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一艘轻便的游船,离开了加尔喀答的海岸,徐徐向着吉打里海岛驶去。

船上除了船夫二人之外,乘有两男两女,打扮得像观光客似的。他们是骆驼,夏落红,紫飘香和莲姑。

紫飘香和夏落红的身上各背有摄影机,他们不时摄取海面上的风光。

左轮泰没有同行,因为他还需留在加尔喀答调查伯伦化工厂的来龙去脉。

游船是向游览公司包租的,用一天算一天的钱,包租至往返加尔喀答为止。

这种游船,速度缓慢,看情形,六个小时还未必可以抵达吉打里海岛。

莲姑一往是性急的,对这“蜗牛式”的旅行,很感到烦闷。她便和船夫搭讪起来了。

她不断地盘问吉打里海岛的情形,最后提及到伯伦化工厂。那名船夫很给她失望,因为他对伯伦化工厂一无所知,连那座工厂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

莲姑说:“我们老觉得几件事情都关连不起来的!”

这一来,莲姑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伯伦化工厂寂寂无名,吉打里海岛有好几万华人,想必面积相当的大,那末,他们该到什么地方去找寻这间工厂呢?

假如需要挨户去打听时,岂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莲姑将此问题向紫飘香说明。

紫飘香说:“你一点也不必着急,骆驼自有他的道理的!”

这是一段冗长而又令人心焦的旅行。不久,游艇就驶进了汪洋大海,四面都不见陆地。

骆驼在船舱之内,横卧在坐椅之上,以帽子盖着头,安安逸逸地睡其大觉。

夏落红和紫飘香弄了一付扑克牌在打百分,只有莲姑坐不住,她一时坐进船舱,一忽儿又走出甲板,有坐立不安的形状。

“左轮泰要什么时候才赶到吉打里海岛?”莲姑问。

“他把案情搞清楚之后,一定会追上我们的!”夏落红回答。

“你们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莲姑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

“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处,旅程还需要好几个小时!”夏落红说:“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参加我们玩牌?藉此休息一下精神!”

“唉,我们着实应该包一架飞机,飞到吉打里海岛去的!”莲姑说。

“吉打里海岛没有机场,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乘船!”

“这样说,吉打里海岛只是一死埠,一间化工厂为什么要设在那地方?”

“这正就是我们要查明的原因!”


傍晚时,汽船已抵达吉打里海岛的主埠,它徐徐地拢了岸。

这海岛上的小埠,还是挺热闹的,它的脏乱情形和加尔喀答无异。

印度式的建筑毗连成好几条大街,沿岸处尽是摊贩,利用板车搭架了布蓬,还是以贩卖食物居多数。

骆驼等四个人是观光客的打扮,他们登上岸后,就被兜售纪念品的小贩所包围了。

骆驼的主张,还是先找旅店下榻,然后再作道理。

这小市埠上,并没有什么好的旅店,各种的陈设都很落后。

经在旅店安顿下来之后,大家开始向侍役打听伯伦化工厂。

但是每一个对这间工厂,都感到十分陌生,谁也没听过似的。

“也许这里面会有华人商会一类的组织,向商会打听或会有苗头!”夏落红建议说。

“不必,不妨打听吉打里市埠有多少部汽车,马伯伦教授夫人是一个擅长享受的人物,她必不会在市区步行的,我们就不难明了真相了!”骆驼说。

侍者说:“吉打里市有一间出租汽车行,汽车不多,大致上有七八部至十部的样子……。”

骆驼说:“在吉打里市拥有私家车的人多吗?”

侍者摇头,说:“不多,顶多十余部!你们在街道上可以看得到,汽车实在不多!”

“那末一般的市民所依赖的交通工具是什么车辆呢?”夏落红插嘴说。

“马车,到了乡间,多半就依赖牛车了!”侍者说。

“那末一般的汽车阶级,必是有名之士了?”骆驼说。

“自然,都是一些大财主,大地主之流,除此以外,谁能养得起汽车?”

“你可以给我们出汽车阶级财主的名单吗?”骆驼又有了新的构想。

“不!我一个也不认识!”

这一来,大家又都感到失望了。

骆驼便吩咐夏落红到那间汽车行租用一部汽车,顺便打听拥有私家车的车主名人。

紫飘香和莲姑也离开了旅店,她俩设法刺探伯伦化工厂的所在点。

紫飘香和莲姑一无所获,好像这整个的市埠,根本没有人知道有一间伯伦化工厂似的。

夏落红雇了一部出租汽车,在吉打里市到处打转,大街小巷都跑遍了,不见有伯伦化工厂的字样和招牌。

他也曾向车行的老板刺探,汽车阶级的名单,但是尽那位老板的所知,他列举出数位车主的名单,内中并无姓马的在内。

这种进行的方式,有如大海之中捞针,全无进展。

莲姑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她说:“看情形我们唯有求助于治安机关了!”

骆驼自是反对,说:“惹上了治安机关,会有不胜其烦,我们面临艰难时,应保持冷静!”

紫飘香说:“马伯伦教授夫妇带同了他们的随员,不可能说来到吉打里海岛之后,无影无踪地就告消失了!”

“只要他们的确是来到吉打里市的话,这是一个交通至为不便的海岛,就算他们匿藏得更为严密,我们也一定可以将他们寻出来的!”骆驼说。

紫飘香灵机一动,说:“也许马伯伦教授并没有车,拥有汽车的是马伯伦夫人!”

夏落红说:“我也曾考虑到此一问题,但可惜我只知道马夫人的名字是海玲,她姓什么我不知道!”

紫飘香再说:“也许伯伦化工厂并不设在市区之内,而它设在乡下偏僻的地方!”

“吉打里海岛面积很大,没有地址,我们很不容易发现的!”夏落红说。

“一间工厂,再拥有汽车,凭此目标追踪,也许会有收获!”

莲姑摇头,说:“还是大海捞针!”

骆驼说:“不!紫飘香说得有理,一间工厂,至少会养有很多的员工,这海岛之上,交通如此的不便利,相信还是会有人雇汽车代步的!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在汽车的方面着手,伯伦化工厂只要存在的话,我们一定可以将它寻出来的!”

“我曾问过司机,市郊近有没有工厂区?但是他的回答,是没有!”夏落红说。

“你可有询问过华人开设的学校吗?”

“只有一间设在东港,是一所商职学校!”

“嗯,那末我们不妨以东港为目标,因为教授总归是不离学校的!”

饭后,他们一行四人,雇了两部汽车,向东港进发。

“东港可有什么工厂开设?”莲姑又向司机盘问。

“东港除了有一间商职学校之外,不见有什么工厂!”司机回答。

“该地方热闹吗?”

“以学生居多,另外就是有一座渔村!”

“可经常有观光客吗?”

“甚少,谁会到那地方去观光呢?”

莲姑一声长叹,说:“我们恐怕又要扑空了!”

“你别太性急了,骆驼说的对,我们应该沉着气才对!”紫飘香说。

“照说,我们应该回到加尔喀答去,找着伯伦化工厂办事处的两个人,猛揍一顿,不怕他们不把地址招供出来!”

“你最擅长的就是使用武力,非刑拷打逼供!”紫飘香讥讽说。

“此乃是最快捷的途径,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最好的方法呢?”

汽车抵达东港时已近傍晚。这真是一个好地方,依山傍水,景色如画,真是办学校的好地方。

假如说,将此开辟为港口,可以倍增吉打里海岛的繁荣。

骆驼先看了地势,那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最大的建筑自然就是那间学校了,其余的多半是印度式的平房。

这座小镇的形成还是依赖摊贩,他们是做学生和渔民的生意为主。

远眺海洋,渔村的所在处距离小镇尚相当的远。但可以看到人烟密集,还有着相当多的人口。

一条公路盘桓上了后山。

骆驼说:“这条公路又是通到什么地方去的呢?看情形这座小山应该是孤立的!”

“嗯!对了,山上面有一座废掉了的工厂,规模还相当的大,好像是一座山庄似的,我曾经有过两次送客人到此!”司机说。

骆驼说:“工厂有名称吗?”

“没有,不见挂招牌!”司机说。

“我们不妨一试,也许就有眉目了!”骆驼说。

“路程远吗?”紫飘香问。

“汽车大概要行一二十分钟!”

“这是一个十分可疑的地方!”紫飘香赞同骆驼的看法。

于是,两部汽车便绕上了后山,那是一条年代相当老的黄泥道路,长远时间没经过养护,因而损毁不堪,路面高低不平,部份地方,地基的石块也露出来了。汽车得在闪躲地弯曲而行。

由于地面上的泥土松裂,一经汽车行过,扬起丈高的灰砂。

行在前面的汽车倒不碍事,跟在后面的汽车便得吃砂土,车行了一阵,莲姑又有了怨言,说:“假如再次扑空的话可就冤枉了!”

司机说:“这段路最坏,爬上了山之后,你我就可以看到一些的建筑物了!”

“我们根本就是在盲目摸索!”莲姑说。

十多分钟的山路盘蜿上到山上,山顶之上,竟是一座大平原,丛林青山,还有开垦的田地,真个有人间仙境的感觉。

公路到了平原之上,路面笔直,在遥远的尽头处,面对海洋,可以看到有一座类似的村落,它不大也不小,炊烟处处,所有的房屋,有新式的,也有落伍的……

骆驼命汽车停下。说:“两部汽车来到这山顶之上疾行,尘埃扬起有丈高,很容易就惹人注意!”

莲姑和紫飘香也停了车,莲姑追上前,说:“我们还未有确定它就是伯伦化工厂之前,以什么好耽心的?”

骆驼说:“等到确定之时,已经是太迟了!”他取出了望远镜,向前观察一番。

紫飘香也表现出她的沉着,同样地用望远镜观察。

“的确是有一间工厂,规模还相当的大,它倒并没有废!”骆驼说。

“你说的是靠近山边的那栋连排的建筑物?”紫飘香说。

“不错,它是依着山势建成的,恐怕有部份地方还伸延到山里面去!”骆驼说。

“你可有看到工厂的招牌?”夏落红问。

“没有。”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我们能找到了地址,就不难查出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夏落红请示。

“汽车行驶,扬起灰砂太大,可能会引起整个村庄所有的人注意,最好是选择一两个人徒步过去,窥看究竟!”骆驼说。

“老天,大热的天气,徒步走一千多公尺么,太要命了!”莲姑说。

“我们既为办案而来,还辞劳苦么?”骆驼说。

“慢着,你们且看左边山侧,在开垦地的上方,有着一座坟场……”紫飘香说。

“我早就看见那坟场了……”

“山尖之上,有着一座新坟,四周还绕有花圃!”她说。

“你认为有什么特别吗?”

“我看到石碑上有一个马字,而且看似马伯伦教授……”

“你的眼力竟这样好么?”

“完全是这望远镜的帮忙!”

骆驼摇头,说:“我的眼睛已经老花,视力不行了!”

夏落红接过了骆驼的望远镜向那座石碑窥看了半晌,皱眉说:“颇有可疑之处,但是看不太清楚!”

紫飘香和莲姑两人,已离开了座车,向山边开垦田的方面溜了过去,开垦田是依着山势逐层开辟的,乍远看去,有如石级。莲姑和紫飘香的动作至为方便,她俩一登一纵地逐级跳了上去。

显然地她俩要上到坟场上面去细看那块石碑。

夏落红赶忙跟在后面,这是新发现的疑问,他也需要作一番了解。

夏落红在平时,在骆驼的一伙人之中,他的行动是最俐落不过的。但在这会儿,和紫飘香及莲姑比较起来,他就差劲得多了。

越过了开垦田,紫飘香和莲姑飞似的上了坟场,直接奔上山顶最高处的新坟地。

和这两个女人竞走,夏落红很觉吃力,但他仍然还得追上去。

这座坟场,原就是乱葬岗,相信年代也相当的久了。只有盖在在高峰上一座坟墓,似是全新,而且它的四周还种植了花圃,显得十分的别致。

果真的,那座高竖的墓碑,上面刻着有“马伯伦教授之墓”等的字样,下款是全体学生恭立等字。

紫飘香的眼力高明,不由得夏落红不感到佩服。

马伯伦教授既然已经作了古人,那末那一个马伯伦教授又是谁,他是冒充的么?

看到这座坟墓,不免使人啧啧称奇!

也许是有着同名同姓两个马伯伦教授,而且都是侨居在吉打里海岛?

这事情分明是有蹊跷呢。

夏落红蹲了下来,细看地面上砌造的水泥,这座坟墓虽新,但至少也应该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

“我们面临了新的难题,马伯伦教授已经作了古人,那末,现在的一位马伯伦教授又是谁呢?他岂能如此的胆大妄为,冒充马伯伦教授在G市接洽合伙买卖……”夏落红说。

紫飘香说:“事情非常的简单,伯伦化工厂的前身是兰生化工厂,兰生又是一个人的名字,兰生其人若仍活在人世间的话,我可以提出假想,这个人就是冒充马伯伦教授的人了!”

“你是根据加尔喀答办事处所得到的资料加以假想的!”夏落红说。

“未尝不有理由!”莲姑说:“这件事情,应该向骆驼报告!”

“马伯伦教授的坟墓既然在此,我们也可以断定前面就是伯伦化工厂了!”

“当然,打算进里面去窥探时,还得等到天黑之后,光天化日之下,不适宜我们行动咧!”夏落红说。

莲姑忽然向他们两人招呼,说:“你们可有发现,工厂的方面已经有人在向我们注意了!”

“嗯,一栋建筑物的水塔上面,正有人在上面了望,还指手划脚的……”

“那不是水塔,分明是一座了望台!”紫飘香说:“吓,有人向村庄之外走出来了!”莲姑说。“原来它的周围,架着有铁丝纲,还装有铁闸!”

“我们被发现了……”

“快下山去!”

“瞧,一部汽车驶出来了!”

紫飘香一个纵身,跃下了乱葬岗,莲姑跟着就走,夏落红的动作较为缓慢,但是他也尽能力赶上这两位女流之辈。

留在山下面的骆驼也发现村庄之内有人追了出来,他的反应一向机警过人的,立刻吩咐两部汽车启动了马达,也调转了头。

紫飘香和莲姑使尽了浑身解数,片刻之间,已回返原地,坐进了汽车。

夏落红也赶到了,他不用招呼,已钻入骆驼的车中,一声呼啸,汽车有如箭脱弦似地,由原路溜下山去,扬起了丈高的尘灰。

由伯伦村庄追出来的汽车,距离尚远,加上有滚滚的尘埃的掩护,相信他们会连汽车的牌号也看不着的。

“我们被发现了!”骆驼说:“相信他们会穷追不舍,直到调查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为止!”

夏落红说:“山头之上,的确是马伯伦教授的坟墓,全案已进入明朗化,不久即会水落石出矣!”

“话虽如此,马伯伦教授之身分被拆穿时,必会以死相拼,最后的缠斗,恐怕难以避免!”

“我很奇怪,马伯伦教授既然去世,冒充他的人既已控制了全局,为什么还会让这座坟墓屹立在山头之上?”

“谁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追踪到此的!相信这位冒牌的马伯伦教授回到此间,他会恢复本来的面目的!”

过了一二分钟,汽车已落至山下,紫飘香的汽车行在前面,它停在路旁等候着。

骆驼回顾后路,尘埃仍然不断飞扬,说明了追兵还在后,因之,他向紫飘香挥手,命她继续逃出东港地带。

这两部汽车,连在东港的市镇上也不停留,直接溜出公路向吉打里的方面驶去。

不久,他们在市郊的一个僻静处会合。商讨对策。

紫飘香的意思,她们等候到夜深,再悄悄溜进村庄里去,能找着单英奇其人,当然好,再不然,发掘出冒牌的马伯伦教授的真相,全案也告大白了。

骆驼说:“相信左轮泰也应该有消息递到吉打里市来了,假如事实吻合,我们就可以将冒牌的马伯伦教授绳之于法了!”

夏落红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分头进行!”

夏落红的意思,是让骆驼单独回到吉打里市去等候左轮泰的消息。

而他和紫飘香及莲姑两人,等候到入夜之后,偷偷摸索,进入伯伦化工厂冒险窥探究竟一番。

骆驼叮嘱说:“吉打里海岛包括了东港,都甚少见有汽车,因此,汽车的行动,甚容易惹人注意,你们千万要小心为是!”

于是,他们就分了手,骆驼自行回吉打里市去了。

夏落红紫飘香莲姑三人就在公路之旁,等候至天色傍晚,又驶车回东港。

夏落红特别关照那位司机,尽情小心,能避开人丛最好。

最要紧的,是要避免和任何汽车遭遇,因为东港地带根本看不见汽车,刚才只见有一部汽车由伯伦化工厂之内驶了出来。

相信那部汽车也就是马伯伦夫人的所有了。这是东港地带唯一的一部自备汽车。

假如和它遭遇上的时候,他们的行藏就等于完全败露了。

他们再次进入东港时,已是万家灯火了,最热闹的莫过于是售卖熟食的摊贩街道。

汽车很顺利地来到商职学校附近,没被任何人发现,汽车就停泊在它的操场的树荫下面。

夏落红说:“我们应该找一间上好的饭馆,好好吃上一顿,等到夜深之后再行动手!”

莲姑说:“马路上有什么特别的饭馆!”

夏落红说:“这里的学生,还是以华人居多,一定会有中国式的饭馆!”

紫飘香说:“我看,我们也不必招摇了,还是随意找一个干净一点的摊贩,填饱了肚子,就等候时间行事吧!”

莲姑说:“总应该能有一个地方,给我们更换夜行衣的!”

夏落红便向司机请教,东港这地方是否有好的旅店。

司机说:“东港并非是供游览的港埠,大概不会有好的旅店,据我所知道,一般的旅店都改做公寓式的宿舍,专供出租用的!”

紫飘香说:“我们在汽车之内,就可以更换夜行衣了!”

莲姑无可如何,她只是急着要准备行动。

还是那位司机带路,领他们到了一处范围较大的华人熟食摊贩处。

那倒是很道地的华人口味的熟食摊,饭面和包子之类的东西全有。

夏落红和那位司机还弄上了几杯酒,紫飘香只需要裹腹,她点了一客炒饭和卤肉就算了事。

光顾这些摊贩的还是以学生居多数,除此以外,就是出海作业回来的渔民,他们需要买醉一番。

莲姑心血来潮,她与邻坐的一名学生又搭讪了。

“你是这里商职学校的学生吗?”

“当然是的了,这里就只有一所学校!”学生回答。

“你可知道有一位马伯伦教授?”

“马伯伦教授么?他是我们学校过去的化学老师!”

“现在这位老师呢?”

“啊,已经有一两年了,因为年老多病,所以,他辞职不教了!”

“你可知道可以在什么地方寻着他吗?”

“不知道!”学生一摇头。

莲姑认为查询颇有收获,至少可以证实的确有马伯伦教授其人,而且还是商职学校的化学老师。

其实他们连马伯伦教授的坟墓都已经看见过了,马伯伦教授已经作了古人,调查他的底细已经无关重要。

最要紧的,还是要知道现在冒充马伯伦教授是何许人物?

紫飘香轻声向莲姑关照,说:“我们不久就要展开行动了,现在查问,容易‘打草惊蛇’!最好是不要再提及了!”

莲姑说:“多有一点了解,总归是好的!”


夜静之后,汽车灭了灯向山头上驶去,好在那位司机的驾驶技术娴熟,天上有星斗足够供他们照明。

再次上到那条弯曲山路的平原之上,远处可以看到伯伦化工厂的村庄的灯光。稀稀落落的,说明它的占地广阔,但是人口不多。

汽车没敢疾驶,它缓慢徐行。

不多久,它驶过了乱葬坟场地带,前面是一幅广大的草原。草高及腰。

再向前走,伯伦化工厂的整个村庄都已在望。夏落红说:“不能再接近了,否则就容易被发现!”

于是,他们三个人都下了汽车,吩咐司机将汽车驶入草丛之中隐藏起来。

这三个人,都更换上夜行衣,像三条黑影在流动着,渐渐地溜近了村庄。

村庄的地界处,有用石块砌成的矮墙,背后还用水泥柱架起了铁丝网。

在那条开辟的公路的连接处,有着一道铁丝网木栅,木栅旁还有着一间警卫室,电灯正亮着,还有人影在内移动。

看情形,他们还有着适当的防卫。可能进出者都得接受盘查。

假如说,这仅是一间普通的化工厂,它又位在这种偏僻的山区,这种措施岂不是多余的么?

这间工厂的规模已经可以看到,它占地之广,等于自成了一个天地。

在平地之上,建筑的平房居多,可能大部份都是职员宿舍。然而它大部份都荒废掉了。好像现在居留着的人并不多。

靠山边的地方,灯火较多,大概是人员汇集之处,工厂的进口处,有着一行数十级高的石阶。

他们避开了有警卫把守着的正门栅闸,溜向靠山的地方。

地界上支架着的铁丝网并不很高,以紫飘香和莲姑的武技,她们稍一纵身就可以跨越过去了。

夏落红无法效仿她俩的武技,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为情,他还得踏在铁网上爬水泥柱跨越过去。

莲姑说:“需要我拖你一把吗?”

夏落红摇首说:“不必了,只要你们不嫌我累赘就行了!”

进入了工厂的地界,三条黑影向荒废了的黑巷匍匐而行。

那些房屋,十有九是空着的,甚至于门窗也告脱落。屋内显然已是久无人迹。尽见蛛丝尘封。

“这还算是一间工厂么?”莲姑说。

“看来真有点神秘!”夏落红说。

“你们看,半山上面,有着一间较高级的住宅,屋旁还有游泳池!”紫飘香向他们两人提醒。

“嗯,想必就是马伯伦教授的寓所了!”夏落红说:“他的夫人是讲究享受的!”

“我们不必由石级上去!也许他们的那一座了望台上还有人留着!”紫飘香向他们两人提醒。

“你们可有注意,工厂地界之内,并没有汽车停放着,也许马伯伦夫妇外出还未有回来!”夏落红说。

“但是那间屋子的电灯全亮着!”莲姑说。

“我听到有钢琴的声音!”

“竟有人在此如此的悠雅么?”

莲姑领在前面,先行溜了过去,她选择了一个适当的地点,双足点地,向上一登,踩墙壁向上纵去,双手已搭住栏杆的边缘,再一哈腰,已爬到地面之上,整间的房屋在望,屋前的游泳池,花圃,凉亭,布置得还挺雅致的。

钢琴的琴键,时而响着,时又歇了下来,弹琴的确是在屋子之内。

紫飘香跟着莲姑,也爬上了这幅高地,夏落红的技术较差,他需得用钢爪软索才能爬上这高台。

屋内的纱帘全部垂下。但由于灯光亮着,屋内的情形隐约可见。

莲姑和紫飘香已绕着屋子走了一转,它的面积还相当的不小,卧房、书房、餐厅、厨房浴室……都布置得非常考究。

“屋子之内,只有两个女人。”莲姑说。

“那弹琴的正是马伯伦夫人,另外的一个是印度女仆!”紫飘香说。

“这证实了冒牌的马伯伦教授并不在家里!”

“当然,他的汽车也没留在家中!”

马伯伦教授夫人,坐在客厅角隅的一旁,她的形状,颇有“芳心寂寞”的表情。

夏落红扒窗窥看,只见马伯伦夫人无精打彩,单手撑头,只手抚弄琴键。发出了单音。她显出了心思重重,有惆怅之感。

印度女仆,坐在餐厅桌边拭擦银器。

这间屋子之内不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莲姑为了表现她的武技,窜上了屋顶,四下里窥探了一番。一忽儿又溜了下来,和紫飘香会合。

“水塔上面,的确是一座了望台,还有一个人在把守着!”她说。

紫飘香说:“那是通往工厂的必经之地,也许他们看守的目的是工厂的大门!”

“我们溜山边过去,就不会被他发现了!”

他们三人,经商议停留之后,由夏落红负责留守在屋子的附近,暂行监视着马伯伦夫人。

紫飘香和莲姑绕着山边走,不一会,已来到工厂的屋檐下。经打量了地形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跃上了屋顶。

那间工厂,是连栋建筑的,厂蓬约有五六座,烟囱早经熄了火,大概停工已经有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她俩在厂房的蓬缝之中行走,这样就不会被了望台上的人发现了。

她俩找着有好几扇通风窗,那些窗户,已经是多年没有启开过了。尘垢堆积约有寸厚。下面是黝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是否应该启开一扇窗户,我们下去看看?”莲姑问。

“这间工厂,好像是连着山势建筑的,秘密部份,应该是在山的里面!”

“你的意思是先进入山里去的一部份?”莲姑踌躇说:“但是我实在看不出山里面会有什么瞄头!”

“骆驼说得对,这间工厂早告歇息了,它还能养活那么多的人,必然会有神秘的地方,我们在工厂外面,看不出它的神秘所在,就该深入,进山内去发掘!”

莲姑冷嗤,说:“我看你十成是中了那个老骗子的毒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人家的资格老,经验丰富,就不妨听他的指点,试试看!”紫飘香说着,向莲姑一招手,就率先领在前面了。

她在那破烂的仓库的屋背上疾走如飞,向着靠山面海的地方溜了过去。

莲姑的嘴巴虽嘀咕着,但却紧跟着紫飘香同行。

“你看,海面上有着灯光的反映!”紫飘香在山缘的海边停留,提醒莲姑说。

“岸上有灯光,海面上必会有反映的!”莲姑说。

“不!我指的是由山上面反映下来,正是面海的方向!”紫飘香说。

“山上面么?”莲姑还不大肯相信!

“嗯,仓库连着山的部份,必有隧道可以通进山里去,山后面必另有天地,但是我们不必由隧道进去!”

“跨过山去么?”莲姑犹豫不决。

紫飘香已掏出了钢爪软索,向山上面抛去。

那座山壁高有好几丈,还很不容易爬得上去,好在紫飘香的技术娴熟,瞬刻之间,她已经将钢爪搭牢了,徐徐揉绳而上。

那地方,正好是背着光的,就算仓库旁的那座水塔上的了望台有人守卫,他也不会看得见的。

莲姑见紫飘香有了行动,她也没敢怠慢,抓牢了紫飘香的软索,跟在她的后面,也爬上山去了。经过两次抛索爬行,她俩在一幅山壁上,站住了脚。

下望像是一条深坑,正如紫飘香的所料,那是另一个天地。

深坑下面约有两丈高,到处是房屋,盘山的地方,可以看到有不少供人通行的石级,还架着有扶手栏杆。

那些房屋,参差不齐,也有着辽阔的广场,说它像是学校,也可以说它像是兵营。

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呢。莲姑说:“我们只要落在一条石级的通道,就可以随意行走了,我相信所有的道路都是通的!”

紫飘香说:“是最靠山上面的那栋房屋,好像建设得较为特别,我们不妨由那地方先行查看!”

“我怀疑以前这地方是一座兵营!”

“现在你该可以想得到马伯伦教授之所以养保镖打手的原因了吧?”

莲姑的急性子又告开始,她先行垂绳下去,用蜘蛛坠丝的方式。

这时候,紫飘香反而跟在莲姑的背后了,不多久,她俩已同时落在一条筑有扶手栏杆的山路通道之上。

栏杆是用铅造的,有了相当的年代,油漆也脱落了。

“嗨,你看这个!”莲姑有了新发现。

在道路之旁,有着一座石塑的东西,它灯不像灯,亭子不像亭子,下面刻有“奉献”二字。

“嗯!我明白了!”紫飘香说:“这是太平洋战争时期日本军阀的遗物!”

“可能是他们建筑的一项军事秘密的基地,所以它会如此的神秘!”

那些依着山势所开辟的道路,弯弯曲曲的四通八达,建筑艺术,已可以完全看得出,是日本化的,可以证明,紫飘香和莲姑都没有看错。

“山下面有灯光的那一列房屋,好像是牢房!”莲姑说。

“在过去时,恐怕是关禁囚犯所用的,现在可能大不相同!”紫飘香说。

“这里大半数的房屋也都是空着的!”

“假如说,这座工厂已经宣告停工了的话,谁都应该离开这里,它真是一幅恐怖地带,形成另一个世界!”

“山上面的那栋房屋,好像还有人影,我们先上去窥探一番如何?”莲姑说。

于是,她俩爬上那弯曲的石级向最高层爬上去。那像是基地的司令部建筑物。

莲姑有习惯,她喜欢纵上屋顶,然后绕屋子遂窗窥探。紫飘香却是先窥探整间屋子四周的地形,遇有不测时可以先知道退路。

那栋房屋原是平房建筑物,屋底的下层悬了空,有半座是利用支柱架设在倾斜的山岩之上的。

莲姑已上到了屋顶之上观察过,那上面有着气象仪器,还堆叠有沙包等物,在过去时恐怕是用以架设高射炮所用的。

在屋顶上面,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这栋房屋的面积,它是长方型的,至少占地有二三千尺。

她以倒挂金钩的方式逐窗观察。

说也奇怪,这间屋子整栋像是一所巨型的化验室,它包括有各种的仪器,药库、材料库,还有图书馆部份,像是研究学问的一个场所呢。

在此夜深人静的当儿,还有着好几个人正在进行化验。

他们大多数还是年轻人,判断他们的年龄,不会有人超过三十岁。

那些年轻的学者,有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的,也有瘦弱得皮包骨的……

其中有人在翻阅图书,也有人在配药料,还有操作仪器的。

这真是无可思虑的事情,她们不远千里而来,冒尽了艰险,所发现的竟是一座科学馆么?

紫飘香爬在悬岩一面的窗户上,同时地在逐窗观察。

倏地,莲姑在屋顶上面向她吹口哨传递消息。紫飘香就立刻登上屋顶上去。

“我以为这是贩毒的总机构,怎知道是一所科学馆?”莲姑说。

紫飘香说:“问题不是更接近了吗?委托你的当事人要找寻她弟弟单英奇,正是对化学有兴趣的!”

“那只是老骗子骆驼个人的测臆,未必他能一猜就中?”

“事实真相如何,已经距离不远,说不定这化验室内的青年人,就有着单英奇其人在内!”

“这样下去,你可能会中了骆驼的毒的!”

“我们现在,需要在这些人之中找寻出谁是单英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怎样进行呢?”

“我仍在考虑!”

蓦地,靠山的方面闪出了一道亮光,是一扇门启开了,那是从仓库的一方面透过来的。

两条人影移动着,顺着亮光向房屋的这一方面过来。很可以看得出,那是一男一女。

紫飘香和莲姑紧伏在平台的地面上密切注意着。

莲姑忽而拍了拍紫飘香的肩膊,说:

“你看出了么?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她是马伯伦夫人寓所里的印度女仆!”紫飘香说。

“男的那个,正是她们的司机鲁获!”

“这两个人在这时间,忽然走向了这一方面,必然有问题!”紫飘香。

“嗯,他们是走向了这间科学馆!”莲姑领在前面,随着那两个人移动。

不一会,印度女仆和鲁获两人,已绕出了大道,落下石级,向化验室过来了。

那间化验室的进口处,还有着一名类似警卫门房一类人物。

他替这两位访客拉开了玻璃门。鲁获和印度女佣双双进入化验室内。

这时,紫飘香和莲姑都得以倒挂金钩的方式,倒挂在屋檐上向内窥看。

只见鲁获和那名印度女仆直趋至图书馆的部份,和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青年人交谈。

那青年人不断地摇头摆手,像是拒绝了他们什么事情。

鲁获就和那青年人发生了争吵,两个人俱是手指划脚的。

可惜所有的玻璃窗都经过了密封,紫飘香和莲姑都听不见屋内在说些什么事情。

一忽儿,那青年人拾起了书案上的电话,他又好像和电话内的人发生争吵。情绪表现得十分激动。

鲁获和那印度女仆傻傻地站着,有无可如何的感觉。

究竟那青年人在吵些什么呢?又是和什么人在吵架呢?

过了一会,那青年人的情绪好像缓和下来了,他坐到椅子上,捧着电话听筒,像在听对方的倾诉。

又再过了片刻,电话挂断了,他放下听筒,双手捧着头。有苦恼与沉痛的表现。

女仆附上前劝慰,鲁获也在一旁帮腔,又过了好几分钟,那青年人以指拭抹泪痕,站了起身。

于是,他们三个人走出了化验室。

这真是一出哑剧,莲姑和紫飘香俱看不懂。

这三个人,离开了化验室后,上了石级,走上大道,由原路山壁的地方走过去。

山壁处的那一扇门还未有关上,亮光仍然透过山壁射了进来。

紫飘香倏地笑了起来,说:“假如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青年人可能就是单英奇了!”

莲姑愕然,说:“怎样见得?”

紫飘香说:“事情很显明的是马伯伦夫人派鲁获和印度女仆过来,请这青年人过去,青年人拒绝,有着气忿的形状,打电话过来的也是马伯伦夫人,情侣争吵,形状上是可以看得出的……”

“你又怎能证实青年人就是单英奇呢?”

“他们两人不就是在恋爱之中吗?单英奇将他的心血所得呈献给海玲了!翠玉图上不是刻得很清楚吗?”

“这样说,我们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们可以由原路回去了!”

“何必麻烦?我们追踪在他们之后,一点也不费事,就可以回到山外面去了!”

紫飘香说:“不!这一地带,可能到处都布置着有警卫,还是翻山过去,比较安全!”

“你为什么怕事起来了?”

“在事情真相还未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最好是不露声息为妙!”

莲姑的心中固然反对紫飘香的谨慎作风,但她仍然遵照紫飘香的吩咐,两人由原路翻过了山,走工厂的屋背,回到那所大厦的跟前。

夏落红仍守在原来的地方。

“两位可有什么新的发现?”他问。

“翻过山去,另有天地,相当的神秘!”紫飘香回答。

“工厂么?”

“不!那像是监牢,其中还有着类似科学馆的化验室!”

“真是奇怪?”

“你可有看见司机鲁获和印度女仆请来了一名青年人?”莲姑问。

“他们刚进入屋子去不久!”夏落红说。

“那个青年人,可能就是单英奇,我们要找寻的人!”莲姑说。

“怎样见得?可有什么证明?”

“紫飘香作如是的判断!”

他们正讨论着的时候,忽而,寓所的大门启开了,只见司机鲁获和那名印度女仆自门内行了出来。

鲁获说:“我们留在屋内反而碍事,倒不如让他们两人自己去谈!”

女仆说:“时间不早,我该回到宿舍里去了!”

印度女仆离去之后,鲁获闲着无聊,他点燃了香烟,在寓所门前的石阶上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又找了一块石阶坐了下来。

看情形,他可能是留守在寓所的附近,特别为马伯伦夫人做护卫的。

紫飘香和莲姑等三个人,躲避开前门的位置,溜至屋后。

这时,只见客厅之内,马伯伦夫人和那位青年愁眉相对,有苦难言的形状。

马伯伦夫人不时地好言慰劝,由于说话的声音很低,隔在屋外,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莲姑又登上了屋顶。

紫飘香关照夏落红说:“你要注意着大门前的那个司机,若有不对,不妨先发制人!”

夏落红唯唯喏喏,反正他的武技,远不及紫飘香和莲姑两人,留守在地面之上,反而对他有好处。

紫飘香也登上了屋背,她和莲姑以倒挂金钩方式,居高临下,窥看屋内的动静。

“桌子上摊开有一叠文件,不知道那是属于什么样的文件?”莲姑说。

“可惜她们所说的话,我们全听不见!”紫飘香说。

忽而,屋子内像是争吵起来了。

“你完全是欺骗我的……”青年人大叫起来,声音传到屋外。

只见他,泪痕斑斑,哀痛欲绝,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马伯伦夫人,低声下气,施展了狐媚手段,渐渐地,又把青年人的气恼压制下去了。

莲姑向紫飘香说:“我们长此耽搁着,看不出会有什么样的苗头,也许不久之间,马伯伦教授就会回来,也许天色亮了,我们就白耽误了此一夜……”

“以你的意见,又实行动武么?”

“至少,我们要弄个水落石出!”

“据我所看,冒牌的马伯伦教授是故意躲避开的,可能是故意让马伯伦夫人骗取那青年的另一份配方!”紫飘香说。

“我们不采取行动的话!永远发掘不出它的真相!”莲姑说。

“大门前面还有着她的保镖!”

“那是很容易就可以将他解决的!”

“先关照夏落红,别动以外的人!”紫飘香说。

于是,她们俩人,又次从屋背降了下来和夏落红会合一起。商议停当之后。莲姑先行溜出正门。

司机鲁获仍坐在石阶之上吸烟,莲姑绕到他的身背后,蓦地一扑上前。

鲁获听得声息,正回过头间,莲姑双脚凌空飞起,对准了鲁获的胸膛跺去。

鲁获还来不及看清对方是什么人,已倒头栽下石阶去了。

他一阵打滚,跌得七晕八素,莲姑又如流雷似地溜下石阶,抬脚对准鲁获的下颚踢去。

“啊哎……”鲁获昏倒了。

屋内的青年和马伯伦夫人听得声息,觉得屋外情形有异,愕愕地扒窗向外窥看。

紫飘香和夏落红两人便推门进内,溜进了客厅。

这两个人俱是一身黝黑的夜行衣在午夜之间,突然闯入,自是使人骇怕的。

“什么人?……”那青年人惊恐地说,一面,他和马伯伦夫人搂做一团,直打抖索。

“你可就是单英奇么?”紫飘香指着他说。

“你怎知道我的名字的?”他问。

“我是受令妹单倩如的委托,找寻你的下落的!”

“妹妹?我怎会忽然间有一个妹妹?……”

“你是在抗战期间逃难走失的一个孤儿,有一个名叫阿福的老佣人带着你!”

“阿福已经过身了!”

“是的,假如他活着的话,当可以告诉你全盘的详情!”

马伯伦夫人细看紫飘香和夏落红的脸孔,很觉面熟。

当然,她不会记得这两个黑衣人俱是在G市时在她的宴会上当过贵宾的。

“你们二位,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她呐呐说。

“马伯伦夫人,你的狐狸尾巴拆穿了,因为我们进入这座工厂之先,曾经发现马伯伦教授的坟墓!”夏落红说。

“马伯伦夫人?……”单英奇大愕,怔对着他心爱的人。

“谁是马伯伦夫人?”她意图狡赖。

“我们现在要查询的是那个冒充马伯伦教授的是什么人?”夏落红再说。

“马伯伦夫人?你……还有冒充的马伯伦教授?”单英奇激战不已。

马伯伦夫人着了慌,蓦地高喊起来:“来人,鲁获……”

紫飘香喝止,说:“你的丑态毕露矣,你高声怪叫,反而对你不利!”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午夜之间闯进民宅,是干什么的?打劫么?”她还打算逞顽以图狡赖。

紫飘香自腰间取出了翠玉图,交到单英奇的手中,边说:“这可是你所有的一件宝贝?”

单英奇更觉奇怪,说:“为什么会到了你的手中了呢?”

“这饰物共有八块,乃是你们单家的传家之宝,我还有其他的照片在此!”

单英奇翻过那些照片,细看了一番,八块翠玉图,组成了一串饰物。他的那块“卧冰求鲤图”正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的七块翠玉图在什么地方呢?”他呐呐问。

“在令妹单倩如的手上!”紫飘香说。

单英奇固然是自幼和家庭失散,由那名唤做阿福的长工带着他流离异乡。在日常之间,阿福经常会提到他过去家族中的情形。

阿福已经古人了,但是在单英奇的记忆之中。多少还留着有若干的印象,好像是阿福曾经提及过有关这类的事情。只是当时,他没将它摆在心上而已。

“我的妹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他问。

“她在南洋,我们是由G市来的!”

“这样说,我并非是孤儿了,还有家族活着!”

“非但有家人活着,而且还是一个大家族!”紫飘香说:“要知道,这翠玉图乃是你们单家的传家之宝,它共有八块,你的祖母在抗日逃难时,将它分配给八个孙儿佩戴,包括有你的堂兄弟姊妹在内!”

单英奇半信半疑,不觉就涔涔泪下了,由此可见,他生活在这些年代和环境,是非常艰苦的,这时,等于遇见了亲人一样。

“我能和我的亲人见面吗?”他问。

“当然,这是在于你了!”紫飘香说:“令妹的目的,就是要我们接你回去!”

“好吧!我们离开这里!”

趁在这时间,夏落红已经将桌面上摊开着的许多文件一一翻阅完毕。

“啊哟,这简直是一个大骗局!”他说。

“什么骗局?”紫飘香也需要了解文件的内容。

“他们需要建造马伯伦教授工学院,包括奖学金还要替马伯伦教授塑立铜像!”夏落红再说。

“这是事实!”马伯伦夫人大声咆哮。

“活着的那个马伯伦是谁?”紫飘香问。

“马伯伦教授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单英奇说。

“那么冒充马伯伦教授的是什么人呢?”她再问。

“谁冒充马伯伦教授?”单英奇问。

紫飘香便指着马伯伦夫人说:“你问这位马伯伦夫人时,她当能够了解!”

“马伯伦教授夫人?……”单英奇很觉难堪说:“她是马伯伦教授的英文秘书!”

“是的,除了在吉打里海岛之外,余处的地方,都知道她是马伯伦夫人,我们尚且还有图片为证!”夏落红说。

单英奇表现得至为气恼,向海玲说:“你什么时候变成马伯伦教授夫人的?”

这个女人,有变成恼羞成怒的形状,说:“你别听他们瞎说……”

“冒充马伯伦教授的是什么人?”他问。

“我不知道……”她说。

“我明白了,必是胡兰生!”

“胡兰生么?”夏落红顿感到事情更与他们判断更接近了说:“伯伦化工厂前身就是兰生化工厂!”

单英奇说:

“一点不错,兰生化工厂因为经营不善,所以将整个的工厂连同设备售卖给马伯伦教授,他仅保留了百分之十的股权!同时,马伯伦教授为了顾念胡兰生的生活和精神上的安慰,还委给他厂长之职,所以胡兰生也几乎等于是这里的主人!”

夏落红便指着了马伯伦教授夫人说:“那末这位马伯伦夫人呢?她既是马伯伦教授的英文秘书,为什么要冒充……”

单英奇紧锁眉宇,说:“马伯伦夫人早在十多年前去世了,马伯伦教授为了专心一意在科学求发展,因此并无续弦之意,她若是冒充马伯伦教授夫人的话,必然是和胡兰生勾结的!”

紫飘香点头说:“所以,我们在加尔喀答的办事处里,发现有兰生其人使用那部无线电话机,就是这个道理,胡兰生其人,已经是控制了全局了呢!”

“我觉得另外有一桩事情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夏落红提出了新的问题。

紫飘香和单英奇聆听着,因为这间工厂内部的问题好像还不只是一桩呢。

“什么问题,你只管说,我若能解答的,一定尽力给你们解答!”单英奇说。

“马伯伦教授的死因是怎样!”

刹时间,那位冒充的马伯伦教授夫人,脸色大变,一方面是羞怒,一方面是惶恐,竟然浑身战悚,连话也说不出来。

单英奇思索了半晌,呐呐说:“马伯伦教授是年老,心脏衰弱,患脑溢血去世的……”

“不可能是谋杀么?”

“谋杀么……?”单英奇瞪了谭海玲一眼,说:“我不知道,是胡兰生请的医生,由那位医生负责医治,出具死亡证书!”

谭海玲呜咽哭了起来,殷殷悲切,究竟她是反悔还是自感惭愧,很难了解。

“RX人造纤维又是怎么回事呢?”紫飘香又问。

“那是马伯伦教授最先研究的,我将它完成!”单英奇说。

“你将是项成就,赠送给这位冒牌夫人了?”

“是的,我们共处了多年,想不到她一直在骗取我的感情!”

“我没有……”她号啕大哭起来。

“难道说,你一点也不知道她和胡兰生勾搭?”紫飘香说。

单英奇黯然,说:“在商职学校里,我原是一个刻苦的工读生,毕业后,承马伯伦教授提携,在他的工厂里做一名化验师,为一不辜负师恩,我刻苦工作,刻苦研究,实在说,我在化验室里的时间较多,谭海玲和我的感情,也就是在化验室内产生,我以为她是挺纯洁的,因为过去,我们曾是同学,马伯伦教授又不会看错人,他能提拔谭海玲小姐做他的女秘书,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至少,她的为人不会错,但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一个人,狼心狗肺比禽兽还不如呢,我被欺骗了,骗取了我的感情,又骗取了我的心血收获,我已经了解,所谓的马伯伦教授基金会,奖学金、建花园、塑铜像,全都是假的,她和胡兰生是为扣着我们,继续榨取我们的心机和智慧,你们还不知道呢,还有几十个学生,他们都是马伯伦教授最优秀的学生,可能都会有特别的成就,和我一样的被蒙骗着,日以继夜地刻苦工作着,冀图有所成就,以报师恩,这种手段,未免太可怕了。怪不得胡兰生随时随地派有人监视着我们,当我们是囚犯,比犬马不如,用心恶毒,真是衣冠禽兽……”

谭海玲被不断地斥骂,哭得死去活来,她的情形,似已有了反悔,几乎痛不欲生呢。

夏落红再说:“胡兰生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单英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所住的,和工作的地方,是在小洞里面,隔着一重山,外面的事情,我全不知道!”

夏落红便掀起了谭海玲的胳膊,说:“你的马伯伦教授到什么地方去了?”

谭海玲已经是哭得肝肠寸断,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断地摇头。

“看情形,我们也应该离开了,究竟在这座村庄里,胡兰生布置了有多少职业凶手,我们全不知道呢!”夏落红说。

单英奇也说:“我也感到奇怪,这间工厂里,何需要警卫重重的呢?它的情况,既不像军事机关,那些管闸门的,看似都是三头六臂的人物!”

夏落红和紫飘香磋商,说:“现在我们要离开这里,单英奇跟着我们走是全无问题,但是这个女人该怎么办?”

紫飘香说:“我们理应带着她去见骆驼,那么,全案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夏落红说:“她肯就范么?”

紫飘香冷嗤,说:“她的姘头胡兰生原是贩毒起家的,是一名毒犯,假如说,她肯乖乖地跟我们走时,也许我们还可以给她一个自新的机会,要不然,他和胡兰生同时落网时,便就是贩毒共犯了,我们可以听由她自己的意思!”

谭海玲大为吃惊,她搞不清楚胡兰生为什么会扯上贩毒的关系?

“我不相信……”她说。

“不妨告诉你,过去兰生化工厂就是一个贩毒机构,工厂的产品是用作掩护他的贩毒行为,以后为什么会售让给马伯伦教授,我们还搞不清楚,至于贩毒的证据,已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紫飘香说。

“老天……”她又泣不成声。

“你是否愿意跟我们离开?”紫飘香再问。

单英奇年轻,有着慈善心肠,他开始软化了,说:“海玲!我看你还是跟着我们离开这地狱地带吧,我能了解你并非歹人,就只是虚荣心过重,马伯伦教授去逝以后,胡兰生掌执大权,你就以为是‘攀龙附凰’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被虚荣迷了心窍,你尚年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参加谋害我的老师?否则,就只有祈祷上帝救你了!”

“我全不知道……”她说。

这几个人便离开这间寓所,紫飘香照顾着谭海玲,夏落红照顾了单英奇。

走出门外时,只见莲姑已经将鲁获五花大绑吊在树上,嘴巴上塞了布物。

她是省得鲁获醒转时再度发生麻烦,所以将他绑着挂在树上。

“怎的?都搞妥当了么?”她问。

“一点也没搞错,这个青年人就是单英奇!”紫飘香回答。

“嗯,这一来,单倩如会高兴煞了!”莲姑高兴说:“那么冒充马伯伦教授的又是什么人呢?”

“他的名字叫做胡兰生,正是这间工厂前身的主人,现在我们尚怀疑马伯伦教授是被他谋害去世的。”紫飘香说。

“多么可怕!”莲姑说:“这个冒牌的马伯伦夫人又是谁呢?”

“她是过去马伯伦教授的女秘书,虚荣心使她走错了路!”

“假如她也参加了谋财害命,我们何不在此就将她宰了?”

“不,我们理应给她一个自新的机会……”

“这种女人,让她留在世间上,始终是一个祸患!”莲姑说。

“事情的真相还未有完全清楚时,不必太过武断了!”紫飘香。

“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否则不久就要天亮了!”夏落红向她两人提醒。

莲姑顿了一顿,说:

“依我的方式,放一把火,把这地方烧为平地………”

紫飘香阻止,说:

“不可以,要知道,这一来,会连累多少的无辜!还有许多学生,他们为报师恩,日以继夜的不停研究,工作,还是被蒙在鼓中呢?”

“胡兰生是一个恶人,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绳之于法!”莲姑说。

“目前的问题撤退最要紧,等到全案结束时,我们再收拾这地方!”紫飘香说。

有谭海玲给他们带路,他们行动可方便得多,抄近路下了山,溜过空屋废墟,迈过闸口的看守,轻易地就离开了那座村庄。

汽车仍等候在草丛之间,他们一行上汽车,神不知鬼不觉就离去了。


骆驼只身重返去吉打里市镇,他需得等候左轮泰的消息。

他们事前就有了密契,雇来的一艘游船仍让它停泊在公用码头之上。

左轮泰抵达吉打里海岛时,只要找着那条船,就不难知道骆驼居住的旅馆,或是到了什么地方,连络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骆驼行到公用码头处打了一转,他向船员询问,还未有左轮泰的消息。这街市上也没有什么好蹓躂的,因之便回返旅店里去了。

骆驼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过了舟车劳顿,但觉疲乏不堪,他很希望回返房间里去小睡一番以恢复疲劳。

当他推开房门之时,可发生了意外。

原来房间之内,早有着两个人,骆驼一看,正就是那位冒牌马伯伦教授。另外的那个人是他的保镖王俊,手中还握着一支短枪。

骆驼自会认识这两个人的,心中暗叫糟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未有找上他们的麻烦,麻烦却已经找上门了。

骆驼惟有装糊涂,故意说:“你们二位恐怕是走错了房间了,这所房间,我已经租下……”

马伯伦教授说:

“不必装佯,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赫赫大名的大骗子骆驼!”

“这与你又何干呢?”

“找麻烦的是你,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苦苦追踪,又雇了汽车追到东港,窥探我的工厂,目的何在?”他气汹汹地说。

“为什么指我窥探你的工厂?这真是无稽之谈,你的工厂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骆驼说。

“哼!别以为你的行踪秘密,你的狐狸尾巴早已露出来了,吉打里交通不便,所有的汽车,总共没有多少部,我向出租汽车的公司稍一查问,立刻就知道是你所租用的!”

骆驼哈哈大笑说: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也不必瞒你了,因为我发现你的身分有问题,马伯伦教授早在多年前就已去世了,而且RX人造纤维的配方也不是你发明的?那位发明人姓单,叫做英奇,我们正负责找寻他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有单英奇其人?”

“翠玉图的背面上,不是刻得很清楚吗?单英奇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被你幽禁在你的工厂里面?我很快的就可以查出来了,我已经派出有人潜进你们的工厂里去了,午夜之后,真相就会大白,你的假面具也就全拆穿……”

“骗贼,我不会让你活到午夜之前,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你还打算谋杀我么?”

胡兰生说:

“反正我已有一次谋杀的经验,也就不在乎第二次了!”

“你谋杀了单英奇?”

“不,马伯伦教授就是被我谋害的!”

“原来如此,谋财夺命,还顶替了教授的身分在外招摇撞骗!”

“现在给你一点机会尝尝我的手段!”胡兰生一偏首,王俊便趋了上前,将骆驼架着。

“你们打算怎样?”骆驼问。

“乖乖地跟着我们走!”

“到什么地方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胡兰生说。

“你们别搞错了,我并非只身一人到吉打里市来的,我还有几个伙伴!”骆驼说。

“我很清楚,因为你们雇用了两部汽车,现在,我先收拾你,然后顺序安排收拾他们!”胡兰生说。

“我到什么地方,总得给他们留一句的!”骆驼说。

“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么?”

王俊一手揪住骆驼的膊胳,枪口顶在他的背脊上强逼他走出房间去。

骆驼手无寸铁,又斗这个人不过,心中固然焦急,但那有什么用场呢,他有着一肚子的歪计,这时也耍不出来了。

胡兰生有打算谋害他,那已经是不容考虑的事情了。千辛万苦来到吉打里市,而丧生在这家伙的手中,岂不冤枉么?

王俊和胡兰生两人没让骆驼走正门,他的房间,透进一条狭巷,是可以由侧门出外去的,那就不会被旅店的人看见了。

“装做得自然一点,我的枪口在你的背脊之上,要知道,我的手指头只要一扳枪机,你的胸口就会前后贯穿两个洞,就活到这把年纪了!”王俊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高歌赴死,从容就义么?”他问。

“你干了毕生的骗子,想必骗人也不少,现在临终之前,应当好好的反省一下了!”胡兰生说。

骆驼说:“我的行业,固然有时候要骗骗人的,但在我的毕生之中,还从未有贩过毒,也没有干过谋杀的勾当……”

“你知道的越多,当然死也会甘心了的!”胡兰生一笑,已架着骆驼来到一部汽车的旁边了。

“请!”王俊拉了门。

“还要坐汽车么?到什么地方去呢?”骆驼故意拖延,他的眼睛东张西望地希望发现救兵。

“这是吉打里市最好的一部汽车,可以说是礼车了,现在,等于是给你送殡!”

“我的人还没死,送什么殡呢?”

“就当它送活殡呢!”

骆驼被逼乘上了汽车!王俊的枪口仍顶在他的胸口之上。

胡兰生却坐到了前座,由他自行驾驶,马达发动了,骆驼仍看不到一个救兵。

这时,他真后悔只身离开了夏落红等的人,连一个援手的人也没有。

汽车已经启动,只刹时间已离开了吉打里市,奔上了公路。

骆驼还记得这条道路,他是驶往东港方面去的,假如说,胡兰生和王俊两人是打算将他绑架到东港伯伦化工厂去的话,那末和夏落红等的人碰上了头,他还会有获救的机会。

“我们真的要到什么地方去呢?”他再次问。

胡兰生说:

“以你这个老骗子而言,应该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我们正要给你找一个墓穴给你葬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在成全你,其实,你只要在此地葬身,至于是在什么地方,应该不在乎才对!”

骆驼说:“我对生死向来看得平淡,但是假如没有孝子贤孙两旁侍殓,我死不瞑目,有你们二位在旁,是不够的!”

王俊激怒说:“呸!这家伙还占我们的便宜!”

胡兰生淡笑说:“人之将死,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的,你就当他放屁算了!”

骆驼注视窗外,那条道路的确是通往东港的方面去的。

道路上绝少会有车辆往来,东港已经在望,看情形,这一次是必然死定了。

骆驼的心中不断地盘算,他觉得死在胡兰生和王俊的手中,很有点“窝囊”,实在太不划算了。

汽车已经抵达东港,它并没有停留,绕上了山道,是驶往伯伦化工厂的方面去。

上到山坡之上,前面是一幅广大的平原,长满了青草,左侧的新开辟的梯田,重叠上山,再前面就是乱葬岗了。

马伯伦教授的墓碑,老远就可以看到,它高立在那里。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骆驼被这两个人绑架到此,心中也感到寒凉,实在说,他好像是已经绝无生还的希望了。

他的心中还念着的是夏落红和紫飘香和莲姑等的几个人,照说,他们实行夜探马伯伦工厂,在日落之前,是绝对不会动手的,那末,总应该停留在工厂附近。

胡兰生的汽车驶到这山上平原,他们总该会发现的,及时赶来救他一命,免致他丧生在这两个恶徒的手里,这仅是骆驼的想法,死里求生,但是当前的山野上,竟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胡兰生将汽车驶进草原里去,原来,在草原之中还有着一条泥路,它是可以通往乱葬岗去的,只是它被高及人腰的野草所掩盖了。

汽车绕过了梯田,一呼儿,穿上山去,前面就是乱葬岗,墓碑乱石,坟塚参差重叠,有些棺木还露在黄泥外面,看似令人毛发悚然!

马伯伦教授的墓碑高高屹立在山岗顶端,胡兰生却在山下停车。

那地方有着一方挖好的墓穴,旁边还停置了一口新的棺材,锄铲等器具架在棺木旁边。

王俊架着骆驼走下汽车,胡兰生露出了邪笑。

骆驼看见那口棺材就很不自在,假如说,葬身在此棺木之中,岂不冤枉么?

胡兰生已趋了上前将棺材盖揭开,棺材内是空着的,但是却有一块石头在内。

他边说:“印度是佛教国家,一个人过生之后,多以火化为主,但是我们华侨,仍然却墨守陈规,要以入土为安,所以,这座坟场就相传下来了!”

骆驼保持了冷静,说:

“你冒替马伯伦教授的身分,最不聪明的地方,就是让它的墓碑高竖在此,那么,因你冒充得很得体,还有马伯伦夫人给你作为掩护,但是若被人发现这座坟墓时,身分岂不就拆穿了么?”

胡兰生笑了起来,说:

“对的,事前我也曾考虑过这问题,但是我冒充马伯伦教授并非在吉打里海岛,我到外面去活动。至于马伯伦教授的这坟墓,它等于是马伯伦教授精神象征,马伯伦教授的许多学生崇敬他的恩师,有此象征留着,他们会日以继夜地不断工作,所有的心血结晶,都会呈送到我这里来,正就是我的收获,因此,这座坟墓绝对不能毁去!”

骆驼说:“你谋害了马伯伦教授,霸占了他的产业,还要吸取他的骨髓未免太过份一点了呢?”

骆驼心中想,这下子可真完了,跨进了棺材,可还有活着的希望吗?王俊可能就会在背后给他一枪,那么,他葬身在此口棺材之中,长埋地下,竖起的墓碑又是属于胡兰生的。将来还有谁可以找到他的尸骨呢?

骆驼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得糟糕到这个程度。

王俊将他架着,推进棺材之中,骆驼站着,准备挨此一枪。

“为什么不躺下去呢,棺材是供人躺着的!”王俊说。

“躺着的是死人,活人当然是站着的……”骆驼回答。

胡兰生格格大笑,说:

“老骗贼骆驼,你为什么不求饶呢?你跪下来,苦苦哀求,也许我们就会饶你一命不死了……”

骆驼一声叹息,不想到自己一生的英名,从来只有算人,没有被人算过的,为什么会栽在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恶汉手里?这真是天意的安排乎?真是死也不瞑目呢。

“躺下!”王俊再次叱喝。

骆驼仍然屹立不动。

王俊一狠心,就用枪柄去敲他的脊骨,骆驼受创,仆倒棺材之中。

胡兰生趋了上前,和王俊合力将棺材盖给盖上,还取铁钉给钉封起来。

“狗娘养的,原来他们是打算给我活埋!”骆驼怪叫起来。

棺材内,密不透风,人被关在里面是怪难受的,假如棺材内的氧气用完,渐渐会昏迷过去,然后慢慢死亡。

这种活埋方法,较之挖坑以沙土掩埋更为残酷,胡兰生和王俊真是够辣手的。

骆驼抬起手去敲棺盖,又抬脚去乱踢一阵,但那有什么用处呢?它早经钉牢了。

不一会,棺材像是在移动了,倾斜起一面,向下滑行。不得了,他们是将棺材推向土坑里去了。

“完了……”骆驼心中说。

棺材顶上,起了一阵唰,唰之声,像是有泥土洒在上面,分明是那个恶毒的家伙,正在用泥土将棺木盖上呢!

唉!骆驼的毕生之中究竟是作了什么孽,落个如此的下场?这是报应乎,下场死得如此的不明不白?

泥土盖到棺木之上,声音越来越是沉重,说明那个土坑已经快埋满了。

骆驼好像是已经死定了。他再用脚去踢那些棺材板也没有用了。

他开始感到呼吸窒息,这时,他开始明白,越是着急,越是费力气时,氧气会耗用得更快,也就是说,加速了他死亡的时间。

砰!他好像听到一声枪声。

那是幻觉还是什么呢?骆驼已开始感到迷糊,他没有把握。

一个人,说什么“高歌赴死,从容就义”,那全是假的,“好死不如活着”……

骆驼并非贪生怕死,他只觉得这样的死法有点不大值得。

但是,他已经连挣扎的气力也没有了,好像马上就要失去知觉啦。

棺材里面闷热,又没有空气,实在说,活着比死了更为难受。

一忽儿,那口棺材又有移动的迹象,好像是有人将它拉出土坑。又好像往下沉。

骆驼自觉是已经死掉了一半了,他连再弹动的气力也没有。

又过了半晌,有拔撬钉子的声音。

砰的一声,棺材盖打开了,骆驼重见天日,一阵清新的空气透进棺材里。

经过一阵战悚,骆驼坐了起身,但他的眼睛是模糊的,眼前一团黝黑,是突然受亮光之所刺,连什么也看不见了!

“真个是阴魂不散!居然还未有死呢!”

是谁在说话,声音十分熟悉。

“左轮泰是你么?”骆驼问。

“我老是及时赶到的!”左轮泰说。

骆驼摔了摔脑袋,好容易回复了视觉,他已经可以看到。王俊中了枪伤,仆卧地上,单手掩着伤口,鲜血仍在外淌。

胡兰生却高举双手站立棺材旁边。

骆驼真可谓是“死里逃生”了,他真不敢想,假如不是左轮泰突然赶到的话,他可能是永远被埋在那口棺材之内了。

左轮泰为什么会突然赶到,又赶到那么的巧,只差几分钟的时间,他可能就是返魂乏术了。

王俊伏在地上,他的伤口血流不止,可能是受伤了之后,左轮泰又逼令他将棺材挖出来的关系。一经用力,伤口流血的情形就会严重了。

胡兰生脸色如纸,刚才一副威风凛凛的形状完全消失。他像是一头斗败的公鸡,有神无气了。

左轮泰趋了过来,搀扶骆驼跨出了棺材。

骆驼说:“左轮泰,你是怎样会找到这里的?又怎会及时赶到的呢?”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

“其实呢,我早就应该出现了,我抵达吉打里海岛之时,赶到旅店,不见你的人,我便想到你们可能是赶往伯伦化工厂去了,在吉打里市,交通工具是最为严重的问题,我几经查问,找到了那间出租汽车公司,刚好准备打听你们租用的汽车的去处时,这位冒牌的马伯伦教授比我先到了一步,当然,他事情就发生得那么巧,我站在旁边,他们两个人一点也不知道,在后,我跟踪到了旅店,他们两人偷进你的房间,又将你绑架出来。我都守在他们的那部汽车的附近,在后,自然是跟踪着到这地方来了!”

骆驼感到诧异,说:

“为什么你不早出现呢?一定要他们将我关进了棺材,埋进了土坑里去了之后,你才出现?还称做及时赶到?”

左轮泰说:

“初时,我不知道他们打算谋杀你,还采用活埋的手段?我心中想,凭骆驼的智慧,对付这两个小贼种,应该是足够的了……”

“呸!我被关进棺材里面,被钉封起来,你还要等到它入土,埋上了沙土始才出现么?”

左轮泰再说:

“骆驼的绰号称为‘智多星’,有生以来我还从未听说过你有什么失败的事迹,因之,我很想知道,事到临头,你能有什么妙计脱身?我想欣赏你的表演!”

骆驼说:“我能用什么方法脱身?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死!”

“难道说,你在过去时没遭遇过这类的事情?”

“你真狗屁!”

左轮泰说:“我及时赶到,你反而嫌我到晚了,真是不凭良心!”

“你不过是故意要我好看罢了!”

“现在这两个人你准备怎么办呢?”

骆驼说:“非常简单,以牙还牙,将他俩一并合葬进这口棺材里。反正胡兰生的墓碑是现成的,正好留待他自己安葬了!”

左轮泰说:“正合我的心意,这两位亡兄就请吧,无需我动手了!”

胡兰生惊惶不迭,呐呐说:“我想向两位请教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

左轮泰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了!”

胡兰生说:“河井水不相犯,有什么不平呢?”

骆驼说:“关系在商月亭的身上,我和商月亭的父亲是知交,发掘出RX人造纤维工厂之骗局,正是商月亭的父亲所托!”

胡兰生说:“RX人造纤维工厂是属于劳资,金钱与智慧之合作,说什么是骗局呢?”

骆驼说:“RX人造纤维并非是你所发明的,开始发现的是马伯伦教授,承继此项研究的发明人是单英奇,你将它据为己有,以发明人自居,又冒替了马伯伦教授的身分在外招摇,难道说,还不算是骗局吗?”

胡兰生说:“单英奇是马伯伦教授的学生,又是伯伦化工厂的化验师,我身为厂东,替他经营RX人造纤维之发明,这亦不为其过……”

左轮泰说:“伯伦化工厂的前身就是兰生化工厂,是一个贩毒组织,资料已经被我全盘调查出来了!”

胡兰生更觉慌张,呐呐说,“为什么血口喷人?我乃是正当之买卖人,为什么指我是毒贩!”

骆驼说:“证据全部在加尔喀答的办事处,我们已经搜查出来了!”

“简直是血口喷人……”

“你已无法狡赖!资料全在我这里!”左轮泰一拍衣袋说:

“你的兰生化工厂等于是一所转运站,所有的产品是输出的伪装,一九XX年印度的‘反毒组织’破获了一次大贩毒案件,查获之生鸭片有数百公斤之多,主犯逃进大陆,余外的人作鸟兽散,胡兰生,你就是漏网之鱼之一,因之,你的化工厂面临破产之危机,不得已,将它售让给马伯伦教授,借这位老人的名望作为掩护,企图重整旗鼓……”

骆驼说:“资料是怎样得来的?”

左轮泰说:“我向‘反毒组织’调查而来!”

“胡兰生可是通缉犯么?”

“不!主犯是伯里玛,印度国籍,已逃进入大陆,接应人绰号阿兰,正在通缉之中!”

“完全吻合!”

胡兰生咆哮,说:“有一个兰字就指定是我的么?你们简直是胡闹……”

骆驼说:“加尔喀答的办事处搜出你的毒品,还有伪装的样版,证据俱在,你再狡辩也没有用场!”

“难道说,你们代表官方?”胡兰生说。

“天下人管天下事!”骆驼说:“你的丧心病狂令人齿冷,马伯伦教授等于救你一命,你竟忍心将他谋害,冒充他的身分,这原因,不难可想而知,马伯伦教授接收工厂之后,为了安顿你的生活,还委你以厂长之职,在后发现了你不轨的企图,所以你杀人灭口,一方面,因为你是通缉犯,所以正好冒替了马伯伦教授的身分在外活动!事到如今,你可谓是恶贯满盈了!”

左轮泰说:“死有余辜,活埋已经是便宜你了!”

胡兰生改变了语气说:

“你们二位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我们彼此之间,无仇无怨,事已至此,请放开一条生路,今后我隐姓埋名,不再在任何地方露面出头,这间工厂,就算是两位的产业,以此交换如何?”

骆驼哈哈大笑,说:“你忽然认罪了么?”

“我承认失败了……”

左轮泰说:“这间工厂价值如何?”

“至少是数亿元!”

“说它是世外桃源,毋如说,它是人间地狱,它完全与世界隔绝了!”

胡兰生说:“它有许多好处,我们养有许多年轻的科学家,他们不愿与外世接触,可以安心作他们的研究工作!”

骆驼说:

“你的手段可谓卑鄙无耻已极,那些年轻的科学家,想必是马伯伦教授的子弟,所以,你竖马伯伦教授的墓碑在此,是给他们一个精神上的象征,然后将他们当做牛马使用!”

胡兰生再说:“这间工厂的产业,包括了RX人造纤维的发明在内,换句话说,和商月亭合作的股权也在内了!”

“RX人造纤维的发明人是单英奇,你多了一项侵占罪名!”骆驼说。

“谁说发明人是单英奇?……”

“有翠玉图为证!”

胡兰生感觉到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骆驼他们发觉了,再强狡辩也没有用处。当前的问题还是求生重要,他只希望骆驼和左轮泰两人,饶他一命不死。

“不管发明人是谁,反正RX人造纤维是属于伯伦化工厂所有的,我将这间工厂奉赠,这项发明品就附属在内了!”胡兰生说。

“谁希罕你这间工厂呢?”骆驼说。

“相信今晚上以后,这间工厂也不会存在了!”左轮泰说。

“什么理由?”

“紫飘香还比较讲理,莲姑有冲动的脾气,她发现这间工厂的秘密之后,不放一把火将它烧掉才怪咧!”

“放火么?……”胡兰生惊恐。

“我这个义女,是什么丑事都做得出来的!”左轮泰说。

“唉!”胡兰生一声长叹,说:“烧掉它也好,反正是与我无关了!”

骆驼摆手说:“现在,还是请你躺进棺材里去!”

“我的苦苦哀求,你们无动于衷么?”胡兰生再次告饶。

“躺进棺材里去活埋,是你的发明,我既然试过了,你也不能例外!”

“放我一条生路,来生‘结草含环’相报!”胡兰生只差没跪到地上了。

“放心,我们若将你活埋,只是多此一举,你是贩毒的通缉犯,理应接受法律制裁!”左轮泰说。

“你们要把我送交官方么?”

“对的,饶你与否,那是官方的事情了!”左轮泰说。

“但送交官方之前,你还是得躺进棺材里去!”骆驼说。

“这是你的一种报复手段么?”

“我要连同这口棺材,墓碑,一并送给官方,因为那是你的财产!”骆驼说:“也许它送到官方之后,他们也用得着!”

胡兰生被逼,也只好躺进棺材里去了。

左轮泰所乘来的,正好是一部旅行车,车顶上有绑行李的钢架,一口棺材缚在车顶的行李架上也至为别致,他们一行,便回吉打里市去了。

当左轮泰的汽车驶出乱葬坟场之时,紫飘香他们一行人正好过去,只错过了极短的一点时间。


紫飘香等的一行,带着谭海玲和单英奇自伯伦化工厂的村庄内出来,他们找着了匿藏在草林内的汽车,正要向回行驶,大路之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正是左轮泰呢,他是特别赶来给两个义女接应的。

但谭海玲和单英奇的问题已告结束。

左轮泰和单英奇见了面,觉得十分安慰,因为单倩如之委托,紫飘香和莲姑达到了任务。

能寻获单英奇其人,真可以说不简单呢。以路程计算,是跑了半个地球了。

“胡兰生可跑掉了,到现在下落不明!”夏落红说。

左轮泰哈哈大笑,说:“胡兰生早已落网,现在已交给了吉打里市警方,这两天就要送往加尔喀答去,他数罪并发,检察官可能还要开棺验尸,假如说,马伯伦教授的确是遭谋杀的,胡兰生难逃刑责,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单英奇听说马伯伦教授是遭谋害的,心中感到万分的难过。

马伯伦教授是单英奇的恩师,他自幼随同家中的长工阿福逃难,流浪来到加尔喀答,初时,是依赖阿福做工抚养,在后投进了马伯伦教授的门下,半工半读,及至长大成人,他对化学的研究也有了成就,不想到恩师他是被人谋害的,假如不是紫飘香等的几个人路见不平出现,沉冤何日昭雪,真难以想像呢。

单英奇还有着一位恩人,那就是长工阿福,他也成为古人,长眠黄土之下,就埋葬在乱葬坟场的山脚下面。

单英奇得离开吉打里海岛了,因之,他得到阿幅的墓地上去凭吊一番。

不过,单英奇还得重返吉打里海岛的东港山上来的。

伯伦化工厂设在这里,那是他的恩师的遗产,同时也是单英奇享誉成名之地,他还有很多的同学留在这里。

那些都是苦学生,也等于是马伯伦教授收养的孤儿。

为着许多理想,以及马伯伦留下的遗志,他们继续努力着,希望能将他实现。

自幼同窗,共同研究,直到有所收成,他全离不开,这所化工厂也许就是他日马伯伦教授的科学馆,它会发扬光大起来。

单英奇的抱负就是如此。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