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作声,我是仇奕森,帮你拿贼来的!”原来老狐狸也匿藏在楼梯底下。

两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已经由密室的狭门钻了出来,史葛脱在前面,手中握着一支小型的手电筒。

“看情形,是电门开关的保险丝烧掉了!”威廉士说。

“电门在那里?我们得把李乙堂那老小子叫起来修理!”史葛脱是一名黑人,闪露着一双大眼。

“还要将他请下楼么?”

“我也会修,但是至少要向他索取工具和保险丝!”

“唉,真倒霉,还不知道华莱士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将两件宝贝出手?困在这种鬼地方,我早已经厌烦了!”威廉士有着几分酒意,又开始在发牢骚。

“忍耐,还要忍耐!你可知道那两件宝贝有多大的价值?它能轻易出手么?”

“我们何需要躲在这地方呢?我们又不是逃犯!”

“你真是孩子气!至少我们得有人在此看守着两个宝贝,要不然李乙堂那老小子绝不是好东西,被他吞掉了才犯不上呢!”

“李乙堂是个残废人,他能逃得了么?”威廉士好像非常的不服气。“华莱士也不够朋友,他让我们留守在此,自己却每天去穷风流大快活……”

史葛脱笑了笑说:“别发牢骚了,上楼去向李乙堂索工具,我们修保险丝吧!”

威廉士正待跨步登楼,忽的有人拍门,拍得轰天价响。

“咦?在这时间有人拍门?”史葛脱两眼灼灼,呈现了惊惶之色。

“也许是华莱士回来了!”威廉士猜疑说。

“华莱士有拍门的暗号,他不必拍得那样的凶!”

“这家伙也许是喝醉酒了!”威廉士说:“待我去看看!”

“千万小心,说不定出毛病了!”史谷脱已摸出了手枪,抢在前面。

威廉士连忙制止他,说:“千万不要胡来,假如枪声惊醒了邻居们,麻烦就大了!”

史葛脱没理会威廉士的话,持着手电筒,已走向通往后院的走廊,这时,威廉士却发现一团火球自厨房的门缝里溜了出来,有着萤绿色的火光,但很快的就熄灭了。

“哟,那是什么东西?……”威廉士大声惊呼。

“你别大惊小怪,好像活见鬼似的!”史葛脱回过头时,火光已告灭去,什么也看不见。

“我真的是看见鬼了,刚才一团火光由厨房的门缝里滚出来!”

“你胡说八道……”

后院的一扇木门拍得砰砰大响,真好像是短命鬼叫门了呢。

“什么人?”史葛脱已越出后院应门去了。

手电筒被史葛脱拿去了,威廉士便留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在黑暗中仍疑惑着刚才自厨房门缝之中溜出的一团火球,真的是自己喝了几杯,眼花了么?

他擎亮了打火机,有意想去厨房门内查看,然而又迟疑着。

仇奕森忽的在楼梯底下弹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威廉士猛地吃了一惊,他猛转身,打火机因而就熄灭掉了。

他正要将打火机重新擎亮时,仇奕森重重地在左轮泰的身上推了一掌,说:“先干掉了这个再说!”

“什么人……?”威廉士惊呼。

左轮泰既已被推出楼梯底下,时机不可失,对准了威廉士的胸膛挥拳打去。

“啊哟!”威廉士受创而叫嚷。

“小心,他的身上有凶器!”仇奕森再说。

左轮泰当然不会放松,一顿拳脚交加,向着惊惶失措的威廉士攻击。

这时,史葛脱刚好打开了后院的门闩,他一连问了好几声,没有人答应,开门后探首外望,但是却连什么也看不见。

后院的空地上什么光线也没有,鬼影儿也看不见呢,他握着短枪,东张西望的。蓦地,蹲在门侧纵出了一个人影,快如闪电,一手揪住了史葛脱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是“铁砂掌”,照着史葛脱的颈部劈下,“叭”的一声,史葛脱已经是眼冒金星,几乎闭过了气。

彭虎使用腕劲对史葛脱一带,趁势来了个“扫堂腿”,只见史葛脱整个人栽了出去,跌了个狗吃屎,短枪也脱手不知道飞到那儿去了。

史葛脱是一名黑人,力大无穷,原是亡命之徒出身,论赤手搏斗的话,几个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他遇上彭虎可就完了,彭虎是练武把式的,曾经走江湖卖拳头,出售狗皮膏药糊口,两臂有千斤之力,别说一个史葛脱,十个史葛脱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彭虎再冲上前,两只像芭蕉扇似的巴掌抱住他的头颅,一拐身猛地向前掷出去,史葛脱又是踉跄落地,脑袋朝下,倒栽了一个大筋斗,这一次,再也爬不起身了。

屋内的左轮泰也正在以全副的力量制服威廉士,同样的是一场恶斗。

骆驼已亮着了一支小型的手电筒,正在墙壁上找寻电源的总开关。

二楼上,李乙堂寝室的房门已告开启,关人美双手揪住李乙堂的妻子,逼令她下楼来修理电灯。

“骆驼!电灯是‘老狐狸’弄灭的,注意这老家伙耍花样!”左轮泰已用绳索将威廉士的双手反缚,一面向骆驼招呼说。

骆驼东张西望地没看见仇奕森的影子。“仇奕森人呢?”他问。

“刚才还在楼梯底下!”左轮泰说。

但这时,楼梯底下那还再有仇奕森的影子呢?

原来,这间屋子的电源总开关正就是设在楼梯底下的,那儿有两扇揭窗,电门的枢钮全设在里面。

关人美架着李乙堂的丑妻下楼,打开楼梯底下的揭窗,电源的总开关只是被人拔掉了,保险丝还是好好的,她只要将开关重新扳上去,整间屋子的电灯重复光明。

“仇奕森人呢?”骆驼再问。

“也许是在那密室内!”关人美说。

骆驼忙向制造膺品的密室走去,那儿只有一道狭窄的小门,可以容一个人躬身穿过去。

骆驼钻进室内,室内静悄悄的,李乙堂膺制的成品陈列各处,那张笨重的木桌上有着威廉士和史葛脱的残肴剩酒,还有着一副供赌博的扑克牌。

仇奕森没在密室之内,这“老狐狸”那里去了?

李乙堂收膺制古玩的壁橱却是敞开着的,也许华莱士范伦和他的党羽由博览商展会劫回来的两件膺品,就是收藏在此的。

骆驼趋进壁橱去查看,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经过翻箱倒柜,他并没有发现珍珠衫和龙珠帽。难道说,贼人并没有将它收藏在此?

不一会儿,彭虎已经将鼻青脸肿的史葛脱揪进屋子里来了,他带着现成的绳子,将史葛脱和威廉士缚在一起。

左轮泰也趋进了密室,向骆驼说:“寻着赃物没有?”

骆驼很感失望,摇头说:“没有,准是仇奕森那小子弄鬼,不见了!”

左轮泰吁了口气说:“真糟糕,赃物竟然失踪了,我们算什么名堂呢?”

骆驼气呼呼地重新走出密室,趋至两个被绑着的贼人跟前。

史葛脱挨揍的情形比较严重,伤痕累累,仍在昏迷状态,威廉士尚还好,他被绑后,就悠悠醒转了。骆驼进厨房捞了一瓢凉水,对准那两个贼人的脸上泼去。

“博览商展会劫夺到手的两件赃物收藏在什么地方?你们杀人越货已经罪无可逭,不如从实招来!”他严词厉色地说。

“你们是什么人?”威廉士呐呐问。

“你想少吃苦头,就先回答我的话!”骆驼再说。

史葛脱也醒过来了,眼看着当前的情形,就知道情况不妙,反正他和威廉士是已经落网了,不认罪恐怕只是讨皮肉苦吃呢!

“那件珍珠衫和龙珠帽,是收藏在密室的壁橱里……”他代替威廉士回答。

“在壁橱内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没有寻着?”骆驼又问。

左轮泰的心中了解,准是仇奕森那老小子刚才趁乱混水摸鱼,趁他们在打斗时溜进密室里去,将两件赃物取走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仇奕森单枪匹马,居然将他和骆驼两人全耍弄了。

两件赃物对左轮泰而言,并没什么重要性,只要“满山农场”的问题解决,“墨城盗宝”的目的就可以结束,但是骆驼却不然,他被警方明令限制出境,一定要销了案才行,他需要捉贼拿赃,将两件赃物取去交官。

骆驼的计划,又一次被仇奕森破坏。

彭虎利用两个贼人所用的手电筒,已在后院门外寻获史葛脱失落的短枪。他将短枪交给骆驼说:“也许这就是博览商展会血案的那支凶枪,警方必会有弹道记录,寻获这支凶枪,也可以证明他们就是血案的凶手!”

史葛脱和威廉士相对无言,脸上露出懊悔之色。

单凭这支凶枪,史葛脱和威廉士就脱不了罪,因此,他们垂首拊胸,只有听由发落了。

“李乙堂还在楼上么?”骆驼问关人美说。

“我将他反铐在床上,他逃不了的!”关人美回答说。

“他应该知道赃物收藏在什么地方!”

“我上去将他弄下来!”彭虎说着,飞步上了楼梯。

关人美向骆驼提醒说:“也许是仇奕森将珍珠衫和龙珠帽取走了,金燕妮和沙利文还在山下,他们或许会一起逃之夭夭!”

骆驼一怔说:“你既然想到这一点,为什么不追出去看看呢?”

关人美一耸肩说:“这两件赃物,对我是无关重要的!”

彭虎已将李乙堂挟在腋下提下楼来了,李乙堂的双手被一副银亮的手铐铐着,嘴上贴了大幅的胶布,他犹在挣扎。

彭虎猛地将他掼在地上,然后将他贴在口上的胶布撕下。

李乙堂呼痛不已,愁眉苦脸地说:“自从沾上了珍珠衫和龙珠帽后,真是倒霉透顶,那是两件不祥之物么?”他环顾闯进屋子里来的几个人,只有骆驼他是认识的。

“呵,呵,我认识你,你就是第一个带给我不祥的人!”他呐呐说。

骆驼蹲下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捉贼来的!你告诉我,这几个贼人将珍珠衫和龙珠帽收藏在什么地方?”

李乙堂甚为光火,说:“什么珍珠衫和龙珠帽?你订制头一套,几乎被人抢走,之后又被一个姓仇的高价收购而去,做出来的第二套,我亲自交货给你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曾经互相言明,此后互不找麻烦……”

骆驼指着被缚的两个贼人说:“我是指他们做了案子之后,躲藏在你的寓所里,所带来的两件赃物!”

李乙堂瞪了史葛脱和威廉士一眼,说:“他们就是头一次要劫夺你订制的一套珍珠衫和龙珠帽的蒙面窃贼,其中有一个是黑人,很容易就认得出……”

“我问的是这一次他们藏的赃物,收藏在什么地方?”骆驼显得颇为着急。

“这一次,他们闯进门就将我和我的太太禁闭在楼上,连楼梯也不许我们下来一步,他们究竟是耍些什么名堂,我也搞不清楚呢!你指的是什么赃物?”

“原来你全不知道?”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好像我犯什么滔天大罪似的?到底是什么理由?由你要订制那件珍珠衫和龙珠帽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安宁过……”李乙堂气愤不已,有欲哭无泪的神色。

“由李乙堂的话证明,威廉士和史葛脱并没有讹言,那两件赃物着实是被仇奕森那老狐狸混水摸鱼劫走了。”

“仇奕森那老小子未免太不够朋友,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呢!”骆驼诅咒说。

左轮泰取笑说:“骆驼大教授这一次是真正遭遇了最高强的对手了!”

“哼!我会给他最大的苦头吃的!”骆驼说。

关人美已经自户外回来,说:“妙了,金燕妮和沙利文全不见了,大概是仇奕森将他们带走了!”

“金燕妮的汽车呢?”

“当然也开走了!”

骆驼跺脚说:“仇奕森真干上了!”

彭虎却格格笑了起来,说:“仇奕森或会以为这两件赃物是真货!”

“不!他早知道真货是在金范升的保险箱里,他这样做是存了心向我刁难,表示他的智慧高人一等,手段高强而已!”

被缚在地上的史葛脱和威廉士两人俱大吃了一惊。

史葛脱呐呐说:“怎的?你是说我们由博览商展会盗出来的珍珠衫和龙珠帽是膺品?”

左轮泰说:“可不是么,你们现在该后悔因两件膺品而杀人吧?珍珠衫和龙珠帽是我大汉民族的国宝,既然有我们觊觎着,就不会有你们的份了,你们真是多此一举!”

“唉,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不通呢!”威廉士说。

“谋财又害了命,监狱里的岁月长得很,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们慢慢去想通!”骆驼说。

彭虎懒得理会两个贼人,向骆驼请示说:“事已至此,我们该如何收拾残局?”

骆驼搔着头皮说:“我还在考虑!”

“你想,仇奕森那老小子会怎样做呢?”左轮泰问。

“仇奕森或会抢先,利用沙利文给蒙戈利将军报功,老狐狸一贯的作风是喜欢广结人缘的!”骆驼说。

“这样也好,只要能结案,你的出境限制就会结束,可以恢复自由行动了!”左轮泰说。

“但是我和林边水的赌注如何结束呢?仇奕森始终没肯和我合作。”

“仇奕森在蒙戈利将军面前打过了‘马虎眼’,也许他就会有计划的实行自盗,将两件宝物据为己有!”左轮泰说。

骆驼格格笑了起来,说:“仇奕森自以为高明,但是他也会有失算的地方!”

左轮泰冷嗤说:“看情形,你已经是胸有成竹,好像宝物早已落在你的手中!”

骆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反正仇奕森那小子,我会给他一顿大苦头吃的!”

“这两个贼人该怎么办?”彭虎问。

“先将他们交给了警方再说!”

蓦地,公路上呜咽着警笛,来了好几部警车,就在山底下戛然停下。史天奴探长率领大批警探展开了包围,只刹时间就涌进了李乙堂的寓所。

骆驼纳闷说:“怎么史天奴探长也会追踪而至?”

“说不定是仇奕森告密,有意给我们过不去!”左轮泰愤懑说。

“仇奕森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骆驼反替仇奕森解释。

“不然,史天奴又怎会知道我们在此呢?”

这时,史天奴探长已大摇大摆进了门,他指着骆驼说:“墨城的地方虽大,但是不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去,总脱离不了我的眼线!”

“你凭什么追踪到的?”骆驼问。

“非常简单,你乘坐的汽车,经过任何地方去,都会有人向我报告!”

骆驼一想,由“豪华酒店”来到“满山农场”,是乘坐仇奕森的那部汽车,由“满山农场”到此,是乘坐左轮泰所用的汽车,居然还是摆不脱史天奴探长的跟踪,可见得这位“老警犬”并不简单,他能够在墨城独当一面,还是有他的一套的。

骆驼说:“我的汽车仍停在‘满山农场’……”

史天奴探长笑着说:“就是因为你和‘满山农场’的关系渐渐密切起来,使得我们对‘满山农场’的关系也渐觉密切!”

左轮泰指着地上的两名贼人,向史天奴探长说:“博览商展会劫案的两名疑犯已经替你捕获了!”

史天奴探长一看,那是“燕京保险公司”雇用的私家侦探华莱士范伦的两名助手,不禁纳闷说:“你们指他们俩人为疑犯,一定有什么证据!”

“凶枪在此,核对弹纹来福线,就可以证明!”彭虎已双手呈递上手枪。

“他们自己也招认了!”左轮泰再说:“他们持着私家侦探的名义,行动方便,许多地方进出自由,负枪伤的警卫在医院中,就是被他们注射空气针杀害的!”

“那么主凶就是华莱士范伦了!”史天奴探长说。

“有谁会比他们的行动更方便、不受嫌疑呢?”骆驼说:“况且案发之后,华莱士范伦尚留在现场之中,警方将要采取的行动步骤,他了如指掌!”

“你们是根据什么线索破案的?”史天奴探长问。

骆驼和左轮泰相对一怔,当然,他们不能说出案发的当夜,左轮泰和他的义女关人美也正在进行“盗宝”,左轮泰在天坛的屋顶上目睹劫案发生的始末,案发之后,华莱士范伦还留在现场中刺探消息,左轮泰只派了一个人跟踪,就知道贼人的藏匿处了。

骆驼吃吃笑了一阵,故意含糊说:“这就是智慧上的问题了,因为我被匿名信陷害,不得不洗雪冤屈,只要真相大白,史天奴探长该不会再限制我的行动了吧?”

“华莱士范伦呢?他可也在此?”探长问。

“主犯我们留给探长亲自下手逮捕归案,这是礼貌上的问题!”骆驼说。

“珍珠衫和龙珠帽呢?”

“能拿着华莱士范伦,还怕赃物收不回来吗?”骆驼取笑说。


午夜,金京华在床上被一瓢凉水兜头泼醒。

自从博览商展会劫案发生后,金京华终日藉酒浇愁,日夜均在醉态朦胧之中,他在等候赔款的宣判,也就是说,他们“金氏企业大楼”最后命运的宣判。

到了晚间,金京华是不醉不会上床的,他上床后,就是任何噪音吵闹也不会惊醒的。

金燕妮拍了好一阵门,金京华还是毫无反应,金燕妮恼了火,推门进内,取了一瓢凉水,当头向金京华的头顶泼下去。

金京华一声惊叫,踉跄坐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博览会的劫案已经破了,仇奕森在等着你去捉贼!”金燕妮说。

“捉贼么?到那儿去捉?报了警没有?”金京华呐呐问,他被泼了一瓢凉水,再加上吃惊,一时酒也醒了一半。

“仇奕森在大门外面等着你!”金燕妮再催促说。

“他为什么不进来呢?”

“因为要赶时间!”

“贼人是谁?”

“是你的酒肉朋友!”

“噢!”金京华真昏了头,手忙脚乱地拾起衣裳就穿,喃喃说:“珍珠衫和龙珠帽夺回来了没有?”

“就是要等着你去取呢!”

金京华的头脑乱哄哄的,忙了好一阵,总算是穿好了衣裳,摇摇晃晃跑出电梯,数分钟后,他已走出“金氏企业大楼”的正门,午夜间,马路上冷清清的,整个都市尚在睡梦中。这时,金京华看了看手表,原来尚在凌晨四时左右呢。

仇奕森已在汽车上向他招手,说:“还不快上车么?”

金京华匆忙跨进汽车,边说:“到什么地方去?”

“去找你那位酒肉朋友,那个精明能干的私家侦探华莱士范伦!”

“他在什么地方?”

“嗨,我正就是要你领路!”仇奕森说:“你们经常在一起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总该会知道他的藏身处的!”

“你说华莱士范伦就是博览会劫案的主犯么?”金京华问。

“两个从犯威廉士和史葛脱已经落网!因为华莱士范伦不在场,所以我们得去单独拿他!”

“真难以令人相信……”

“我们要争取时间,你知道华莱士范伦经常会在什么地方?”

“他经常逗留在风化区过夜!”金京华忽的有所感触,说:“最近他正在追求一名道奇俱乐部赌场的筹码女郎!”

“那赌场女郎住在什么地方?”

“白蒂娜公寓!”

“你指示路线,我们得争取时间赶路!”仇奕森说着,已发动了油门。

刹时,汽车已如流星般溜上了大马路,风掣电驰而去。


“白蒂娜公寓”在墨城而言,也算得是一间颇为高级的公寓,四开间并连的建筑物,有八层楼房,至少是有中等收入的人家才能居住在此。

仇奕森和金京华已来到“白蒂娜公寓”的门前,仇奕森先行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一个赌场的筹码女郎有多少收入?可以住在这种高级的公寓么?”仇奕森很觉怀疑,问金京华说。

“假如光靠薪水,她一定维持不住的,据我所知,华莱士范伦追求安琪娜派克不惜代价,这也就是他所以负债累累的原因!”金京华说。

“你确知他们是同居在此?”

“不!我不敢确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证实的,华莱士范伦曾自认最近追求到手!”

仇奕森矜持着说:“我一定得在骆驼和左轮泰行动之先寻着华莱士范伦!”

金京华叹息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相信华莱士范伦就是劫案的主犯!”

“这就是你太相信酒肉朋友的原因,以后宜深深的反省!”仇奕森说。

“赃物可有寻着?”

“两件赃物都在汽车里!”

“那么我们何不将它交给警方了案,逮捕人犯是警方的事了!”

仇奕森摇头,说:“博览会的会期尚未告终,你的保险公司的保险责任未了,骆驼和左轮泰仍在窥觑这两份宝物,他们在全案还未了结之前,还会制造很多事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就会受不了!”

金京华怔怔地说:“我不懂得你的意思!”

仇奕森说:“我们需要拖延时间,直到博览会结束为止!”

“你打算怎样做呢?”

“先寻着华莱士范伦再说!”

“假如他不是住在安琪娜派克的住所里,就很难找到他了!”金京华还是犹豫不决的。

“我们只有试探一番,也许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呢!”仇奕森说着,便和金京华进入“白蒂娜公寓”。这地方,金京华随华莱士范伦曾经来过多次,路途是熟悉的。

他们乘上电梯直上第七层楼,那儿分为A栋与B栋,安琪娜派克是住在B栋,门牌上挂着有她的名字。

“在这时候拜会客人,好像不大礼貌!”金京华迟疑着说。

“我们不是拜会客人,我们是捉拿劫案的凶犯!”仇奕森说。

“华莱士范伦可会知道已经案发了吗?”

“假如他敏感一点,在午夜有人拜访,该不是好事情,说不定还会动粗呢,你可要提高警觉!”

金京华局促不安,揿了门铃,相信房内的人是在香梦之中。金京华揿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人应门,也听不见有任何的反应。

他向仇奕森耸了耸肩,仇奕森向他摆手,意思是要他保持沉着。

金京华第三次揿门铃,这一次声响可是特别的长,终于,房门内有了动静,一阵脚步声向房门前移动。

“谁呀?”竟是华莱士范伦的声音,不出所料,他是和那名筹码女郎同居在此了。金京华和仇奕森同时喜出望外,仇奕森立刻隐避一侧。

华莱士范伦首先在房门上的防盗眼窥瞄了一番,说:“咦?怎么是你?”

金京华说:“是我,快开门!”

“现在是什么时间?你干嘛来?”他问,并没有立刻打开门。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开了门再说!”金京华催促说。

“你一个人么?”

“一个人!”

于是,房门打开了,华莱士范伦好像还不大放心,他首先伸长了脖子在门外左右看了一遍。

“我看你鬼鬼祟祟的,究竟出了什事情?”他问。

金京华说:“博览会械劫案的案子破了!”

“破案了么?”华莱士范伦颇为吃惊,随后保持了镇静,说:“是什么人干的?”

“两个从犯已经落网,就只差主犯了!”

“主犯是谁?”

仇奕森忽的一个箭步猛冲上前,“老狐狸”的动作快,身手也很矫捷,他双手揪住了华莱士范伦的脑袋,一躬一拐,将华莱士范伦直条条地掼落地板上。

“主犯就是你了!”仇奕森说。

华莱士范伦穿着一件枣红色的厚呢晨衣,他一跤掼在地上,立刻就伸手插进衣袋里去。仇奕森不等他的手伸出来,立刻抬脚将他的手踩着,跟着就将他衣袋中藏着的短枪夺下。

“你已经原形毕露了,反抗对你没有好处!”仇奕森再说。

华莱士范伦仗着身强力健,又是曾经练过拳击的,满以为仇奕森不是他的对手。他滚起身,就打算去扳仇奕森的双腿。仇奕森知道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华莱士范伦是不会就范的。

他抬脚对准华莱士范伦的下颚就是一脚,华莱士的脑袋撞了地,双重地受创。

“嗨,华莱士,门外为什么这样吵?是什么声音?”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自房内问。

那个女人自是华莱士范伦的姘妇安琪娜派克,是道奇俱乐部赌场里的筹码女郎。华莱士范伦为她颠倒,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好容易才弄到手的。

照说,一个有姿色的筹码女郎在赌场里工作,所结交接触的几乎都是豪门阔客,或是显要的花花公子哥,安琪娜派克会和华莱士范伦这穷光棍私家侦探姘上,也可以说是她有眼无珠了!

华莱士范伦为情颠倒,不择手段,倾尽他的所有而达到目的,但话说回来,他之冒险“出卖朋友”盗宝谋财杀人,也全是为了安琪娜派克。

仇奕森踩住了华莱士范伦的手腕,不让他爬起身来,边说:“华莱士范伦,你的案子已经破了,史葛脱和威廉士都已落网,你也成为网中之鱼,反抗也是多余的,假如你愿意在你的女朋友面前丢丑的话,那么我就收拾你!”

“让我起来……”

“但是你得乖乖就范,假如你图谋不轨,就休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安琪娜派克已经移步自室内出来,她睡眼惺忪,秀发蓬乱,带着稚气而又秀丽的脸孔,充满了魅力,穿着半截男装的睡衣,光溜溜露出一双纤长光滑的大腿,乳峰高耸,着实是够诱人的。

她怔怔地向着房门前的两位客人打量,又发现华莱士范伦躺在地上。

金京华和华莱士范伦是酒肉之交,安琪娜派克是认识的,她说:“哟,金先生,怎么回事?你们三更半夜找到这里来,是找华莱士打架来的?!”

仇奕森松开脚,让华莱士范伦自地上站起,他再次警告说:“你的事最好别让这位女郎知道,当面难堪,是很难受的!”

华莱士范伦的胳膊酸痛,他拨着胳膊,羞惭得脸红耳赤,向安琪娜派克说:“这不关你的事,你可以回房睡觉去!”

“你们打架,我可要报警!”她说。

“警察不会过问我们的事情的,你只不过是让华莱士难堪罢了!”仇奕森说。

“不要报警,你只管回房去!”华莱士范伦说。

“他们两个打你一个……”

“不用你管……”

金京华便安慰安琪娜派克说:“我们只要华莱士范伦不再动武,就不会打架了。”

“你们是好朋友,这又何苦,有什么事情不可商量的?”安琪娜派克说。

“只怪华莱士不够朋友!”

华莱士范伦再次向安琪娜派克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我们可以很快就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仇奕森拍着华莱士范伦的胳膊说:“你最好穿上衣裳和我们走一趟,你也是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何须在女人面前吵闹不休?”

华莱士范伦像斗败了的公鸡,有神无气,无精打来地说:“你……你们是打算将我……”

仇奕森说:“假如你不给我们添麻烦,我们绝不为难你!”

“你们要我去向史天奴报到?”

“不!到一个你料想不到的地方!”

华莱士心想,案既发了,他就算抵赖也没有用,正如仇奕森所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怎样,只好逆来顺受,这只怪他财迷心窍,为来为去还是为了安琪娜派克,实在是这个女郎太迷人了,华莱士范伦为了爱她,不惜牺牲一切。这一次,一失足可能千古遗恨了,他的私家侦探馆,他的前途,一切全完了!

仇奕森绝非等闲人物,落在他的手中,反抗也无益,华莱士不如认了命。他答允更换衣裳,跟同仇奕森他们离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完全将我弄糊涂了!”安琪娜派克仍然缠着华莱士范伦说。

华莱士范伦说:“一切都没有关系,只需要记着一件事,就是我爱你!”


蒙戈利将军府闹了一整夜的鬼。

那真是活见鬼了,直至到天明,天色露了曙光之后,包围在将军府周围的群鬼始散。一些值夜的警卫到次日,回忆昨天晚上“活见鬼”的情形,犹有余悸。

他们亲耳听得鬼拍门,又听得鬼嚎,又亲眼看见鬼火飘忽,甚至于有人亲眼看见鬼魂出现……

蒙戈利将军府的帐房先生佛烈德最糟糕,他一整夜间没有安寝过,厉鬼拍他的门,他打开房门时,发现有人在他的门上挂上了报丧的黑花环。

那只黑花环正是悬挂在“满山农场”的门口的,因为朱黛诗的父亲朱三贵在美不治逝世。是谁恶作剧将那只黑花环移挂在佛烈德的门首?或是厉鬼作祟向佛烈德索命?

佛烈德的目的只是为追求朱黛诗,为了表现他的权势,“弄巧反拙”将朱黛诗一家人弄得家散人亡。佛烈德并无反悔之意,尚且洋洋自得,满以为朱黛诗假如要保存“满山农场”的产业,就非得要向他俯首不可,一块天鹅肉,是迟早会掉进他的嘴里去的。

佛烈德心想,是谁会向他恶作剧呢?蒙戈利将军府内警卫重重,整座城堡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除了是将军府内的敌对份子之外,外人是侵不进来的。

谁会干这种事情呢?向来没有神鬼论的佛烈德也疑惑不迭了。

蒙戈利将军的视觉和听觉都不很方便,他是唯一没有听见鬼嚎及鬼拍门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的时间少,晨起也特别早,蒙戈利将军毕生是军人,生活颇有规律,每天晨间早起,经洗漱后,一定会在他寝室前的露台上,作一番早操活动的。

昨晚上有老鼠在他的头顶上撒了尿,骚臭的鼠尿竟流进了他的眼睛。其实那不是鼠尿,而是飞贼孙阿七溜进了他的寝室,给他的眼睛滴了乌鸦目汁。

据骆驼说,以乌鸦目研成汁,会使人眼花撩乱,在白昼间也会活见鬼的,那是江湖上的玩艺,是否灵验,要试过的人才会知道。

蒙戈利将军的视觉本来就不好的了,他并没有活见鬼的感觉,但视线更馍糊了,老觉得眼睛不舒服,在洗漱时,发觉整盆的洗脸水变成了血水,可是在瞬间,血水又化为清水……。

蒙戈利将军的心绪不宁,他趋出露台做他的晨课,这样大的一把年纪,自然不会做很剧烈的早操,仅柔和地稍为活动一下筋骨。

由露台看出去,可以看到护城河,他发现河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血字——“满山农场冤”!那几个血字在瞬间又随着荡漾的河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蒙戈利将军原是老眼昏花的,视觉甚感馍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猛揉着自己的眼睛,抓耳搔腮的,自信就算是眼花,也不致于会眼花到那个程度,假如是别的字,蒙戈利将军会将这悬疑埋葬在心中就此作罢,而偏偏它就是“满山农场冤”几个字。

“呀!真闹鬼了不成?”蒙戈利将军搔着头皮,不断地喃喃自语。

再细看护城河时,什么也没有,在城堡对面的地方,正就是“满山农场”的田地。他转身进入书房,拉唤人铃,召来每天为他读报的秘书。

只见那位“副官”神色沮丧,精神疲惫,睡眼惺忪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新闻没有?”蒙戈利将军问。

“将军,你想听将军府内的新闻,还是将军府外的新闻?”秘书说。

“将军府内有什么新闻?”

“昨晚上将军府内整夜闹鬼……”

“闹鬼?”蒙戈利将军有点生气,说:“狗屁!二十世纪,科学都已发展到太空外去了,哪还会有鬼怪的谬论?”

“真的,将军府内整夜里没有安宁过,天空上有鬼啸,夜里有鬼拍门,有人看到鬼火,也听到鬼走路,还看到鬼影跳墙……”

“鬼话连篇!你也活见鬼了么?”蒙戈利将军叱斥说。

“整夜里有冤鬼拍我的门,拍我的窗!”

“胡说八道!”

“真的,帐房先生佛烈德更惨,他的房门上,有人给他挂了一个丧宅的黑花环!”

“那必是有人故意给他恶作剧!”

“不!”那位秘书战战兢兢地说:“那只黑花环原是挂在‘满山农场’的门口处的,留医在美国的朱三贵不幸逝世了……”

“你的意思是说,朱三贵阴魂不散,要找佛烈德算帐么?”蒙戈利将军拉大了嗓子说。

“恐怕是的!”

“理由何在?”

“佛烈德一直主张要夺取他们的农场,在‘满山农场’内开辟马路,车祸撞伤朱三贵,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在攻讦佛烈德!”

“不!假如将军不相信的话,可以叫佛烈德来问,他曾亲眼看见朱三贵的冤魂向他索命……还有许多警卫整夜里听见鬼嚎,鬼火缭绕……”

蒙戈利立刻拉唤人铃,叫佛烈德和城堡的警卫长前来。

佛烈德的眼圈发黑,那是“乌鸦目汁”作祟,他憔悴的程度几乎不像人样。

“佛烈德,你活见鬼了吗?”蒙戈利将军问。

佛烈德一副哭丧似的脸孔,瘪着嘴说:“很奇怪,整夜里我被冤魂缠绕,有冤鬼拍我的门,在我的窗外叫啸……”

“还有那只黑花环!”秘书抢着说。

“朱三贵报丧的黑花环挂在我的房门口!”他再哭丧着脸说,他抬手搔头皮时,竟抓下了一把头发!

这使蒙戈利将军也感到惊诧不迭,竟趋上前,弯下身去,拾起佛烈德的头发细看。

佛烈德深为恐惧,忍不住竟呜咽嚎哭起来。

城堡的警卫长也赶来报到,他是蒙戈利将军昔日南征北讨的侍卫长,忠心耿耿,脾气憨直的一名军官。

“你得向我报告昨晚上闹鬼的情形!”蒙戈利将军说。

“这是极端荒唐的事情呢,但又不由得你不信!”警卫长呐呐回答。

“你只管照直说!”

“城堡天空四周,有两只冤鬼盘旋叫啸,此起彼落……”

“真狗屁,为什么我听不见?”

“那是将军的耳朵不好!由六0六高地战役后,你的耳朵就有了故障……”

“还有什么鬼你只管说!”

“城堡的各处门户都有鬼拍门!”

“为什么冤鬼不拍我的门呢?”

“那是将军耳朵不好,差不多在城堡里的每一个人全都听见了!”

“好的,还有什么鬼?”

“值夜士兵见到鬼火!”

“鬼火是怎样的?”

“磷磷发光,到处流动!”

“你看到没有?”

“我看到鬼影子穿房越屋,飞檐走壁……”

“嗨,你们真是与鬼为伍了!”

“我曾用枪打,但是鬼影比我的枪还快!”

蒙戈利将军格格笑了起来,说:“我毕生中曾经历过数百次战役,带领着你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想不到今天,你们竟被鬼魂战败了!”

“真的,将军,我还被一名冤鬼追逐呢,我跑到哪里,他追到哪里!”

蒙戈利将军恼了火,叱斥说:“好,我限你在廿四小时内替我将冤鬼抓来!”

“到那里去抓?”

“问你!”

“将军等于是要处分我呢!”

“你能听见鬼走路,就可以抓着冤鬼!”

警卫长摇头说:“我无能为力,宁可关禁闭!”

蒙戈利将军很生气,跌坐在他的皮圈椅中,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忽又说:“替我把沙利文唤来!”

“报告,沙利文整夜没有回将军府!”秘书立正说。

“他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最近经常和史天奴探长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知道是在商量些什么事情,可能是与劫案有关系!昨晚上临外出时,据勤务兵说,他是办案去了!”

蒙戈利将军很觉满意,到底沙利文与众不同,将军府内的权势斗争与他全无关系,蒙戈利将军命他进行调查“满山农场”,沙利文就马不停蹄的。

年轻人有着一股朝气与其傻无比的干劲,在蒙戈利将军而言,用这一次的事件给沙利文一个考验的机会,藉以决定将来他的爵位和偌大的财产该如何分配,交到什么人的手中。

蒙戈利将军对沙利文渐有信心,至少,他为人正直,对权势没有苟且的心理,更加上他有干劲,对一件事情肯认真去做,找出它的答案!那么蒙戈利将军府历代的好名声,还可以仗赖沙利文流传下去。

“沙利文可有消息回来?”他问。

“没有!”秘书回答。

“通知警署的史天奴探长,我将沙利文交给他的,假如沙利文出了什么意外事故,我唯他是问!”蒙戈利将军慎重其事地说。

忽的,门外挤进来主任秘书,他高张双手结结巴巴地说:“史天奴探长正等候在门外求见!”

蒙戈利将军回头朝主任秘书瞪了一眼,不用猜,这个老家伙最小心眼,准是躲在门外偷听,便说:“这么巧么?我说史天奴探长,史天奴探长就在门外求见!”

“史天奴探长还带来了两个人,好像也是求见的!”

“来的两个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是那位著名乐善好施的华人教授骆驼先生,另外一名从未见过!”

“先传史探长进来!”蒙戈利将军说。

门外不等吩咐,已开始一阵传令之声。

史天奴探长首先进了门,他立正向蒙戈利将军行了军礼。

“大清早就来求见,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向我报告!”蒙戈利将军说。

“博览商展会劫案破获了!”

“警方办案的行动神速,可喜可贺,想必劫贼已逮着了?!”

“逮着两名疑犯!”

“可就是在门外一同求见的那两个?”

“不!他们是帮忙破案的!”

“赃物可拿着了么?我的珍珠衫和龙珠帽是否已寻回来了?”

史天奴深长连连摇头,说:“只差主犯没有落网,但是不久,他们就会在此自行投案!”

“在此自行投案么?”蒙戈利将军愕然,手指头指在地板上说。

“是的,他们会在蒙戈利将军府投案!”史天奴探长郑重其事地说。

“怎么回事?你将我搞糊涂了!”

“因为令郎沙利文和他们在一起!”

“沙利文和主犯在一起么?”

“不……”史天奴探长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是另外一个协同破案的人,他和令郎在一起,去亲自逮捕主犯,相信不久即会自行到案!”

“真是一塌糊涂,另外一个协助破案的又是什么人?你是警方的代表,为什么不亲自去逮捕主犯?”

“他们的行动比我快了一步……”

“主犯是什么人?居然胆大包天,敢在万国博览商展会械劫公开展览宝物,还杀伤警卫!”

“是‘燕京保险公司’雇用的私家侦探!他的两名助手已经落网,主犯携带赃物逃走,相信不久也会落网!”

蒙戈利将军越听越感迷糊,皱着眉说:“那么那位骆驼大教授又来求见我,是何用意?”

“他协同破案的条件,就是要我带他们到此求见蒙戈利将军!”

“理由何在?”

“他们要为老百姓申冤!”

“申冤?”蒙戈利将军一双铜铃眼瞪得圆溜溜的说:“替什么人申冤?有什么样的冤情要申告到将军府?”

史天奴探长瞪了身旁站着的佛烈德一眼,说:“我也搞不清楚,蒙戈利将军最好亲自向他们查问!”

“我的将军府昨晚上整夜闹鬼,你可知道吗?有冤鬼缠上了门,搞得整个将军府也不安宁,据说也是为申冤来的……”

“那是什么东西?”史天奴探长忽然指着蒙戈利将军的那张宽大的办公桌,神色诧异地说。

这时,阳光自纱窗透进了蒙戈利将军的书房,一方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办公桌上,一叠纸片竟自动纷纷飞起,像纸蝴蝶似地,朝窗外相继飞出户外。

真是白昼见鬼了!纸片会自动起飞。

“你们大家都见到了,冤魂不息,到现在还未停下来!”蒙戈利将军说。

最受惊吓的莫过于帐房先生佛烈德,他在情绪紧张的当儿,不自觉又去抓头发,只见又一把头发由他的头顶脱落。

“把你的那两个人唤进来!”蒙戈利将军又向史天奴探长吩咐说。

不久,骆驼和左轮泰已徐步登上楼梯,有人替他俩开启了房门。蒙戈利将军难得会见生客,这时例外接见。

不一会儿,骆驼和左轮泰两人由一位侍卫带领着,走了进来。

“客人带到!”侍卫挺胸凹肚,立正敬礼报告说。

骆驼还是那副古怪的样子,他走进门正好面对佛烈德,看佛烈德的那副形状,就可以猜想得到他是吃足了苦头啦。

骆驼向佛烈德轻浮地笑了起来,他双手合十,打了一个作揖,向佛烈德说:“怎的?你脱发得厉害,好像是‘鬼拔毛’呢!”

佛烈德打了一个寒噤,很不安地回答说:“你怎会知道的?”

骆驼说:“我是东方神秘国家的教授,博学多才,广识古今,能知过去未来,看你的脸色,再看你的光头,手上抓着的头发还舍不得放,就可以猜得着了!”

佛烈德几乎要嚎啕大哭,他从来最珍惜他头上的几根棕色的毛发,认为那是他浑身上下最美丽的仪表点缀,如今,一切全完了……

蒙戈利将军曾经和骆驼见过面,对这位大教授的一副鬼祟神色很不欣赏,尤其是骆驼的长相不讨人喜欢。听骆驼和左轮泰两人向佛烈德一唱一和,话中带刺,好像其中另有文章。

“骆驼教授,你真是博学多才,连‘鬼拔毛’也能治么?”他老人家单手叉腰,向骆驼趋了过来。

“天文地理,阴阳八卦,那是最起码的学问!”骆驼回答:“医,卜,星,相,上中下,三教九流,男盗女娼,狼心狗肺,加上疑难杂症,遇上我就会像遇上救主一样!”

“我的将军府昨夜里整夜闹鬼!”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也擅长治鬼!”

“你会治鬼么?”

“鬼魂原是虚无飘渺的,阴魂不散,就说明有冤情未能伸屈!只要冤情大白,冤鬼自会平息!”

“嗯,我想,一定是有人打算向我申冤了!”

骆驼便介绍左轮泰说:“这位是左轮泰先生,他代表‘满山农场’,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平息诉讼,恢复和好,上帝说:‘爱我们的芳邻’!我想,蒙戈利将军的古堡巍峨在上,该不会以大吃小的姿态,除了气势逼人之外,还要并吞老百姓的良田吧?”

史天奴探长见骆驼说得过分,赶忙偷偷踢了他一脚。

蒙戈利将军瞪大了他的一双老花眼,向左轮泰不断地上下打量。他那寂寞严肃的脸上,忽的堆起了笑容,指着左轮泰说:“看你的仪表非凡,想必也是一个江湖出类拔萃的人物!”

“绰号‘天下第一枪手’,左轮泰就是了!”骆驼说。

左轮泰猛地在骆驼臂膀上猛拧了一把,直痛得骆驼龇才咧嘴的。

“天下第一枪手么?”蒙戈利将军高兴起来。“我能有荣幸欣赏你的神枪绝技么?”

左轮泰忙说:“蒙戈利将军统领大军数百万,军中的神枪手不知道有多少,我真不敢现丑呢!”

蒙戈利将军说:“我的部下全是军人,他们崇拜英雄偶像,特别是对神枪手另眼看待,你若是替‘满山农场’申冤的话,凭你的神枪就足可申冤了!”

“岂敢岂敢!”左轮泰打恭作揖说。

“我有一个问题!”蒙戈利将军顿了顿说:“报纸上刊载,万国博览商展会劫案之中,有人运用神枪射击技术制造火警,相距有好几百码的距离,在天坛展览室的屋顶上,以神枪射击办公大厦内预藏着的燃烧瓦斯,制造出一场虚惊的大火,藉以引诱现场的员工及警卫们的注意,这样的技术,不知道左轮泰先生是否同样可以办到?”

左轮泰心中不安,蒙戈利将军到底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几乎可以说是一语道破呢,当着史天奴探长的眼前,左轮泰不能一口承认,那场火警就是他制造的。

“那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他含糊其词地回答。

“好的!”蒙戈利将军一击掌,说:“我们把你的事情谈完,就到我的靶场上去欣赏你的神枪绝技!”

左轮泰在礼貌上连忙应允。

蒙戈利将军复又向骆驼说:“骆驼大教授,在万国博览会劫案发生之后,我曾接获一封无头的告密信,使你蒙受不白之冤,想必警方有给你为难之处?”

骆驼说:“蒙戈利将军府要冤枉一个老百姓时,真比吃白菜还要简单!”

蒙戈利将军一笑,又说:“你声明擅长捉鬼,我有一件事请教!”

“不敢当,愿听吩咐!”

“约在二十分钟之前,我的办公桌上有一叠纸片无风自飞,像化作纸蝴蝶似地纷飞出窗外,是何道理?”

骆驼打量了蒙戈利将军的办公桌,指着上面有太阳照进的一角,说:“是否由这儿起飞的?”

蒙戈利将军点头。

骆驼说:“答案非常简单,用阳起石捣烂成粉状,清水调之涂于纸上阴乾,剪成碎片,烈阳晒之即会高飞,向热方飞去!”

蒙戈利将军两眼矍铄,感到很有趣,立时又指着佛烈德说:“佛烈德一夜之间变了一张鬼脸,又是怎么回事?”

骆驼说:“五棓子,皂凡,银珠,这全是我国的土药,和肥皂涂于面上,就会变成一张鬼脸,佛烈德先生被人开玩笑罢了!”

“他的头发脱落呢?”

骆驼说:“剃头不用刀!石黄,石灰各一两,樟脑二钱,捣成末,调水搽发上,待乾,头发一碰即落!吃生花生和香蕉,即可治愈!”

“原来闹鬼的是你!”蒙戈利将军压低了嗓子,向骆驼附耳说。

骆驼也压低了嗓子,故作神秘地附耳回答蒙戈利将军:“自命风流潇洒,调戏良家妇女,给他一点惩罚,以儆效尤!”

蒙戈利将军大乐,笑不拢口,又说:“昨晚上我的将军府闹了一夜鬼,有厉鬼整夜拍门呢!”

骆驼说:“天南星为末,用醋调匀,涂纸贴于门上,再加上某一种特制的药物,到了夜静时,借蝙蝠觅食拍门,小魔术罢了!”

“你是魔鬼大将军,所有的厉鬼全听由你的调动!”

“为了申冤,不得不玩一点小把戏,实在说,蒙戈利将军和民间接触太少,有人欺上瞒下,一手遮天,老百姓申冤无处,不得不调借鬼魂代言!”

“好的,你们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蒙戈利将军打算为他将军府的名声好好整肃一番了。

“凭什么理由?警署限制我自由行动,就只因为蒙戈利将军接到一封无头信么?”骆驼问。

蒙戈利将军的一双铜铃眼便瞪在史天奴探长的身上。

史天奴忙双手一摊,说:“限制离境令已经取消了!”

“你代表‘满山农场’有什么冤情要申诉的?”蒙戈利将军又指着左轮泰说。

“蒙戈利将军,恕不客气请教一个问题!”左轮泰也改变了一种语气。

“你只管说!”

“我想开一条道路,辟开你将军府的城墙,由东到西,横贯而过,请蒙戈利将军批准!”

蒙戈利将军愕然,迟疑着说:“开什么玩笑?当然不能批准……”

左轮泰便说:“那么将军府仗着权势,在‘满山农场’正中央横贯开出一条道路,理由是军事上的需要,请问老百姓有何感想?将军府要对什么人作战?”

蒙戈利将军凝呆着,像是哑口无言了,他立刻想起,这好像是佛烈德的主意,开辟这条道路也是佛烈德一手包办的。

左轮泰说:“将军只需推开窗户,就可以一目了然,一条道路将老百姓的产业分为两半,汽车飞驰其间,好像目中无人;出了车祸,又不顾交通道德,置车祸受伤者生死不顾,扬长而去,老百性能向谁申诉?伤者没敢吭声,直到群医束手,药石罔效,饮恨黄泉!”

“车祸是什么人……”蒙戈利将军向秘书室主任盘问。

大家的眼光便集中到佛烈德的身上去,使佛烈德局促不安。

“不是我……”他否认说。

“一定要严办!”

“将军别听谗言,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的……”佛烈德说时,两眼灼灼,怔对着骆驼和左轮泰,希望他们口下留情,给他留一点余地,便大声说:“朋友!我们彼此之间从未见过面,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使我难堪呢?”

左轮泰说:“我们是曾经见过面的,只怕是你‘贵人事忙’,忘记了!”

“在什么地方?”佛烈德抬起手搔头皮,又抓下了一把头发,“内忧外患”使他“五脏俱焚”。

左轮泰说:“你在‘满山农场’向朱黛诗求婚的时候!”

“求婚?”蒙戈利将军觉得事情越来越新鲜了,佛烈德既然向“满山农场”的女主人求婚,又为什么和“满山农场”作对呢?蒙戈利将军是一个机警的战略家,他立刻想通了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逼婚呢。

“下流!”他口出秽语。

佛烈德知道自己已是大限难逃,连忙说:“将军,在‘满山农场’开辟公路,是经过你同意的,为什么将责任推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蒙戈利将军挥手说:“你下去,别面对着我,惹我生气!”

佛烈德恼羞成怒,仍不肯走,向左轮泰咆哮说:“造谣生事,我不饶你……”

左轮泰说:“我们中国有一句俗语,‘贫不和富斗,民不与官争。’就是这个道理,迟早是吃不完兜着走的!”

蒙戈利将军对侍卫长说:“你替我将他撵出去!”

侍卫长和佛烈德原是对头,凡属于死硬派的,都有人心大快之感。他上前向佛烈德一鞠躬,说:“请吧!帐房先生!”

佛烈德不得已,悻悻然离去,门外蒙戈利将军的侍卫起了一阵讪笑声。

和佛烈德交错进门的,是一位侍卫室的传令兵,他和侍卫长交头接耳了一番。侍卫长即向蒙戈利将军报告说:“报告,将军府门前来了三个人,说是寻获了珍珠衫和龙珠帽,特地亲自送还将军,要求将军接见!”

蒙戈利将军颔首说:“真是凑上热闹了,今天我的将军府要门户大开,谁都接见!”

侍卫长为了表现他的勤快,又是一记军礼,然后向后转,正步出门,打算亲自将客人带进门。

史天奴探长面呈喜色,暗暗赞佩骆驼和左轮泰“料事如神”,果然不出所料,犯人自动送上门了。骆驼向史天奴探长眨眨眼,表示他的预料完全正确。

蒙戈利将军含笑向史天奴探长说:“博览会的案子是你侦破的,犯人也已逮着,为什么送还赃物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史天奴探长说:“不!送赃物来的才是主犯!”

“真是神乎其神,既是主犯,为什么破了案还不赶快逃走,相反的自动将赃物送上门?”

“他是被逼而来,是希望请求能减轻其罪刑!”

“是谁逼他来的呢?”

史天奴探长叹息说:“万国博览会期间,墨城的游客中,古古怪怪什么样的人物全有!”

“又是打抱不平的么?”

“反正这一类的人是很难了解的!”

蒙戈利将军顿了顿说:“恕我离开片刻,我想在隔壁的会客室单独接见这几位新客人!”

左轮泰抢着说:“我想假如蒙戈利将军能应允高抬贵手,不再为难‘满山农场’,我就告辞了。关于火焚酒精厂事件,乃是一时的失误,一个人在有冤无处申时,怒火遮了天,是会有失常的表现的,好在蒙戈利将军并不在乎这点产业,放‘满山农场’姓朱的一家人一条生路,他们会世代歌颂蒙戈利将军呢!”

蒙戈利将军说:“你不要离开,我还等着观赏你的神枪表演!”

骆驼又赶上前说:“我生平最怕看使枪弄剑,没我的事了,假如蒙戈利将军府撒销了我的离境限制,我就告辞啦!”

蒙戈利将军说:“离境限制是属于警方的事情!”

史天奴探长忙说:“你的离境限制早撤销了……”

骆驼连忙道谢说:“贵警署真是民主!”

蒙戈利将军一拍骆驼的胳膊,说:“你也别走,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今晚特别为你举行盛宴!”

骆驼说:“说实在,我得赶快离开墨城,假期届满,我得赶回去教书!”

“也不在乎多停留这么一晚!”蒙戈利将军说着,就离开了他的书房走向隔室,接见另一批客人。

秘书室主任最善解蒙戈利将军的意思,这几位客人十分不寻常,一定要特别奉承招待,他立刻向部下秘书吩咐,开香槟递雪茄,好像盛宴已经宣告开始。

“蒙戈利将军宴客,在墨城而言,是无上的荣誉,骆驼教授该不会错过吧!”秘书室主任说。

“多停留一晚上,你离境的机票就由我招待了!”史天奴探长说。

骆驼担心的是“节外生技”,假如不及时离境的话,膺品珍珠衫和龙珠帽被识破了的话,又会添麻烦!


史天奴探长需要逮捕送赃物至将军府的主犯,同时了解全案的详情,跟随蒙戈利将军到小会客室里去了。

押解着华莱士范伦到蒙戈利将军府投案的,是仇奕森和金京华两人。膺品珍珠衫和龙珠帽是由华莱士范伦双手捧着进入将军府的。

蒙戈利将军惊喜不迭,在会客室中的皮圈椅上一坐,先问明这三个人的身分。金京华首先声明,他是“燕京保险公司”的负责人,宝物展出就是由他的保险公司承保的。

蒙戈利将军很欣赏仇奕森的仪表,一看而知,这个人不寻常。

“这位仇先生是家父的世交,全案等于是由他侦破的!仇先生不忍心眼看着家父辛苦经营的事业垮了下去,所以义不容辞尽全力侦破此案!”金京华特别介绍仇奕森说。

蒙戈利将军很高兴,招待仇奕森坐下,边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种侠义行为!”

金京华又介绍了华莱士范伦,说:“他是我保险公司雇用的私家侦探,只因财迷心窍,一时糊涂,以致闯下这滔天大祸……”

蒙戈利将军便怒目圆睁,朝着华莱士范伦说:“你身为私家侦探,又是受人委托,监守自盗,不觉得羞愧么?”

华莱士范伦脸红耳赤,战战兢兢,呐呐回答说:“我是‘负荆请罪’来的,只请求从轻发落……”

“人命关天,又该怎么说呢?!”蒙戈利将军问。

“杀人的不是我……”

“你想赖也没有用,博览会劫案发生之后,经常在现场上活动刺探消息的是你;受枪伤的警卫留在医院里,除了关系人物,绝对禁止任何人接近,你是‘燕京保险公司’雇用的私家侦探,我们对你特别宽容,不料,警卫竟遭谋杀,分明是杀人灭口。下毒手的是谁?我早怀疑是你了!”史天奴探长出现在会客室里,他的脸色严肃,以申斥的语气朝着华莱士范伦说。

华莱士范伦露出了他的怯懦,这时候不低头也得低头了,仍喃喃说:“杀人的不是我……”

金京华代替华莱士范伦解释,说:“华莱士已经向我们招供了,在博览会枪伤警卫的,是他的助手黑炭史葛脱,这人的脾气粗暴,一时情绪控制不住,就演出了血案!杀人灭口的是威廉士,他混迹进入医院,乔扮医生,用空气针杀死那名警卫的!”

“我用人不当……”华莱士呜咽着说。

“哭有什么用呢?”蒙戈利将军堆起满脸怒容说:“我就是不高兴看男人的哭丧脸,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打劫博览商展会的原因何在?光只是为图财么?”

金京华又代替华莱士范伦回答,说:“华莱士范伦和一位淘金女郎同居,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一时财迷心窍……”

“你在事前,可知道珍珠衫和龙珠帽是属于我所有的?”蒙戈利将军再问。

“传说纷纭,我着实搞不清楚,甚至于它的价值,在劫案后该如何出手?我都没有全盘的计划,劫案是鬼使神差做成的,我曾考虑过将珍珠衫和龙珠帽送返将军府,向蒙戈利将军讨赏,一方面,保险公司和博览会也会给我奖金,我极需金钱,被鬼迷昏了头……”华莱士范伦喃喃说。

“既然是打劫,整个墨城可以劫财的地方多的是,为什么要在博览会呢?”蒙戈利将军心中的疑团仍然不释。

“华莱士范伦是受环境情绪影响!”仇奕森插嘴说。

“怎样解释?”将军问。

“因为企图盗宝的不光只是一个人!”

“哦?”蒙戈利将军怔了半晌,说:“在劫案发生的次日,我接获一封怪信,署名是义侠大教授的……”

仇奕森失笑说:“那就是两个盗宝的阴谋份子,他们在互相暗算陷害!”

“那又是谁呢?”

“蒙戈利将军只要略为思索,不难可以想像!”

蒙戈利将军两眼炯炯,忽而耸肩吃吃笑了起来,点首说:“这么回事么?”

仇奕森说:“就是这么回事!”

蒙戈利将军皱着眉,喃喃自语说:“左轮泰是为了替‘满山农场’申冤,华莱士范伦是财迷心窍!那位义侠大教授又为的是什么原因?”

仇奕森说:“那位义侠大教授拥有数十所孤儿院和养老院,有数千张嘴依赖他吃饭,他不得已终年奔波!”

蒙戈利将军不肯相信,说:“孤儿院和养老院都是慈善机关,靠做案来维持,等于是慈善和罪恶相抵销了!”

仇奕森说:“这不怪别的,只怪做善事的人越来越少,做恶事的人越来越多,‘为善最乐’的不被歌颂,‘霸占民田’的被歌颂,所以整个世界就反常了!”

蒙戈利将军被说中了心坎中的痛处,有点不大自在,他忽的一瞪眼,向仇奕森说:“那么,你又所为何来呢?”

仇奕森说:“博览会的宝物展览若能顺利结束,‘燕京保险公司’不吃赔款,我的心愿已足!”

“逮着劫案凶犯,理应交给警方结案,为什么要将犯人带到我的将军府?”

仇奕森说:“一则,是将珍珠衫和龙珠帽物归原主;二则,也是顺便替‘满山农场’求情来的!”

“左轮泰已经比你早到了一步,他提出的要求,我并没有拒绝!”

“我将珍珠衫和龙珠帽‘原璧归赵’,何不卖我一份人情?放过‘满山农场’,有一半是卖我的面子,我和左轮泰之间的‘交恶’就可以化为‘友善’了!”

“你们之间为什么要交恶呢?”

“为博览会展出的两件宝物,我们是属于正反两方,明争暗斗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蒙戈利将军该可以想像得到的!”

蒙戈利将军恍然大悟,说:“你们各有不同立场,但是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可钦可佩!不过,左轮泰的绰号是‘天下第一枪手’,待会儿他在我的面前表演枪法,假如说,他的枪法真可以压倒我将军府内的神枪手,我可以答应他所有的要求,你能用什么方法抵抗左轮泰的神枪呢?”

仇奕森说:“我在江湖上走,也有人雅赠我一个绰号!”

“怎样的绰号?”

“老狐狸!”

“‘老狐狸’,那就是说狡诈和诡计多端的意思!”

仇奕森欠身一鞠躬说:“适应环境,凡事多加以考虑,这个社会原是复杂的!”

“那么你一定有出奇制胜之处了!”

仇奕森一笑,自衣袋中摸出一张字条,递至蒙戈利将军的跟前。

史天奴探长有意趋上前窥看,但仇奕森却故意将身体遮挡着。

蒙戈利将军看得出,仇奕森是有特别的用心的,便转了身,架上了老花眼镜,只见字条上写着:“万国博览会失窃之宝物原是膺品,如要寻回真物,尚需请教‘老狐狸’!”

蒙戈利将军一阵咳嗽,瞪了仇奕森一眼,离开了他的皮圈椅,趋至华莱士范伦身畔几桌上置着的珍珠衫和龙珠帽,仔细端详了一番。

乍看之下,那两件膺品和真货没有什么分别,但是接触到手中就是两码子事了,蒙戈利将军便招呼史天奴探长说:“劫案已经侦破,赃物已经追还,我将犯人和赃物全交给你处理了!”

史天奴探长说:“人犯由我带走,珍珠衫和龙珠帽我就留在将军府物归原主!这种所谓的宝物,乃是祸之根源,最好是别让它再在外露面,省掉我们许多的麻烦呢!”

“你不将赃物带走,如何结案呢?”蒙戈利将军以戏谑的语气说。

“我连看也不愿意看它!”

“你身为治安机关的警官,就应该面对现实!”

“案破了,我将它编列进档案!”

华莱士范伦已跪在地上,向蒙戈利将军说:“我只请求从轻发落!”

“你也要面对现实!”

“一失足成千古恨,请别让我遗恨终身!”

“墨城的法律是公平的,你会接受公平的裁判!”蒙戈利将军说。

忽的,侍卫长又走进门,向蒙戈利将军附耳报告。

“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不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吗?”蒙戈利将军斥骂。

“沙利文少爷回来了!”侍卫长说。

“沙利文既然回来,叫他来见我就行了!”蒙戈利将军说。

“他还带来了一个女郎!”

“女郎?交上了女朋友么?这也不稀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沙利文的年岁来说,也应该成家立业了!”

侍卫长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附耳向蒙戈利将军絮絮报告。

仇奕森侧立一旁,他似听得像有关珍珠衫和龙珠帽的字眼。

仇奕森心中不禁纳闷,他和沙利文及金燕妮是在“金氏企业大楼”门前分手的,当时,他是要邀同金京华领路去捉拿华莱士范伦的。沙利文应该是早已经回将军府了才对,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才回来?还带来一个女朋友,岂不是有蹊跷么?

仇奕森越想越不对劲,只看那名卫士长鬼鬼祟祟的,不断絮絮地在蒙戈利将军的耳畔报告,这位老人家的耳朵又不大灵光,卫士长的嗓音忽大忽小,一直在提及珍珠衫和龙珠帽。

蒙戈利将军忽而格格大笑起来,他将仇奕森所写的字条又看了一遍,瞪着铜铃眼笑个不停,顿使仇奕森不安起来。

“史天奴探长,将军府内没你的事了,你大可押犯人回警署去啊!”蒙戈利将军洋洋得意,他先行打发这位劳苦功高的探长。“一两天之后,我会给警署去函,表扬你的功绩!”

史天奴探长也看出情形有异,说:“将军府内不再需要有我效劳的地方么?”

“许多远道而来的英雄好汉全聚集在此,不用你操心了!”

“我还是主张将珍珠衫和龙珠帽留在这里,可以省掉我许多麻烦呢!”

“你坚持将它留下,我也不反对!”

“蒙戈利将军是否可以给我出具收据?好让我归档,结束此案?”

蒙戈利将军摇头说:“在我未验明它是否为膺品之前,我不便出具收据!”

“还有膺品么?”史天奴探长忙拾起那两件宝物细看。

蒙戈利将军说:“华莱士范伦这批歹徒自博览商展劫夺出来的就是两件膺品,他们为两件膺品而冒险,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犯下国法,实在不值呢!”

“膺品么?”华莱士范伦自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捧起那件珍珠衫,浑身战悚。

“膺品?”史天奴探长呆若木鸡,这件案子又得重新调查了。

“哈!在械劫案还没发生时,珍珠衫和龙珠帽早就被人‘偷龙转凤’调包了!”蒙戈利将军笑得呛咳,接不上气。

“是谁调换的?在博览会众目睽暌之下么?难以使人相信呢!”史天奴探长对古玩是一窍不通的,他很不相信摆在眼前的是两件膺品。

蒙戈利将军笑着,向仇奕森一招手,说:“足智多谋的‘老狐狸’跟我来!”

仇奕森知道绝不会是好事,蒙戈利将军的神色特别,说不定要接受他的奚落呢。

沙利文是留在蒙戈利将军的寝室内,也就是和书房相接的一间宽大的厢房,通往书房的一扇门已经下了锁。和沙利文一起守候在寝室里的,竟是金燕妮呢,想不到她也会运用关系,利用上沙利文了。

在寝室内那张宫殿式的床上,放置着一个花布包袱,包袱上是叠摺好的珍珠衫,龙珠帽端正地置在最上面,仇奕森一看而知,金燕妮利用沙利文,将她父亲收藏着的珍珠衫和龙珠帽交还到将军府。

问题是,金燕妮是经过她父亲同意的,或是她擅自取出来的?

金燕妮和仇奕森见面,不禁脸红耳赤,她实在是不应该瞒着仇奕森,擅自和沙利文打交道,将珍珠衫和龙珠帽送到蒙戈利将军府,仇奕森过去所尽的努力,对他们金家可以说是仁尽义至矣,金燕妮的做法岂不是忘恩负义么?不过,假如以金燕妮一片孝心的观点看去,她是值得原谅的。

蒙戈利将军仍是呵呵笑个不迭,他拍着仇奕森的胳膊说:“老狐狸,你栽筋斗了,珍珠衫和龙珠帽在此,寻回真的宝物,并不需要请教你‘老狐狸’呢!”

仇奕森很不自在,喃喃说:“既然真的宝物寻回来了,那就好啦,不再有我们的事了!”

金燕妮趋上前,向仇奕森解释说:“我实在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这两件宝物留在家中,实在是祸之根源,爸爸的保险箱保险不了,送还给蒙戈利将军,可以一了百了,因此我请求沙利文帮忙,亲自将珍珠衫和龙珠帽送到将军府,请蒙戈利将军注销展览,此后‘燕京保险公司’就不再有保险责任了!”

仇奕森不动声色的说:“这是经过令尊同意的么?”

金燕妮说:“我费了一番唇舌,初时他并不同意,之后他和沙利文见了面,才算是将他说服了!”

蒙戈利将军将那件珍珠衫和龙珠帽揣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向沙利文说:“你先将事情经过的始末给我说明白!”

沙利文首先介绍了金燕妮,说:“得来全不费功夫,它收藏在‘燕京保险公司’的老板金范升老先生的保险箱里!”

蒙戈利将军觉得故事并不够神奇,便说:“是金范升监守自盗么?”

沙利文说:“不!有人将它偷天换日调包换了出来,被金老先生发现,所以将它锁进了保险箱!”

蒙戈利将军呆了片刻,说:“那么,调包的,一定是金范升最亲信的人了?”

沙利文说:“当然,他完全是为了金范升老先生设想的,是为安全起见!”

蒙戈利将军注视着仇奕森的脸色,这老头儿的心眼还蛮机灵的,他一看而知,那必是仇奕森搞的鬼了。好在失物已经复得,就算这“老狐狸”更狡猾,他也耍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中国人的一句古老的命运论,你的绰号称为‘老狐狸’,自以为老谋深算,但做梦也想不到珍珠衫和龙珠帽会来得这样的快吧?”蒙戈利将军高兴起来,他吩咐沙利文斟酒招待各人,一面说:“想当年我和奥国交兵,两军对峙,实力相等,假如不出奇兵制险,休想赢得这场战争,据情报消息说,敌军的整个军营布有三面地雷阵地,我需要迂绕至他们的背方,直攻进他们的军火库,然后由营房杀出,方能将敌阵整个捣毁。这天晚上,我亲自带兵奇袭,不料情报错误,我竟向地雷阵地所在处进兵,奇怪的是通行无阻,一整连官兵,没有一人误触地雷,直接攻进了敌方的兵营,敌军尚在睡梦之中。他们仓促起床应战,乱枪所及,引起军火库爆炸,反而被逼踏进了地雷阵地,整条阵线被夷为平地,我军大捷,真像是上帝所安排。此后我的战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家给我一个绰号,称我为‘福将’,每有艰难的任务,无不派我出马,但是再艰钜的任务,我都能顺利完成,所以,自从博览会劫案发生之后,我始终未曾担心过,珍珠衫和龙珠帽不管丢失到哪儿去,它迟早会重归我的宝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