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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已经登出了大幅报道,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贪官和奸商互相揭发的视频门,已经有了初步进展,可以确定的是,去年年底的临县开发区土地征收过程严重违规,不仅涉及权钱交易,所有村民都没拿到应得的征地款,就被扒了房子,以至于村民们只能住帐篷。政府新闻发言人表示,已经冻结吴仁义和齐达伦的全部账户,大部分赃款尚未转移,会尽快帮村民们补发征地款项,并进一步深查深挖其他该系统内的大小蛀虫。
事情已经办妥,秘籍也已经取得,没理由再在南京待下去,得尽快赶去上海。
从南京到上海,走高速四小时就能到,可是陆钟一反常态,偏偏挑了吃过午饭才动身,而且还不让走高速走省级公路。算算时间,等大家赶到上海,大半个下午都要过去了,找地方落脚,还得找地方吃饭,这一天做不成多少事。这不是陆钟的作风,他不会做这样浪费时间的计划,但是今天不同。一旦把事情办妥,司徒颖就要走了。他是真舍不得,可开口挽留,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他说,她也不一定能答应。
大家都在车上,有些话还真不方便说,可能共同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再不说,怕是要没机会了。咳咳,陆钟有意无意地咳嗽,试图引起司徒颖的注意。司徒颖抱着师父的骨灰盒,无动于衷地看着窗外。
“去过上海,大小姐可能要回家,大家没什么想说的吗?”陆钟不好意思自己挽留,只好把话题引到大家身上。
“司徒姐,你要退出江湖?”何小宝惊讶地问道。
司徒颖不做声,微微点了点头。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呀?姐你那么厉害,要真退出,绝对全国男性‘一哥’最大的损失。”何小宝调皮地反转过身子,问道。
“臭小子,这是夸我吗?”司徒颖摆出大姐头的架势,反问道。
“不走行吗?我舍不得你。”梁融出言挽留。
“我也舍不得你,你要是走了,全国最拉风的视觉系老千二人组就算完蛋了。”单子凯跟司徒颖也搭档惯了,虽然被长期压迫,但这么多年的同门之情的确深厚。
“妹子,真的不能再多待一阵子吗?我跟小何才刚刚加入,还不算太懂行,你要是这时候退出了,绝对是这支队伍最大的损失。”曾洁真诚地说。
“我知道大家对我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决定我考虑过很久,而且早就跟陆钟说过,相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来的事,不用太担心。”说到这里,司徒颖终于看了陆钟一眼,只不过目光的接触是在后视镜的折射下发生的,显得有些不自然。
“其实……”陆钟满肚子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几乎顶到了喉咙,最后关头,却又说不出口了。他看着后视镜里,司徒颖失望地垂下眼帘,重又看向窗外,别走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单子凯来了个急刹车,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带得离开了座位,好在司徒颖一直紧紧地抱着骨灰盒,否则的话,老韩的骨灰很可能撒得满车都是了。
“出事了!”单子凯扔下这句话,就冲下了车。
本来走得好好的,前方也没多少车,可就在刚才,路边忽然冲出来一辆摩托车,摩托车要过马路,也不知有没有撞上,车内的人都没感觉到碰撞,但是摩托车倒在了地上,骑车的男人也就大叫着滚到了地上,嗷嗷地叫起疼来。
这一带是城乡结合部,路边都是菜地和大片的山,骑摩托车的人八成是附近村民。万一真的撞伤了本地农民,后果可大可小。万一这人的叫声喊来了村民,大家很可能被团团围住,不诈个几万几十万的数村民们可不会罢休。
单子凯去看倒在一边的摩托车,陆钟来到那个正在哭爹喊娘抱着腿叫疼的男人面前,弯下腰认真地看了几眼。那男人显然是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打量,却依然不乱节拍地继续嚎叫。世界上这样嚎叫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真正受了重伤,痛不欲生的男人,另一种是装出来的,完全没伤也不痛,这种人就是碰瓷的。
陆钟才看了几秒钟就发现问题了,这小子不够专业,相当不专业。
碰瓷可以算得上高级诈骗行为艺术,对智力和体力有双重要求。不是随便谁都能玩碰瓷的,必须通过许多次身体力行的练习,掌握好撞车时的角度和力度,还有倒地时的位置,要恰好能拦住车轮,又不至于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形成威胁。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至少有五千人曾经从事,或者正在从事碰瓷这门古老的传统骗术。最末流的就是把假碰瓷变成了真事故,刚入行的新人,技艺不精,很可能第一次出手就伤了自己。真正的高手,却能把一场貌似车祸却不是车祸的事故,演绎得轰轰烈烈令肇事司机叹为观止。
虽然陆钟没干过碰瓷,但听师父说过,几十年前,他老人家还在混上海滩时,师爸门下有位相当不起眼的大爷,专靠碰瓷维生。专业碰瓷,首先穿着就有讲究,不能穿得太坏,显得人没档次,人家不会赔多少钱;也不能穿得太好,真正有档次的人不屑于当街痛哭和撒泼。第二重要的地方,就是出事地点,通常以城区内的小街小巷为主,这种地方容易刮蹭,也容易引起路人围观。第三,就是演技,什么时候该摔,把假摔摔得比真摔还像那么回事,又什么时候该哭,该怎么哭,怎么喊疼,这都有技巧。第四,那就是要备好装备了。那位专业碰瓷的大爷,每次出工都带一个灌满鸡血的鱼鳔,藏在嘴里,出事后咬破鱼鳔先吐口鲜血,那视觉效果格外惊悚。第五,得靠天份和苦练了,古代没有汽车,碰瓷的大多撞马和马车,到了民国那会儿才有汽车。大部分干这行的,都得练些外门功夫,最好能连硬气功一起练,能被撞得飞出去老远,或者在地上打上好几个滚也丝毫无损。
以上几点,面前这位乡村摩托车手没有一点做到,穿劣质的假皮夹克,被车撞了连点缓冲和反应时间都没有,倒在地上就开始嚎,身上也没见红,太不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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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演过了,你这假摔也太明显了。”陆钟觉得好笑,这是假把式碰上了真行家。
“我的腿断了啊,我的腿。”男人还抱着膝盖作死地嚎,不到一分钟,附近就有一群扛着锄头的村民冲了过来。
陆钟觉得好笑,回头看一眼弟兄们,大家也都下了车,来看到底怎么回事。单子凯看过了摩托,车上没有碰撞的痕迹,那人是从小山坡上溜下来的,地上的胎痕也能看出,隔着陆钟他们的商务车还有一米开外的距离,根本碰不到,另外地上的摩托连发动机都没响。出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冲出来这么多村民,显然,是早就设好了埋伏。
“早知道我们真该把车直接开过去,轧断你的腿。”何小宝气呼呼地说。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这么多人一起出来,出场费肯定要一点的,虽然你没受伤,但我们也不是冤大头,价钱合适的话,马上就给你。”陆钟不想跟村民纠缠,中国最厉害的人其实并不是城管,农民们团结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谁要你的钱,撞了人就要负责。走,跟我们回村里去,咱们请村长来评评理。”说话的村民四十多岁模样,看起来丝毫不土,眼中透着一丝精光,应该是个能人之类的角色。
“我们还得赶路,不能耽误时间,不如你们直说吧,究竟要多少钱。”围在身边的村民越来越多,陆钟开始感觉到威胁。
“呸,谁要你的臭钱,我们要评理!”另一个龅牙村民高举着锄头,冲了过来,揪住陆钟的领子就要把他往村里拖。
村民们的人数是陆钟他们的两三倍,如果单凭武力,这帮人不是陆钟他们的对手,就算只有曾洁和司徒颖出手,也能把他们全部摆平。但这帮人是农民,不是奸商不是贪官,大家下不了手。最后大家被村民们簇拥着,就要往村里走去。
这怎么行,谁也不知道村子里有什么在等待大家。未知的就是危险的,这是每一个老千都应有的觉察。被推搡着走了几步,陆钟忽然分开双腿站定,从怀里掏出一把粉红色的人民币来,对着天上一扔,立刻下起一场粉红色的阵雨。尽管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不要钱,可一旦有人蹲下身子去捡了第一张钞票后,立刻有不甘落后的其他村民效仿,很快,刚才还拥着陆钟他们准备往村子里去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撅着屁股捡起地上的钱来。
“别捡,别捡了,抓人要紧!”那个为首的村民大喊着,可惜没人听。
就在撒钱的同时,大家已经默契地明白了陆钟的用意,趁村民们不备赶紧撤。所有人同时飞快地跳上车,关好车门,猛踩油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八成是看咱们车好,虽说咱是商务车,但这辆福特个头那么大,太打眼了,这帮土匪才不知瞄了多久,好不容易逮着咱们,现在又捡了那么多钱,准乐坏了。”单子凯一边开着车,心有余悸。
“就这么假摔一下就捡了一万块,便宜他们了。”何小宝不甘地说。
“要是被他们真弄进村去,那可不是损失一万了,那个打头的,我看出来了,心狠着呢,能把咱的皮给扒喽。”
“不管怎么说,平安无事就是万幸。”曾洁倒是很容易满足。
“看来咱们不该走这条路,走高速可没人碰瓷。”司徒颖破有些不满。
陆钟听出司徒颖的埋怨,并不解释,他只是想多跟她待上一会儿,哪怕只多一天,多几个小时都好。
车内陷入尴尬的沉默,为了缓解气氛,曾洁说起她经历过的另类碰瓷事件:“两年前,我养过一条金毛。养过狗的人大多知道,金毛性情温顺智商也高,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一天傍晚,我正牵着狗出去散步,一个女的见到我的狗就过来逗,她故意把手往狗嘴边凑。正好手机响了,趁着我接电话的工夫,那女的就说我的狗咬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伸出手一看,果然有个红红的血印。那女人一下子变凶了,开口就要一千,说是要打狂犬疫苗,我知道那根本不是金毛咬的,就说身上没带钱,不如打110,让警察来处理。”
“后来呢,打110了吗?”司徒颖好奇地问。
“那女人见我真要拨号,有些心虚,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后来我在地上看到一团染红的棉花,那女人根本没伤,是假的。当时那种情况,天色又暗,那女人还挺凶,换个弱点的小女生,恐怕就真赔钱了。”曾洁记忆犹新。
“这办法好,不占用上班时间,晚上吃饱了饭出门散步顺便赚外快。只要瞅准遛狗的人,一晚上能骗到一个就能赚一千,每天骗一个月就是三万,低风险零投入,还不用交税。”何小宝调皮地说。
“好个屁,这办法骗的都是不该骗的人。我得给你补补课,咱们这支队伍只能骗贪心之人,不仁之人,坏人,不能骗好人,你千万得记住,要是敢违规,别说我饶不了你,师父他老人家也会来找你。”陆钟做威严状恐吓道。
“我也就是一说,您放心,我不会骗好人的。”何小宝吐吐舌头。
“不好了!”司徒颖忽然失声叫到。
大家都回过头来,只见司徒颖惊惶地到处乱看,声音都变了:“骨灰盒不见了!”
“刚才那帮村民有人趁乱上了车,赶紧掉头,往回开。”陆钟的反应最快。
没人说话,但不详的预感已经像团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帮村民可不是良善之辈,找上门去会遇到什么,谁都不敢说。单子凯赶紧掉头,把车往回开,好在才走出不远,不过三四分钟,就回到了刚才出事的地方。
那帮农民捡完了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不剩一个,刚才还横在路中间的摩托车,连同坐在地上喊疼的男人,也消失得仿佛不曾存在。不过就在刚才摩托车躺过的地方,停着一辆奔驰,一个穿白衬衣的光头男人正靠着车,身边一个副手模样的人给他点烟。商务车经过奔驰旁边时放缓了车速,陆钟从车窗里看到,光头男惬意地吸了口烟,眯缝着眼睛冲他们似笑非笑。
这人有名堂,有种邪恶的气场。不过师父的骨灰要紧,大家不能放弃。陆钟让单子凯再调转车头,把车停到了奔驰车旁。对方只有两个人,陆钟他们有六个人,暂时不用太担心,大家都下了车,四下打量着,希望能看到那拨村民的影子。
“丢东西了吧。”光头男依然眯缝着小眼,扫了大家一眼。
“听您这么说,应该是看见了。”陆钟回过头来站定,似乎料到光头男会搭腔。
“算是吧。”光头男继续抽他的烟。
“请您告诉我们,是谁捡走了,上哪儿找好。”陆钟朝光头男走近了些。
“接着。”光头朝陆钟扔了个手机,叮嘱道:“别关机,他会打给你的。”
说完话,光头就上了车,副手坐上了驾驶位,关上车门,朝着上海方向开去。
陆钟他们面面相觑,此人留在这里应该是等他们,之前那拨村民十有八九是他们安排的,究竟是谁这么做呢?他们的目的又是如何?会不会是黑道上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目的是那一千万的暗花呢?
想是想不出结果的,中国太大人太多,陆钟他们这些年千过的人也不算少,陆钟让大家先上车,耐心等电话。几分钟后,陌生的来电铃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女声在高声唱着: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一脸无辜的样子,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想骗到何时为止………
这首特别的曲子,让车里的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陆钟皱着眉头按下了免提键,让车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这次通话。
“六哥?”一个声音略带磁性的男人声音。
“是我。”陆钟应道。
“来电铃声很特别吧,哈哈,专门为你们挑的,我可是费了点心思。打你们在上海搞那个开拍卖公司的女人开始,我就注意你们了。看出你们有点能耐,所以就叫人多盯了一阵,你们不错呀,帮政府挖出条蛀虫,帮人民铲除个奸商,简直就是活雷锋嘛。当然,顺便还赚了八百万,我欣赏。”男人大咧咧地说道。
“有什么话请直说。”陆钟话虽说得不动声色,心里还是一惊,自打上次被贾教授勒索过,大家的行事已经谨慎了许多,没想到又遇上这种事。
“爽快。我也是道上的,知道澳门那边有人出一千万的暗花找你们,不过我不打算把你们交出去,就凭这个,你们也欠我一个大人情。有事想请你帮个忙,我知道你本事大,又不缺钱,怕你不答应 。所以呢,想了个办法,把你师父的骨灰盒给借了出来,放心,这玩意儿我收着没用,等你帮了我的忙,一定原物奉还。江湖上人人都说六哥讲义气,所以我就,得罪了。”
“你要我们做什么。”在师父的骨灰面前,陆钟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急,请先去上海,等你们到了,我再打电话告知。”男人说完话,先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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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没完了。”虽然每个人都生气,但火最大的还是司徒颖,毕竟骨灰盒一直在她手边放着,间接地说,也算在她手上丢的。
“别气,咱们干这个,本就防不胜防。”梁融安慰道。
“所以我是真不想干了,这回无论如何,我安顿好干爹的骨灰就走,这摊子破事,你们爱谁谁。”大小姐脾气爆发。
陆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短信的页面下打了两个字:窃听。
没人再接话茬,这帮人可以趁乱把骨灰盒都偷走,当然也有足够的时间安放一个窃听器或者追踪器。空气中有种让人看不见的紧张,自从离开逃脱澳门那个人的阴影后,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被动。被动,对于老千来说,几乎就是危险和致命的同义词。只有能把握全局的人才能玩到最后,可是现在,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再自信,他们甚至不了解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人。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逐渐积累成压力,这宽敞的车厢内,即便是开了窗户也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务车朝着上海开去,距离越来越近,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不知道车上是否真安装了窃听器和追踪器,刚进入市区,那个光头给的手机就开始大唱骗子之歌,陆钟再次按下了免提键。那个人指定了一家酒店,让陆钟他们全都去餐厅,请大家吃一顿。
说好了是餐厅,而且又是请吃饭,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鸿门宴,也不用太担心。还是担心被监听,陆钟再次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不用担心,见机行事。老大沉着,大家也响应地放松了一点。半个小时后,大家来到了那家酒店。光头男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一眼看不穿。
“大哥已经恭候多时了,几位请。”光头人不怎么地,说话倒还算客气。引着陆钟他们往里走,来到一个包房里。一位平头中年男子,坐在正首,一见到陆钟他们立刻笑眯眯地起身相迎。平头男个头不高却剑眉大眼,长得倒挺正气,尤其是那双眼睛,跟人对望时有种说不出的亮堂。
菜点的不多,几乎都是本帮菜,南方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没叫白酒,叫了一件啤酒,原本在大酒店,容易让人感觉生分,不过这些酒菜却又深得人心。叫人对平头男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如果不是那个有点邪门的光头男坐在他身边,简直会感觉是老友相见,而不是被逼着来的。
“你们的身份我都知道,盯着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身份你们恐怕还不了解,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杨,杨刚,算做生意的吧,有时候也赚点快钱。”杨刚把话撂下,挥挥手,让服务员出去,让光头男给诸位斟酒。
“不必客气,您还是直说吧,要我们做什么。”陆钟对此人的身份没兴趣,他只想尽早拿回师父的骨灰。
“爽快,江湖人都说六哥雷厉风行,只要你愿意,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能弄到手。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用这种办法把你们请来,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请诸位放心,老韩师父的骨灰,现在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早晚烧香,日日供奉。”杨刚拿起酒杯,冲诸位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先干为敬,虽然无人响应,但并不妨碍他往下说:“要请诸位帮忙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只是去一个平常人进不去的地方,帮忙偷一样东西。”
“您就说吧,要我们去哪儿。”陆钟直奔主题。
“海关。”杨刚脱口而出。
“海关?”何小宝忍不住插了一句。
“没错,海关的缉私局仓库。说来话长,前不久我在国外拍卖会上拍得了一件宝物,进关的时候,因为一部分手续没有办齐,被海关部门暂时收了起来。”杨刚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既然是拍卖得来,手续应该齐全。”陆钟直视着杨刚的双眼,想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些内容来。
“没错,手续是齐全,是我故意没交齐,为的就是能让东西暂缓通关。只有东西还在海关,我才好动动手脚。这么说吧,我要你帮忙的,不仅仅是把东西拿出来,还得放一件看起来差不多的东西进去。”杨刚环视一圈,似乎在观察在座各位的反映。
“东西都是你的,调包没有意义。”陆钟的眼睛没有离开杨刚的身上。
“老弟,你听我慢慢说。那件宝物,其实我是打算捐献给国家的,这么一来,多少能换取一点社会地位,而且只有捐给国家的东西,入关的时候是免税,否则的话,尽管是国宝,但进关的费用也不低。我希望,你们帮我去把假货放到仓库里,并且弄坏一点,我还能从保险公司拿到一笔赔偿。然后我再把宝物捐给国家,他们会安排专家修补,看起来不会差别太大。另外,调包后的真货,你得帮我带出来。”杨刚解释得很详细。
“钱让保险公司出,真货自己拿,假货送国家,还白落一名声,您这算盘打得可真是没得说了。”司徒颖听完全部计划,冷笑一声。
“我说过,我是做生意的,有时候还赚点快钱。保险公司我也是花了钱投保的,拿回赢得的收益应该不算什么吧。”杨刚笑呵呵地说着,好像这对他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这可是诈骗。”梁融质疑道。
“没错,可你们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吗?”杨刚居然马上承认了。
“给我具体地点,还有时间。这种地方,不是想去就随便能去的。”陆钟从杨刚那双眼里似乎没能读出想要了解的内容,只好作罢。
“先不急,我还得请你们帮忙把赝品给做出来。钱,我付,我知道你们有门路。”杨刚冲光头男递了个眼色,光头男立刻奉上一个文件夹:“这里是宝物的资料,请先吃完这顿饭,回去再看。”
接到这种任务,谁还能安心吃饭。就算是银行,博物馆,金店什么都好,偏偏是海关,那可是有部队驻守的,跟直接去公安局偷枪也没什么区别。每个人都食之无味,原本可口的家常菜菜居然都没吃完。
离开酒店,陆钟他们开着车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才走了不远,商务车就被一辆黑色的别克给拦下了。车上下来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好不客气地敲开车门,亮出一张警官证,兀自上了车,看了所有人一眼,自我介绍道:“这是我的警官证,我叫贾伟,不信你们可以跟我去警局看看。你们进城前经过收费站时,正好被我撞上,后来我又跟你们去了在酒店,你们胆子大,居然不化妆也敢出来走,不知道你们的照片早就发出来了吗?树大招风,你们在澳门做的事,黑道白道上的人都晓得了。你们身价高,不过我不想赚那钱,一个公务员,要这么多钱也没法消化,搞不好还会被扯上勾结黑社会的罪名。我只想升官,所以,这次你们要做的事,一定要跟我汇报情况,我不抓你们,我抓那个逼你们做事的人,你们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帮你们也把仇给报了,怎么样?”
贾警官的警官证上写着,二级警督,陆钟看过,那的确是个真的警官证。可他说要帮陆钟他们报仇,顺便自己也得个大案子好邀功,这靠谱吗?
当老千的,不能相信警察的话,就像警察也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老千说的话。警察和老千,原本就是天生的对头,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仇其,还有于成荣(详见第二卷)。
“您来得太突然了,让我们考虑考虑吧。”陆钟盯着贾警官的双眼,很快发现此人眼神有异绝非良善,一旦被他利用了这一次,将来很可能就摆脱不掉了。
“这还考虑什么。我帮你们过关,在海关,我可是有人的,你们帮我立功,我帮你们报仇,我们双赢,皆大欢喜嘛。”贾警官两手一摊,装出好人的笑,说道海关有人那里的时候特意加强了语气。
“好。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要是不答应,那可太不给您面子了。大伙儿说是吧。”陆钟立刻亮出招牌笑容,冲大家使了个眼色,“只要我们在海关没有大麻烦,一定帮您来个人赃并获。”
“你们太谦虚了,以你们的本事,就算没我你们也遇不上大麻烦,哈哈。”贾警官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很满意。
“那咱们说好了,双赢!”陆钟冲贾警官挤挤眼睛。
“千万别耍我呦,否则的话,嘿,那一千万我就算自己消化不了,还有大把人可以帮忙笑话,你们懂的。”贾警官一个人敢上这辆车也算胆大,最后一句话尽管是威胁,却也说得婉转。
最后,贾警官跟陆钟交换了手机号码,满意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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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个黑老大吃住,那么巧,马上就遇到个黑警察,一个威胁咱们偷东西,一个威胁咱们当内奸,就算您再牛,也难以应付吧。”何小宝担心地看着远去的别克车,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等,我马上查查这个姓贾的底细。”梁融立刻用手机上网,搜索贾警官的名字,结果很快跳出来一大堆报道。这家伙原来立过好几次功,他的大头特写照被记者拍得清清楚楚,连脸上有几根胡子都数得清。什么样的警察每次立功都正赶上记者呢?当然是有准备的警察,每次神奇地预感到了立功的机会,并且预约了记者做特别报道。
“败类,每次的大案要案都是他自己设计好的。”司徒颖看过梁融手机上的新闻后,立刻想到了真相。
“你们看,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很敏感啊,领导们对他期望很高,只要再破获一两次大案,很可能被升为副局长。”单子凯亮出自己的手机,他也搜索了贾警官的名字,而且跟梁融使用了不同的搜索网站,得到的资料也各不一样。
“看来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曾洁有些担忧地说。
“你和曾洁都加入不久,如果后悔,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他们并不知道你们的底细。”陆钟收起了刚才的笑脸,换上有些严肃的表情:“这个麻烦来得太突然,到现在为止我还完全没有头绪,也没有灵感,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我不走,我对你有信心,对你们全都有信心。”曾洁微笑着,看向大家。
“我也不走,你们是我见过最牛逼的人了,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都不后悔。”何小宝也立场坚定。
“好,就冲着你们俩说的这话,我就算想破脑袋,也得把这一关给过了。”陆钟一听这话,信心百倍。
“哪用想破脑袋,最多五成功力,准行。”单子凯跟着拍了个马屁。
“才不要五成,三成就行。”梁融拍马不落人后。
“喂,现在才刚刚开始,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们别搞得好像在庆功了好吗?”司徒颖觉得气氛不太对头。
“对对对,咱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咱们好好看看那个姓杨的究竟让咱们去偷什么宝贝。”陆钟举起了手里的文件夹,正经事还等着他做呢。
崭新的困境没能给这支队伍带来任何伤害,正相反,大家变得更团结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陆钟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但谁又没有麻烦呢,只要身边有这么一帮好兄弟,什么都不用担心。
找了家交通方便的酒店落脚,大家开了两个商务套房,关起门来,陆钟打开了那个文件夹,原来杨刚所说的国宝,竟然是张古琴。
古琴在收藏中算比较冷门的,大部分人以各类古董,珠宝,名贵家具和字画为主。但是近几年来,古琴渐渐由冷转热。2003年7月,中国嘉德拍卖公司,成功拍出一张唐代的九霄环佩琴,当时的三百多万创造了世界纪录。从这家九霄环佩开始,中国古琴就不断创造一个又一个的新高,当年十一月,大收藏家王世襄老先生的大圣遗音琴,以八百九十一万的高价成交,给古琴收藏注入一剂强心针。2009年,还是嘉德公司的秋季拍卖会中,明代的月露知音琴,以两千一百八十四万的天价再创新高。当年的另一家拍卖公司古琴专场中,另有三张名琴分别以两千多万,一千多万和五百多万的高价成交。
价高就能催生市场繁荣,但是古琴和其他种类藏品不同,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琴就如文人的剑,非死不能相舍,如果不是知己,如果要把琴拿去送人或者换钱,有辱斯文。数千年来,传承有序又数得上号的名琴,一共也没多少,所以只要是真的,几乎每一张都是精品,极品。
古琴有四看,第一看断纹,什么龟背断,牛毛断,梅花断,蛇腹断,冰纹断等,一般来说,琴不到五百年不会有缎纹,因为常年的风化和演奏时琴弦带来的震动而造成,年代越久的古琴断纹越多。这是鉴定古琴最重要的依据。第二就得看形制了,传世古琴式样繁多,什么仲尼式,蕉叶式,伏羲氏、列子式、连珠式、灵机式、落霞式等等许多种。三要看铭刻,古琴也和字画一样,有铭刻的款识。琴背和琴腹的款,又有不同。第四就要看名家收藏,如果是王世襄老先生,和吴景略大师这样的人物,那价值自然也低不得。
杨刚买到的古琴,是有名的春雷琴。
说起来,这春雷琴还真有点来头。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这是清末着名琴家——杨宗稷咏唐代雷琴之句。传世古琴,以唐琴最珍贵,堪称神器。唐琴中,又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说起来,春雷确实当得上国宝。
北宋末年,宋徽宗赵佶收罗天下百工待诏宫中,创作出无数艺术珍品。春雷琴正是宣和内府“万琴堂”中所搜罗的绝顶神品。北宋覆灭之际,金人掳掠宫中文物艺术品整整装了两千多车运往燕京,春雷琴也随之来到燕京,藏于承华殿,题铭“承华殿春雷”,再一次成为明昌御府第一,深得金章宗喜爱。金章宗完颜璟视琴如命,“临终时挟之以殉”,然而在地下仅埋藏了18年,春雷琴就又复出于世,“略无毫发动,复为诸琴之冠”,被献给草原霸主,成为了元宫中的珍宝。
入元宫后,春雷琴被赏赐给了当朝宰相、大琴家耶律楚材。耶律楚材非常喜欢春雷琴,有诗为证:有我春雷子,岂惮食无肉。他后来将春雷琴赠予最尊敬的佛法大师万松老人。而离开了知音耶律楚材,春雷琴再一次展开了“不住不灭、千百回转”之旅。元代中晚期,春雷琴再一次被元朝内府收回,并先后赐予文人学士傅初庵、赵德润等人。入明之后,春雷琴讯息绝迹,琴坛少有人谈论或见到这张千古瑰宝。
时隔五百多年,现在存世有三张题名“春雷”之琴,均自号为宣和府春雷,分别是旅顺博物馆春雷、台湾着名画家张大千春雷、北京着名收藏家汪孟舒春雷。现在,杨刚从国外买回来的这一张春雷,也同样经过专家鉴定,年代是没问题的,至于是否春雷,谁也说不清。
“没想到是这么个宝贝,我小时候学过一阵子,一张琴一米多长,怎么好随随便便带进海关,再拿出来呢。”看完全部资料,司徒颖犯起愁来。
“是啊,要是小东西还好说,可以揣兜里,这么大的东西,又不像金子可以溶了,也不能像书和画一样可以卷起来,目标实在太大。”单子凯为难地放下那份资料。
“除非把仓库用铲车铲走,否则的话,我是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能明目张胆地从有边防武警镇守的大门通过。”就连梁融也皱起眉头。
“好办法,铲车!”陆钟忽然眼前一亮。
“不会吧,真用铲车?除非先地个震,楼都塌喽,否则不可能开进去。”何小宝一着急就挠头。
大家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大家对望一眼,全都不做声了,没人叫房间服务,也没人叫东西吃。
“请开一下门好吗?刚才在大堂登记处忘记发放早餐免费券了。”一个女声传来。
何小宝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位并不美丽却足够妖娆的中年大姐,大姐的打扮不太像酒店的工作人员,手里还夹着根长长的摩尔。大姐身上有种彪悍的气场,让何小宝忘记阻拦,她不请自入地进了门,环视众人,清了清嗓子,用带着股花椒味的川味普通话说道:“六哥,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