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慌张,小点声,有话慢慢说,我们不是坏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如龙慢慢靠上去,做手势让她尽量放低说话的声音。

“我……我……”女人话未说完,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马如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并速度将她藏进荒草里。

随后不久,黑暗静谧的天地间隐隐传来一阵车轮摩擦发出的声响,我们的精神陡然紧张起来。

灯娃低声道:“我敢百分百肯定,侯广宁没有对我们说真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反驳,否则难保不成为怀疑对象。片刻之后,只见拖着车子的侯广宁由远及近,扯着浑厚的嗓门喋喋不休地说道:“你这个浑蛋,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你知道我现在压力有多大吗?你真不如死了算了。”他声音里似乎充满了愤怒,接着是候广静悲伤的吼叫声,他无法说话,只能依靠音调来传递自己的心情。

“吼你个屁,老子被你们拖累得还不够惨吗?为了保你这个残废的命,都他妈的杀了多少人了!你喝人血是够痛快的,缺德事全交给我做了。”

无意中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我的心怦怦直跳!之前还以为他是个“不向命运屈服的好汉”,没想到背地里他就是个在深山老林里杀人取血的怪物。

侯广宁似乎骂得不过瘾,他忽然站定身子,就在距离我们不到十米的距离,将背上的绳子狠狠摔在地上,恨恨地说道:“你看看宁水生那浑蛋,从小家里穷成什么样子?现在多出息,都当了城里人!而我呢?自己人不像人鬼不是鬼的,还得照顾一个和畜生差不多的弟弟,干脆我一刀把你宰了省事!”侯广静呜呜直叫,似乎是向哥哥讨饶。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万幸的是,过了一会儿,侯广宁兀自叹了口气,说道:“要是能下狠心宰了你,还用等到今天?广静,我这一辈子是被你拖累了。”说罢,他无奈地将绳索重新背回身上,往林子外走去。

直到车轮声消失了很久,马长珏才低声说道:“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出了山,咱们报警吧?否则还能怎么办?”我慌张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只听嘤咛一声,女子幽幽地醒转,看见我们立刻手足并用地往后退去,边退边哭着说道:“别杀我,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你别紧张,我们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我们只是旅游而过的路人,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请相信我们。”灯娃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

女子听了这句话,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狐疑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真的不是抓我回去的人?”

“真的不是,我们是一群正常人,和你见到的那些人不一样。”

听了灯娃这句话,女人的情绪忽然又变得激动,她指着灯娃,用尖利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们真是游客,怎么会知道我见到的是什么人?见过那些怪物样子的人,全部都被杀死了。”说罢,女人浑身抖如筛糠。

灯娃自作聪明的一句话,彻底把事态搞复杂,最终还是马如龙出面说道:“大姐,你相信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我们真是坏人,大可以一刀杀了你,何必在这里多费口舌?所以,如果你相信我们就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我们肯定会帮助你脱离险境的。”

或许是马如龙诚恳的态度打动了女人,迟疑片刻,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们一共六个人进山,五个人死在了那帮怪物的手里,这让我回去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说到这儿,女人捂着脸呜呜大哭。我们知道,这时候绝不是靠几句话就能开解她悲痛的心情的,只好任由她先哭个痛快。之后,在她低缓的语速中,我们听到了一起不可思议的事件。

准确地说,她是个读大三的学生,趁暑假这段时间,出头组织了五个平时关系较好的同学来野人山探险。她们也听说过纳塔河挖出过一座古坟,至今还有人能在古坟周围的草地中捡到宝贝,于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姑娘就凭着一份地图出发了。

古坟遗址从来就不是秘密,她们很快便找到了古墓。由于爆炸对整体结构的破坏,导致整个墓穴口被落石死死堵住,但她们在古坟左侧的方位发现了一个洞口。

姑娘们都看过盗墓小说,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盗洞”,六个人兴奋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挂了一根攀登绳就从洞口缓缓爬下,但就在最后一个人下洞时,绳子忽然断裂,那姑娘从二十多米的高空直接落在石板地面上,左腿腿骨当场摔断并刺破皮肤露出体外。

然而,让她们感到恐怖的不是有人受伤、六人被困于洞中,而是她们从绳子的断裂处发现,被固定住的绳索并非自然脱落,而是被人砍断的。随即,洞口便出现了一张干尸的面孔,这让六个没受过任何挫折的女孩魂飞魄散,于是,她们下意识地丢下同伴四散逃命。

我们遇到的女孩名叫王燕,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因为她躲进了地下墓穴中一处不太明显的石头缝隙里,那缝隙从外面看很小,里面的空间却不算小。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一个同伴被一个身材强壮的怪人五花大绑地提进了山洞内。

那位同学也发现了王燕,但这姑娘也算讲义气,知道即便是喊破同伴的藏身处,也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于是王燕亲眼看到第一个同伴被割开脖子上的大动脉,就像杀鸡放血那样,被怪人倒提着将体内的鲜血全部放入一个木桶中。怪人将木桶递给一个胖得不成形的怪物,那怪物一口便将鲜血喝个精光。

接下来,王燕又相继目睹了其他四个同学的相同遭遇。王燕找机会跑出古坟后,又在山里迷了路,转来转去几乎要崩溃的时候,遇到了我们。

听完她的遭遇,马如龙表情严肃地对我道:“你的那几位朋友是依靠喝血液延缓身体的变异,因为血液对蛊毒确实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所以他们在山里捕杀游人,以此获得解蛊所需的‘材料’。”

马如龙的话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因为我做梦也想不到,小时候的玩伴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这让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马如龙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说道:“你别发愣,想清楚咱们到底怎么办?”

我道:“到这份儿上还能怎么办?只有报警这一条路了,难不成还去猎杀侯家人?”

马如龙正要发表意见,马长珏却拉着我俩走到一边说道:“不是我心狠,但我觉得咱们应该选择后一条路。”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难道你没听小姑娘刚刚说坟墓中另有一片天地?我敢保证,那里面绝对有非常好的东西,说不定弄到一件就是价值连城。而且,你那两个朋友早已成了行尸走肉,留他们在世间反而是一场祸害。”

“可是刚才他并没有对我们形成威胁,甚至还救了我们。”我反驳道。

马长珏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有下手的机会,不是吗?不是我心狠,这种怪物活在世上对他们自己毫无意义,对所有进山的游客也是一种威胁。如果我们报警,说不定会对警方造成巨大威胁,如果能利用他对你的不设防来个突然袭击,既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这就能一举两得。”

“你这是缺德主意。”我忍不住讥讽道。

“随便你怎么说吧,总之,我觉得杀死这两兄弟有百利而无一害,你说呢大哥?”

马如龙面无表情地想着心事,不置可否地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儿,马长珏见没有回音,便继续说道:“对这种人,如果还要讲什么道义,那简直是最可笑的事情。”

就在我以为马如龙将最终否决马长珏这一疯狂的念头时,他却点点头道:“我同意,这种人死有余辜。水生,做咱这行的可不存在妇人之仁,有时候你就得狠下一条心。”

“可他们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你的玩伴早已死了,不要欺骗自己的本心,你清楚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吧,如果你们非要做这件事,那么我退出,这总行吧?”

马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马长珏走到我身边点了点头道:“咱们一直以来合作得都很愉快,千万别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既然你不愿意做这件事,那就算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马长珏在我看来就是个老狐狸,他能轻易放弃到嘴的肥肉?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仔细一想,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不跟着他们去杀侯家兄弟,他俩单独行动的话,风险就会变得非常大。毕竟对手是两个中了蛊的人,他们的体质很难说究竟已经变异到何种程度,贸然与之动手,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笔账,马长珏当然能算清楚。

于是我们所有人全都“老老实实”地离开了纳塔河村,我让女孩去报警,接着便踏上了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