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萍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她起床随便吃了些东西,又上床接着睡。可是,她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黑衣人的身影。
她索性穿衣起床,可又觉得实在无聊,不知该干些什么。她突然想起黑衣人临走时留下的卷宗,赶紧打开来看。卷宗里画了很多步法的经图,旁边还有一些不太看得懂的注解。叶清萍对步法经图比较感兴趣,便一边看图,一边在屋里来回走动。
这样练习了几十分钟,叶清萍渐渐有了感觉,身形和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飘幻。有一次因为速度太快,到了墙根没收住脚,竟然身体与地面平行沿着墙面走了上去。她走上去之后很兴奋,扭头往下一看,惊诧得不得了。这样心念一停,脚下一松,整个人重重地掉了下来,砸到地板上。可是叶清萍一点儿也没觉得疼,反而心里暗喜,有了这个独门绝技,以后碰到任何危险都不怕了,要是打不过,就开溜!
她按照经图又走了几遍,一直练习到半夜,才感到倦意重重,想到明天还有要紧事要办,这才赶紧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叶清萍到了局里。她看到秘书处的司晶从楼上走了下来,便上前问道:“小晶,王局长在不在上面?我找他有事。”
司晶笑了笑,说:“在,他一直在。”她的笑容有点儿僵硬。
叶清萍点了点头,径直上楼。才走了几步,司晶扭回头又说:“小叶,今天王局长心情不太好,你最好改天再去找他。”
叶清萍回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走上楼去。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叶清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满屋子缭绕的烟雾呛得她难受。王义正半躺在座椅上,吸着烟,望着窗外。
叶清萍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王义正好像没有察觉到进来了一个人,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叶清萍双手摩挲,不知如何是好,王义正依然吸着烟,望着窗外。
一阵风吹了进来,本来虚掩着的门“哐”的一声关上了。王义正这才扭过头,直直盯着叶清萍,他的目光很严肃,甚至有些凶恶,看得叶清萍背上冒冷汗。
“你进来干什么?!”王义正突然大声咆哮道。
叶清萍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使劲睁了睁眼,看到王义正猩红的双眼,才确信这是真的。
王义正平时对人亲切随和,许多人也愿意和这位领导谈心交流,此刻他突然如此暴怒,着实让叶清萍接受不了。
“给我滚出去!”王义正继续咆哮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整天就知道瞎窜乱跑,我不想以后在局里看到你这样的白痴!”
叶清萍觉得很委屈,她实在不明白,王局长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话说得这么伤人!她的眼里噙满泪水,低声啜泣起来。
叶清萍伤心地转身要走,可就在她扭头的一瞬间,她察觉到王义正的眼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明白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叶清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可并没有离开办公楼,而是等在门口的楼梯旁。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要是直接走了,肯定会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就这样等了十几分钟,王义正出来了。他好像没有看见叶清萍,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在他下楼梯时,身体顿了顿,仿佛看到了指令一样,叶清萍紧跟着他走了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谁都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二人来到楼前停车的地方。王义正上了一辆吉普车,叶清萍想也没想,紧跟着钻了进去。
王义正开车驶出了公安局。他神情严肃,双目凝神望着前方,已经不像刚才在办公室那样,让人觉得凶神恶煞。叶清萍大着胆子,小声地问:“王局长,今天您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王义正没有回答,只顾专心看着前方开车。叶清萍又小声问了一遍,他依然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工夫,王义正驱车来到长风公园东门。他下车后走了进去,叶清萍紧随其后。
两个人来到了公园中心的湖边,在一个小亭子里坐了下来。王义正望着静谧的湖面,有些发呆。湖水很绿,绿得发翠,偶尔一阵风吹来,荡漾起阵阵涟漪。湖的周围有四季常绿的花草树木。湖周围的小径上,有当地的市民,也有外地的游客。他们有的闲庭散步,有的静坐微思,有的凝神远眺。有的孩子和父母一块儿,划着船在湖里游玩,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羡慕不已。
“这样的生活多美好啊!”王义正喃喃自语道。
“是啊,生活的确是很美好。人在生活中,生活在人的心中。没有人不想好好生活。”叶清萍淡淡地说。
“清萍,刚才在办公室里,没有吓着你吧!我那样做也是出于无奈。”王义正说。
叶清萍笑了笑说:“王局长,我就知道您是有原因才那么做的,我当时是有些害怕。不过,现在想想,您当时发怒的样子,还挺有趣的。”她捂着嘴咯咯娇笑,又恢复了平时的活泼。
王义正心里这才稍稍欣慰,说道:“你还是了解我的。有时候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一些想法。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在诱惑面前变得那么脆弱,我真的不明白。清萍,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局里有些人变了,而且变得很彻底,很厉害。”
叶清萍面带忧虑地说:“王局长,有些人的确是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王义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清萍接着说:“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张副局长为什么要那样整林周。林周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呀!以前张副局长一心为公,心地善良,一直是我的榜样。可现在他真的变了,变得让人无法理解,更让人畏惧害怕。王局长,有句话,我一直不敢问您,我说了,您不要生气。我不明白,那天在会议上,林周被诬陷,您为什么不制止张副局长呢?您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林周被人诬陷为精神病患者呢?”
王义正掏出一根烟,点燃了,满面忧容。叶清萍看到王义正有些不高兴,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王义正吐了个烟圈,叶清萍知道他要发话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吸烟时,只要吐出一个烟圈,就要开始说话了。
“千桥变了,”王义正有些忧伤地说,“他真的变了,变得让人不认识了,无法理解了。我们俩共事多年,交情很深,我很敬重他的人品。我们年龄差不多,虽然我是他的上级,但我一直把他当成好兄弟。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至林周于死地,但这里面肯定有原因的。我以前曾在会上夸过千桥,说他做事准备周全,永远都能确保万无一失。前几天的会议上,他不仅请来了林周的大学辅导员,还有房东刘太太等人。好像他连你的大学辅导员也请来了,也不知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我的大学辅导员也被请来了?”叶清萍惊讶地问道。黑衣人虽然告诉过她这件事,不过她并没有完全相信。现在她才不得不信了,而且深深地体会到了张千桥的思虑是如此周密。
经她这么一问,王义正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问叶清萍:“怎么,你早就知道你的辅导员也来上海了?”
叶清萍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怕让人知道了黑衣人的事情,所以显得略微紧张。
王义正接着说:“有些事情,你真的是有所不知。不知张千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指示或者权力,如今在公安局,我的权力已经基本被架空了。局里所有人员,好像都在刻意躲避我,他们整天围在张千桥的身边,任他调遣。”
“那你为什么不向上级反映呢?”叶清萍问道。
“反映了,”王义正苦笑一声,“可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上边默许,张千桥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敢架空我?一定是有人替他撑腰。”
叶清萍点了点头。王义正接着说:“千桥做事相当周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自从林周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就有一种感觉,千桥在派人暗中监视我。他甚至想通过某些手段把我软禁。我的办公室里,还有我的那辆吉普车里,有被人动过手脚的轻微痕迹,他们肯定安装了窃听器,可是我却没有找到。刚才我在办公室对你发火,是为了故意让他们听到,这样就不会连累你。”
叶清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又为王局长担心起来。她隐约觉得,王局长的身边肯定存在一些无法预知的危险。
王义正低着头,不停地抽闷烟。叶清萍小声问道:“局长,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去救林周?他现在被关在监狱里,肯定受了不少罪。”
“我现在要是有这个权力,肯定会把他放出来的。”王义正叹了口气说,“我实在不明白,张千桥把林周囚禁起来的目的是什么。”
听王义正这么一说,叶清萍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昨晚黑衣人让她今天带王义正去亭云路走一趟,可是自己却想不出让他去的借口。她顿时急得心如焚火,不知所措。
王义正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便问她怎么了,叶清萍灵机一动,说道:“王局长,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亭云路新开了一家时装店,您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反正现在又没事,去散散心吧。”
王义正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欣然应允。二人驱车来到亭云路,王义正把车停在一个酒店旁边,就和叶清萍在街上闲逛起来。亭云路虽离市中心比较远,但这里奇货颇多,吸引了不少人。以前这里人潮涌动,很是热闹。可是最近两年不知为什么,这条街渐渐冷清下来。
叶清萍边走边看,她明明记得黑衣人告诉自己,只要到这条街上,就会有意外收获。可是他们转悠了老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除了店铺和行人,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依然一无所获。王义正问叶清萍:“怎么还没找到你说的那家店?”叶清萍支支吾吾地说:“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两个人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叶清萍心下好奇,便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人群中间摆了个桌案,桌前坐了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一身道士袍,印有太极、八卦等图案。桌子旁边竖了一面红布,上书“周易,算卦,占卜”几个字样。
此时青年正在给一个老大爷看手相。他指着老大爷的手纹,说道:“你儿子去年出过一次车祸,不过伤得不是很重。从你的手相和面相来看,你儿子如今占了一个坤卦的卦位,他在西南方做生意,生意还不错,不过要提防小人……”
青年给老大爷算完,老大爷一边啧啧称奇,说算得奇准,一边拿出百元大钞酬谢。青年却拒绝了酬金,说道:“人自立于世,莫过于安详、幸福、平淡。我现在衣食无忧,所以,老大爷,您把钱收好,我是不会要的。”
叶清萍看他算得如此之准,人品又好,也想去问几个问题。王义正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说道:“你不要胡闹,不要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你可别给我们这一行抹黑。”
叶清萍小声说:“王局长,周易是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您不是时常教导我们,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嘛!”王义正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清萍使劲往里挤了挤,大声说道:“喂,算命先生,给我算一卦,我看你算命挺准的。”叶清萍向来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她这么大声嚷嚷,立刻招来不少目光,羞得她满脸通红。
青年淡淡一笑,说道:“姑娘,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
“说错什么了?我不就是说你算命很准吗?哪里说错了?”叶清萍疑惑地问。
青年边笑边摇头:“你刚才说‘我算命很准’,这句话错了。我的确是在这里给人算一些事情,可是我只给人算卦,从来不给人算命。卦象是可以算的,而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如果人的命可以算,那我们什么事情也不用努力去做了。你说,我说得对吗?”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轻笑,叶清萍羞红了脸。她急着想给自己挣回面子,于是问道:“那你说说看,我今天上午都干什么了?”
青年开始端详她的面相。他紧紧盯着叶清萍的脸,这让她感到挺不自在。
“姑娘,你的面部准头这个部位略为青暗,而且准头上方亘了三条艮线,这在麻衣神相上叫做三禁纹,这说明,今天早上有个级别比你高的人,很凶地和你吵了一架,但是很快又和好了,你们俩谈了很长时间,用《麻衣神相》的原话,就是‘咎以纷起,迈围化之。利诚互见,以坦御之。’姑娘,你说我算得准吗?”
叶清萍惊得张大了嘴巴。她本想试探一下这个青年的能耐,没想到他算得如此精准。周易的博大精深,可见一斑。
叶清萍又问道:“既然你对我以前事情算得那么准,那你能不能对以后的事情预测一下?”
青年轻声笑道:“祖师鬼谷子可知周天之事,青鸟子可知周天之物。我虽资历不及先人,但是姑娘只要不问情事,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叶清萍一听,大喜过望,心想这下林周可有救了,只要让这个青年算一下,不就知道如何解救了吗?王义正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需要从长计议。他上前一步,俯下身,沉声对青年说:“这位先生,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甚至说是危难,你能否指点迷津?”王义正虽然对这些江湖术士一向深恶痛绝,可是形势危急,再加上刚才看到这个青年确实有两下子,只好向他求救。
青年淡淡一笑,问道:“不知阁下想知道些什么?”
王义正看到周围人多眼杂,怕泄露机秘,于是低声说道:“我问的事情牵扯的面比较大,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青年爽朗地笑了几声,拿出一炷香点燃,略微提高声音说:“无欲无测无事者远离,意坚众诚者近以。”
他说完这句话,又取出四炷香,点燃后插在四个不同的方向上。
王义正和叶清萍立刻感到头昏脑涨,很想向后退去。可一想还有事情要问,便咬牙坚持站在那里。周围本来围了一些想要问卦以及看热闹的人,他们感到不适后,便立刻四散离去。这样就只剩下了王义正,叶清萍和青年三个人。
他们感到难受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浑身舒服起来。王义正迷惑地问:“先生此举何意?”
青年笑了笑说:“阁下刚才不是说周围很多人眼杂不好说话吗,现在好了,周围的人走了。”
王义正皱了皱眉,说:“周围的人的确走了,可我们这可是在大路边上。路上行人众多,我们在此议事,必会引起他人注意。”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说:“看来阁下是信不过我了?请阁下退出几步再看看,是否能看到什么。”
王义正疑惑地转身走了几步,再转回身时,不禁惊得目瞪口呆。他竟然看不见其他人了!
王义正往回走了几步,重新回到当时的位置,这才看到叶清萍和青年。青年说:“这下你可信了吧,外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王义正敬佩地说:“先生果然高明,但不知先生是怎样做到的?”
青年依旧笑了笑,说:“这算不上什么高明,我只不过用西域檀香摆了一个简单的八卦阵,转移外界的视线,以此达到不被外人发现的目的。好了,我现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等这一炷香烧完,这个阵就自然破了,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占卜问卦。”
王义正沉思了片刻,他不知道该如何询问关于林周的事情。他想:眼前这个青年,绝非一般之人。而且这个青年好像早已料到今日这个拜访。如果把林周的事情和盘托出,而他万一再和张千桥一样,早已被敌方收买,那样只会铸成大错,而且会害了林周。如果不说得详细一些,这个青年又无法精确测算。王义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眼看檀香已烧了将近一半,叶清萍焦急地说:“局长,您倒是说呀,檀香都快要烧完了!”
王义正下定决心赌一把:“我的一个下属,可能是得罪了别人,被人诬陷了。您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王义正故意说得简单含糊。如果他测不出,可以再精确地说一些信息。
只见青年从道袍的长袖里摸出两枚铜钱,放在手里,摇了摇,然后猛地掷到桌子上。青年望着桌子上的铜钱,沉思了片刻。随后,他拿出纸笔,写了几行字,叶清萍和王义正站在一边,仔细看着,大气也不敢喘。
青年把写好的一张纸条递给王义正:“上面写的是你要测问的事情,因为你把事情叙述得比较含糊,所以我也只是大体上给你测算了一下。一定要记得,今晚不可以随便在外住宿,否则必生事端。”
叶清萍开玩笑地说:“不会吧,哪儿有那么夸张。我们平时经常在外面办事,不论是风餐露宿还是借他住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青年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人的面相当中,男的印堂泛黑,似有人命之灾。女的郊林部位暗涩,必有牵连之苦。你们两个人还是好自为之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青年说完之后,起身便走。王义正在后面喊道:“先生,请留下姓名,日后好登门道谢。”
“徐家列祖辉相映,自有清风流水来。在下鬼谷派徐清风。”青年头也不回地说,“还请两位务必牢记我说的话。”
王义正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困由边围起,履而坚。周顾不如破一处,多虑不如精一思。东北端起,以代克弱。无知无理者,全系一关林。务当借东风催西雨。催南阳以克北寒。朝陷可得远眸。远虑方得终以。一借以还,以刺一边。漠水至流,豪以为干。
王义正一时看不明白,就让叶清萍看个究竟,好歹她也是个大学生。王义正没上过多少学,是个转业军人。
叶清萍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其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只好逐字逐句地慢慢分析。当两个人一起分析到“东北端起,以代克弱”的时候,不由得同时说出了“陆家宅”三个字。这陆家宅正好在普林区的东北方向。而且好多事情都是在那里发生的,自然会引起人的注意。两个人又分析到“无知无理者,全系一关林。”
无头尸体刚出现的时候,曾有侦查报告说,死者的身边留下了一根头发,而且头发上有淡淡的桂花香,侦察员在暗地里查了整个陆家宅所有居民,发现有一个叫疯婆娘的女人,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无知无理者”应该指的是疯婆娘,因为只有疯子才会“无知无理”,“全系一关林”,说明疯婆娘和此案有重大关联。当初办案人员本来想要仔细地查问疯婆娘的,可是后来发生了林周那件事情,再加上张千桥坚持认为无头案是枯骨神所为,是陆家宅的私事,所以就不了了之。
两个人觉得这样分析很有道理。如果通过那个疯婆娘把整个谜团解开,那么林周就有救了。而且整个案件都可以侦破。叶清萍一想起自己最近所遇到的那些惊险的事情,心里难免还会有些担忧。她一直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王义正,可是黑衣人告诫过自己,千万不可外泄,否则知情者会有很大的危险。考虑到这些,她才一直未告诉王义正。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两个人准备一同前往陆家宅,可又却觉得肚子饿了。于是二人又一同到一个环境不错的饭店去吃饭。两个人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来。王义正特意点了一个鱼香肉丝,这是叶清萍最爱吃的,平时两个人一起出来办事,每次吃饭都点这个菜。而叶清萍点了个红烧茄子,这是王义正最爱吃的一道菜。
等菜的间隙里,叶清萍闲得无聊,便透过玻璃窗闲看外面的人来人往。突然,路边驶来一辆很豪华的奔驰跑车,停在了饭店门口,车里走出来一个人。叶清萍立刻感到一阵眩晕,晕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因为车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学里的辅导员——纪许心。
叶清萍顿时脸色煞白,她现在才真的确定黑衣人所言为真。想起会议室里林周的遭遇,叶清萍感到非常恐惧。她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她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隐藏的危险。她想:如果那天在会议室里,自己也像林周一样将事情和盘托出,是不是也会像林周一样,连自己的辅导员都出来落井下石。而且,叶清萍记得,在她上大学的时候,辅导员纪许心出了名的穷困潦倒,她有一个瘫痪的丈夫,还有一个有智力障碍的儿子,一家人全由她来照顾,可如今她却开上了豪华跑车,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见叶清萍的脸色十分难看,王义正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叶清萍没说什么,赶紧低头吃饭。这时纪许心走了进来,看来她是来吃饭的。此时餐厅里只有最后一排的右边有一个空位。纪许心若走过去正好要经过叶清萍的身边。叶清萍觉得万分尴尬,不知是要打个招呼,还是装作看不见。
纪许心慢慢地走了过来,离叶清萍越来越近。叶清萍心想,好歹也是自己大学四年的辅导员,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和她打个招呼总是应该的。叶清萍微笑着抬起头,说:“老师好。”就像在大学里一样,叶清萍说得很干脆也很自然。
纪许心也和在大学里一样,微笑着点了点头。“天冷了,多穿些衣服。”纪许心走过去时淡淡地说了一句。叶清萍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叶清萍和王义正吃完后随即离开了饭店,在跨出店门的一刹那,叶清萍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纪许心,心里涌起一阵难过。
叶清萍和王义正来到了陆家宅。他们是从西南角的大门进来的。和往常一样,陆家宅还是出奇的静,这里没有几棵树,可是地上却落满了泛黄的叶子,风一吹,地上的叶子乱窜飞舞。
两个人走在长长的巷道里,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周围四寂无声,只有皮鞋落在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声音。叶清萍突然发现,有一只黄猫,老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用幽蓝的眼睛盯着自己。叶清萍觉得在黄猫的盯视下,浑身都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她低声对王义正说:“局长,那只猫老盯着咱们,看得我心里害怕。”王义正四处看了下,说:“哪儿来的猫啊,我怎么没看见?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一只小猫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走过长长的小巷,便来到了宅中心的十字路口。麻姑还在那里摆摊卖东西,只不过因为已值深秋,所以不再卖西瓜,而是桔子,香蕉之类的时令水果。她还是像平时一样,背对着路口坐在那里。
王义正开口问麻姑:“这位姑娘,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你知不知道,这个村有个叫疯婆娘的人,她整日疯疯癫癫的,我们找她有些事情。”
麻姑并未搭话,倒是她肩上那只枭鹰,直勾勾地盯着王义正,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那只枭鹰突然敛起了眼中的凶光,闭上了眼,“扑哧”一声飞到了王义正的肩上,吓得王义正大气也不敢喘。
麻姑转过身,和枭鹰一样盯着王义正,不过目光很平和,她的脸上依然布满了伤疤和麻子。叶清萍惊恐地注视着她的脸。
麻姑用手抿了抿额前的乱发,幽幽地说:“先生,您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您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王义正先是一惊,接着笑笑说:“姑娘何出此言?我自恃行的正,不会惧怕影子斜。你说我快要大祸临头了,我可不太相信。”
“不是我说你大祸临头,”麻姑诚恳地说,“而是这只枭鹰说你大祸临头。”
“不会吧!这只枭鹰也会说话?”叶清萍插嘴说,“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我知道鹦鹉会说话,可从未听谁说枭鹰也会说话。”说完,兀自捂嘴“咯咯”娇笑起来。
麻姑说:“两位有所不知,这只枭鹰曾是西域神庙的神鹰,具有至高的灵性。它要是落在谁的肩膀上,谁就会大难临头,先前它曾落在五个人的肩膀上,结果全都应验了。”
枭鹰在王义正的肩上待了一会儿,又飞回麻姑的肩上。不过,它的目光已不再凶恶,而是耷拉着眼皮,似睡着了一般。王义正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显然觉得麻姑的话有些不太可信。可就自己的感觉和经验来看,却好似真的有危险在向自己步步逼近,但并没有麻姑说得那么厉害。他笑了笑说:“姑娘说枭鹰在谁的肩上谁就要大祸临头,可这枭鹰时刻都蹲在你的肩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麻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先生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实在让人佩服。枭鹰的确是在我的肩上,但是祸不及此,福至前,福至时,福至后,就是这因果循环的定数。”
麻姑的话让王义正和叶清萍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王义正觉得,麻姑虽然说得有些离奇,不过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将自己包围,一切事情好像已经被排序好了一样,实在让人忐忑不安。但是,一想起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那些暗地里的小人。自己的身后有国家,党和政府的支持,更有无数人民的支持。想到这里,所有担心和疑虑立刻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必胜的信念。
王义正对麻姑说:“姑娘,谢谢你的提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的确有要紧的事情要找疯婆娘,还请你告诉我们如何找到她。”
麻姑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也没话可说了。顺着后面的路一直向前走,再向右拐,有个小院子。每天下午五点左右,疯婆娘都会到那里,和那些赌博的男人打骂嬉闹。”
王义正道了声谢,便和叶清萍走了。还没走出多远,叶清萍感觉后面有人正盯着自己。她回头一看,只见麻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个人按照麻姑的指点,从十字路口后的小巷一直往前走。小巷里静得出奇,虽然和刚进村时一样,静得只能让人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可这里的静却是一种压迫人心的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王义正突然停下脚步,说有些不太对劲。叶清萍以为有人跟踪,便说:“局长你尽管放心,从开始进村到现在,我一直用在学校里所学的反侦察方法留意四周,根本没人跟踪或者监视我们,除了那只猫之外。”
王义正好像根本没听见她所说的话,他略带紧张得四处观望:“你有没有发现,这巷边的房屋全都是关闭屋门,没有一个开着的。”
叶清萍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地说:“是都关着门,可是关着门又怎么了?”
王义正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对中国古代的一些传统文化,比如说民俗风情之类的,你了解多少?”
叶清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知道得不是很多……”
王义正叹了口气,说:“在中国古代,人们往往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来形容一个村落的祥和安宁。这陆家宅既然崇尚佛礼,自是不必待说。刚进村的时候,还能偶尔见到一家开门的,可是如今越往里走,屋门越是紧闭,这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经王义正这么一说,叶清萍茅塞顿开,同时也佩服王义正的洞察力:“局长,我们还是别想这些了,去找疯婆娘要紧。”
两个人不一会儿工夫便来到了麻姑所指的房院。巧的是,这正是林周上次来找易正龙的那个地方。这时,四个人正在这儿围着一个桌子搓麻将。赌神,赌圣,赌狂都在,只不过少了赌魔易正龙。麻将桌边围了七八个人,他们站在那儿津津有味地看着。顶替易正龙位置的,是一个中年人,脸颊消瘦,身形颀长,整个人跟面条似的,有些弱不禁风。不过他的眼神倒是无比坚毅,自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的牌,就连摸牌时也不随便外瞟,一看就知道是个赌场高手。
王义正皱了皱眉头,他一向看不惯赌博这种不良的社会风气。要是在平时,他早就当面喝止了,甚至会将其中的几个惯犯送到公安局。可如今需要私下查访,只好克制心中的愤怒。
大约在五点的时候,天快要黑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笑声。笑声很清脆,声音很大,还有些放荡。叶清萍觉得有些刺耳,甚至受不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疯婆娘。
叶清萍一直以为,疯婆娘肯定人如其名,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可是如今一看,她不仅像正常人一样,而且身材丰满匀称,秀美端庄,脸蛋也生得甚是俊俏。要不是笑声有点儿刺耳难听,肯定是个秀外慧中的大美人儿。
疯婆娘过来之后,便和那四个赌博的男人嘻嘻哈哈,打情骂俏。谁要是和她搭上一句,她便更加放肆,放声大笑,挑逗着他们说些肉麻的情话。叶清萍听了,羞得满脸通红,只好低下头装作听不见。所有人好像习惯了疯婆娘的打情骂俏,都对她不冷不热,不怎么答理。只有那个顶替易正龙位置的中年人,老是拿眼偷瞄疯婆娘。疯婆娘觉察到了,更加起劲地卖弄风情,双目传情。那个中年人有一次可能是因为用眼传情传得太专注,结果摸错了牌,立刻惹来另外三人的一顿臭骂,周围的人更是一阵哄笑。王义正看到疯婆娘和那些男人黏在一块儿,自己却无法和她交流了解情况,心里十分着急。何况自己也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了,和疯婆娘那种言行开放的人说话有些不自在。他想让叶清萍过去把她叫过来,可一看叶清萍红着脸,低着头,自然也是不能过去了。
王义正心想,大局当前,面子终究是小事。他心一横,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咳嗽一声说:“请问你是疯婆娘吗?能不能到这边来一下,我是公安局的,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话刚说完,王义正忽然意识到不好,直接叫人家疯婆娘,人家还不得把自己给撕了!
果然,疯婆娘转过身,双眼圆睁,大声吼道:“你说谁是疯婆娘呐?!我看你才是疯老头儿呢!你瞧瞧你那熊样,就跟榨干了的豆腐渣一样。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疯婆娘一边怒骂,一边步步逼近王义正。王义正自知理亏,只好步步后退,他甚至能感觉到疯婆娘的吐沫星子都喷到自己脸上了。
王义正想把她推开,可看她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又不敢下手。疯婆娘把王义正逼到墙角上,不停喝骂。王义正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哟,谁这么大胆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们的王大局长。”循声望去,原来是房东刘太太。虽然天已转冷,可她依然穿着一件睡裙,好像还在过夏天似的。
疯婆娘好像听到了命令,立刻停了下来。刘太太是她的房东,对她的话,疯婆娘自然是要听一些的。刘太太走了过去,说:“我说疯婆娘啊,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啊,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他可是公安局的王局长啊!”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转头望着王义正。王义正也对大家点头示意,可当他的目光迎向顶替易正龙的中年人时,发现他正凶狠地盯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疯婆娘放开王义正,悻悻地到赌桌旁继续打情骂俏。刘太太讨好地对王义正说:“王局长,您来有什么事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王义正和叶清萍在那天的会议上,都见识过刘太太那副嘴脸,所以对她很厌恶。可如今除了她,没有谁能帮上忙,只好委曲求全了。
王义正问道:“刘太太,你能不能说一下疯婆娘的情况?”
刘太太调侃道:“王局长,您打听她做什么?您莫非是看上人家了?”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
王义正表情很严肃地说:“我没工夫和你说笑,赶紧跟我说,要不然我去问别人。”
看到王义正较了真,刘太太只好说:“疯婆娘是去年搬过来住的。对于她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人说,她的身世挺可怜的。她本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还有一个儿子,可是她丈夫喜欢赌博,赌瘾越来越大,后来输光了家底,还欠了很多债。再后来,她丈夫为了躲避这些债务,就带着一个女的,还有儿子,偷偷跑了,从此杳无音讯。疯婆娘就是那时受了刺激,变得喜怒无常,整天嘻嘻哈哈的,见了男人就跟人家打情骂俏。她还有一个老母亲,如今两个人相依为命,租我的房子住着。唉,真是可怜人啊!”
王义正说:“刘太太,你看能不能和疯婆娘说一下,让她跟我回局里一趟,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
刘太太一听,很惊诧地说:“什么?无头尸的案子不是解决了吗?怎么还要了解情况?”
“你怎么知道她和无头案有关?”王义正警觉地问。
刘太太慌张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瞎猜的。我现在就去帮你问问,看她愿不愿意和你们一起到局里去。”
刘太太过去和疯婆娘耳语了一阵。那个中年人还是不停地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王义正。王义正不正眼看他,只能用余光偶尔瞄他一眼,觉得此人很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中年人和别人一样,也是个民工,在上海待了好些年了,叫司马青,他也很爱赌博。
不一会儿工夫,刘太太领着疯婆娘走了过来。此时的疯婆娘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飞扬跋扈了,很平静,看来她并没有全疯,有些时候也是明事理的。
刘太太笑着说:“王局长,疯婆娘答应了。不过,她说现在太晚了,让你们明天再来接她过去。你看行吗?”
王义正心想,如今这疯婆娘是整个事件的唯一线索,如果再有变故,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我看这样吧,事关紧急,我们今晚就陪她留下来一块儿住,明天再一块儿走。”王义正说。
“这样也好,”刘太太说,“我那儿正好还有两间空房,你们到我那里住一晚吧。”
“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另找一户人家租房子住下吧,我们已经很麻烦你了。”叶清萍抢先说道。她怕王义正答应刘太太的请求。虽然刘太太很热情,可叶清萍还是对她很不放心。
王义正心神领会地说:“清萍说得对,我们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今晚还是另找别的地方住吧。”
刘太太说:“好吧!随你们的便,不过你们迟早要回来的。”说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略长略尖的牙齿。
三个人离开房院,开始挨家挨户问还有没有房间。令人奇怪的是,都说房子已经住满了。继续找,依然一无所获。这期间疯婆娘安静得出奇,跟哑巴差不多。叶清萍几次想和她说话聊几句,可她不是摇头就是点头。
到了最后,王义正说要不就到刘太太那儿将就着住一晚上,量她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叶清萍摇了摇头,说:“局长,我看刘太太不是个好人,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阴森森的,我都感到浑身发毛!”
王义正笑了笑说:“你恐怕是多心了,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全盘否定了人家。你看天都黑了,再找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效果,这陆家宅的四个大门天黑之后就全关上了,咱们也出不去了。我看,咱们就到刘太太那里住一晚上吧!”
叶清萍点了点头。三个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房院。刘太太还站在那儿,看到三个人又回来了,笑着说:“我早说过,你们肯定还会回来的。我早就收拾好房间了,赶紧过来吧。”
刘太太带着他们三个上了二楼的客厅,说:“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你们忙活了大半天了,又没吃饭,肯定饿坏了。”
还没等王义正他们说话,刘太太便走了出去。王义正打量四周,总觉得屋子里怪怪的,没有什么生气。屋里只吊着一个很昏暗的灯泡,显然这房屋的主人不喜欢亮光。屋里也没有什么家具,只有几个凳子。四面的墙壁不知是何缘故,全都涂成了黑色。一般情况下,墙壁都是要刷成白色或绿色的,黑色的墙壁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清萍小声地对王义正说:“局长,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啊,你感觉到了吗?”
王义正这才感觉到,屋里的确是有些冷,而且比屋外还要冷,不仅冷,还有一股凉气。这种很冷的感觉以前也曾有过,只是忘了在什么地方。墙上还挂着一张大照片,是刘太太和一个男的。不用问,那个男的肯定是刘太太的丈夫,不过听别人说,自从她丈夫刘佳名上个月回家后,就再也没出过家门,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刘太太端着几盘东西走了进来,屋里顿时飘起了诱人的香味。她笑了笑,说:“我简单地做了几个菜,你们趁热赶紧吃吧。”说完,她把筷子分到每个人的手里。
叶清萍一看顿时傻了眼,刘太太做的全是肉,有糖醋里脊,水煮肉片,猪肉丸子,还有清蒸肉片,一点儿青菜也没有。叶清萍平时比较喜欢吃青菜,所以她拿着筷子,迟迟不肯下筷。
王义正平时爱吃肉,很合自己的口味,便埋头猛吃起来,可是吃了几口,却觉得口感不对,皱起了眉头。
刘太太笑着问:“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王义正一边嚼一边点头,说:“好吃是好吃,只不过这猪肉有点儿发硬。刘太太,你肯定被卖肉的给骗了,这些肉肯定来自一头被放干了血的猪。要不然吃起来不会这么硬。”王义正一向对吃很有研究,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刘太太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略带慌乱地说:“是,是吗?那我下次买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叶清萍还是一口也没吃。疯婆娘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嘀咕着一些谁也听不清的话。
突然,外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刘太太说:“你们先慢慢吃着,我出去看看,不知谁又把水龙头打开忘了关了。”
王义正问叶清萍为什么不吃。叶清萍摇了摇头,说:“局长,我吃不下,觉得有点儿恶心。”
突然,叶清萍用手指着碟子,说:“局长,你看那是什么?”
王义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盛肉的碟子边上,有几滴血迹。王义正用手指搓捏了一下,说:“这血有点儿黏,不像是猪血,莫非是……”
还没把话说完,刘太太推门走了进来,笑着说:“真不好意思,你们尽管吃你们的,要是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们做点。”
王义正赶紧说:“够了,够了。刘太太,我们吃好了,您带我们去休息吧。”
刘太太指了指屋门边上的一个门,说:“这是我老公以前的书房,里面有张床。王局长,今晚就委屈你在这书房里睡一晚吧!”她又指着书房隔壁的一个屋门说:“叶警官,这个房间里有张很大的双人床,你就和疯婆娘一起睡里面吧。”
叶清萍看到自己的房间和王义正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心里大为放心。王义正也觉得环境尚好,便点头答应了。
王义正和叶清萍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整个房子一下子变得很静,很静。因为熄了灯,房子里显得更为昏暗,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王义正刚上床躺下,却觉得背下有个硬硬的东西,他拿出来仔细一看,竟是个铁制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好像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上面已经有了斑斑的锈迹。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锈迹都是红的。王义正没理会这些,辛苦奔波了一整天,实在是累不堪言。他简单地理了下床铺,倒头便睡了。
这边,叶清萍和疯婆娘也上床睡了。疯婆娘很快就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呼噜。可叶清萍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睡的这边正好对着窗户,离得很近,窗户外面黑糊糊的,如果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一些略带明光的东西。
突然,叶清萍屏住了呼吸,她看到窗外突然吊了个东西,黑糊糊的,全身都吸附在玻璃上,她以为是看错了,可是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的确是这样。一只黑糊糊的像鸟一样的长着翅膀的东西,正吸附在玻璃上。这带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晚恐怕有事情要发生。
过了一会儿,窗外那个黑糊糊的东西不见了,叶清萍心下稍慰。正要转过身去,却发现窗外竟然又趴了一只猫,而这只猫正是刚进宅时所见到的那只小黄猫。她有些不明白,这只小黄猫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不过和刚才那只黑糊糊的倒挂着的东西相比,小黄猫不仅没让叶清萍感到害怕,而且还让她觉得很有一种安全感。
小黄猫用深黄发亮的眼睛盯着叶清萍,尾巴一摇一摆的,甚是惹人喜爱。叶清萍觉得,外面那么冷,不如打开窗户把它抱到屋里来,可是刚起身下去,小黄猫又不见了。她走到窗户边上,向外望去,什么都没有。此时秋风正劲,外面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
叶清萍忽然觉得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可是厕所却在一楼进门的拐角处。她怕弄出声响惊醒别人,便施展黑衣人所授的迷踪步法,轻盈无声地来到了一楼。
叶清萍刚坐在马桶上,却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原来马桶前放了面大镜子,刚才进来时没留意,现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自然会被吓一跳。
叶清萍的身上忽然起了鸡皮疙瘩,不是吓的,而是冻的。她觉得,这一楼要比二楼冷得多,而且这种冷不是一般的低气温的冷。叶清萍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感受过这种冷,而那个地方,就是医院的—太平间!
她不禁为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不过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这里的确有些冷,但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和太平间相比。
方便完,她推开卫生间的门刚要走,迎面扑来一阵凉气,很冷,很凉,很阴的气。她敏锐地感觉到,冷气是从对面的一个小屋里发出来的。小屋没有门,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些锅具,这显然是刘太太家的一个厨房。叶清萍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她想离开,可是强烈的好奇心又促使她进去看一下。她没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厨房里很乱,所有东西上面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很显然,这个厨房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更别说用它做饭了。叶清萍不禁感到纳闷,刘太太做的那些热气腾腾的大肉是从哪儿来的?不过她现在可以肯定,所有阴冷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只不过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造了阴冷。而且,站在这里所感觉到的阴冷和太平间里的阴冷是一模一样的。可这里是厨房,怎么会像停尸的太平间一样阴冷呢?叶清萍很是不解。
她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个很大的冰柜,白雾一样的冷气从冰柜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叶清萍心想,既然都到这地步了,不如打开它看看算了。她轻声走到冰柜前,屏住呼吸,猛地一拉,冰柜的门一下子就被拉开了。
还好,里面什么都没有。再往下看,倒数第二层的柜橱上好像有几个杯子。她拉开柜橱,看到杯子里的东西是像血一样的红色液体。她颤抖地拿过一个杯子,放到鼻子边闻了闻,很新鲜。她又用手指蘸了一点儿,捏摸了一下,经验告诉她:这是人血!
叶清萍很纳闷,冰箱里怎么会有人血?而且保存的很新鲜,好像是要供奉某些人一样。她拿起一只杯子,仔细端详,发现杯子上竟然印着一只蝙蝠,那只蝙蝠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长牙,样子非常恐怖吓人。
最底层的柜橱里好像也有一些东西,叶清萍索性把柜橱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直接把她吓得瘫坐在了地上!那里竟然放着一颗人头!
叶清萍吓得心口直跳,觉得心脏马上要跳出来一般。她不停地喘着粗气,试图使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她壮着胆子仔细一看,发现这人头有点儿面熟,仔细一想,这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刘太太的丈夫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那个人头面目狰狞,双目圆睁,显然是在临死前受过巨大的惊吓。除了人头,还有分开的胳膊,大腿,以及别的肉块,而且大腿上明显有被刀刚刚切割过的痕迹。想想刚才刘太太做的饭里只有肉没有蔬菜,以及碗碟边上的血迹,叶清萍恍然大悟。这时,她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冲向喉咙,嘴巴一张开,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叶清萍伏在地上不停地呕吐,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肯定是有人下来了。想必自己刚才呕吐的时候,惊动了刘太太。叶清萍心想,这刘太太连自己的丈夫都敢分尸,她要是看见我在这个地方,还不把我给撕成碎片了。如今之计,只有逃回卧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行。想到这里,她开始施展迷踪步法,可是刚走出厨房,却因为心里慌乱,再加上以前步法练得不是很熟,竟然一头撞在了墙壁上,立刻肿起了一个大红包。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知道再往回逃就会被撞见了,只好赶紧闪身躲到了卫生间里。
叶清萍轻轻地把卫生间的门紧紧地关上。听脚步声,感觉那个人走进了厨房,叶清萍觉得,此人肯定是刘太太,除了她,不会有别人。她打开一条门缝,想看看刘太太在那儿干什么,只见刘太太蹲在打开的冰柜旁,用小刀一块块地将尸体切成很小的肉片,然后放在嘴里,耐心地嚼着……
看到这一幕,叶清萍顿时觉得脑袋发涨,双腿发麻,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可能是过度惊吓的缘故。可她同时又发现,这人根本就不是刘太太。刘太太头发比较短,身材臃肿,整个人又矮又胖的。可是这个人从背面看,头发很长,散乱地披在肩上,而且身材匀称,一点儿也不胖。叶清萍心里很纳闷,这里除了刘太太,没有外人了啊。不过是有一个疯婆娘,可是无论如何也和她扯不上任何关系。两个人如果都不是,那会是谁……
叶清萍很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可她一直背对着自己,只顾吃自己的美味。这时候,叶清萍突然不小心碰倒了在门边竖着的扫帚,出了点动静。
那个人肯定听到动静了。她转过了身,叶清萍终于看到她的脸了,虽然也因此吓得捂住了嘴巴!
那个女人竟然是,她!
叶清萍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是她!刚才她还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怎么一会儿工夫却变成了口吃尸体的女魔了!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疯婆娘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叶清萍这边,她的嘴角上还挂着一些碎肉,嘴唇上尽是一些夺目的鲜血。虽然如此,她的眼神却一点儿也不凶恶,而是出奇的平静,还有一丝迷离。
疯婆娘站起身,朝叶清萍这边走来。叶清萍吓得不知所措,心想,若是被她揪住了,估计也会被撕成肉片给吃了。她想跑,无奈两腿发麻,怎么也用不上劲。而且,在慌乱之中,早就把迷踪步法的步数和路法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叶清萍后悔自己当初只是把迷踪步法当成了消遣的东西,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有着极大的用武之地。
眼看疯婆娘越走越近,马上就要走到自己的面前。叶清萍仍想不出任何逃脱的办法,只能干看着着急。疯婆娘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前,站住了。叶清萍屏住呼吸,准备放手一搏:只要对方敢破门而入,就先用擒拿术,要是打不过,再用迷踪步法逃跑……
就在疯婆娘要推门的一刹那,一直跟踪叶清萍的那只小黄猫突然蹿了出来,它在地上跳了几下,然后“喵喵”地叫着走了。
疯婆娘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转过身,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起她的美味来。
叶清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真是有惊无险啊!她在心里真的是对那只小黄猫感激万分。要不是它,还不知自己会怎样了呢。
此时叶清萍的腿上也慢慢有了力气。她轻轻打开门,趁疯婆娘不注意,施展迷踪步法,快速回到了二楼。她急切地来到王义正所睡的屋子门前,低声而急速地敲门,想把王义正叫起来,然后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是敲了半晌,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叶清萍很纳闷,王义正警觉性向来极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如今敲了半天的门,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叶清萍急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可是转瞬之间,又觉得背上很凉,凉得心里发寒,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背后有人!
叶清萍慢慢地转过身,刘太太正站在她身后,离她不过半米,正盯着她。刘太太和平时一样,穿着那件睡裙,脸色煞白,像是涂了一层白面,嘴色却很鲜艳。她咧嘴笑了笑,露出平时不被人看到的两颗尖牙:“叶警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叶清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有事想找局长。可他好像听不见我敲门……”
“我说可爱的叶警官啊,”刘太太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家局长睡得正香,怎能听见你敲门呢?”一边说着,一边逼向叶清萍。
叶清萍在刘太太的进逼下,慢慢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刘太太,我这就回屋睡觉。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说完,赶紧退回房内并关上了门。
她坐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想这下糟了,局长肯定是发生了不测。可是刘太太看得很紧,自己根本无法进去打探情况。叶清萍突然打了个喷嚏,鼻子里有股酸辣的味道,同时头也开始发晕,直想睡觉。叶清萍暗呼不好,竟然有人往屋里灌迷香。如果吸进这东西,一会儿工夫就会晕倒。叶清萍赶紧拿起床单捂住自己的鼻子,可根本就不管用,她感到头越来越沉,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叶清萍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开始慢慢变黑。突然,觉得鼻子边有一些毛绒绒的东西,而且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顿时神清气爽。睁眼一看,竟然是小黄猫。它正蹲在床上,把尾巴放在叶清萍的鼻子上,也不知是何原因,竟能让她迅速苏醒过来。叶清萍感激地用手摸了一下小黄猫,小黄猫却用眼眨巴眨巴地望着屋门,然后一溜烟钻到床底下去了。叶清萍大惑不解,不知何故。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疯婆娘回来了。叶清萍赶紧躺到床上,准备装着继续睡觉。又觉得不妥,于是赶紧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一下子钻到了床底下躲了起来。
疯婆娘嘴里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走了进来。她走到床边,猛地掀起叶清萍的被子,发现没人,气得把被子一下子扔在了地上。床底下的叶清萍暗自庆幸,幸亏没躺在床上装睡!
疯婆娘并未就此罢休。她看床上没人,便四处搜索。床下的叶清萍吓得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终于,疯婆娘发现了床下的叶清萍,她抓住叶清萍的小腿,一下子把她拉了出来。
叶清萍想要施展迷踪步法逃脱,可是双腿被抓,根本无法行动。她没想到疯婆娘的力气会如此之大,以至于自己根本就没法儿反抗。
疯婆娘双手摁住叶清萍的双臂,然后一下骑在叶清萍的身上,嘴里不停地说:“吃了你,吃了你,喝你的血,喝你的血……”
疯婆娘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猛地咬向叶清萍的脖子。这时听见“喵”的一声,小黄猫蹿了出来,一下子用利齿咬住了疯婆娘的肩膀。疯婆娘疼得一声尖叫,从叶清萍身上滚到一边,疼得不停地抽搐:原来这小黄猫撕咬得凶狠,竟然一下子撕下了疯婆娘肩上的一块肉皮!疯婆娘无法抵御剧烈的疼痛,只好在地上打滚了。
叶清萍见机爬起来抱起小黄猫,施展迷踪步法,迅速从窗口逃了出去。其实叶清萍早就有机会从窗口逃走的,只不过那时形势没那么危急,而且她也不放心把局长一个人扔在那儿。如今形势急迫,她也只好先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