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已回上鬼屋送客,也不过是虚与蛇委罢了。他知道陈探长的图谋,目的并不在鬼屋,也不在颜主委和李统的身上,他主要任务是突然搜索“三三一”和“文化公司”,这是香港最高当局的命令,发出搜查证,谁也不能抗拒。而且事前陈探长布置周当,绝对不走漏风声,要使这两帮匪徒措手不及,尽情设法断绝“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的人和他们留在鬼屋的头目传递消息,蛇无头不行,如此才容易达到他们的目的。

时已将近黎明,所有的客人,醉的醉,散的散,剩下寥寥无几,因为“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的人马,早已散布至屋外去,实行他们在乱葬岗外的计划。

骆驼诡称李统和颜主委早已离去,因为他们还要回去处理店务。

陈探长明晓得他是讹诈,但也就将计就计,好在官方的势力,总比他们偷偷摸摸的布置,来得光明正大,鬼屋四围之外,早有眼线埋伏,任凭他们怎样,假如有了骚动,他便可以行使职权,予以拘捕。

同时,陈探长也需要去视察“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的搜索情形,所以他告辞离去,他的手下人,也一个个的借故退出,事实上也就是要散布在鬼屋外围。

这时候,梁洪量的手下,责任繁重了,他们要监视共匪两大派系的动静,不容稍有疏失。

夏落红趋上前去,向他的义父报告。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不知还有什么疏漏没有?”夏落红说。

“于芄呢?”骆驼低声问。

“她的父母已搭夜船,先行驶至澳门,于芄要等我才走,她守在地窖一号安全室!”

骆驼点头嘉许,说:“于芄倒是个好媳妇——宋丹丽和梅玲呢?她们怎样?”

“飞机票早已买好,她们只等待义父付她们的旅费便按时动程!”

“哼!这两个后辈,不知天高地厚,多折磨她们一下也好,这样或许会使她们反省,以后好好做人。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我还要留下她们多受点煎熬!”骆驼老气横秋地抚着胸脯说话:“那批孤儿呢?他们早已准备好了吧?”

“他们现在和于芄在一起,杜大婶也守在一号照应他们……”夏落红说。

“你点过数目没有?可不能大意!一个也不能少。”

“我刚才到那儿去巡查过了,教他们排队点看,一个也没有少,有于芄和杜大婶在照应他们,你还不放心吗?”

骆驼点头,随后又说:“查大妈是一个残废人,假如她的工作完毕,可以暗中通知她准备撤退,到我这里来!”

“不!她的工作尚未完毕,这时候,她正非常起劲,扒完一个,又是一个,大概共匪几个打手,全被她施弄过手脚,把他们的手枪摸出来,取去子弹,又给他们还原。那些匪徒个个半醉不醒的,可能一点儿也没有发觉!”

骆驼笑个不停,他觉得在这种场面下,充满火药气味,大战一触即发,查大妈这一手,比和平天使都重要。

“不过,糟糕的是杜大叔……”夏落红忽然神色紧张地说。

“杜大叔怎样了?”骆驼抢着问。

“我找遍了全屋,没看见他的影子,在起先的时候,他在书房中和‘三三一’的几个匪徒下掳……”

骆驼笑了笑说:“没关系,‘三三一’把他当作人质掳去了!”

“没关系吗?”夏落红表示惊诧。

“完全没关系!”骆驼很有把握地说。“你还是关照查大妈及早准备撤退!”


金鸡报晓,东方既明,也就是鬼屋地窖内大动乱开始的时候,骆驼的安排非常周详,他所有的人马,刹时全隐进地窖不见了。留在鬼屋之上的,全是梁洪量的班底,他们也要看准时间撤退,避免牵累。

“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的外围人员,他们一个也无法进地窖去,但万分紧张,他们知道“出货”的时候到了,要为自己的主子排除万难,把“货物”弄到手,才有生路。

负责扛棺材的,差不多全是梁洪量的弟兄。

大棺材需得要六个人抬着,才可以移动;小棺材两人就可以扛上肩,梁洪量的弟兄全是铁路工人,对此行非常老到。

他们一列的排在甬道上,待命出发。

李统对他们的行动表示怀疑,那些大小棺材,随时随地都会有被调换的可能,尤其那些小棺材内装置的文件是一件也不能失去的。

所以,他向骆驼提出抗议:

“我希望你能守信用?假如想玩弄狡计,大家都没有好结局!”

骆驼平和地说:“你口口声声的提及玩弄狡计,你指的什么呢?”

“我看出你们想调换棺材……”

“那是笑话了!说实在话,颜主委自认为他的棺材内的东西,比你的所有更为重要,你想换,他还不肯呢!”

李统知道骗子说话,向来没什么信用可言,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装着的是些什么呢?”

“恕我不能奉告,这是有关道义的问题!”骆驼摇手作答。

“不管如何,反正你把两方面的东西分开,各人走各人的道路……”

“但是出鬼屋的道路只有一条。”

李统已有了怒意,说:“我命令你马上把它们分开!”

骆驼见李统非常认真,执拗不过,勉为其难地吩咐两行人分开。

颜主委并不在乎那几口小棺材安放错乱,因为小棺材内所有的全是文件,仅只是正副本之分,无论得到正本或副本,都可以打击李统。那怕仅有一口小棺材抢到手中,他都认为满足,主要还是曾芳魂的问题,不能含糊交易。

当两行人分开的时候,颜主委偷偷的溜过去,检查他在棺材上所留下的暗号。

不久,骆驼看准钟点,吩咐开始起运,甬道相当的狭窄,仅容许一口大棺材过去,两个护棺者潘文甲和王功德都非常狼狈,他们不能守在棺材近旁,也不知道该走在棺材的前面还是后面。

他们各握着手枪,护着棺材,准备如有变故发生,即实行流血拼命。

颜主委在这时候,却找着骆驼说话,他的手枪逼在骆驼的背上:

“姓骆的,你要依诺行事,这是我的警告!”

“你们共产党的心地狭窄,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真是假,你且耐心等着看吧!”骆驼嗤之以鼻说。

他的话刚说完,整个地窖的电灯忽然告熄灭。

“看!苗头就在这里了?”骆驼说。

颜主委大异,地窖内密不透风,电灯灭去,顿时黝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的人俱起了慌乱。

“嗨!潘文甲!你要注意呀……”李统高声呼喊。

“李主委!有我在这里把守着啦……”潘文甲答。他紧抚着棺材,假如有什么动静,他全可以知道。

“喂!怎么电灯没有了?”梁洪量的人在高呼。

“快亮火吧!”

“快找骆驼——”仍是梁洪量的人在起哄,“骆驼那里去了呢?”

“各位放心!我在这里,绝对不会溜走!”骆驼高声答:“大概烧断了菲丝,不过出口就在前面,大家尽可以放心!再走过去,把出口的门道打开,就有亮光啦!”

于是有划火柴的,有掣打火机的,局面非常混乱。

颜主委却扯着骆驼说:“是否你把货物调换了……”

“何必多问,以后自有事实可以证明!”骆驼答。一面拉大了嗓子叫嚷:“彭虎——你在那儿啦?快给他们带路!”

彭虎的声音出现在甬道尽处,扯开了嗓子回答:“骆大哥!我招呼着就是了!”

不一会,只见在黑暗中露出一道光明,是一扇门打开了。是朝着天开出去的。可以看到一片蔚蓝的天空,树影婆娑,迎户出现。

颜主委看不出那条甬道是否即为在他持有蓝图上所有的一条。

“大家快走吧!你们的殡仪车早到了!”彭虎说。

于是,那行抬棺的人又在移动。

李统很紧张,赶在潘文甲的身旁说:“你没有离开过吗?……”

“我双手按着,他们玩弄不了!”潘文甲说:“主委不必担忧这个,那些小棺材如何了?”

“我守在一行人的尾后,在那条狭巷子中,没有人能退回去……大概不成问题吧?”

“那末,我们快出去!”

颜主委赶忙在他的一口大棺材上查验。那是一点也不假的,那一口棺材上已有了一个“X”字记号。

正是装着曾芳魂的一口棺材呢。

他无法了解骆驼以何种手段,能在短短的数秒钟内,将两口棺材调换。

不过,他的心中仍有疑虑。也许是骆驼故弄狡黠,就在张翠的棺材上给他画上一个相同的“X”字记号,那末就权当把棺材更换过了。这样一来,自己如果不慎重从事,便要上当了。

但他又有自信,在画暗号时,绝对不曾被骆驼发现,既然不会露出破绽,骆驼又怎会在张翠的棺材上画记号呢?

看那些抬棺材的汉子,仍是原先的几个,这使颜主委更迷糊了。假如说他们调换棺材,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中,抬棺材的人原封不动,棺材便空来空去的换了,这未免太神秘了。

王功德是护棺使者,一直守在棺木之旁,颜主委即扯着他查问:

“棺木有换过么?”

王功德矜持了一会说:“很难说,刚才电灯灭了连一点光亮也没有,究竟换了没换,谁能知道。不过刚才他们的人倒是走动了一阵子,好像从什么特别的暗门进去,又很快的出来,其中有人向我关照,叫我不要做声,是在更换棺材了,要把曾芳魂交给我们!”

颜主委犹豫不决,恨不得马上将棺材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曾芳魂还是张翠?但棺材的钉封牢固,不是三鎚两斧就可以打开的。

李统的行列已经向露天的暗门走出去了。

骆驼向颜主委呼喊:“颜主委!你不要走那一条路!马上要起冲突了!李统开棺后就要流血!你何不走自己的道路呢?”

颜主委始才看出,那并非是他们“三三一”人员进地窖的秘道,由那秘道转出去,有一条深长的狭路,颜主委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出,那才是他们“三三一”的人员所有的进路呢。

彭虎以敏捷的动作,将李统他们出路的石门牢牢地掩上,假如李统开棺,发现情形不对,已无法进来逞凶,必须重新由鬼屋的地窖进口能进来,那是得一段很长的时间的。


晨光曦微中,薄雾笼罩的殡场上突然驶来两辆殡仪车,车的形状不同,方向亦异,较为华丽的一辆,驶往坟场的西首,另一辆却沿山路而上。这两辆车的隶属,似乎并不一致,其中走向西首的一辆是常老么指挥的,另外还有三两个人,全是“三三一”的打手,他们推拥着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在一座古坟前推开车的后门下来,移开一座石碑,那是一个深长的土坑,有石级下去,正就是“三三一”所控制的通鬼屋的隧道。常老么提着一包现款,置在前头,指挥两个打手,挟持着半身不遂的老人下去。

同时,停在山岩下的那辆破旧的殡仪车,也趋下一批人来,正是“文化公司”的那一批饭桶,马白风负责指挥,手忙脚乱的向他的部下说话,你一言,我一话,好像他们自己的意见也不统一。那山岩上有一座旧残破的亭子,马白风命令他们设法推动那座亭子的石基。

“机关就在这儿,是李主委说的!大家多卖点力气!”他说。

在这个紧急的关头,还有谁会不卖力气呢?所有的人,合着气力,向左推一阵,觉得不对劲,又向右推一阵,那座亭子根本一动也不动,好像和土地生了根一样。

“妈的!除了用锄头挖地,我们能把这座亭子搬走吗?”行动副组长毕热首先怀疑。

“可能又上了骆驼的当了!”谭天向马白风说话。

“不!这是李主委吩咐我做的,他说这座亭子就是机关,可以通鬼屋的隧道!”马白风回答说。“李主委断然不会给我们当上吧!”

“唉!李主委又怎会知道鬼屋的机关呢!他还不是一样的上骆驼的当么?”毕热说:“你们看‘三三一’的人正在古坟前停留着,那儿才是真正的机关……”

“不!李主委说得很清楚,机关有两个,一个在山岩上,一个在山岩下,山岩上的这个是分给我们的,山岩下的那个已为‘三三一’的人控制了。”马白风在说。

正在他们吵吵闹闹之际,蓦的那座石亭子的水泥地基的中央,隆然一声,有一块约四五尺见方的石板自动的揭开了,探出一双粗壮的手来正是铁汉彭虎。他环顾四周,见“文化公司”的人全到齐了,便说:

“嗨!你们全到了,很好。快来接棺材吧!”

马白风暗叹晦气,他分明记得李统是吩咐他推移亭子的石基的,没想到机关竟然是在石基的中央,他们白费了一场气力,又可以推想出这是骆驼故意作弄李统,等于给当他们上,可就是有苦说不出。

这时,隐约听到一阵“哼呵,哼呵!”之声,是梁洪量的一伙人,推挽着一口笨重的棺木自洞口出来。棺木缚有绳子,一些人在拉,一些人在推……要不然那口棺木实无法自那狭窄的水泥洞口里拽出来。

“文化公司”的一伙人,自然而然的上前帮同着拉,此时再也无分敌友,梁洪量的一伙人倒是挺客气的,他们和“文化公司”的人,一面工作,一面搭讪,有说有笑。

“文化公司”的人员,肚里怀着鬼胎,不知道他们是否笑里藏刀?

不一会,棺材拽出来了,安置在地上,随后李统也满头大汗地自秘道口间走出来。

他首先问:“林琳上来了没有?”

马白风即抢着答:“主委!还没有啦……”

但林琳的声音已由下而上,传了出来。叫嚷着说:“李主委!我在这儿守护着那些文件啦!”

李统始才转忧为喜,果然那洞口间有人接应,把那装载了文件的小棺材,一具一具的传递上来,约有五六具之多,跟着林琳也上来了。

马白风指着他的部下,正设法把那些棺木一一撬开检验。

大棺材因为钉封过牢,想把它打开确实不容易,小棺材是破木板钉成的,撬开倒容易。

刹时间有两口小棺木的盖子已告揭开,里面装着的全是“文化公司”的档案文件,查实无伪。

“快把它扛上殡仪车去……”马白风吩咐说。

“大概不会错,曾芳魂在里面!我们寸步也没有离开过!不会出差错吧!”李统指着那口大棺木说。

“开棺检验既然已来不及,我们还是先运走再说吧!”马白风为讨好李主委,首先献策。

“你查探过附近没有警探巡逻吧?”李统急问。

“公路上只有一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巡逻着,其余的地方没有人迹!我已留下孙可夫和汤胖在那儿向他们监视,万一出了差错,我们大可应付得过去,强行闯关没有问题!……”

“李主委!我们银货两讫,你们验过货,承认无讹,我们便要告退了!”彭虎指挥梁洪量的弟兄从容进入地道而去;一面向李统他们打招呼。

李统还来不及回答,彭虎已伸手把秘道的揭板拉上,再也无法打开。

李统虽破了财,但他也只求平安无事,能将曾芳魂及“文化公司”的文件抢回手中,就告心满意足了。

趁着那条道路上没什么阻碍,最好是把这些大小棺木运回“文化公司”去,再作道理。

当那些棺木已在殡仪车上安放好时,他看见那山坡下“三三一”的人马,还守在秘道的出口处,忙忙乱乱,迟迟不见他们的“货品”出来。

李统便以为骆驼的确是故意给颜主委上当,心中暗暗喜悦。

“马白风!”他忽然说:“你和谭天、毕热两人,守在这里,继续注意‘三三一’的动静,看看他们的结果究竟如何,这也是我们需要获得的资料之一!”

马白风领命,那辆殡仪车便急急驶去,他们这一伙人,在匆匆忙忙之间,竟疏忽得连那个重要角色——潘文甲——也忘记了。

究竟潘文甲那里去了呢?他是护棺使者,非但没有走出地窖,而且连影子也没有看见。


“三三一”所有的货物也一一自秘道中起出来了,一口大棺木,五六口小棺木,由颜主委和王功德亲自押运出来。

常老么押来了殡仪车提了现款和“三三一”所拘留的俘虏杜大叔,刚从地窖下去,但颜主委和他并没有碰头。

“报告主委!‘文化公司’的人全走了,他们运走了一口大棺材,五六口小棺材……”负责监视外围的郑庆祥报告。

颜主委一楞。他心中想,李统为什么要走?定然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至少曾芳魂已被他们运走;要不然,李统会这样安静地走了吗?

他举目四看,山野上除了他们“三三一”雇有的一辆殡仪车及副组长郑庆祥带来的一伙人之外,在晨雾迷漫中根本没有其他人迹发现。

“我们快把这些棺木撬开来看看!”他说。

郑庆祥领命,即吩咐他的手下动手。

“胡伟呢?”颜主委又问。

“他率领了一部份人,在鬼屋之前,给我们放哨;又支配了一部份人,在地窖里给颜主委接应……”

“唉!地窖下和我们所知道的根本是两回事,”颜主委摇首说。“常老么呢?”

“噢!他刚带了一条肉票和现钞落地道而去,颜主委没有碰到吗?”

“三三一”这批货色,同样是大棺材钉封得很牢,小棺材为破木板所钉成,轻轻即可撬开,里面一点也没有改变,全是照相文件,一连打开五六口,颜主委认为满意。

“文化公司”的车子早走了,四野回复了平静,连一点人迹也没有,雾也散了,颜主委的胆子更大起来,他一定要把大棺材撬开检验。

“他们的车子走了?他们怎么肯开走?这倒是值得疑虑的事情!”胡伟向颜主委提出意见。“这口棺材钉得这样牢固,可能里面有诈!”

“你以为怎样?”颜主委问。

“可能李统他们早已把曾芳魂运走了,要不然他们会这样的安静吗?”

这句话正说中颜主委的心思,李统为什么肯这样安静的走了?显然,他已有了满意的收获,他开始对那口大棺木表示疑虑。同时,对那些由小棺木内起出的文件,也起了疑惑。

虽说这些文件全是影印的,但谁能证明它确实是“文化公司”的文件呢?

“妈的!假如骆驼存心骗我,那我一定和他拼到底。无论如何,他一家六口人总要给他弄掉几个……”颜主委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不过,在电灯熄灭时,我分明记得他们有些许动乱,又分明是调换过的……”

他又再次查验棺木上画下的记号,那是一点也不假的,一个“X”字,是用原子笔画的。骆驼再机灵也断然不会知道他在棺木上画了暗号,又同样的用原子笔在张翠的棺木上依样画葫芦的。但李统又怎肯无声无息地走了呢?

这许多问题,简直把颜主委搞昏了头。

“颜主委不必担忧,刚才,我很注意‘文化公司’的动静,他们并没有把大棺木撬开,抬上汽车便匆匆忙忙的走了,他们是心虚呢!”王功德说。

颜主委始才转忧为喜,向王功德连连点头。

“说的是呀!以骆驼的一贯作风而言,他肯把‘文化公司’的真文件交还了李统,就断然不会再把曾芳魂交还给他们……”

“卡吱”一声,那批酒囊饭袋已经把大棺木撬开了,颜主委伸出脖子向棺材内一看,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几乎眩昏倒地。原来棺材内安安逸逸睡着的是张翠,一个“三三一”的外围女匪谍,而曾芳魂早已不知去向。

颜主委恍然大悟,他已经上了骆驼的大当。

骆驼并没有把曾芳魂的棺材交给他,刚才电灯熄灭,双方抬棺材的人纷纷走动,仅是一记噱头,这记噱头摆得十足,自认为精明透顶的颜主委因而上了大当。

再看那棺材头上,很明显的有一个用原子笔绘画的暗号。那是颜主委偷偷在曾芳魂所睡的棺材上留下来的,这口棺材原是曾芳魂所睡的,骆驼怎样把张翠换到里面去的?或者骆驼窥破他的计谋,偷偷在张翠的棺木上也绘画上一个相同的记号,亦未可知……这许多疑问简直把颜主委完全弄糊涂了。

“妈的!骆驼给当我上,我一定不饶他……”颜主委气急败坏地跺脚呼嚷。

张翠经注射的麻醉剂早已失效,眼睛为亮光所刺激,她皱着眉头,揉着眼皮,悠然地苏醒过来。

“啊……我在什么地方了?……”她发出微弱的呼声。

颜主委知道,那口棺材上骆驼既留下了暗号,便以为可以蒙骗他一段时间,不会料想到他竟出了隧道之后立把棺材撬开。

所以,颜主委相信,骆驼在短时间内还不会逃走,他还可以及时找骆驼加以报复。

“我一定要杀他们个鸡犬不留……”颜主委叫喊:“常老么!常老么!……”

举目四看,没有回答,常老么并不在跟前,他不知去向了。

“常老么的人呢?……”他又叫喊。

“常老么进地道去了,他带着杜大叔,……说是你的命令!……”郑庆祥报告说。

“唉!常老么怎么这样没有脑筋?”颜主委踌躇了片刻,却命令一小匪去通知胡伟,带领人马迅速包围鬼屋。分成两个包围圈,一个围鬼屋,一个围鬼屋山野的外围,绝对不给骆驼任何一个人逃出去。

小匪,匆匆而去。

“郑庆祥——”颜主委又再次的发布命令:“带五个人跟我再下去!见人就捉,必要时格杀无论!”

另外,颜主委再命令王功德迅速把殡仪车押回去。虽然,曾芳魂没有得到,但是那些影印的文件于他们还有帮助,同样的可以打垮“文化公司”!

王功德匆匆忙忙指挥殡仪车去后,颜主委即带领郑庆祥等一伙人下地道而去。

“最重要的是找到常老么,把人质抢回来,就什么也不怕了!”颜主委一面说。

这时,地窖下是静悄悄的。

颜主委有点心虚,说:“怎么?好像人全跑掉了嘛。”

“不!前面有个人影……”郑庆祥招呼了颜主委,即向前飞窜过去。

颜主委虽没发现什么,却发出号令,指挥众人追随郑庆祥飞奔过去。

前面是一条黑巷子,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进入约五十余码,始才看见些许灯光,那儿是一道十字路口。

郑庆祥首先如疯狂似地冲过去,但颜主委已经看出蹊跷,他知道骆驼鬼计多端,前面有灯光亮处,绝对不会有他的踪影。于是,他吩咐其他人马停下,潜伏在黑暗中躲藏以观其变。

郑庆祥懂得颜主委的意思,他紧把着手中短枪,在十字路口间来回奔驰。

倏然间前面发现有个人影,个子高大,并不是骆驼。

“什么人,站着!否则我要开枪了!”他吼叫着。

“啊!是郑大哥,你来了,我正在找寻出路!我迷路啦……”是常老么的声音。

“啊!常老么,能够找到你,很好,你带来的现款及我们的人质呢?”郑庆祥问。

“还在这里呢!”常老么说。

“那末快架出去!颜主委很担忧你会失去他呢!因为我们已上了骆驼的当,棺材里的是张翠。”

“哈!我早知道骆驼不怀好心眼。”常老么大声说:“我怎会失去这个肉票呢?而且还有你们的弟兄看守着!”

“那末快把他架出地窖外去吧!颜主委已决心要实行血洗鬼屋了。”郑庆祥说:“跟我来,我领你们出去。”

“不!跟我到这边来!我发现另外的一个出口,很近,而且笔直的没有阻碍。”常老么便指挥那两个架着杜大叔的人,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不!我们必需要报告颜主委。”郑庆祥说。

在当前的环境里,肉票最为重要。郑庆祥不放心,他指点了路线,命其他一个架着杜大叔的弟兄去报告颜主委,他亲自动手,架着杜大叔,欲取捷径,抢先走出恐怖的地窖。

颜主委得到他的手下人报告之后,甚感欣慰,因为肉票尚未失去,他还可以威胁骆驼。至少除了取他的性命以外,还可以把失去的款额夺回来。

忽然颜主委发现一个人,扛着一个大皮箱,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在甬道的黑暗处行走过去。

“啊!这正是骆驼……”颜主委说,他即指挥部众蜂涌过去。“王八蛋!我正要找寻你哪!……”

骆驼自由自在的,背着满满一皮箱的钞票,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一步一步的在地窖里溜过去。

“妈的!骗子!你想逃吗?”颜主委再次咆哮。

“咦,你们怎么还没有走?”骆驼回过头来惊诧说。

“我们走?上了你的当,我们会就此甘心吗?”颜主委说。

“别胡说八道。不错,我是个骗子,我行骗向来是讲究道义的,数十年来,一贯作风如此,只要是讲究道义的人,我绝不相欺。不过假如谁对我存心欺压,我绝不饶他就是了!”骆驼笑口盈盈地说。一面,他竖起手指头,数点颜主委的人马,总共五个人。

“我对你有什么不够道义的地方?”颜主委说。

“你利用假钞票骗我!”

“但是到后来我愿如数付出全部真钞……”

“去提款的常老么人影不见,假如钱到,我也同样以道义回报你!”

“那你为什么把曾芳魂交给李统?他们已经运回‘文化公司’去了。”

“哦!”骆驼大喜,笑吃吃地说。“那末,上我的当的并不是你,而是‘文化公司’啦——我并没有把曾芳魂交给李统呀!本来,在你的计划中,是以张翠交换曾芳魂,但是在人道的立场上,张翠是你们‘三三一’的人,交到‘文化公司’的手里,岂不是让她受罪?所以,我先把她还给了你。”

“那末,曾芳魂呢?”颜主委悻悻然的。

“还在我的手里!”

“我不相信,李统指挥他的殡仪车走了,他不得曾芳魂,肯安静的离去吗?”

骆驼骄傲地一笑,说:“棺材打不开,李统急了,他需得及时逃走,怕的还是你们动蛮。其实,他们的棺材内装的是一堆废纸……”

“我不会相信你,曾芳魂现在在那里?”颜主委的一管手枪,逼在骆驼的胸脯上。

“跟我来!你只要看看便会知道了!”骆驼满不在乎地转身就走。他仍背着那个钱箱。

在这环境之下颜主委又重新的有了满怀的希望,他勒住了部下的冲动,跟着骆驼走。一面轻声说:“在必要时,抢他的钱箱,取他的性命。”

骆驼吹着口哨,表现出他的心情轻松愉快,踱着方步,大摇大摆,朝着那灯光明亮的方向走过去。

约有三四分钟,他的脚步停下了,看那情形,又是一座秘室,骆驼说:

“曾芳魂就在里面,假如你肯加一点小帐,算是赏赐,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不过假如你悭吝,不肯破费,我也没有办法。”

“我还有美金旅行支票,假如你给我看到曾芳魂,我什么也肯答应,你要我打多少,那是一句话,绝不含糊!”颜主委怪叫说:“要不然,你别想活生生的走出地窖去!”

骆驼胁肩而笑:“这是你们对我的不相信。”于是,他趋至墙隅,揭起一块假砖,伸手向内拉出一条铁链,往怀里一带,只听得“格剌剌”一声响,一座石门在墙壁上自动打开,灯光明亮,里面正坐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一点也不假,就是颜主委殷切盼望夺到手中的曾芳魂。

颜主委大喜过望,马上就想钻进门去,骆驼却把他拦住,说:

“颜主委!你说话要当话,在交货之前,常老么要把现款交付,同时,我要讨点小彩……”

颜主委欲动蛮,手枪仍逼在骆驼的胸脯上。“我付过货款,还讨什么小彩?”

骆驼毫不畏惧,说:“因为‘文化公司’出了内奸,是那个人把曾芳魂留下的。他也是死要钱,贪得无餍,你不肯赏赐一点彩头,他不让你把曾芳魂带走,徒惹麻烦……”

“‘文化公司’的什么人做了内奸?”颜主委惊问。

“潘文甲!”骆驼正色说。

“就是他吗?他妈的!”颜主委急切着要看看那叛党之徒,藉此更可以给“文化公司”增加罪名。他推开骆驼,迳自闯进石室去,但是这里面除了曾芳魂以外,另外还有一个负责看守的人,就是独臂的女掱手查大妈。

其他的匪徒也跟着要闯进去,但他们的背后却起了怪叫,是把守在外围的胡伟抢进地窖里来了,使得这批匪徒止步回头。

“颜主委呢?颜主委呢?”胡伟气急败坏地叫嚷。

“他进石室内去了……”一个匪徒答。

在这一刹那间,那石室的暗门竟自动关上,把颜主委扣在里面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顿时,这匪党们方寸大乱,他们拼命设法想再把那扇石门打开,去扳撬墙上的那块假砖头,拉铁链,但石门如同死墙一样,连动也不动了。

“妈的!我们又上了骆驼的当了。”

“他扣住了颜主委啦!”

“胡伟哥!你急着找颜主委干吗?出了什么事吗?”

胡伟焦急万状,说:“有留守的同志传递过来消息,警探忽然大举扫荡我们的总部,现在‘三三一’全在警探的包围之中,他们强行进屋,不管什么门房仓库,一律强行打开,大肆搜索,我们伪设在防空洞下的‘坦白室’全给打开了,文件都被他们搬走……”

“糟糕呀!这是‘调虎离山’计,他们已知道我们的主力全摆在‘鬼屋’,所以实行突袭……”

“我们还是先救出颜主委再说!”胡伟急忙镇压场面,拔出枪来,对准石门的枢钮砰、砰、砰,射了三枪。

但那座石门像死墙一样,用手枪射击,毫无用处,照样的打不开。他们只好实行撬挖,胡伟命令他们各自找寻工具。

“在必要时,我们可以用炸药把它轰开……”他一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