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奕森得到金京华的报告,因为华莱士范伦操之过急,派他的手下住进“豪华酒店”去监视骆驼,威廉士反而被骆驼戏弄了一顿。这样,也等于是捅了“马蜂窝”啦!威廉士是怎样被骆驼发现的,骆驼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使人高深莫测。因为威廉士是由金京华介绍住进“豪华酒店”去的,酒店方面碍于老面子,特别的给威廉士腾出一个单人房,岂料竟给他们的酒店添了麻烦。帐房司理向金京华提出了抗议。

不料,到了次日,新搬进“豪华酒店”去的富家千金贺希妮小姐,也同样接到了玫瑰花。

“狗不吃屎是不行的,因为他有这个习惯!”“豪华酒店”的经理、司理们自行下了结论,断定又是威廉士捣的鬼,第二次向金京华提出抗议。

金京华开始相信仇奕森所言不虚,骆驼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他无非是想把威廉士驱逐出“豪华酒店”去,这时,不得不向仇奕森请教了。

仇奕森相信,骆驼盗宝的企图是愈来越明显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和威廉士斗法呢?

骆驼这个人很难缠,仇奕森考虑再三,决意采用“走江湖”的方式,拜会骆驼一次,说明原委,请他高抬贵手,别在这上面动念头,也许骆驼会卖他的一点交情,放弃盗宝。

仇奕森前往“豪华酒店”走了一趟,他以“拜门投帖”的方式,投了名片等候拜会骆驼。

侍者接著名片,一面向骆驼报告,一面通知了帐房,因为有身分不明者拜会骆驼教授,是很突然的事情。帐房司理特地偷偷地亲自出来向拜会者偷窥。仇奕森的仪表不凡,一表人才,不像是下流社会人物,可是帐房因有骆驼的交代,还是关照占天霸小心防卫着。

不久,骆驼接到仇奕森的名片。骆驼心中暗想:糟糕,仇奕森竟来这么一手,假如攀上了交情,怎还好意思盗宝呢?那就太不上路了。因之,骆驼看过了名片之后,故意向侍者说:“这人是谁,我不认识!”

侍者看了名片,也是非常陌生,从未听说过。“我也不知道这个人,问题是,骆驼教授要不要见?”

骆驼说:“你们的酒店真古怪,不认识的人也可以随便投名片就拜会朋友的吗?”

“拒绝他就是了!”

于是,侍者将事情向占天霸报告。

占天霸原是楞头楞脑的,立刻将名片递还给仇奕森,并说:“骆驼教授不要见你!”

仇奕森等于碰了一记大钉子,心中纳闷,骆驼这家伙也未免太不上道了,“仇奕森”三个字在墨城虽然陌生,但在江湖上并不陌生,骆驼假装不认识,未免太过分了。由此证明,骆驼盗宝是存了心而来的,居然冒充大学教授,盗名欺世,还装模作样,就算不相识的朋友,大家见面谈谈又能如何呢?

“别人不认识你,拒绝和你见面,就应该算了吧?”占天霸说。

仇奕森并不生气,因为在当前的情况之下,生气只有误事,并解决不了问题。他哈哈大笑说:“墨城举办万国博览会,原是贸易往来,文化交流,拉拢人类种族之间的距离,用心是好的,在这一段时间里不交朋友,还留待什么时间去交朋友呢?何况大家都是中国人呢!”

占天霸听不仅,便楞着。

仇奕森说:“你就把这一番话去告诉骆驼教授就行了,就说是我说的!”

占天霸搔着头皮,说:“什么意思呢?”

“你听不懂,骆驼教授会明白的!”仇奕森正色说:“骆驼教授桃李满天下,爱交四海的朋友,今天机会不好,但是我相信,迟早我们会交上朋友的!”

他鞠躬而退,名片留在帐房间。


华莱士范伦听说有人企图在博览会盗宝,非常的恼火。尤其是金京华特别关照,盗宝而来的两个人物,是中国华侨社会里赫赫有名的“老江湖”……

华莱士范伦很不服气,说:“我姓范伦的开设私家侦探社也不是白开的,我的家庭原就是侦探世家,由祖父一代开始就是‘吃公事饭’的,到我这一代,有多少的社会关系,特别是我的资料室,有数十年下来的犯罪档案,宵小之辈,能逃出我的掌握吗?”

金京华说:“左轮泰和骆驼的资料,你就连一页也没有,你怎样和他们斗法呢?”

“哼!公开展览的宝物又有重要的警戒防卫,这两个人真有三头六臂不成?我真有点不相信呢!”

金京华说:“展览假如出差错,我们保险公司可赔不起,反正在这一段展览期间,你别再花天酒地,多花一点时间到展览会场!”

华莱士范伦失笑说:“我的私家侦探社好像光是为你的保险公司开设的了!”

金京华说:“我们是老朋友,你怎可以说这种话呢?”

“问题要搞清楚,你保险展览收了多少的保险费?而我替你负责展览安全,你又给我多少侦探费?”

“呵,到这时候就要谈价钱了吗?”

“帐总归要算的!”

金京华知道,华莱士范伦为追求赌场的筹码女郎亏空累累,这也是狗急跳墙,老朋友也翻脸了,这时候他始明白,酒肉朋友真不可交。

“你只管放心,展览结束后,我不会亏待你的!”他说。

华莱士范伦便伸了手说:“最近不大方便,可否先借一千?”

“又借钱吗?”

“没有钱该怎样活?”

金京华的处境,但求能平安无事把展览会期拖过去,钱已经是小事了,他不希望因小失大,华莱士范伦透支的这一点钱,他还可以负担得起。

两个危险人物,华莱士范伦凭他的社会关系,已经找出了骆驼的住处,但是另外一个左轮泰,却了无踪影,不知道他匿藏在什么地方呢!金京华开始终日惶惶的,经常亲自守在展览会,以防不测。

金燕妮则不时缠着仇奕森商讨对策,仇奕森亲往拜会骆驼碰壁,令人忧心;左轮泰的行踪诡秘,也教人提心吊胆,金燕妮着了急,无形中对仇奕森语带讽刺。

“鼎鼎大名的仇奕森难道说就此束手无策吗?”

仇奕森说:“骆驼和左轮泰虽然狡猾,但是他们若是有计划盗宝,我可以由第一个步骤遏阻他们!”

金燕妮问:“第一个步骤是什么呢?”

“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仇奕森说。

“那么该用什么方法遏阻呢?”金燕妮憨态地问。

“我们不妨布下线索,守在那里等候他们出现!”仇奕森正色说:“因为他们都需要知道展览会场的机关设计,要不然误触机关时,全场警铃大鸣,他们的设计就枉费心机了。”

“守在那儿有效吗?”

“等于是识破他们的阴谋,这样,他们的行动步骤就该多考虑!”

“明白告诉他们‘此路不通’时,他们另外再采取特别的途径,岂不更糟?”

仇奕森搔着头皮,皱眉说:“在那儿碰面,会教他们形色尴尬,知难而退!”

金燕妮搞不懂江湖上的把戏,只有相信仇奕森,希望这是正确的策略。


“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规模不大,在墨城的地位也平平。罗氏父子,老头儿罗国基倒是“真材实学”,在电子理论上很有研究,也曾担任过一任大学教授,电子机械工程设计完善上臻,颇获佳评。

他的儿子罗朋则是一名花花公子,和金京华是物以类聚、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罗国基因为年纪大了,又不善交际应酬,所以这间公司内外业务上的处理,全是由罗朋负责,除了有特别的设计需得由罗国基亲自动手。

天坛展览场的机械工程是罗国基设计的,可谓完美而天衣无缝,问题是罗朋在玻璃罩下面钉上了一块广告牌,因而惹来了大祸他还不知道咧!


仇奕森和金燕妮来到“罗氏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办公大厦。

罗朋追求金燕妮已经不是一天了,金燕妮对她胞兄的一帮酒肉朋友,没有一个是有好印象的,任是罗朋献殷勤跪拜石榴裙之下,金燕妮也不屑一顾。

金燕妮称呼仇奕森为仇叔叔,罗朋自也是叔叔长叔叔短的,肉麻当有趣,使仇奕森有了一个“小滑头”的印象。

仇奕森问及天坛展览会场的设计问题,罗朋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啊,自从万国博览会中国宝物展览所的工程由我们承包以来,生意源源上门,几乎每天都有人登门求教,我们已经应接不暇了呢!”罗朋在金燕妮面前有意夸大其词,说:“今天早上就有一位妙龄女郎登门,她要办宝物展览会,要求我们提供相同的设计!”

仇奕森平淡地说:“是否因为天坛展览馆内钉了一块广告牌的关系呢?”

罗朋说:“那是另外一回事,实在是这种设计,除了我们公司之外,还有什么人能设计得出来呢?”

仇奕森故意说:“设计固然不坏,但是,我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罗朋还是口若悬河似的夸大不已,一面自档案架上取出一卷蓝图,在桌上摊开,那正是天坛展览馆全部机关的设计蓝图呢,连电眼的位置,电视机的装置,电线迂回路线……蓝图上都注有说明,一清二楚。

仇奕森咬着嘴唇说:“任何客人登门请教,你都出示此蓝图加以炫耀吗?”

罗朋怔了一怔说:“看看又有何不可呢?”

“这岂不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你的意思我不懂!”

“假如有人企图盗宝,需要了解展览会场内机关防卫的情形,到你这地方岂不一目了然了?”

罗朋失笑说:“万国博览会内会有人敢公然盗宝吗?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在公共场所众目睽睽之下,会场内外,又是军警林立……”

仇奕森说:“既然没有人敢盗宝,那么要你这设计何用?”

“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以衬托出宝物的价值连城而已!”

金燕妮忍不住从旁插口说:“罗朋,不是开玩笑,真有人企图盗宝!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两方面的人!”

罗朋有点不大相信,呐呐说:“哪会有这种事情?贼胆包天?”

“一点不假!假如说,你已经将蓝图泄漏了的话,将来可要负全盘的责任!”

罗朋吃惊不已,呐呐说:“我不相信,你们是有意开玩笑吓唬我的!”

仇奕森说:“我现在需要了解一个问题,有多少顾客曾经上门,曾经提及到天坛展览会场的机关防卫设计?你又曾经将蓝图交给他们过目?”

罗朋已露出不安的神色,迟疑着欲言又止。

“说实话!”仇奕森吩咐。

“起码有五六个人以上!”罗朋只好承认。

“这五六个人是怎样的身分?他们可有留下姓名?”仇奕森问。

“啊,我记不起来了……”

“哼,无名无姓的人登门,你就把天坛内部的防卫设计公开,不就等于出卖你的主顾吗?”

罗朋赶忙翻检他的抽屉,好容易找出一张名片。那是“好福力珠宝钻石首饰公司”,总经理廖比得。他指著名片向仇奕森解释说:“这位廖比得先生要举办一次珠宝钻石首饰展览,很需要这种设计……”

仇奕森说:“其余的人呢?”

“其中有银行家,希望我的公司替他设计金库……”

“银行家叫什么姓名?”

“忘记了!”

“真是荒唐,银行家会不留名片?”

“他刚好用完了!”

仇奕森心中暗叫糟糕,很可能骆驼和左轮泰已经比他先到了一步,天坛内部的防卫设计早被他们了解了。

“除廖比得和银行家之外,还有什么人?你尽量的想,形容出他们的特征和身分!”他再说。

罗朋早已是汗颜无地了,他一面拭着汗一面回答,又不时的偷偷看了金燕妮一眼。

“其中有两个妙龄女郎,长得都很漂亮……”

仇奕森又想,左轮泰的行为比较“侠义”,他不会用美人计之类的卑劣手段,骆驼是骗子出身,什么污七八糟的手段全使得出来的,他先得考虑到这两个女郎可能与骆驼有关。

罗朋说:“其中一个,是研究电子学的,旅行世界各地参观研究,偶而发现展览会场里的玻璃罩上钉着的铜牌,为了兴趣,特地过来拜访……”

“你就将这蓝图给她看了?”仇奕森问。

罗朋愣愣地点头。

“那女郎的姓名和住在什么地方,你全不知道?”

“我向她请教过的,但忘记了,好像是姓贺!”

“另外的一个呢?”

“另外一个由男朋友陪着来,她没开口说话,完全由她的男朋友说话!”

“要干什么?”

“她要在另外的地方开相向性质的展览会……”

“无名无姓?”

“忘掉了。”

仇奕森知道多问也没有用,罗朋根本是个糊涂虫,对这些问题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大脑。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就是在这些拜访“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提出各种不同问题的人群当中,一定会有着骆驼或是左轮泰的党羽,只是罗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可以供他调查。

有胆量留名片的话,他的身分就该是真的了,假如名片是真的话。仇奕森心想,假如骆驼和左轮泰都已经获得天坛展览会场内机关防卫的资料的话,他应该针对这个问题加以防患。

对方的行动是够迅速了,他也不能怠慢。这时,他留在“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里已失去了意义。考虑再三,便和金燕妮商量。

“骆驼和左轮泰这两个人你都已经见过了,他们的企图你也了解,你不妨留在这里不动声色,静窥登门访问的人的动静,若发现有可疑的人物时,立刻和我连络!”

“我留在此要等候到什么时候?”

“回头我来接你!”

仇奕森离开“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办公大厦时,罗朋战战兢兢地问金燕妮说:

“这位仇叔叔究竟是什么人?瞧他一股杀气冲天的!”

金燕妮为让罗朋有戒心、提高警觉,便说:“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仇奕森,过去曾经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盘查我干嘛?”

“如果天坛展览场所的宝物失窃,你就有和盗贼串通之嫌,唯你是问呢!”

“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公开设计蓝图,岂不等于给贼人提供行窃的资料吗?不出事则已,若出了事,你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罗朋胆裂魂飞,赶忙将那些蓝图卷起,放进保险箱里去锁上了。


仇奕森乘上金燕妮平日自用的敞篷小汽车。

骆驼的行迹诡秘,使他担忧,墨城的几间著名的旅行社,仇奕森都已下了工夫,等于留下了眼线,他和旅行社的女职员搭上交情,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就向这些旅行社跑上一趟,或是打电话和她们连络。

这天,有了特别的消息!

墨城国际机场每天有各个不同国家的航空公司往返的飞机。这天在至墨城的某班机的旅客名单之中,出现了夏落红的名字。

夏落红是大骗子骆驼的衣钵继承人,骆驼的义子是也,也是一个本领高强的人物,他继骆驼之后也到墨城来了,来干什么?和骆驼共谋盗宝吗?

除了夏落红之外,骆驼手下本领高强的人物多的是,他们也会相继而至吗?仇奕森自旅行社得到消息,发现旅客名单中有夏落红的名字,因此匆匆赶往机场。

仇奕森由“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出来时,就觉得情形不大对劲,好像一直被人跟踪着。追踪者像是一个年轻人,约二十来岁,个子高瘦,西装笔挺,头发梳得高高的,眼睛贼大,乘着一部灰色的“摩利士”小型汽车。

仇奕森由旅行社出来时,追踪者更明显了,那部“摩利士”小汽车尾随不舍,有时竟并行驾驶。仇奕森感到很纳闷,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以他的追踪技术,不像是“道上的人物”,完全外行,他有着什么企图呢?

以当前的情况而言,仇奕森才刚和骆驼及左轮泰两人接触上,会是交恶或是交朋友,还在未定之数,那么这个追踪者,会是由左轮泰派出来或是由骆驼派出来的?藉以监视仇奕森的行动吗?

骆驼和左轮泰都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又派出如此外行的年轻人呢?仇奕森想不通。

他小心驾着汽车,越出市区,向着郊外疾驰。

驶往国际机场,还得行驶一段很长的路呢。那部“摩利士”小汽车尾随不舍,好像生怕追丢了似的,仇奕森不高兴被人追踪,也希望能把这人的身分搞清楚,因此,他不断地盘算。

那条公路算得上颇为幽静,只因为在“万国博览会”期间,国际机场的班机特多,各航空公司及旅行社的服务汽车还有送客接客的私家汽车,络绎不绝。仇奕森找着一个适当的地点,忽地将汽车拐出了公路,由一条小岔道驶上一座农庄,那儿有两三间红砖屋,背面是麦田。假如要“修理人”的话,真是大好的理想地方。

仇奕森踩了刹车,在农庄前停下,他冷眼窥看,那部“摩利士”也在公路旁停下了,十足是来找麻烦的。

仇奕森歇息了片刻,燃着一支烟卷,不动声色,朝着红砖屋的岔巷内进去。是时,农人多半在田地上忙碌着,屋子前后空着,只有饲养的家禽在那儿川流着觅食,正好给仇奕森机会,可以在那儿“收拾”人呢。

他闪缩在墙角间,继续吸着烟,心中在盘算着,那年轻的小伙子假如沉不住气的话,会很快的就追踪进来了。

仇奕森决意先给他一顿教训,然后盘问出他的身分。这小子若是骆驼或左轮泰派出来的话,就活该他倒霉了。

仇奕森正在盘算着,没多久的功夫,他已听到脚步声,确实有人追踪向他这方向来了。

忽地,那年轻的小伙子出现了,呆头呆脑的,不住地正向着前路东张西望的。

仇奕森自墙隅出来,蹑手蹑脚溜至那小子的背后。

“朋友,你是在找我吗?”他柔声地问。

那名年轻人像是失魂落魄似的,猛地里回过头来,仇奕森一个箭步窜上前,双手擒住那人的右臂,向胁窝里穿身过去,这是柔道中的“赤手擒凶”法,顺着身体猛冲的力量,双手使劲一带。

仇奕森没想到那小子,竟是文弱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见他轻飘飘的倒栽了一个筋斗,跌了个“母猪坐泥”。

“我的妈呀……”他一声惨叫,四平八稳躺在地上,像是连爬也爬不起身了。

仇奕森心中至感抱歉,但是谁叫他鬼鬼祟祟地跟踪上来呢。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踪我?是谁派你来的?”仇奕森问。

那小子一跤被摔得昏头胀脑,龇牙咧嘴,哪还说得出话呢?他哭丧着脸,苦恼不堪,双手抚着脑袋,想爬起但又撑不起身子。

“你是谁?是干什么的?”仇奕森伸手将这年轻人自地上扶起。

这小子双手撑着几乎被摔折了的腰脊,一副尴尬不堪的样子。

“我姓何,何立克是我的名字!”他呐呐说。

“你为什么跟踪我?”仇奕森问:“是谁派你来的?”

“你坐了我的汽车,不!是我送给女朋友的汽车……”他苦着脸说。

仇奕森一愣,说:“你指的是金燕妮小姐吗?”

“是的,我送给金燕妮小姐的汽车……”

“你们是朋友么?”

“金燕妮小姐是我的女朋友,唯一的女朋友!”

仇奕森不免格格大笑起来,他搞错对象了,竟会把金燕妮的男朋友当做歹徒了。瞧这年轻人文质彬彬的,十足一副书生模样,怎会误当做江湖道上的朋友呢?幸好只使出了一着“赤手擒凶”法,假如再加上一拳一脚,岂不连这小子的骨头也要打折了吗!

“你是我的情敌!”何立克再说。

“别胡说八道,你瞧我这把年纪,足够做你们的爷叔辈了!”

“现在的女孩子都有点反常,喜欢年纪较大的男人,我的妒忌是有理由的!”

“金燕妮的父亲和我是金兰之交,她等于是我的晚辈!”

“哼,你们出双入对的,金燕妮还把我送她的汽车交给你使用,怎不令我妒火中烧?”

“我看你是书呆子一个!”

“你说什么?”

“我说金燕妮的家有厄难,你派不上用场!”仇奕森抬手指着何立克的鼻尖,加以警告说:“我不喜欢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背后跟踪,你得注意,在紧急情况之下,拳头不长眼睛,刀枪不认人,很可能会有误伤,既然父母有大把的钞票供你念书,就好好的去求学,别蹚这江湖上的浑水,快给我回家去吧!”

何立克却不听劝,说:“既然你说金燕妮家有厄难,我怎能袖手旁观?非得帮忙不可的!”

“你帮不上忙,只有挨揍有份!走吧!”仇奕森毫不留情向他挥手。

“关于金燕妮家的厄难,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别再自讨挨揍!”仇奕森说着。为了赶时间到机场去,匆匆忙忙由原路重行出去。

“老先生,你贵姓大名?”何立克追着问。

“仇奕森!”他回答。  “你是干什么的……?”

“什么也不干,就是爱多管闲事!”他停下了脚步,回首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别再跟在我的背后,否则是自讨苦吃了!”

仇奕森看似威风凛凛的,尤其眼光矍烁,充满了杀气,何立克还年轻又是读书人,被一声吼喝之下不寒而栗,真的就没敢再追上前了。

不久,仇奕森重新坐上那部敞篷车,风驰电掣地前往国际机场。


西北航空公司的豪华客机刚好着陆,旅客正鱼贯走进机场大厦入境处检查。仇奕森守候在旅客入境处。

忽地,仇奕森发现一个青年人,戴着草帽,架着宽边太阳眼镜,枣红色格子西装,黑衬衫,白色窄腿西裤,红袜子,黑白相间的皮鞋,白色花领结,状如电影明星,轻松洒脱,提着一只扁薄的旅行皮箱,肩背照相机由闸门出来,东张西望地,似在找寻迎接他的人呢。

“夏落红!”仇奕森笑口盈盈,上前招呼。

那青年人一愣,怔怔脱下了太阳眼镜,向仇奕森上下打量了一番。

“咦!你……你不是鼎鼎大名的仇奕森吗?”他对当前的这位迎客很感到意外。

仇奕森上前和他握手。“特来恭迎!”

“可有看见我的义父?我还是头一次到墨城来呢,他应该派人来接我!”

“我来接你也是一样!”仇奕森说。

“这位冒名顶替来迎接你的,想必是仇奕森先生了!”忽地,一位女人的嗓子出自仇奕森的身畔。

仇奕森回首一看,那是一位独臂的老妇人,精神奕奕,两眼矍烁有光。不用问,那必是骆驼手下,绰号“九只手祖奶奶”扒窃的老长辈查大妈了。

查大妈竟然比夏落红还先一步抵达墨城,她什么时候到的?仇奕森竟连一点情报也没有。

“九只手祖奶奶!”仇奕森向她鞠躬,表现出对长辈的礼貌。

“老狐狸仇奕森!”查大妈“以牙还牙”说:“你需要注意的不是夏落红,你可以向门口处看一看!”反手指着候机室的门口。

仇奕森顺着她的指头看去,不禁一怔,原来左轮泰也在机场大厦里呢。

左轮泰双手插在裤袋里,唇边叨着纸烟,状至洒脱,好像是等候什么人似的。自从那天仇奕森和左轮泰在展览会场见过面之后,一直没找着左轮泰的下落,此人行踪飘忽,甚为刁狡,这时却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一位晒得很黑的妙龄少女,打仇奕森和夏落红的身畔穿过,疾奔向左轮泰。她扔下手中的提箱,和左轮泰来了个拥抱,洋派十足,状至亲热。

左轮泰好像很生气,他以叱责的语气向这少女说:“是谁叫你到墨城来的!”

“哼,我就知道你不高兴我到墨城来,会阻碍你的好事,对不?”

“什么好事?我有正事要办!”左轮泰说时,好像气急败坏的。

“什么正事,不过是交女朋友,胡搞一番罢了!”

“真胡闹,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还那么孩子气……”

“你自己两鬓花白,还在到处钓女人!”

“胡说八道……”

“要不然,你着急个什么劲?”

听他们两人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朋友之间的关系,仇奕森猛地想起来了。他曾听说过左轮泰收养了一名义女,是在马路上捡拾的弃婴,取名关人美!

左轮泰毕生闯荡江湖,又爱沾花惹草,所以是独身主义者,他不愿有家庭之累,因此关人美是交由他的一个拜把弟兄抚养长大的,这位拜把弟兄也是掱字辈的朋友,“香头”颇高,和查大妈相差无几,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关人美自幼受环境陶冶,学得一手极其高明的扒窃技术。她长得婷婷玉立,妩媚动人,奈何却是三只手女郎。

左轮泰给他的义女命名为关人美,也是有一番来由的。

弃婴是在他的住宅门边上拾着的,好像是弃婴的父母有意将她交由左轮泰收养的。当年,左轮泰正“春风得意”,不论在事业及情场上都如日当中,莺莺燕燕终日围绕,争风吃醋,打情骂俏,使得左轮泰昏头转向的,真有点搞不清楚人间何世呢!在这时间收养一名义女,算是什么名堂呢?

他的拜把弟兄都劝他抚养,有了儿女,他的生活方式或许会收歛一些,大家都这样想。

“关人!”左轮泰回答。这在华侨社会里是表示“死人不管”的俗语。

“就当她姓关名人也不坏,这是一个好名字!”他的结拜弟兄说。

姓关名人,对一个女孩子而言太难听了,孩子长得很可爱,左轮泰便再多给她一个“美”字,这就是关人美命名的由来。

也许是因为环境的陶冶,关人美长大成人,除了学会了一身扒窃绝技之外,江湖气质也十足,没老没小的,刁蛮不堪,连对待她的义父左轮泰也是一样。

因之,左轮泰对他的女儿“避之则吉”,经常利用各种理由藉口逃避,但是关人美也有她的能耐,不论左轮泰跑到那儿去,她都有办法追踪而至。这时,关人美又追到墨城来了。

仇奕森很快就看出左轮泰接机的少女,就是他的义女关人美,他俩的外貌至为亲热,但言语不谐,这个小女儿赶抵墨城,从坏的方面想,是左轮泰的一大助臂,从好的方面想,该是左轮泰最大的牵制。

仇奕森在一迟疑间,查大妈和夏落红就打他的身边溜走了。仇奕森分身乏术,既要追踪夏落红和查大妈,又要注意左轮泰和关人美。正旁徨间,一眼看到何立克那小子正楞楞地守在候机室的进口处,这时既分不出身,只有暂时利用这书呆子了!仇奕森即向他招手。

何立克真有点傻头傻脑的,他搞不清楚仇奕森究竟是在唤谁?晃着脑袋,前后左右全都看过,方知是唤他之后,赶忙朝仇奕森走了过去。

仇奕森郑重说:“你曾说过要帮金燕妮的忙,现在机会来了!”他指着正步行出机场大厦的查大妈和夏落红两人,说:“你可看见一位戴草帽、穿枣红色格子西装上衣的青年人和一个独臂的老妇人同行?”

“看见了,你好像就是来接他们的飞机!”何立克说。

“不用多说,快替我跟踪这两个人,查看他们住进什么地方去?有些什么人和他俩接触?切记,不要走得太近露出了马脚,到了晚间和我连络,我住在‘金氏企业大楼’金公馆里……”

何立克对这类事情毫无经验,尤其已经挨过一次揍了,心中不免惶恐,呐呐说:“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不要多问,赶快去,要不然会被他们溜脱了!”仇奕森催促说。

“这两个人对金家有危害吗……”

“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的!”仇奕森挥手。

何立克好容易鼓足了勇气,匆匆忙忙向夏落红和查大妈追踪而去。


仇奕森不肯放弃左轮泰,是因为在天坛展览会场分手之后,一直再也没有发现左轮泰的行踪。

左轮泰也是著名刁钻狡黠的,仇奕森不光只是要应付骆驼及他的党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若被左轮泰从旁切入,岂不糟糕吗?

左轮泰在天坛展览会时就曾吐露过,他的盗宝是有决心的,任何交情也不买。仇奕森知道骆驼难惹,但是对左轮泰也不敢忽视,对付这两个人的份量是并重的。

仇奕森朝左轮泰和关人美走过去了,他先打了个哈哈,向左轮泰招呼说:“我应该欢迎令嫒光临墨城!”

“在墨城随便走到什么地方去,都会发现老狐狸的踪影,你好像是阴魂不散了呢!”左轮泰笑说:“其实你是为接夏落红而来,无意中占了便宜,发现我在此罢了!”

关人美听见仇奕森三个字,眉毛一扬,轻声问她的义父说:“他就是称霸赌城、手刃情妇、绰号‘老狐狸’的那位仇奕森?”

左轮泰很大方,立刻替他的女儿介绍说:“鼎鼎大名的仇奕森,现在是万国博览商会天坛展览场的大镖客!”

“久仰大名,能够在此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关人美不住地向这位江湖名人上下打量。

“我曾听说左轮泰有个‘小美人’女儿,现在一见,名不虚传!”仇奕森和关人美握手时说。

关人美呶着小嘴,沉下脸色说:“左轮泰姓他的左,我姓我的关!谁说我是他的女儿了?”

仇奕森连忙说,“我也想左轮泰不会有这份福气!”

这样,关人美始才得意地笑了。她调皮地指着仇奕森说:“你无非是想占我的便宜,想充我的长辈罢了,其实我们是平辈!”

仇奕森笑了起来,说:“女孩子在未成年时总盼望自己能赶快成年,但等到成年后,就又开始瞒着年龄了!”

左轮泰插嘴打趣说:“仇奕森一向是对女人最有研究的,一语道破你的心思!”他一面替关人美提取行李,一边又说:“我们该走了,否则这位‘老狐狸’或会和你搭上交情,关系拉拢后,我们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关人美不解,说:“仇奕森为什么企图控制我们呢?我们彼此之间并无利害关系!”

左轮泰说:“仇奕森替博览会做了镖客,利害关系就大了!因为,若是有人动了他的‘镖’,就砸了他的名声和招牌!”

“谁会有这样的胆子呢?”关人美问。

“左轮泰。”仇奕森说。

“不!还有一位大骗子骆驼!”左轮泰抢着说。

“就是那个绰号‘阴魂不散’的骗子骆驼?”关人美再问,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她对这种传闻中的名人慕名已久。

“大骗子骆驼只此一人,并无分号!”左轮泰说。

“奇怪,你们两个人话锋相对,好像是脸和心不和呢!”关人美已看出破绽。

仇奕森向关人美说:“左轮泰召你到此,是为了叫你和骆驼的党羽查大妈斗法吗?”

“查大妈是谁?”

“绰号‘九只手祖奶奶’,以辈分而言,她是你师父的爷叔辈!”

关人美脸上一红,说:“是我自己要到墨城来的!”

左轮泰不愿意关人美和仇奕森多罗唆,催促着离去。

仇奕森说:“我有汽车,可以送你们一程!”

左轮泰讥讽说:“不必了,你无非是想侦查我们的下落,其实,我们既然在公共场所里露了面,还能逃出你的掌握吗?我单枪匹马来到墨城,不会是你的对手,你还是在骆驼方面多加注意吧!骆驼的人手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呢!”

“我缠住骆驼,岂不对你有利?”

“换句话说,骆驼缠住你,对我也有利!”左轮泰说。

“但是骆驼缠住了你,我就可保平安了!”仇奕森说。

左轮泰吃吃大笑,说:“仇奕森不愧为‘老狐狸’!可是别把如意算盘打得太稳当了,事情发展如何,还得走着瞧呢!”

仇奕森虽然心中感到不快,但仍不露出来,格格笑着说:“左轮泰永远是棋高一着的!”

他们步出机场大厦,门外有许多供招唤的出租汽车。

仇奕森奇怪,左轮泰并没有自备汽车到此,他带着关人美乘上一部出租汽车扬长而去。

在墨城,有自备汽车是很平常的事情,左轮泰存心到墨城盗宝,不会毫无线索而来,是谁在此接应他的呢?左轮泰没有进酒店,必有匿藏之处,那是什么地方?仇奕森必须及时查出。

左轮泰和关人美所乘的一部出租汽车已走远了。

假如说,仇奕森驾车追赶跟踪,就显得太低能了,他不肯相信,左轮泰的匿藏地点是一户没有自备汽车的人家。在墨城,供租赁自行驾驶的汽车公司也很多,为方便行动计,很多人都爱租用这种汽车自用,左轮泰既为盗宝而来,他不会“安步当车”的,租一辆自行驾驶的汽车至为理想,只要能查出左轮泰乘用的汽车,便不难查出左轮泰的匿藏处。

仇奕森心想,左轮泰带着他的义女乘出租汽车匆匆而去,自然是不希望在仇奕森面前败露行藏,查出他的匿藏地点,那么左轮泰乘来的那部汽车,必定仍然放在停车场上。

看那停车场上,排列着的各式各色的自备汽车,何止有数百部之多,使人眼花撩乱,哪一部汽车才是属于左轮泰的呢?

仇奕森想,假如左轮泰的汽车停在停车场上的话,那么有三种可能性:一是左轮泰就让它摆在停车场上,改天再来取车;或是左轮泰计算好,等候仇奕森离开,就偷空来将它驾走;或是派人来驾走汽车!

所以,如果有某部汽车在停车场上停留超过数小时之久,就有是属于左轮泰的可能性,除非左轮泰采用第三种办法,另外派人来将它驾驶走。

不过,以仇奕森的判断,左轮泰不可能采用第三项办法,他自以为行踪诡秘,又不希望何人知道他的动向,那么他若派局外人来取车的话,就会露出蛛丝马迹了!左轮泰会采用第一或第二项办法的可能居多。

他什么时候才来取车呢?仇奕森不能长久守候在机场,等候着虚耗时间也不划算。

忽地,金京华和那位酒徒私家侦探华莱士范伦出现在他的跟前。

“仇叔叔,听燕妮说,你到机场来拿人,我们特地赶来帮忙!”金京华说。

“拿什么人?”仇奕森问。

“不是大骗子骆驼的党羽全到了吗?”金京华说。

“不!弄错了,是骆驼的义子夏落红到了,那是一个花花公子,但是我们无权拿人的!”

“唉,仇叔叔,我们老处在被动的地位怎么行呢?”金京华已经开始为他的处境担忧。说:“眼看着那些‘牛鬼蛇神’一个个的抵达墨城,他们的目的非常明显,是专程到博览会盗宝而来的,但是我们明明知道却又动他们不得,这岂不等于受精神上的折磨吗?”

仇奕森说:“目前,我们的处境等于筑了一道很不稳固的堤防,发现它到处都漏水,唯一的办法,是先行补强,以免堤防崩溃,以外的事情再作道理!”

“我主张先发制人!”华莱士范伦说。

“我想,你的酒意还没醒呢!我倒要请教一番,如何先发制人呢?”仇奕森问。

华莱士范伦说:“先伤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其他的就等于被牵制了!”

“暗算吗?”

华莱士范伦点头,说:“有何不可?”

“这种手段未免太不光明磊落……”

“我们只要保护展览安全,可以不择手段的!”他说。

金京华有点惶恐,加以反对说:“仇叔叔说过,骆驼和左轮泰都是‘马蜂窝’,惹不得的,我们实行暗算,他们也可以暗算,岂不就大开杀戒了?万万使不得……”

“那么,我们就处在挨打的地位!”华莱士范伦说:“也不要怨天尤人了!”

仇奕森对这位酒徒一向不摆在眼里,便说:“关于左轮泰,你得到什么线索没有?”

华莱士范伦摇头说:“我已查遍墨城所有的酒店公寓,根本没有这个人呢,到现在为止,还没接触上,我正考虑更进一步调查酒吧和娼馆……”

仇奕森便指着机场大厦前的停车场说:“左轮泰刚离去不久,是乘出租汽车离去的,我想他开来的汽车会留在停车场上,你是否能发动你的手下在此守候,且看那一部汽车停放的时间最久,且没有人将它驶离,将它的号码抄下来!”

华莱士范伦皱着眉,困惑说:“这里的汽车何止好几百辆……”

“但是它是川流不息的,长时间停留的并不多!”

“机场上办公的职员呢?”

“下班他们就离去了!”

“嗯,这是一项很困难的统计!”

“但也是左轮泰意想不到的漏洞,他虽然狡猾,但想不到我们会有这样的耐心!”金京华便拍着华莱士范伦的肩膊,说:“我想,这项工作你可以让史葛脱和威廉士来做,也许就能把左轮泰的匿藏处查出来了!”

华莱士范伦打电话把他的两个爪牙叫来,准备在停车场下功夫。


仇奕森和金京华至天坛展览场转了一趟,又来到“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办公大楼。幸好这天下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罗朋的办公室连一个访客也没有,好像仇奕森的估计并不正确,金燕妮在那儿白停留了半天。

也许是骆驼和左轮泰在“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早已取得完整的资料,他们不需要再多下功夫了,或是因为金燕妮守在那儿需要回避!

“也许仇叔叔想得太多了!”金燕妮说。

“我无非是在堵漏而已!”仇奕森说。


金范升待仇奕森敬如上宾,每天都是“山珍海味”,大排筵席的。

仇奕森越受尊敬,越感到不好受,骆驼和左轮泰都是难惹的人,假如展览会场的两件宝物真被他们盗走了,那么他毕生在江湖上的名声就此玩完。他能有面目再在墨城待下去吗?还有颜面和金范升家人见面吗?还有,江湖上同辈的弟兄又如何交代?

左轮泰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把仇奕森替“燕京保险公司”撑腰,为博览会做镖客的事张扬出去,有意把事情造成事实,似乎是想利用仇奕森牵制骆驼,让他们交恶拼斗一番,坐享渔人之利呢。三方面展开勾心斗角,仇奕森总归是处在不利地位,稍有疏忽就会失算。

金范升还不知道大骗子骆驼真的抵达墨城,而且他的党羽也陆续到达,他还满怀希望,以为将一名败家子交由仇奕森管教,可以导他走上正途,“金氏企业大楼”的残局还可以有点希望。殊不知道除了大骗子骆驼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危险人物左轮泰,也在企图盗宝呢。

仇奕森不像刚抵墨城时那样的神采奕奕,他的脸上笼罩着戚忧之色,内心的苦恼,无从向人道及。

金宅的下人走到筵席间向仇奕森报告,说:“何家的少爷要见你!”

仇奕森心想,大概是那位“书呆子”何立克到了,这时,相信是他有报告回来了!

“为什么不请他进来呢?”仇奕森向下人问。

“何家的少爷说,他的样子难看,不好意思进来!”下人回答。

“是何立克那小子吗?”金京华是最瞧不得何立克那种书呆子的,特别是何立克一表斯文,呆头傻脑的,一点也不合他们潮流,同时这书呆子还在追求他的妹妹,在拉亲戚关系呢,所以,何立克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物。

仇奕森心中纳闷,何立克为什么会样子难看,弄得羞于见人,连屋子也不敢进?莫非是被夏落红和查大妈“修理”了一顿?仇奕森只好离席,随下人外出。

“何立克为什么会和仇叔叔搞到一起了?”金京华问他的妹妹。

“我也搞不清楚!”金燕妮摇首说。

“一定是你从中搞鬼!”金京华斥责说。

“何立克有什么不好?堂堂正正,一表斯文,好学向上,我倒认为他是一个好孩子!”金范升老先生说。


仇奕森来至寓所的大门口,几乎傻了眼,只见何立克蓬头垢面,一身泥泞,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怎么回事?吃了苦头吗?”仇奕森感到抱歉地问,因为何立克是书呆子一名,直肠直肚的,怎会是夏落红和查大妈的对手呢?让他去跟踪,岂不等于是“送羊进虎口”吗?

何立克摇了摇头说:“不!不能怪人家,只怪我自己太大意了!”

“经过情形如何?你且说给我听!”

“那个老太婆和‘花花公子’两人,是乘机场门前的出租汽车离去,我匆匆忙忙驾着车,好容易算是将她们盯牢了,因为仇叔叔关照过,不要盯得太接近,也不要失去目标,所以我一直保持距离,他们的车子还在路旁停下!”

仇奕森说:“他停车,你也停车了?”

“当然,我得保持距离,不让他们发现!”何立克还自以为是地说。

仇奕森倒吸了一口凉气,叹息何立克露了马脚还不自知,便说:“之后的情形如何呢?”

“很奇怪,他们在半途加油站旁的小餐馆停了下来,喝咖啡吃甜甜圈,这一老一小在餐馆内有说有笑的,好像旁若无人……”

“你也有进餐馆去?”

“我进餐馆要了一份咖啡,静窥他俩的动静,我认为他俩会在那地方和什么人接触,所以没敢放松!”何立克一本正经地说:“那时,餐馆内并没什么人,那老太婆吸着烟,忽地过来向我借火,我替她点烟时,不慎打翻了咖啡杯,两人都洒了一身,她还好心掏出手帕替我拭抹,我也用手帕替她拭抹……”

仇奕森心想,这下子糟了,何立克不知道和他打交道的独臂老妇人,绰号是“九只手扒窃祖奶奶”呢!

“后来又怎样了呢?”

“她再三抱歉后,和那年轻人离开餐馆,仍然坐上出租汽车离去了!”何立克脸色尴尬,继续说:“我赶出屋外去时,不知是谁恶作剧,把我汽车的两只轮胎给放了气!”

“那还用说吗?他俩人将你诱进餐馆去,另外的一个就给你的汽车轮胎放气。”

“他们总共只有两个人同行,我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俩呢!谁是那第三个人?”

“出租汽车的司机!”

“哦!那个大块头的司机!”何立克恍然大悟说:“我的汽车只有一个备胎,两只轮胎瘪气,我就非得请修车工厂救援不可,糟糕的是,汽车钥匙不见了,身上的钱包也不见了,连打电话用的零钱也没有,眼看着他们的汽车扬长而去,无法跟踪,就此断了线!”

仇奕森失笑说:“你为什么会弄得如此狼狈呢?好像滚过泥沼似的!”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

仇奕森很耐心地叫他再说下去。

“餐馆内装有公用电话,我想,除了打电话求援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但是我身上没有投币用的零钱,向餐馆的侍者索借,他们因为不认识我,拒绝相借,我感到束手无策时,出现了好心人,他向我说,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小心,把两只轮胎瘪了气?我有口难言,只求相助,那人说,可以搭他的汽车,把我送到墨城市去,就可请人来帮忙了!,我不知就里,坐上他的那部老爷车,跑了好一阵子路,忽地那人说他忘记了一样东西,必需要回去取,于是汽车转了道,竟奔向农村荒郊,我生长在墨城,那荒野的地方还从没去过呢!四下里全是沼泽泥塘,老爷车竟陷在泥沼中抛锚了!……”

“他请你下车去帮忙推车?对不?”仇奕森问。

“咦?你怎会知道的?”何立克甚感惊讶。

“你推车时,汽车就跑掉了?!”

“可不是吗!那家伙可真可恶,汽车重新发动之后,竟将我丢在泥沼中不顾而去……”何立克指着他满身的泥垢,一副尴尬不堪的样子说。

仇奕森皱着眉,说:“现在,你告诉我那个好心人的样貌!”

何立克以手比划着说:“个子不高,小脑袋,两颧高耸,老鼠眼,朝天鼻,有两枚匏牙……年纪三十多四十不到!”

仇奕森一听,那是骆驼手底下的能将,绰号“飞贼”的孙阿七;至于那大块头的司机,必是“大力士”彭虎无疑了。

忽地,仇奕森的背后有人噗哧一笑,原来是金燕妮,她一直躲在走廊上偷听仇奕森和何立克的说话。只见何立克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就使她忍俊不住了。

何立克脸红过耳,指着金燕妮说:“害人的是你,为了那部小汽车,我差点儿被你的这位仇叔叔揍得要死要活;替你们跑腿,又被人作弄,搞得一身泥泞,起码步行了有十几哩路才回到墨城……”

“谁叫你没有头脑?连好人坏人也分不清楚?”金燕妮娇嗔说。

“难道说坏人有字刺在头上吗?我实在搞不清楚你们和什么样的人交恶?有着什么困难危机!义不容辞的想帮一点小忙而已,不想竟弄得自己如此狼狈……”何立克苦着脸说。

仇奕森劝慰说:“不用埋怨了,纵然你的工作是失败了,但是你的一份热心,我们还是感激的!”

“仇叔叔,你可以告诉我详细的内容吗?你让我跟踪的那几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何立克好像还心有不甘呢。

“你暂时不用去管它,以后有发展时,自然会水落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