清萍调侃道:“我还以为吸血鬼多厉害呢。原来很一般嘛。”

孙剑秋说:“千万别小看他们,以后他们吸取了教训,就不会害怕这招了。他们在世人的围杀中繁衍到今天,靠的就是极其凶狠邪恶的心智。”

叶清萍撅起小嘴,说:“秋哥,你怎么老是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啊。亏你还是鬼谷派的呢,真是的……”

孙剑秋语重心长地说:“清萍,你也不是吃亏一两次了,也该吸取……”

“好啦好啦,”叶清萍没等他说完,就插嘴说道,“真唠叨!都说了好几千遍了。”

孙剑秋刚要反驳,忽然感到不对劲,外面有些异常,赶紧到窗户边向外观看。叶清萍见他脸色凝重,甚至有些发黄,就问怎么了。孙剑秋有些颤抖地说:“这下坏了……”

叶清萍问到底怎么了。孙剑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自己来看吧。这次我们是逃不掉了。”

叶清萍将信将疑地走到窗户边,向外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空中全是扑扇着翅膀的吸血鬼。它们狰狞恐怖,却又怡然自得,仿佛是在等待命令。

这时三娘忽然站起来了,径直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九哥派人来接我了,来接我了,嘿嘿,来接我了……”

叶清萍拦她不住,就和孙剑秋一起跟了出去。叶清萍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阵势,难免有些害怕。屋外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整个山谷呼声作响,分外吓人。

为首的一个吸血鬼似乎认得叶清萍,大声说道:“那位可是叶警官?好久不见,实在是幸会啊。”

叶清萍一头雾水,自己怎么会认识一个吸血鬼,于是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我在邪道好像没什么朋友。”

那个吸血鬼冷笑道:“你忘了吗?那天在古墓下曾有过一面之缘,你还劝我宁可被毒死也不能饿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叶清萍仔细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它就是那个传教士周永风,他畏惧血刑,就投靠了蝠魔教,没想到也成吸血鬼了。“原来是那个传教士啊,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去传教了呢。怎么,改变信仰了吗?我记得你当初很坚定的啊,宁可饿死也不屈服。”

周永风冷笑一声,说:“蝠魔教可以给我一切,我也可以享受一切,我们不仅要自己享受,还要让全天下的人享受!”

叶清萍知道他是丧心病狂了,不过从他的话语里,可以隐约听得出,蝠魔教的野心实在太大了。

三娘就站在叶清萍和孙剑秋的身后。周永风向三娘恭敬地说:“还请千年尸婆随我回墓,同我主共议大事。”

孙剑秋忽然觉得背后刮来一阵阴风,暗呼不好,这三娘离开寺庙,就是出了伊水河的气数范围了,肯定又恢复了残暴的恶性。扭头一看,她果然挥起弯刀,向叶清萍砍去。叶清萍这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孙剑秋想要喊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猛地把手臂伸了过去,挡住那把弯刀。

只听“咔嚓”一声,孙剑秋的右手臂被活生生地砍了下来!他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叶清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扑到他身上,使劲摇晃,大声呼喊:“秋哥!秋哥——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不要丢下我……”

任凭她怎么呼喊,孙剑秋脸色苍白,就是没有睁开双眼。叶清萍这才发现,他的肩膀断臂处血流如注,于是赶紧用指法封住了肩膀周围的穴位,才渐渐止住了流血。

孙剑秋微微睁了睁眼,吃力地说:“丫头,不哭。”叶清萍泪如雨下,紧紧咬着嘴唇,不住地点头。

三娘在一边哈哈大笑:“我砍死你们,砍死你们……”说着,又拿刀走了过来。

周永风在一旁说道:“还望尸婆抓紧随我等返回枯骨墓,教主有要事相商。”尸婆只能住手,准备随吸血鬼离去。

孙剑秋吃力地对叶清萍说:“清萍,万万不可让三娘和吸血鬼返回蝠魔教,快阻止他们。”

叶清萍一时间束手无策,只好赶紧拿出铜钱,一掷,只见一个落在了乾卦的上爻位置,另一个落在了原位的六爻位置。叶清萍呆滞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潜龙勿用……潜龙勿用……秋哥,我们根本就不应该来寺庙,这是潜龙之地,我们怎么能做成事情呢?”

孙剑秋叹气道:“清萍,不要自责,更不要难过。《易经》有云:‘物极必反,双择而生,事极必纷,双临而鉴。’你可以用归宗箫法对抗这些吸血鬼。”

叶清萍沮丧地说:“秋哥,我曾在这里用过归宗箫法,但是这里山谷太小了,动物很少,远处的动物根本召唤不来。”

孙剑秋淡淡地笑了笑,说:“清萍,你还是没有领会我的意思,至极的东西,不论好坏,都会产生很大,很强烈的气数。这么说,你该明白了吧。”

叶清萍忽然眼睛一亮,惊喜地说:“秋哥,我明白了。你为我断臂,流了很多血,来自对我至深的爱。我为你流泪,也是来自对你至深的爱,至深至极,双择而生。我真的明白了。”说完,她抽出洞箫,把孙剑秋的鲜血,以及自己的眼泪,一起抹在了洞箫上。然后放在嘴边,缓缓吹了起来。

周围的吸血鬼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呆呆地看着。叶清萍从吹响箫声的那一刻,回忆就像开了闸的泄洪道,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从第一眼见到孙剑秋,到他身上留下的自己的体香,从浙江萧山到连理山庄,从陆家古墓到比翼山,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爱与恨,权和利,一切情绪感受,全都被她用洞箫加上归宗箫法吹了出来。箫声如泣如诉,如倾如慕,直让人听得肝肠寸断,泪如雨下。那些吸血鬼似乎也被感染了,有的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半空,有的呆呆地站立在地上。它们都沉浸在箫声中,忘记了一切。

远处的天际边,蓦地掀起一阵黑压压的乌云,向这边扑了过来。扑近了才清晰地发现,这些黑云是由无数飞鸟组成的,黑压压的,不计其数,有云雀,有山鹰,等等,只要是能飞的,几乎都飞来了。

吸血鬼毫不畏惧,在空中组成了队形,准备迎战。那些黑压压的飞鸟更毫不惧色,直接撞了过来。一时间,“噼啪”声不绝于耳,飞鸟虽然身体渺小,但是它们不要命地直接撞向吸血鬼,那些吸血鬼只得胡乱抓咬,虽然也能咬死几只,但浑身还是被撞得伤痕累累。很多吸血鬼被飞鸟连撞带啄,内脏都被弄了出来,惨叫声响彻云霄。飞鸟群以数量取胜,损失也十分重大。战到最后,只剩下十几只吸血鬼,和几万只飞鸟缠斗在一起。地上落满了尸体,有吸血鬼的,也有飞鸟的。

叶清萍被惨烈的战斗惊呆了,她无法想象这些飞鸟,是怎样用弱小的身躯,撞向那些身形硕大的吸血鬼身上。鬼谷派的归宗箫法实在是名不虚传。

吸血鬼凭借嗜血的本性,逐渐占了上风。飞鸟身形太小,数量虽多,也经不起持久消耗,数量慢慢减少了,没有了刚开始的勇猛。

只剩下最后一只飞鸟了,它先是扑棱着翅膀在吸血鬼群里躲闪了几下,叶清萍以为它会飞走,没想到它还是撞了过去,结束了生命。

地上落满了厚厚一层飞鸟的尸体,剩下的吸血鬼肆意嚎叫,像是在庆祝胜利。这个时候,天上忽然飞来一只很大的老鹰,在上空盘旋,不断地发出“咻咻”的叫声,它在空中很自然地盘旋着,很高贵,仿佛在俯视一切。

叶清萍定睛一看,这不是麻姑的那只枭鹰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枭鹰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在空中定住不动了,所有吸血鬼似乎都得到了命令,对着叶清萍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叶清萍下了一大跳,心想自己辈分也太高了,当初古墓下的枯骨向自己下跪,现在又是这些吸血鬼,实在有些搞笑。

那些吸血鬼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喘。叶清萍感到背后有些异样,猛地回头,吓了一跳,只见背后不远的一个小土丘上,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麻姑,另一个则是那个假的张千桥。

麻姑向这边走了过来,吸血鬼开始集体用沙哑低沉的嗓音欢呼:“我教圣女,归圣我教……”

叶清萍一下子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会模仿教主的声音,更明白她为什么知道诸多秘密,原来她是教主的女儿!不过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这么悲惨的双目失明,而且还得每天在陆家宅摆地摊,任人欺凌呢?

枭鹰落在了麻姑的肩上,麻姑在它的指引下来到叶清萍身前,说:“叶警官,好久不见了,一切都还好吧?”

叶清萍本来觉得她很可怜,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教主的女儿,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还好,当然还好了,你看我的秋哥,还有我,现在多好啊!”她故意说得连讽带刺。

麻姑的鼻子抽搐了一下:“怎么有鲜血的味道,有人受伤了?”

叶清萍没好气地说:“你们不是整天吸食鲜血吗?闻到鲜血的味道有什么奇怪的?”

枭鹰在孙剑秋身边飞转了一圈,麻姑似乎明白了,从身上拿出一瓶粉药,摸索着涂在了孙剑秋的伤口上。

叶清萍怕药里有毒,想要阻拦,却被孙剑秋阻止了。叶清萍大声说:“秋哥,你可要看清楚了,麻姑可是蝠魔教的人啊!你怎么能相信她?”

孙剑秋坦然一笑:“清萍,她要是想害我们,早就动手了,为什么等到现在,为什么还屡次出手救我们呢?”

叶清萍顿时哑口无言。麻姑对吸血鬼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带着千年尸婆返回蝠魔教的。”

吸血鬼面露难色,说:“可是教主叮嘱我们,一定要亲自带千年尸婆回去,如果不……”还没等它说完,枭鹰如闪电般地飞到面前,一下子把它的双眼给啄了出来。那吸血鬼痛苦得在地上打滚,连连求饶。

叶清萍十分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实诚朴的麻姑,出手会这么狠毒。剩下的吸血鬼看到麻姑动怒,吓得不敢吭声。麻姑开口说道:“不听命令的,下场就是这样。”

剩下的吸血鬼连连允诺,赶紧腾空展翅,飞走了。

叶清萍有些生气地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是蝠魔教的人,而且还是教主的女儿?”

麻姑平静地说:“原因我自会告诉你,不过我得先和你说一件你最感兴趣的事情。”

叶清萍说:“有什么事情让我很有兴趣?我告诉你,我现在对一切都没兴趣。”

麻姑说:“我给你带来一个人,你肯定感兴趣。”

叶清萍笑了笑,“什么人会让我感兴趣?我不是很相信。”

“杜升九,”麻姑说,“也就是三娘的九哥,这个人你一定会感兴趣吧。”

叶清萍大吃一惊,说:“你把杜升九带来了?他在哪里?快点告诉我,有了他,三娘的心病就可以医治好了,就再也不用受相思的折磨了。”

麻姑叹了口气,说:“世上有这么痴情的夫妻,算是造化之物了。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清萍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四处察看。她看见麻姑旁边的人是那个假的张千桥与尸婆抱头痛哭的情形,叶清萍已经猜测假张千桥应该就是杜升九了,如今看来确是这样了。杜升九看出叶清萍已经明白,淡淡地说,“没错,我就是杜升九。那次你去连理山庄,所看到的一切,都和我有关。张信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让我重新实现生前所未完成的遗愿,所以,我做了很多……”

三娘还是那么残暴,不断怒吼叫骂,而且她好像忆经不记得她上次所见的九哥了。杜升九慢慢走了过去,蹲下,用胳膊把她轻轻揽了过来,说:“三娘,还记得我吗?你看看我的脸,听听我的声音,还记得我吗?”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三娘还是有些疯疯癫癫,怒道:“不是!你不是我的九哥!我的九哥说过,回来之后,会给我最喜欢的菊花。为了等他,我种了很多,很多,我叫它望乡菊花。它不仅是菊花,更是我的等待,我种下了我的等待。可是我的九哥,却没有回来……”

杜升九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三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从上衣里拿出一朵菊花,散溢着淡淡的清香。

三娘一下子呆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轻轻地把它捧在手中,放在嘴边,深深地嗅着。接着,两行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一滴滴的落在花蕊之中。

杜升九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细语。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俩的分别可是近千年的离别。本来已经化作尘土的他们又被唤醒,是继续前缘,还是重归故土,没有人知道。

叶清萍在旁边早已感动得泪眼涟涟,轻声问孙剑秋:“秋哥,他们与世隔绝了近千年,真的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孙剑秋也十分地感慨欷歔:“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无法解释,有时候我们的内心可以很激动地感应到,但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清萍点了点头,两个人都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杜升九扶起三娘,向伊水河边走去。三娘依偎在杜升九的肩膀上,远望相眺。杜升九的手指向远方,似乎在讲述远处的美景,又像在讲述以前的故事。

叶清萍感到杜升九的背影十分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眼前忽然一亮,自己在古墓遇险时,曾被一个人相救,而且他还送给自己一朵望乡菊花,就是靠这朵菊花,才在洞里躲过了三娘的魔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肯定就是这个杜升九了。叶清萍把这件事情和孙剑秋简单讲述了一下。孙剑秋沉思了片刻,说道:“由此看来,杜升九很多时候做的事情,都有他的苦衷。”

叶清萍点了点头。孙剑秋说完之后,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头。叶清萍问他怎么了。他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三娘如此残暴,害人无数,而杜升九却多次出手相救呢?这其中必有隐情。”叶清萍听他这么一说,也感到有些蹊跷。

三娘本和杜升九相谈甚欢,不知为什么,身体猛地一颤,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倒在了地上。杜升九大惊失色,赶紧呼救。孙剑秋等人闻声赶了过来。

孙剑秋坐在地上,为她把脉良久,眉头不展。叶清萍在一边看得焦急,问道:“你别老是在那把脉,你倒是说句话啊。”

孙剑秋摇了摇头,说:“我行走江浙一带多年,曾为无数人把脉。可是今天的脉象,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叶清萍着急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唠叨废话,真是气死我了。你让开,我来把脉。”她是急脾气,看到孙剑秋没有把出什么结果,就仗着学过一些皮毛,亲自把脉。

她捏住三娘的三穴动脉,把了半天,也是毫无头绪。眼看三娘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杜升九悲伤难抑,抱着她痛哭起来。

叶清萍脾气本来不好,看到自己也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就想找东西发泄一下。她看到地上有根树枝,就一把抓了过来,猛地折成了两段。

孙剑秋看到这一幕,眼前忽然一亮,赶紧拿起折断的树枝,仔细看了起来。叶清萍生气地说:“我的秋哥,现在是救三娘要紧,你看我折断的树枝做什么?”

孙剑秋拿着断了的树枝,说:“清萍,你看这树枝要是断了,还能存活下去吗?”

叶清萍眨眼一想,两个人不禁同时脱口而出:“连理枝!”孙剑秋紧锁眉头,接着说:“墓碑最下面也记载过,要想破坏连理墓,需要碎其碑,断其枝。墓碑,至刚至硬,代表杜升九的气数。连理枝连清柔理,代表三娘的气数。我们打碎了墓碑,却没有割断连理枝,按理说,受到伤害的,应该是杜升九,可是为什么杜升九就浑身无恙,三娘却受伤了呢?”

他这么一问,叶清萍哑然失语,也不知道其中的奥妙。眼见三娘气息越来越微弱,叶清萍等人急得团团乱转。

麻姑在一旁镇静地说:“不要着急,我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叶清萍大吃一惊,问道:“什么原因?你能知道?”

“我想先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麻姑反问道,“如果孙剑秋遇到危险,需要你相救,但是你会因此死去,你会不会出手相救?”

“我当然会!”叶清萍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个根本不用考虑!”

麻姑说道:“这就对了,连理墓边连理枝,连理枝绕连理墓。连理者,互连互理。以施道彼,还此彼身。这就是连理墓的厉害,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气数。”

叶清萍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些。孙剑秋继续补充道:“关键还是在于以施道彼,还此彼身。本来受到伤害的是杜升九,可是三娘和他互为连理,相爱至深,肯定就会替他受罪过了。”

叶清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相爱的人,真是惭愧……”言下之意,是说竟然还有比自己和秋哥更相爱的人。

杜升九抱着三娘痛哭:“三娘,难道老天非要捉弄我们不成吗?生前未能与你相守到老,害你望穿了秋水,种遍了菊花,泪洒了天涯,死后都未能合葬在一起。千年轮回,我们偶得机缘,重回世间,本以为可以重续前缘,可你现在却微息欲走。苍天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再让我们相守一会儿……哪怕只有一刻钟也好,苍天呐……”他一边说,一边痛哭,直哭得泪如磅礴,伤不能尽。

周围除了他的哭声,就是轻淌的流水声。叶清萍被他的哭声感染,掩面小声哭泣起来。麻姑走到杜升九身旁,安慰道:“哭是没用的,你就真的那么伤心吗?眼泪流再多也没有用,别再哭了。”

孙剑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不顾断臂之痛,拔出匕首,猛地向麻姑刺去……

孙剑秋行动迅速,再加上运起了步法,麻姑根本没有任何觉察。直到孙剑秋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别人才反应过来。叶清萍失声叫道:“秋哥,你在做什么?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孙剑秋有些激动,手也有些颤抖,说:“麻姑,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虽然救过我们多次,但我还是很怀疑,你是什么居心?”

麻姑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倒是觉得,率先交代的应该是你。本来都好好的,你为什么拿刀抵在我的脖子上?你们鬼谷派的人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孙剑秋毫不示弱地说:“不错,我是鬼谷派的人,你是蝠魔教的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根本区别。”

叶清萍感到孙剑秋有些不可理喻:“秋哥,你的脑子是不是糊涂了?她虽是蝠魔教的人,但是救过我们多次。麻姑是个好人,你我都知道,你为什么要怀疑她?”

孙剑秋十分肯定地说:“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说明,麻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麻姑说:“那你就把证明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到底是何。”

孙剑秋说:“言行举止,面相八关,全部代表一个人的心智。杜升九和三娘之间的情缘感天撼地,闻者必泣。可是麻姑呢?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潭死水。麻姑安慰杜升九时所说的话,冰冷僵硬,和蝠魔教的吸血鬼有什么两样?所以我不用怀疑,我直接就敢说,麻姑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叶清萍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麻姑依旧没有表情,冷冷的,没有任何反应。

杜升九站起身,走到叶清萍面前,说:“那天你在墓下险些遇难,后被一个人救了,你现在知道是谁了吗?”

叶清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是你。”

“那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杜升九问道。

叶清萍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杜升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张信忠把我和三娘分开,怕我俩违抗他的命令,对我俩都下了蛊毒。三娘平时完成任务后,就要返回比翼山,我平时必须要追随在张信忠的左右。张信忠多次向我许诺,只要帮教主完成事业,就让我和三娘重逢。他用这种手段要挟并控制我和三娘。可是我并没有做很多坏事。”

孙剑秋把匕首拿了下来,问道:“你既然也身中蛊毒,为什么没有像三娘一样发狂残暴?还有,那个所谓的教主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到底想完成什么事业?”

杜升九说:“那个教主行踪诡异,别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背景,反正十分神秘,而且精通西方邪术以及占星术,十分厉害。至于我为什么不像三娘那样残暴,还是因为麻姑出手相救。刚开始的时候我也神智有些不清。麻姑经常偷偷地帮我清理心智,还教我佛家经语,甚至还有《道德经》、《千古孝义》等古学经典。慢慢地,我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了,但平时也要装得十分听话。那次在连理山庄,其实我很容易就可以抓住叶清萍。虽然她的步法十分厉害,但我有连理墓千年的气数,这是一般功夫抵挡不了的。”

孙剑秋听了点了点头,又转向麻姑,问道:“既然你是蝠魔教的人,又是教主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背叛蝠魔教反过来帮我们?”

麻姑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和我的姐姐生活在江西。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姐姐和我相依为命。有一天,我和姐姐在郊区玩的时候,一群流氓盯上了我们……然后……他们就……”她说到此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开始颤抖。

孙剑秋见状,赶紧说道:“那些难过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先说重要的,对我们有用的。”

麻姑大口呼吸着,努力平静下来:“从那以后,我就被弄瞎了眼睛,也毁了容,成了吓人的丑八怪。我的姐姐更惨,被割去了鼻子,脸都成平的了,比我还吓人。我和姐姐从此四处流浪,乞讨为生。有好心人告诉我,上海人十分富裕,出手也大方,到那里去乞讨会好一些,于是我们就来到了上海。”

“来到以后感觉怎么样呢?”叶清萍问道。

“这里很安静,也的确很富裕。我曾在一个街道用耳朵听到,有很多小孩子用成摞的一元硬币在玩游戏,然后随意地扔掉。”

“那他们有没有给你们一些?”叶清萍小心地问道。

麻姑冷笑了一声:“他们当然会施舍给我。他们很善良,怎么会不施舍呢?他们把好几个硬币放到路边的一个臭水沟里,然后说:‘姐姐,快过来拿呀,拿去买包子吃。’”

“那你去拿了吗?”叶清萍有些哽咽地问道。

“我必须要拿的。”麻姑坚定地说,“我和姐姐好几天没有吃饭了,都很饿,姐姐说算了。可是我没有放弃,我就爬到臭水沟里,拿了五个硬币,然后去买了两个掉渣饼。姐姐一个,我一个,我留了一半想给我的姐姐,可是姐姐也留了一半……”

叶清萍早已泪流满面:“原来你们姐妹俩受过那么多苦,真是不容易,你还说得这么平静,要是换了我,早就哭得不行了。”

麻姑淡淡地说:“其实从我开始讲述我的身世开始,我就一直在流泪。只不过我的眼珠子没了,没法儿从眼睛里流出来。所有泪水都经过鼻子,流进我的嘴里,咽到了肚子里。”

“那你又是怎么成为教主女儿的呢?”孙剑秋问道。

“我和姐姐没有住的地方,就在长风公园湖边的茂密树丛里住下了。那里的保安心肠特别好,给我俩搭了个帐篷,还给我们面包吃。那面包可好吃了,里面有奶油,还有巧克力。那个时候,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有个人在湖边踱步,好像在思索什么。后来他发现了我们,看着可怜,就收留了我俩。他并没有把我们带回家,而是直接带我们去了古墓。后来才慢慢知道了,他是蝠魔教的教主。”

孙剑秋又问道:“难道他就仅仅收留了你们,没有让你们做些什么吗?”

麻姑说:“他收留我俩做干女儿,然后教了我们一些西方的蛊术,反正都是害人的。他十分宠信张信忠,把他视为心腹。”

“那你知道教主的所作所为目的是什么吗?”孙剑秋问道。

“我不知道,”麻姑说,“教主十分小心谨慎,周围也有很多护卫。我只知道,他以前好像是个官,曾去欧洲考察过,结果失踪了,但是一年后又回来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孙剑秋说:“也就是说,你没有在蝠魔教做过任何坏事了?”

麻姑低下头,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念及教主的恩情,的确做过很多坏事。我每天都按照他的吩咐,假装在陆家宅的十字路口卖东西,其实是在打探所有来陆家宅的行人。所有人都欺负我,我只有忍让。一般的人只要进了陆家宅,就有去无回了,要么被抓到墓下做奴隶,要么被三娘拿去做血浴。”

“你这不都是做坏事吗?”孙剑秋怒道,“你怎么忍心把那么多无辜的人送往地狱?”

麻姑有些惭愧地说:“我只是初期这么做的。后来,我每次在陆家宅叫卖水果的时候,王老爹总和我唠叨一些家常话。他是信佛的,有时也和我唠叨一些佛家经语,我能感觉得到,他是故意在感化我,但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叶清萍叹了口气,说:“王老爹是个好人,可惜他已经死了。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陆家宅,会牵涉出这么多事情来。我还以为,无头尸体,只是简单的谋杀案,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多事情。”

麻姑说:“如果只是追究那具无头尸的案子的话,就简单多了。凶手很容易就能找到。”

孙剑秋大吃一惊,问道:“莫非你知道凶手是谁?快告诉我们。”

麻姑冷笑一声,说:“知道凶手对你们没有任何用处。无头尸体的出现,只是个表面现象,最重要的是幕后的人想要干什么。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孙剑秋说:“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知道了凶手,可以提供最直接的信息,我们一直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尸体的头给割了下来,又是谁杀了易正龙。”

麻姑说:“那我就告诉你,杀死易正龙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叶清萍说:“麻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正在说要紧事,有时间再开玩笑好吗?”

麻姑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易正龙的确是我杀的。”

叶清萍愤怒地说:“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你就这么把他杀了!亏你还经常听王老爹的一些佛家经语,竟然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他?”

麻姑说:“我正是因为受到王老爹的感化,所以才杀掉了易正龙,这可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叶清萍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不成你还做了件好事?”

麻姑说:“我受王老爹感化,决定弃暗投明,但是我一想,如果我直接把蝠魔教的事情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估计我也会像林周一样,被当做神经病人关进监狱。而且蝠魔教势力庞大,在当地有一些保护伞。蝠魔教平时十分谨慎小心,于是我就明目张胆地割下了尸体的头颅,故意把尸体就这么放在那里,然后又杀死易正龙引起人们的注意和调查。你们想想,蝠魔教如果杀一个人,会把他的尸体明目张胆地放在那里吗?后来你们果然介入调查,我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甚至派枭鹰引导叶警官找到了连理山庄。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

孙剑秋点了头,说:“你说得还算有些道理,不过你既然说是一箭双雕,那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既然到了这一步,说出来也无所谓了。”麻姑有些感伤地说,“在江西把我和姐姐害得很惨的人,就是易正龙那伙人。他们是有名的赌徒,后来辗转反复,竟然在陆家宅碰到了他们。割掉他们的头颅,报了仇,顺便以此慢慢揭开蝠魔教的面纱,就是一箭双雕了。”

孙剑秋听她讲完,愤怒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

麻姑说:“我当然知道这是犯罪,小孩子都知道。可是他们施暴的时候,也是犯罪,他们逍遥法外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孙剑秋一时语塞:“很多地方,我们是顾及不到的,不过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麻姑说:“我自知罪过很大,所以想弃暗投明,帮助你们铲除蝠魔教,也好赎一下我的罪过。”

孙剑秋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三娘的病治好,没有她,我们无法和教主对抗。”

麻姑说:“用普通的方法,肯定治不了三娘的病。依我看,教主肯定利用天象和地势,禁锢了三娘的气数,致使她一旦离开伊水河畔,就变得残暴无比。还有那碎了的墓碑,也要把其中的气数重新归好。”

孙剑秋点头称是,赶紧寻来树枝,按照八卦插在一个小土丘上,结合鬼谷风水,开始观测天象。

他观测良久,也未得出结果。叶清萍着急地抱怨,说:“秋哥,你能不能快一点儿,真是的,做个事情婆婆妈妈的。”

孙剑秋耐心解释道:“风水纵横交错,天象多变绚幻,要是能一时半会儿就看得出来,我可就真是神仙了。”

叶清萍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杜升九在一边紧紧地抱着三娘,不停地念叨他们以前的事情。他拉起三娘的衣袖,胳膊上缠绕着一道红线。他动情地喃喃道:“三娘,我还记得临走时,我把这条红线系在你的胳膊上,你说不论何时,都会戴着,没想到经历了千百年,你还戴着,还戴着……”叶清萍听他说得动情,鼻子一酸,又想流泪。孙剑秋好像从话里得到了灵感,也跟着念叨起来:“红线,系上了红线……红线……”

叶清萍看他的样子好笑,就取笑道:“秋哥,你是不是想起你以前的小情人了,你不会也曾送给那个女孩子红线吧。”

孙剑秋却十分激动地说:“清萍,你还记不记得,我师父曾跟你说的关于我戴黑面纱的故事?”

叶清萍说:“你师父是曾提起过,说你的手掌上有一个‘劫花纹’,按照相辞来讲,是‘情劫堪以相复,万劫目以为复。遮以为生,缘起于观。’可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孙剑秋说:“从渊源上讲,我们的占卜术、风水术、相术,和西方的占星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自然界的事物来预测。张信忠既然精通占星术,肯定对我们的风水术也有一定的了解。我猜测,他肯定知道,连理墓因为有着至深的情缘气数,所以才可以控制阴界。张信忠肯定利用‘劫花纹’的原理,在伊水河和连理墓之间,利用星位原理,划定了一条阻断气数的物泽之线。我们只要把这个阻碍线找出来,以水润之,就可以解除了。”

叶清萍向伊水河那边张望了一会儿,说:“可我没发现什么线条之类的东西啊,这里除了漫天的望乡菊花,啥也没有。”

孙剑秋说:“你没有发现就对了。张信忠不是傻子,他不会把物泽之线放在明显的地段。只要把这些菊花一把火烧了,才能看出来。”

三娘本已昏迷,迷糊中听到有人要烧掉菊花,顿时清醒过来,虚弱地说:“不要烧,不要烧我的菊花,那是我和九哥的菊花,不要烧,不要……”

杜升九安慰道:“三娘莫怕,我不是已经在你的身边了吗?莫怕莫怕……”

孙剑秋找来两只木棍,运劲交搓,燃起一些火焰,然后投到菊花周围的枯草中,由于天气干燥,大火立刻燃烧起来。大约烧了几十分钟,才把所有菊花烧完。地上一片狼藉,到处冒着黑烟。孙剑秋这才发现,地上的泥土竟然全都是黑色的。再仔细一瞧,有好多块漆黑的石头,上面刻有星魂图案。这些石头排成了一个长长的连线,蜿蜒曲折地横亘在伊水河和连理墓之间。

孙剑秋让所有人一齐动手,把石头全部搬到了一边,形成了一条支离破碎的水沟。孙剑秋又到河边挖了挖,把伊水河里的水引了进去。河水随着水沟慢慢流到连理墓边,然后很快渗了下去。

这条水沟形成的线,其实就是“劫花纹”,以水润之,围而圆之,就可以很好地化解其中气数了。河水渗下去不久,三娘的脸色就开始好转,也能开口说话了。这条阻断气数的线一破,她就是离开伊水河的范畴,也不会再变得残暴了。

杜升九见三娘开始恢复了,十分激动,立刻跪在孙剑秋面前,使劲磕起头来。孙剑秋连忙把他扶起来,说道:“现在还不能高兴太早,我们全部身中蝠魔教的蛊毒,需要全部解除才行。”

叶清萍插话道:“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到古墓里去,把刀架在教主的脖子上,看他解不解我们的蛊毒。”

孙剑秋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直接冲进去是不可能的。”

叶清萍反驳道:“我们现在有三娘和杜升九相助,三娘可以指挥那么多尸鳖,杜升九也身手不凡。我们还怕什么?”

“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麻姑说,“蝠魔教人多势众,光那些吸血鬼就很难对付。就凭我们的力量,那就是拿鸡蛋撞石头。”

叶清萍说:“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了?更无法铲除蝠魔教了吗?”

麻姑说:“当然不是,我们要想铲除蝠魔教,必须智取,不能鲁莽!”

“怎么个智取法?”叶清萍问道。

“我们得这样……”麻姑把大家招呼过来,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