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A.M.克莱恩

发动机隆隆作响,我驾着两人座的跑车,在一条带状的公路上飞驰。

道路两旁长着高大的榆树,我带着深深的恐惧,不时地看着后视镜,即便是再美的风景此时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我越过一座桥,破烂的桥板在车轮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继续提速,很快驶进山谷之中。

在一段延伸地带,两旁长着很多棵丁香树。

我似乎闻到了乙醚的味道,禁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急忙望了望倒车镜,并没有卡斯汀·鲍勃医生的身影。可能是丁香树发出的芬芳让我太过敏感吧。

就在昨天,那个医生被宣布了死亡。他被放在一个电椅上,接着执法者按下了机关。

是我告发了他,他对配制长生药这个念头几乎陷入疯狂。发明出的药剂很多都带有致命的毒性,没想到他会以治病为借口,把实验用在我生病的朋友们身上,结果他们全死了。

“你名叫阿拉斯特对吧,而且你是个新闻广告人。”一个魁梧的警官这样问我。

“是的,长官。”

“你的朋友生病后,卡斯汀·鲍勃医生来了,并带上他准备好的药,之后你朋友们就死了是吗?”

“是的,长官。”

“你朋友生病,每次来的都是卡斯汀·鲍勃医生,之后你的朋友就会死去对不对?”

“是的,没错。”

审问完之后,他们放我走了。

之后在法庭上,起诉人要我反复说他所说的话。卡斯汀·鲍勃的律师站起身,称我是告密者,他把手举到半空大声喊叫,好像他的辩护都是出于正义。

法院公平地判决了卡斯汀·鲍勃的罪行,当他们把医生带走时,他朝我伸出舌头用手做了一个剪掉的动作。

我被吓坏了,再也不想在这块地方待下去,第二天清晨,我便驾着车向远方飞驰。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着黑压压的乌云,天地之间变得一片黑暗,连续响起几声惊雷,不久之后,暴雨倾盆而下。

我注意到附近有一个火车站,不得不停下车来。看到站牌的名字使我想起那个卡斯汀·鲍勃医生的哥哥,他在这个城镇靠卖香蕉制成的甜食为生。

雷雨交加,越过天空的闪电像是蓝图上漂移性的线条。

我蜷缩在半英里之外的道路上,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朝我招手,我让他上了车。

他可真是个怪人,我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打量他,他的手指满是泥土,脸上堆满污垢,衣服上也沾满泥土,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就像是跟蠕虫睡在一起似的。

“我是个采药人,暴雨到来之前,是采集根茎的最佳时间。”他的声音有气无力,额头上有个月牙形的伤疤。

暴雨很快停息了,那个带着月牙形伤疤的陌生人,不断地给我讲着植物学的种种事情,那些生物的名词,我更是闻所未闻。

这种对生物的狂热,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的脸庞和他很像,不过他总是穿得干干净净,头上也没有任何伤疤。

有一次他身体靠在座位的一边,悄悄凑到我耳边低语“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那低语的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无论怎么想,还是记不起来。

之后我们聊得很投机,他一脸认真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对别人说的,我挖掘出了巨大的智慧之果,找到了永生不死的配方。”

我用一种近乎怀疑的眼光望着他,他应该不是卡斯汀·鲍勃医生,他总是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的不死配方,和眼前这个人说话时的语气很像,总是充满渴望。

“那伙计,说说看,永生不死的配方是什么?”我也只是尽量地附和他,从样子上看,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联系到那个外表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医生。

“同类相克,以毒攻毒。以死克死,以电击电。”他露出两排黑色的牙齿笑答。

顺着泥泞的道路,我把车停在了一家酒馆的院子里,邀请他和我一起,这个奇怪的陌生人一口答应了。

在桌上他一刻不停地说着,从小酒店内的精美装饰到他抓到根茎、听到蠕虫在悄声低语。在这之中我并没有发现,他一口吃的都没有碰。

我忍不住好奇问他:“你是哪里人?你住哪儿?”

“我住在森林里的一个地方,没有人能找到它。”他说着露出诡异的笑容。接着又喋喋不休地讲起了植物,甚至它们的灵魂,特别是食肉的植物。

“万物有灵,即便一个人躺在地下,也有植物的存在,那里还有爬行动物。”他的嘴巴幽默地撮成了一条缝。

接着他把身体弯上餐桌,几乎要和我头碰到头,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我对从天上往下长的草药同样感兴趣,比如说闪电。”

我怔住,完全不懂这句话里的意思,不过他那种古怪的笑容让我心里不由一颤。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酒店老板的声音。

他正在问候一个除了短裤之外浑身赤裸的朋友。

“老弟,你这是怎么啦?”老板带着嬉笑的语气问他。

“该死!这不是该说笑的时候。我在路边走着,突然从森林里蹿出一个只穿着冬天内衣的男人,他把我的衣服都抢走了。”

我转向餐桌边的客人,想对这类怪事说上两句,谁料他却消失了,无声无息。

桌子上留着的账单背面写着一行字:我将回来付账。

看到这字迹我差点叫出来,我知道他是谁了,曾经在处方上见到过这种书写。仔细一想,那身高、脸型、眼睛不都和卡斯汀·鲍勃十分相近吗?如果把那满脸的污垢擦掉的话……没错,一定是他。

我登上跑车发疯似的驶回城市,直接奔向看守人把守的监狱。

“他没死,他在追我,他想杀了我!”我激动地冲着监狱长叫道。

监狱长大笑了起来,不耐烦地对我说:“昨天午夜他已经死了,他哥哥——就是那个糖果商,今天一早领走了他的尸体。”

他随后拍拍我的肩膀,仿佛告诉我大可放心,继续说道:“我们给尸体穿了冬天的内衣,由几个卫兵护送,今天下午应该已经被埋葬了。”

“我今天下午看见他了,还和他说话了,你要相信我。”我仍旧没从惶惶不安中得到解脱。

监狱长呆呆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依旧这么恐慌。

“帮帮我,给地方教堂打个电话问问,是否他已经被安葬,求你了。”

监狱长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他拿起了听筒拨了一串号码,断断续续聊了几分钟,然后放下了电话。

我着急地问道:“怎么样?”

“那个教堂司长说他在棺材上盖上了泥土,因为暴雨来了他没有把墓地填平,现在正要去看看呢,一会儿打电话给我。”

“什么?我该怎么办?”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监狱长说着,发出“咯咯”的笑声,“别担心,我看你是精神紧张过度啦,哈哈。”

我说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在取笑我?你知道吗?他说他会回来付账的。”

“你的神经太紧张啦,相信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正说着,电话响了,监狱长接通了电话。

“他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监狱长的脸色随之一变,“雷电击中了棺材,正好击穿了棺盖,接着棺材里面就空了。”

“我告诉过你的,他要来害我的。”我操着颤抖的声音回答他。

正说着,我便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