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从卫生间出来,用浴巾慢慢地擦着身上的水珠。王啸岩脸色潮红,用被子盖着精赤的身子,任凭干燥的蚕丝被吸附着涔涔而出的汗水。大潮已退,只有鬓角的发梢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汗珠。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强壮的王啸岩此时像一头恶斗了一场的公牛,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上有你这种男人,就有我这种女人!”孟欣也打着晃,扶了一下柔软的床垫,就势倒在床上。

王啸岩身子虽然动弹不得,但眼神却异常活跃。他贪婪地看着这个完美的胴体,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但是现在,就算有一千万摆在面前,他都没有力气去拿了。

孟欣嘤咛一声,蛇一样钻入被窝,将脸蛋贴上了他宽阔的胸膛。

暴风雨后的宁静,令人陶醉。

“听说,你的丈母娘是个绝色美女,是真的吗?”孟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王啸岩身上游走着。

“我倒没觉得。”王啸岩熟练地将手臂弯过来,恰巧逮住了一只突突直跳的小兔,“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比你更漂亮呢?据我所知,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谁?”孟欣猛地侧过脸,仰望他。

“一个一百年前已经死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王啸岩抿着嘴说。

“该死的!”孟欣挥起粉拳,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捶着。不过,她笑得更甜了。

“还是说说正事吧。”王啸岩一边玩着兔子,一边说,“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你我都没有退路。我老婆已经跟我挑明了,下一步不但不会再帮我,而且可能对我不利。我惟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

“嗯。”孟欣回应着他的动作,“我叔叔这边,现在对我已有警觉。事情越来越复杂,幸好,我们手头还有几张牌。啸岩,你说过的,事情完了就与苏锦帆离婚,你不会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我的宝宝!”王啸岩爱怜地吻她的额,“事情成功了,你我都是真正的老总,比翼齐飞,是何等痛快!可是,这一切,都必须扳倒老头子才能成功。你也知道,老头子是个非常传统的人,他是不会允许我与他女儿离婚的。搞得不好,还会收回我在蓝鲸的股份。那时,我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怎么可能?”孟欣停止了动作,“依据《公司法》,这股份是有法律效力的,老头子吐出来的口水,难道还要舔回去不成?”

“宝宝,你是想当然啊。”王啸岩叹了口气,“蓝鲸集团每次开董事会,大大小小的董事就有几十个,可谁都知道,只要老头子还有一口气,他想叫谁滚蛋,谁就得立马打铺盖卷。法律是法律,操作是操作。要说按法律,真相集团的存在就是非法的,可是你们不是运作得好好的嘛。再说,我那3%的股份,是老头子让给我的,老头子在《股权转让协议》上清楚地注明了几项制约我的条款,并让我写了保证书。事情难办哪!”

孟欣思索着,突然说:“难道老头子是个神仙?就没有一丝缺点和毛病?”

王啸岩又叹了口气,说:“我王啸岩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但我实在找不出老头子有什么弱点。他正义刚强、思维缜密、人脉旺盛,又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全国政协委员,世界航海协会理事。就是咱们的市长,见了他都得让他三分;至于金钱,对他早已没有吸引力,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拥有多少钱。前两年,美国的《福布斯》杂志在中国搞大陆富豪评比,调查到老头子那儿。你猜老头子怎么着?老头子对那个本土的调查员说:如果你想活得安稳些,早点滚蛋!本老人家最烦评这个比那个。你小子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想来调查我?接着,他如数家珍地将那个调查员的底细说得一清二楚,包括那小子泡妞骗人的细节。那个调查员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地逃走了。”

孟欣听着,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等王啸岩说完,她才说:“照你的说法,那老头子还活着干什么?”

王啸岩一愣。他没听懂。

孟欣似乎看懂了王啸岩的表情,接着说:“我总认为,每个人活着都是有其目的的。如果一个人没有目的,那他活着就没有追求,没有追求的人,即使活着,与死人有什么分别?对大多数人而言,名利是第一位的,当然也有人追求感情这种虚幻的东西。还有更傻的人,居然为别人而活。打个比方,一对农村夫妇,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娶上媳妇,便拼了一辈子;儿子结婚了,又接着为孙子做马牛……这些现象说明,人活着都是有牵挂的,不然,这个人就算没死,也不会活得太长。”

王啸岩静静地听着孟欣的奇谈怪论。他居然没有反驳。而实际上他也不想反驳。因为,他现在最关心的事,就是如何对付老头子。如果对照孟欣的理论,他自己活着的理由非常充分,那就是要拥有完全的权力。有了这个,他便会拥有金钱和女人。当然,这个“女人”是不是孟欣,无关紧要。

可是老头子到底靠什么支撑着呢?王啸岩想不通。

“啸岩,你说老头子没有缺点,我不太相信。”孟欣打断了王啸岩的沉思,“至少,老头子好色吧?”

“好色?”王啸岩忍不住想笑,“老头子40岁丧偶,30年单身,绝对没有同任何女人有那种关系,怎么能说他好色?”

“可是,他现在的夫人林海若,据说是个大美人,这怎么解释?”孟欣问。

“你是说林姨?”王啸岩说,“这个另当别论。林姨从小跟着他长大,就像他的女儿一般,非常亲密。据我所知,林姨大学毕业后就提出要嫁给他,但被老头子断然拒绝。直到八年以后,老子头才终于答应。再说,一个70多岁的老人,即使有色心,也无能为力了。”

“恐怕不见得吧?”孟欣的手在王啸岩最怕痒的地方摸了一下,“依我看,恰恰相反,老头子厉害得很!你想,一个人在70岁时又生了个儿子,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王啸岩一时语塞。也许,因为他也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所以忽略了一些外人看来很奇怪的东西。“也许,当局者迷吧。啸岩愿意恭听宝宝的高见。”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另一只兔子。

“高见倒说不上。”孟欣将他的手推开,“我只是觉得,老头子并没有你们讲的那样神。只要他是人,就会有弱点。比如:他最心疼的人!”

王啸岩一震。他用肘支起了头,看着孟欣,小声地问:“你是说苏锦帆?”

“苏锦帆算一个,苏浚航算一个,你的林姨算一个。当然他最心疼的,恐怕还是那颗幼苗。”说到这儿,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王啸岩心里紧了一下。说真的,苏氏家族的人,都十分喜欢苏洋洋。就连王啸岩自己,也不例外。如果他必须跟苏家闹翻,他也决不会伤害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他正思考着如何回应孟欣的话,突然,手机响了。

是苏锦帆打来的。“你在哪里?”苏锦帆急切地问。

“我……我在外面和朋友谈事。”他对老婆撒谎,已成习惯。

“别逗了,王啸岩!”苏锦帆在那头大吼起来,“你把洋洋弄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王啸岩坐了起来,“洋洋不是跟林姨在一起吗?”

“别装了!”苏锦帆冰冷的声音传来,“告诉你,王啸岩,如果洋洋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亲手杀了你!”接着,“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王啸岩怔在那。突然,他掉头看着孟欣,眼里发出一种凶光:“是不是你干的?”

“你在说什么?”孟欣搞懵了。

“是你派人绑架了洋洋,对吧?”王啸岩怒气冲冲地说,“孟欣,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这下,麻烦大了!”

“你说我绑架了洋洋?”孟欣猛地掀开被子,大声叫嚷起来,“我连他们住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绑架那孩子?王啸岩,你也别做得太过了!”她迅速地穿好衣服,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宾馆的房门,被她摔得山响。


下午15:00,靳峰带着七名警察,敲开了香格里拉饭店2308房间。

林海若无力地坐在套间外屋的沙发上,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叶雁痕、苏锦帆和王啸岩站在一边,脸色都很难看。

靳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对林海若说:“林女士,请放心,张书记已经下了指示,我们已经在全城布了警力,争取在今晚以前找到洋洋。”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个非常英俊的警官,又对林海若说:“这位是港城区派出所所长刘明同志。现在,请刘警官做笔录吧。”

林海若说了声“谢谢”,等待警察发问。

刘明拿出了标准的案件记录簿,坐在林海若的对面,开始做笔录。

刘:请问姓名?

林:林海若。

刘:年龄?

林:34岁。

刘:学历?

林:硕士。

刘:住址?

林:山东青岛市崂山区仙霞岭路170号狮岭花园。

刘:职业?

林:环亚蓝鲸航运集团公司法律顾问。

刘:是不是中共党员?

林:不是。

刘:是不是政协委员?

林:不是。

刘:与失踪者苏洋洋的关系?

林:母亲。

刘:请叙述案发经过。

林:我是上午乘坐青岛至大港的航班来大港的。到大港住下的时间是12:30,12:45,市委张书记和市政府江秘书长请我吃饭,就在本酒店八楼餐厅。洋洋吃了几口,就四处乱跑。这孩子没出过远门,好奇。我也没管他,因为一般情况下,这么好的酒店,安全措施是让人放心的。我一直在同张书记和江秘书长他们聊天,一聊就聊到一点半左右,突然发现洋洋不见了。我便到处找,可是差不多找遍了整个酒店,连个影子都没有。而且,听洋洋的嫂子叶雁痕叶总讲,大约在两点二十分左右,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男人说洋洋在他们手里……

刘:你没有接到过诸如敲诈之类的电话吗?

林:没有。

接着,刘所长又问了一些其它问题,如酒店服务人员是否见到有陌生人到餐厅劫走孩子、大堂保安是否看见孩子等,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


笔录做完,靳峰召集手下,在酒店借用了一间会议室,开始研究。

刘明沉思了一会儿,说:“靳局长,此案是一起绑架案,而且不是普通的绑架勒索案,背后一定有阴谋。按说,林海若来大港,除了她的亲人和两位市领导,极少有其他人知道。刚才我仔细查看过监控录像,绑匪绝对不是从大堂四部电梯的任何一部下楼的,也没有从楼梯下去。因为无论从哪里到大堂,都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当时酒店的行李员在送完林海若后,一直在大堂里值班,他是见过苏洋洋的;此外,因为林海若是张书记和江秘书长亲自接来的,大堂的保安印象很深,但保安人员根本没有看见有个小孩被人领出门去。那么,苏洋洋被绑架后到底去了哪里?有两个可能:一是从酒店的货梯下楼,然后从酒店后门出去;一是绑匪根本没有离开酒店,现在就在某个房间里。

靳峰表示同意。但香格里拉饭店有客房、贵宾房、套房共389间,如果一一盘查,显然非常麻烦。令人头疼的是,市领导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午夜十二点以前破案,时间不能等。靳峰清了清嗓子,沉声说:“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林海若女士是市领导的朋友,苏洋洋的父亲苏振海老先生又是德高望重的航海家、全国政协委员。因此,同志们今晚就不要休息了,马上进入情况!依我看,这起绑架案并不是简单的敲诈,弄点钱了事。所以,当前我们一方面要加紧搜查,另一方面要尽快搞清绑匪的作案动机。大家分头行动吧!”

警察们纷纷站起身,拿起手中的电话,投入战斗。


“你们先出去一会儿,雁痕留下。”林海若有气无力地对王啸岩和苏锦帆挥挥手。

二人没有说话,走出去了。叶雁痕轻轻地关上门,将已经凉了的水倒掉,换了一杯热水。

林海若接过,放在茶几上。“雁痕,你怎么看?”她问。

“我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不能将宝全部押在警察身上。我们自己,也得想办法。”叶雁痕说。

“你爸爸又不在,我有什么办法?”林海若无助地看着叶雁痕,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认识一个人,或许他会有办法。”叶雁痕说,“他叫萧邦。”

“萧邦?”林海若说,“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是私人侦探。”叶雁痕说,“是从特种部队退役的军官,本事很大。”

“好,我相信你。你去安排吧。”林海若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叫锦帆进来吧。”

叶雁痕走了出去,对呆立在楼道里的苏锦帆招了招手。

苏锦帆坐在林海若的对面,安慰道:“林姨,您别难过。没事的,我们会找到洋洋的。”

“小马呢?”林海若轻声地咳嗽了一下,问苏锦帆,“小马知道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苏锦帆小心翼翼地回答,“您是说……”

“告诉小马,立即出动!”林海若扬起泪眼。那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该他出动的时候了!”

“我明白,林姨。”苏锦帆狠狠地点了一下头,“我这就去安排。”

“去叫啸岩进来吧。”林海若立即又恢复了倦态。

苏锦帆关门出去了。


王啸岩站在林海若面前。他每次见到这位比他还小的丈母娘时,都不敢与她对视。

“坐吧,啸岩。”林海若挣扎着站起来,要给他倒水。

王啸岩慌忙制止。“林姨,我不渴……”他语无伦次。

“听说,你与一个叫孟欣的丫头好上了?”林海若的声音仍然是柔弱的,但这句话让王啸岩打了个寒战。

“我……我只是……认识她。”他变得更加结巴了。

“别急着回答我。”林海若的声音像一阵柔风刮过,“一个男人,有外遇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这种外遇影响甚至威胁到一个大家族的整体利益,就是不能饶恕的!”这阵柔风吹到王啸岩的耳边,就变成了炸雷。

“啸岩怎么敢?您和爸爸对啸岩的恩情,是我几世都报不完的……”王啸岩感觉小腿肚子在发抖。

“那你敢说,洋洋的失踪,跟这个孟欣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林海若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这种强硬的声音划过王啸岩的大脑皮层,并伴着牙齿的磕碰声。

他不敢说。

房间里只有沉默。

良久,林海若的声音又柔若春风,“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知道了。”王啸岩霍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