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我可是来捧你场的,这块血玉是我家祖传的老物件,有人开了一百万我都没出手,能拿出来演戏全看你面子,你可不能毁我。”
“放心吧,我还能拆自己兄弟的台面吗?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谁都不会出去乱说的。”马长珏说的这句话明白无误地表达了他心里其实认定了这块玉就是诡物。
“我要的不是你守口如瓶,我要你还我这块玉的清白。”吴二宝的样子都快要哭了。
“这让我如何还你?总不能开个证明给你吧?”
“我要你证明这块玉没有任何问题,否则我就从这楼上直接跳下去!”吴二宝说完这话,真就直愣愣地往阳台走去,吓得我们赶紧拦住他。
“吴老板别那么冲动,这事咱们好好商量成吗?”
“就是你的玉有问题,证明个球啊!”老陈愤怒地道。
马长珏赶紧将吴二宝拉到门外,悄声道:“你别急,这件东西我给你交个底,即便真有问题,我也保证给你卖个好价钱,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不卖,我就要你证明这块玉没有任何问题。”吴二宝还真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真被你打败了,我怎么证明你这块玉没问题?要不然我们反向证明一下,如果这家酒店有问题,就说明这块玉没问题,成吗?”
说话间,正好一个客房服务员推着装满清洗物品的小推车走来,马长珏拦住他随口问道:“兄弟,你们这酒店闹鬼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去杂物间了?”服务员的眼睛瞪得滴溜滚圆的反问道。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居然真问出了意外状况,马长珏顿时就愣住了。突然一声咳嗽,值班经理从安全出口走了出来,服务员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到肚子里,推着车子走了。
值班经理的笑容有些勉强,双方也没交流,我们随后便进了房间。
关上门,马长珏对吴二宝道:“你的东西不需要证明了,确实是这间酒店不干净,凑巧被我们给碰上而已。”
“谢天谢地,不是我的东西就好。”吴二宝都快激动哭了。
“这酒店还真不干净?”众人中有一人瞪大眼睛,表情极度惊讶地问道。
“别把这事儿看得多严重,世界上闹鬼的酒店不是多,简直就是太多了,问题在于老陈差点被吓死,咱们是不是应该找酒店索赔?”马长珏提出了关键问题。
“找他赔,这钱我不要,拿来就当着狗日的经理的面烧掉,但是绝不能便宜了他们。”老陈义愤填膺地说道。
我们又开门走出去,一直守在屋前的经理却已经离开了,马长珏笑道:“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肯定是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话音未落,三只遍体纯黑的猫从窗台跳进了走廊,在昏暗的橘色灯光下,双眼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
面对我们,三只猫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龇牙咧嘴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就像在跟我们叫板。不过,奇怪的是,我们所在的楼层是六层,这些猫是如何通过光溜的墙壁爬到六楼的窗台上来的呢?它们身上总不会是有攀爬工具吧?
走出房间的马如龙在我耳边悄声道:“通体黑毛的猫可不多见,在西方传说里,黑猫是地狱的使者,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动物。”
话音刚落,只见三只猫高高竖起尾巴,踮着脚,“趾高气扬”地朝我们走来,速度不急不慢。马如龙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让路,眼看着它们钻进了楼梯通道,马如龙则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我们跟在马如龙身后。
可是进入楼梯后,我们才发现三只猫早已踪影全无,不知是上还是下,总之连根毛都没落下。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却见楼下一层转角处显现出一个满头长发的人影,影子形状似乎是个女人。
虽然有影子在,基本可以确定对方不是鬼,但让人感到骇异的是对方居然是四肢匍匐在地,缓慢地爬行着,而且她双手指甲极长,几乎和马长珏用来吓唬我的道具指甲长度相当。随着四肢的每一次抬起,长着又长又尖的指甲的双手很清晰地握成五爪状,活脱脱就是鬼爪造型。马如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我们悄悄躲进了楼梯通道的木门后。
透过门缝,只见那诡异的人影动作轻盈得简直就像不沾地,缓缓爬了上来,我已经无法确定这影子到底是人还是鬼。
然而,那个诡异的身影最终并没有爬上来,她到了楼梯中段的位置便停止前进。接着我们听到她不停地抽动鼻子,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仔细地闻着什么。
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不是模样恐怖的鬼魂,而是在一处幽暗的空间,你亲眼看到一个人做出有悖人类正常行为的动作。比如说蓝可儿在酒店电梯中那段视频,她手舞足蹈的行为并没有多少夸张之处,但看来就是给人一种冷到骨髓的感觉,让观者无不起一身鸡皮疙瘩。
最恐怖的感觉必定是来源于人心之内,而不是你耳朵听见、眼睛看见的状况。只有给人以足够的遐想空间,一个事情蕴含的恐怖元素才会被不断放大,而这个人影的动作、外形就符合想象的空间,所以我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过了很长时间,这道人影才倒退着从楼梯转角而下,一切恢复如常,马如龙直起身子舒了口气道:“但愿这就是个神经病。”以他的胆量尚且不敢过去一探究竟,这一场面的诡异程度可想而知。
我也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说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酒店让人感到阴森森的。”
“老陈差点被吓死,哪能说走就走?这事是我挑的头,还得是我去找酒店索赔。”马长珏是为了我惹上的麻烦,而马如龙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我们三人从“诡物买卖三人组”转型为“遇鬼索赔三人组”,找到了东躲西藏的酒店经理,提出了索赔的要求。
“首先感谢几位选择本酒店入住,这是我们的荣幸,但我还是很遗憾地告知三位,因为遇鬼而索赔,这样荒诞不经的理由是不可能作为索赔依据的。这是一个科技至上的年代,我本人又是一个唯物主义论者,所以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存在。”经理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酒店受的刺激就这么算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您确实因为酒店方的失误而受到了伤害,我们当然有赔偿义务,前提是您得有证据证明这点,口说无凭啊。”
“好,我想参观一下酒店的杂物间应该没问题吧?”马长珏道。
“我们酒店每层楼都有杂物间,请问您是打算逐一参观还是具体参观哪一间?”
这下问题来了,因为那名服务员并没有详细说是哪间杂物间闹鬼,这酒店足有二十多层,难不成一间间翻找下去?却听马如龙道:“我只看五楼的,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我亲自送三位过去。”经理说罢,便当先带路走进了电梯,看他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估计马如龙肯定选错了屋子,就算真有杂物间闹鬼,也不可能是五楼的。
果不其然,到了五楼杂物间,打开门后只见偌大的房间里整齐地堆放着一排排的货架,货架上则摆放着清洁用具和酒店一些积存下来的杂物。整个房间铺了细细一层灰,足见长时间没人打扫,三盏日光灯坏了两个,屋内光线显得十分昏暗,也只有这一点符合“闹鬼”的可能,其余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存在。
马如龙仔仔细细绕着屋子看了一圈,直起身子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间,经理则挂着一脸讥讽的笑容道:“三位抓着鬼了?”
马如龙没有搭理他,径直回了六楼。我以为这事儿结束了,马如龙却在进屋前低声对我们道:“这件杂物房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
“马哥,你不会是心理作用吧,我看一切都太平啊?”我道。
“就是因为太平所以才古怪,这间杂物房我仔细看过,没有发现一处捕鼠防鼠的物品存在,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没什么不正常的,这酒店生活着许多黑猫,有老鼠才怪。”我道。
“你说得没错,可问题在于这些猫又是从哪儿来的?你见过哪家酒店让这么多野猫进出的?骚扰顾客正常休息不说,也会对食品卫生造成影响—食品卫生在任何一家酒店都是不可忽视的大问题,这间酒店却任由野猫来回穿梭而不管不顾,放在任何一家酒店,只怕酒店管理者早就下课了!而且你想过没有,那个在地上爬的人,姿势和猫是不是有点像?”
一句话提醒了我,她的姿势确实很像猫,尤其是手上的指甲,几乎和猫爪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座酒店有猫成精了?”我只觉得一阵恶寒。
“猫鬼这种东西在历史文献上是有明确记载的,据说唐朝的后宫很多有势力的妃子贵人都养有属于自己的猫鬼。所以,我想这间酒店里所谓的鬼可能就是猫鬼。”马如龙悄声道。
“这个推测太牵强了,我觉得很难说服别人。”
“那是因为你不懂猫鬼的作用,养猫鬼和养小鬼大体相仿,都可以为主人带来他所需要的东西。这可是一间酒店,总有携带贵重物品的大富之人,如果酒店的管理层真的有心利用猫鬼这种阴物盗窃对方财物,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酒店里会有猫和鬼两种东西共存了。”马如龙的推测似乎很有道理。
“按你这么说,这就是一家黑店?”我虽然觉得马如龙说的话很有意思,但用这种太玄乎的理由来解释一件事情,似乎过于草率了。
“黑店也不是没可能,因为人永远是最疯狂的动物,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马如龙又变成了哲学家。
说罢,他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类似于袖珍录音机的东西,得意扬扬地冲我们晃了晃,说道:“这是最高科技的测鬼物品—灵魂录音机,英国科学家根据闹鬼场地都会出现电磁波紊乱的特点设计了这款能够探测异常电磁波段的监听设备,所以只要打开它,就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哪间屋子里有怪事发生。”
说罢他打开设备,传来一阵类似于电流声的轻微噪音,我们仨站在阳台上,马如龙指着阳台下平坦光滑的宾馆墙体说道:“这种地方,如果不是猫鬼,一个女孩能赤手空拳地爬上来吗?那些猫更加不可能上来了。”
“要是真有猫鬼,赶明儿我也养一只,这样就能太太平平躺在家里坐享其成,啥事也不用做了。”我笑着道。
“你别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有得必有失,你享受着猫鬼给你带来财富,同时也得不停满足它的欲望。猫鬼可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它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需求的,而一旦有需求你满足不了,保证你会死得异常凄惨,所以富贵还是靠自力更生更加靠谱。”
我们正聊得投入,忽然“灵魂录音机”传来一声关门声,接着一个声音传来道:“大半夜的把我找来,你有病啊?”
接着是值班经理的声音道:“我都快被那个鬼丫头烦死了,你必须想法子把这事儿解决了,否则别指望我再管这事儿。”
“我怎么解决这事儿?总不能把那丫头杀了吧?”
“我看这点子不错,你就该把她杀了。”
“我看你疯了,杀人是犯死罪的。”
“别吓唬自己好吗?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杀了她谁知道?”
“咱们自己良心知道。”
“你扯个蛋良心,你有良心吗?”
“兄弟,杀人不是开玩笑的,那丫头不过就是麻烦了一点而已,不至于到杀了她的地步。”
“麻烦一点?你话说得真轻松,你知道有多少顾客被她和那些猫吓得半死?有多少人为这事儿天天在我跟前投诉她?就因为这丫头,我们生意上的损失有多少?”
“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她妈,这家酒店根本拿不下来。”
“去他妈的!那女人都死了十几年,还说这些屁话有意思吗?”
“你是不是疯了?那女人的本事你也不是没见着,和鬼根本就没区别。要我说,她死了以后只怕比她活着时更可怕。”
“我真服了你,赚点钱不见长本事,胆子反倒变小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我懒得和你讨论这事儿,你要是不怕死就自己做这件事,我还想多活几年。”说罢一声关门响。
本来以为两人都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却听值班经理咬着牙道:“这事儿你不做,我自己来做。”说罢开门而出。
“他要杀人。”我惊讶地说道,真没想到一个“灵魂录音机”没录到鬼的声音,却无意中让我们听到了一起即将发生的杀人预谋。
“赶快报警,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马长珏赶紧给刘欢打去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们在酒店大门口迎到了刘欢,他焦急地问道:“大部队随后就到,你们说的犯罪嫌疑人呢?”
“不知道,刚刚问了酒店服务员,他们也不知道值班经理去了哪儿。”
“他要伤害的对象现在在哪儿?”
“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估计应该是在1至22层其中一间杂物房中。”
“要是这样搜查,即便被我们找到,人只怕也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刘欢边说话边脱下身上的夹克衫,露出固定在腰间插着手枪的枪套。他急匆匆进了酒店大堂,掏出警官证道:“你们值班经理在哪儿?”
“不知道,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大厅,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打电话给你们总经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让你打就打,我是在执行公务。”
让我们失望的是,之前和值班经理在房间里讨论杀人与否的总经理电话已经关机,而值班的服务员里,没人知道总经理家在哪儿。由于信息部主管下班,值班的信息员没有权限调出员工档案,所以也无法第一时间从存档记录中得知其家庭住址。
好在大批警员随即赶到,立刻展开地毯式排查。这时,刘欢从酒店员工那儿得知了值班经理的私人号码。刘欢拨通后响了几声,对方便接通了。
“你在哪儿?”刘欢口气严厉地发问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电话那头只有沉闷的喘气声,片刻之后一声清晰的猫叫声响起,接着一种从喉头发出的“哼哼”声从话筒里传出,最后电话里“呼呼”作响,就像是大风刮起的声音,可大厅之外的马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起风的迹象。我正自怀疑,刘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撒腿往酒店门外跑去。
没等他跑出大厅,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轰”的一声从高处坠落,狠狠砸在水泥地面上。瞬间,坠楼人身体四周布满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和黏稠状的脑浆。即便我站得较远,都能看见摔死之人头顶被摔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脑浆从裂口处溅射而出。由撞击力的强度可知,这人必定是从酒店顶楼摔落的。
屋子里顿时发出一片惊叫声,那些女服务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哭叫声连成了一片。刘欢则站在门口仔细看了一会儿,问我们道:“你们能否确定,死者是值班经理?”
我们所有人走过去,忍住恶心仔细观察了死者身上的衣服。我们和值班经理只有两面之缘,所以无法判断死者到底是不是他,但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值班经理要杀死的那个爬着走路的人。
得到我们的答复后,刘欢立刻掏出报话机道:“离楼顶最近的小组立刻赶往顶层,凶手有可能就在顶楼,另外再派一个队员去找值班经理的照片,把所有当晚当班的经理图片发给我。”于是,除了把守出口的警员,其余人全部赶往了楼顶。我们虽然也想跟着上去,但警方抓捕凶犯不可能允许外人跟着看热闹,所以只能在楼下大厅等着并接受笔录。
大约半个小时后,刘欢带队从电梯下来了,看样子他们没有任何收获。刘欢对马如龙道:“酒店楼顶大约有近百只黑猫,并有一间铁皮房子,看样子应该是住人的。阳台护栏有大片血迹存在,估计死者从楼上坠落时已经被黑猫攻击身受重伤,这位想杀人的人最终成了猫的猎物。”
听罢,我内心一阵阵发冷。值班经理要杀的到底是人是鬼?他自己可能到死都没有搞清楚吧?
此时,物证组的警员已来到现场,经过酒店服务人员确认,死者确是当晚值班的经理。随后,信息科的警员破解了员工资料库,找到总经理的家庭住址。一队警员立刻上路,二十多分钟后,便把总经理带到了现场。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总经理一屁股就瘫在地上,浑身犹如棉花般软成一团,任凭警察如何搀扶都无法挪动半寸,在那儿喃喃自语道:“她果然没死,果然没死。”
“谁没死?”刘欢皱着眉头蹲在他对面问道。
“她……她果然没死,那个鬼一样的女人。不,她就是鬼,根本就不是人。”总经理语无伦次地说,浑身抖若筛糠。
经过很长时间的平静,总经理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变得稳定下来,之后说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