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2:00,叶雁痕再次被那个不期而至的噩梦惊醒。

她努力地睁着双眼,才记起这是在宾馆的房间里。冷汗已将她的内衣浸透。她挣扎着爬起来,拧亮床头灯,到浴室去冲洗身上的汗水。

五分钟后,她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无聊地看着电视。突然,电话铃尖锐地响了起来。

她心里一紧。等电话铃响到第四声,她拿起了话筒。

“喂,你好。”

电话里没有声音。她又“喂”了两声。

正当她准备挂断时,一个阴沉的男中音从话筒里传来:“叶总,一切还好吧?”

“请问,你是谁?”叶雁痕打了个寒战,但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我是一个死难者的家属。我的老婆在那场海难中死了。她临终前要我找到你,向你索命!”对方的声音像冬天的海水一样冷。

“可是……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叶雁痕感到一阵眩晕。

“真的没有关系吗?你连你的丈夫和弟弟都敢谋害,何况那些无辜的百姓?你自认为这件事策划得天衣无缝,可是叶总,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再完美的策划都有漏洞!你的阴谋很高明,但我这里有证据能够证明你害死无辜,夺取了蓝鲸公司的财产!你就不怕那几百条冤魂向你索命吗?还记得你们家的那两条狗吗?他就死在我的手里!我当时没有要你的命,只是想提醒你,看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做点人做的事。可是,你倒好,躲起来了。有句俗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对方的语速很慢,像在念稿子。

“你……你想怎么样?”叶雁痕的腿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很简单,将你那些不义之财分一点出来,由我转交给那些无辜遇难者的家属。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你得拿出点赎罪的诚意来吧?”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阴谋,这件事的原因,国家权威部门都已经认定了,跟我没有关系……”

“别装了!”对方粗暴地打断了她,“实话告诉你,你老公已经死了,但临死前他已经知道是你害了他,还害了260条人命!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也该知道我为什么将那个船舵放在你的房间又拿走了吧?”

叶雁痕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好了叶总。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报警,一个是按我的要求去赎罪。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考虑清楚吧。具体怎么做,十分钟前我已经发到你的电子邮箱里了,你自己看吧。晚安。”对方不等叶雁痕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叶雁痕呆若木鸡。直到电话里的盲音响了十几下,她才慢慢地挂上电话。

如果说以前的噩梦是深海寒流,那么今晚这个电话则是晴天霹雳!

她明白现在自己完全处在被动状态。

她马上打开电脑,插上无线网卡,接入互联网。

在自己的邮箱里,果然有一封新到的邮件。

她打开了它。

页面出现黑屏,大约两秒后出现了一条船,船上装满了骷髅。画面切换,出现了一个精致的船舵模型,船舵由黄变红,一滴一滴的鲜血正从上滴下。画面再次切换,出现了一首向上翻动的小诗:


在生活的海洋里,

应扶正船舵,

不能为顺风,

而卷入漩涡。

在叶总的阴谋里,

有一起海难,

不惜浮尸百具,

只为权力金钱!


画面渐渐淡去,跳出一个文件,是一封信:


尊敬的叶总:

你好。这两年过得还好吧?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并且顺利地坐上了蓝鲸集团总裁的宝座,想必很有成就感吧?但不要忘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果。现在,该是你向死难者做出交代的时候了!

也许你一直认为你的老公和弟弟没有死,心怀鬼胎,夜不能寐。现在不必了,他们真的已经死了,但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情了!你的那些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但你的老公是什么人?只是他知道得太迟了,只好将所有的证据交给一个可怜的女乘客,要她揭发这一阴谋。这个女乘客为了这一点,顽强地与大海搏斗,然后将这一切告诉了我。她就是我美丽可爱的妻子,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才刚刚两个月的胎儿!叶总,你现在知道你究竟干了一件什么事吧?这件事就连拉登这样的恶魔都干不出来!!

我的妻子临终前告诉了我一切,并将所有的证据交给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两年我什么也没干,就研究你了。多少个夜晚,我像条狗一样守在你家的楼下,听见你激动人心的尖叫,我愤怒的心情稍稍得以缓解。看来,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你也会做噩梦,所以我让你活下来了。

现在,是该了断的时候了。杀死你易如反掌,但那些死难者的冤魂不会安息。因为,他们的家人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因此,我想了一个比较好的办法,就是请你拿出一点钱,由我分发给那些可怜的人们吧!这么多死难者,至少也需要两千万吧?当然,这点钱对堂堂的女企业家来说,并不多,但对那些孤儿寡母却有用。放心,在你交钱的同时,我会将所有的证据交给你,包括那个沾满了鲜血的船舵。

你可以报警,也可以花钱找人帮忙,但我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保证,只要你交了这笔抚恤金,我决不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安稳地当你的总裁,也可以再找个老公,过幸福的生活。多说无益,看你的行动吧!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找你!不要心存侥幸,换手机和换宾馆都没有用,承担你应尽的责任吧!


他妈的,敲诈!叶雁痕恨恨地骂出声来。如此冠冕堂皇的敲诈,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是,除了一头撞死,叶雁痕想不出什么办法。看来对方蓄谋已久。但她对此仍然半信半疑。

丈夫怎么会知道她想害他?又怎么会在临死前将所谓的证据交给一个陌生女乘客?这个女乘客是谁?恫吓自己的又是谁?他到底掌握了些什么材料?真的给他两千万就没事了?他说“保证”,拿什么来保证?这会不会是个无底的深渊?萧邦去秘密调查,现在进展如何?我是该报警还是任由宰割?报警后我又如何向警察解释?万一真的有什么证据掌握在别人手里,我的一切都完了,一定会上报纸头条……

叶雁痕不停地抽烟,脑袋里一团麻乱。

她呆坐良久,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萧邦一开门,就看到了孟欣。

今天的孟欣打扮得像个电影明星。她本就修长的玉腿被一条柔软的皮裤紧紧地裹住,直插进黑色的高筒皮靴。她的上身也穿着黑色紧身皮衣,勒得鼓胀的胸脯呼之欲出。她的头发高挽,使她的整个面部完全暴露出来。萧邦惊诧她的五官搭配得那么完美。以前看章回小说,其中写女人总用一句“眉目如画”来形容,萧邦觉得用在这个女人身上绝对合适。

“萧总,我可以进去吗?”孟欣忽闪着大眼睛,有些调皮地问。

“请……请进。”萧邦开始怀疑自己的定力。这个成熟的姑娘,让他的心咕咚地跳了几下。

她怎么突然出现在云台?职业习惯让萧邦对这个美貌的同事产生了怀疑。

“萧总,我不请自来,是不是让您感到意外?”没想到她倒挺直白。

“没有,没有。干我们这行的,天天跟意外打交道。再说,如果每次意外都能见到美女,那倒是一个搞侦察的人的幸运。”

孟欣咯咯地笑了。这是一种清纯的笑。萧邦想起第一次见到妻子时,那个美丽的女人也是这么笑的。

他的心疼了一下。

且看她怎么表演吧。萧邦瞬间恢复了常有的那种不即不离的神色,为孟欣倒了杯水,看着她。

孟欣却没有和他对视。她将玉葱般的手指绕在一起,说:“天气真冷啊,还是屋里暖和。萧总,收获很大吧?您别老看着人家嘛,您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我是您的下属,又不是特务!”

萧邦面无表情,说:“请你以后别萧总萧总的,听着很不舒服。说吧,你星夜赶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人家想您了嘛!”孟欣娇嗔起来。

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会想我?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萧邦心里冷笑了一声,继续看她的表演。

“当然,您是不会相信的。我告诉您,您别用老眼光去看一个新时代的女孩子。我们这一代人,敢爱敢恨,从不含蓄。萧总,也许您不相信,我已经爱上您了!”孟欣目光迷离,像蒙着一层水雾。

“爱上我?凭什么?”萧邦居然很镇定。

“因为您就是我心目中那种真正的男人,更因为您懂我。”孟欣突然勇敢地看他。

“我懂你?”萧邦弄糊涂了。

“是呀,”孟欣说,“要不然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您就对孟总说我是他的亲戚,还练过几天功夫,是学英语的,还会喝酒。您凭什么知道这些?肯定是用心分析过我,对吧?”

萧邦一时语塞。遇上这样难缠的丫头,他还真没辙。

“您分析我,我也研究您。您思维缜密,身怀绝技,感情专一,爱护别人,尤其孝敬您的母亲和疼爱宝贝女儿豆豆。您来真相之前,开过一家公司,欠了23万元的债务。您的妻子不理解,和您大吵一架后离了婚。您生在乡村,在部队干了18年,升到副团级,然后您选择自主择业,离开部队。您在部队破过8起重案,31起大案,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三等功7次,拿过军区的比武冠军。对吧?”孟欣抬起头,温柔地看着他。

“看来,你对我了如指掌啊!”萧邦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知道我的女儿在北京九一小学上学,家住朝阳区花家地甲21号4栋903室?”

“当然知道。因为我想做您的女朋友,也就是豆豆未来的妈妈。您想,哪个妈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哪里上学?又有哪个妻子买菜回来会找不到家为丈夫做饭?”孟欣居然脸都没红。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娶你?”萧邦认真地看着她。

“因为您懂我,我也懂您。因为您即使赔了230万我也会跟着您,也因为我会将您的母亲接到家里来像对待我的母亲那样对待她老人家,并能接受那些城里人不能容忍的生活习惯,还因为当您的胃病犯了时我会为您拿药、擦汗。当然,还会每天烧水给您洗那双臭汗脚。另外,豆豆的英语一直不好,有了我,她会在全校得第一名。”孟欣将皮衣脱下,有些激动地说。那两个高耸的乳房似乎也激动起来,像两只不安分的小兔。

“就这些?”萧邦仍然没有动,但似乎很感兴趣。

“如果您觉得还不够,可以提要求。”孟欣大大方方地说。

“还是你自己加吧。”萧邦说,“加到我动心为止。”

“我这两年挣了点钱,不多,除了能还掉您的债务,还可以在北京买套中档的房子和买辆尼桑、本田什么的。当然,还有您意想不到的筹码,会令您惊喜。”

“是什么?”萧邦问。

“就是我。”孟欣调皮地眨着眼。

“你?如果你上述的都是真的,你就是我的了,这还算筹码?”萧邦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个我与普通的我不同。”孟欣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同?”萧邦好奇地问。

“因为……因为您这个老男人的新媳妇,还是个处女!”孟欣的脸真的红了,是那种鲜艳欲滴的红。

“噢……”萧邦没料到她居然来这么一出。

“您不相信?”孟欣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变得有些着急,但随即又羞红了脸,说,“您要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检验。不过……不过您不能反悔。”

“如此优厚的条件,看来我只能选择娶你,对吗?”萧邦仍然没动,微笑着看着她。但他仍然感到自己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热了一下。

“难道这有什么不好?”孟欣问,“难道我配不上您?”

“只是我怕我配不上你。”萧邦说,“另外,我还有一点弄不明白。”

“哪一点?”

“这样的好事,为何会突然降临到一个失败的老男人身上?”

“在我的眼里,您不是一个失败的男人,更不老。”

“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谜一样的人。这正是我喜欢的男人,因此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永远追随你!女人的一生就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而准备的,这是女人的命。”

“你不是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吗?”

“可是,那些只是表象。您的内心像海一样浩淼,它激起了我探索的欲望。”

“看来我只能答应?”萧邦歪了一下头,问。

“您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吗?”孟欣笑靥如花。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萧邦说。

“那我从现在开始,就做您的女朋友,好不好?”孟欣温柔地看着他。

“是不是早了点?”萧邦觉得自己的口才并不好。

“反正迟早都是一回事,干吗不马上就做?”孟欣咯咯地笑起来。

“你叔叔不反对?”萧邦突然说。

“他是您的战友,您的故事他十年前就跟我讲过,他为何要反对?”孟欣噘起了湿润的小嘴。

真是个天生尤物!萧邦突然有种想扑上去亲吻她的冲动,但瞬间他又压住了。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达官显贵,会为博红颜一笑而甘愿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