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阿才还在熟睡的时候,老雕正在死神身边挣扎着,他的意识很模糊,感觉到浑身时轻时重。他努力地动晃自己的四肢,想确定自己是在阳界还是在阴间?

一会儿,他觉得身上缓过了一口气,但还有更多的气憋在心中,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些重量,那是一种昏沉沉的感觉,就像陷在沼泽地当中,他不敢使劲挣扎,生怕自己再一次迷失掉整个生命的方向,他想活。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死亡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那简直是一种类似慢火煎活鱼似的酷刑,有那么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内火烧焦了,他都听见了自己的血管被内火烤炙得吧嗒吧嗒地声响,那时,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肉都被烈焰烤熔化了,就像熔烛欲滴。

谢天谢地,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老雕虽然有点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很糟糕,它用疲惫和痛苦来折磨他,老雕的躯体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异,老雕后来发现:自己竟在短短数小时之内,变成了一把瘦骨,而且,还长出一把披头散发鬼一般的乱毛杂胡。老雕简直不敢相信,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竟变成这鬼模样,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现实。他的心又凉了下去,可是他的肠胃却翻山倒海一般闹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又要再一次逃离躯体,这时候,元气大伤的老雕浑身抖了起来,他感到冷,浑身冰凉冰凉的,像是被抽干了阳气、血水,老雕忽觉头脑一阵迷乱,便疯了。他绝望地一头冲向阁楼前窗,中途撞倒了椅子,老雕撕心裂腑地惨叫一声,便越窗跳了下去,那绝望地嚎叫声,惊动了大半个解放碑地区。

令人惊讶的是,疯子老雕落地之后,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却像没事一样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然后,撒开两条腿狂奔了起来,像个野鬼,一溜烟儿就不见了,那个速度之快呀,快得连风也追不上!

阿才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梅芳不让他往外瞧,她怕阿才见到怪物以后心理受损伤。

这天下半夜发生的事,没有几个人亲眼目睹。

次日,小卖部的老板到处吹嘘,他是怎样怎样见到那个披头散发的鬼东西:“那家伙都跑到了我门口,被我大喝一声,吓得屁滚尿流,这才想起来要逃命。”

“锤子哎,你关起门吹牛吧!”左右邻里听罢纷纷嘲笑他,而夹在议论人群中的阿才却半信半疑。


龙飞听到惨叫声,心里一震,随即又安定下来,原来,那声音来自远方空中,而不是地下洞穴。

洞穴之中的狼狗,仿佛被空中的惨叫声唤醒了感觉,开始怒吠起来。

富有经验的龙飞知道,那下面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或者说,巨鼠和匪徒早已被三条猛犬纷纷收拾制服。

其中一位训犬员发出一声口哨,三条大狼狗纷纷跑到洞穴入口下方抬头朝上面叫唤。

龙飞被告知,下面真的没有异常情况。

这就怪了,巨鼠呢?匪徒呢?

路明自告奋勇,带领三个公安战士冒险下洞。

果然,没有异常情况,或者是,太异常了,因为巨鼠和匪徒都不见了,就好像是突然蒸发掉了,变得无影又无踪,难道他们都钻入更深的地下了?

龙飞也下去检查。

洞穴内,空空如也,所有的黄金都不见了。

突然,一个战士大喊一声:“这里有门。”

龙飞和路明各举着手电筒朝那地方奔去,一看,果然有一道门,那是一道石门,半掩着,龙飞警惕地挥手做了一手势,要战友们马上闪到一边,占据有利位置,以防门后有暗枪射出,他自己也隐藏在石门旁边。


出现在黄飞虎秘室中的人应该是哑巴朱登富,他和石翁生及蔡姑早已移开石门从秘道中逃走。

当年石翁生暗中从青衣社那里接过这处宅院之后,动用军统部门组织的九位三十岁左右的、身强力壮的工匠组成秘密工程队,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修筑了这个地下金库,工程完毕之后,本来这支九人工程队是要被全部杀掉灭口,恰好,军统内部秘密机构研制成功一种名为“忠臣”的特殊中草药针剂,这种针剂的功效是,若将它注射进人的体内,这个人将成为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他不再有自己的主动思维,只剩下被动服从的感知能力,若是无事可干,他就终日昏睡,平时用不了多少食物,使唤起来却绝对言听计从,没有半点私心杂念,让驾驭者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年来,这九个机械似的废人就这样被圈养在洞穴石门后面的几间密室内,他们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若是出现在大街上,准把路人吓得半死,以为大白天活见鬼,这种行尸走肉般的废人,很像民间传说中的“中蛊人”,所谓“中蛊人”,就是被蛊虫侵入体内,失去意志力的人。

朱登富装死脱逃回来之后,石翁生预感不妙,他本来想让蔡姑杀掉这个哑巴,但临到下手之际,蔡姑忽然改变主意,跟老公说:“事到如今,若是只因怕哑巴招引公安上门而杀人灭口,只怕已经迟了,不如留下他,协助转移金库,这样,到了紧要关头,多少还有一个得力帮手,再说,若提到忠诚二字,哑巴绝对不亚于下边那些行尸走肉。”石翁生细想一下,觉得这个老太婆说得有理,便留下哑巴一条活命。

朱登富当然不知道石翁生的详细想法,但他还是敏感地觉察到石翁生训斥他时脸上所流露出的凶残之色,后来石翁生听完蔡姑一番耳语后,变得和颜悦色,这情形,让朱登富得到一种赦免的宽慰,他的确是个愚忠型的奴才人物,这使他对石翁生更加死心踏地。

黄飞虎见送经费的密使突然降临,大有久旱喜得甘露之感,按说黄飞虎应该表示感激才是,但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冷笑三声:“嘿嘿嘿!”那声音阴险极了,黄飞虎拍几下手掌,门外风驰电掣般闪进四个壮汉,一转眼工夫便将朱登富捆绑起来。

黄飞虎得意地上前,伸出手在朱登富的脸上摸来摸去,恣意戏弄他。

哑巴的双目中流露出一种因屈辱而产生的愤怒。

冷不丁,黄飞虎拧住朱登富的脸皮,忽地用力一扯,竟扯下一张假脸皮,露出真相的人物是我公安人员路明!

路明见自己被黄飞虎识破,仿佛为了回击黄飞虎刚才对他的污辱,他猛地朝黄飞虎脸上啐了一口:“呸!”

黄飞虎又是一阵笑,这回是狂笑:“哈哈哈——”


龙飞率众冲进地穴石门之后,被下面的建筑结构惊呆了,这哪是一个普通洞穴,分明像一座地下堡垒,构建这地下建筑的材料,都是些钢筑混凝土,这在当年应当算是很讲究的,其牢固程度,足可以经受地面重型炸弹的轰击。

龙飞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发现一些空箱子,这些箱子原先是用来存放黄金的,在大厅的隔壁有几间秘室,负责搜查的公安战士推开那沉重的铁门时,里面传出一阵难闻的异味,这种味道很像山中野兽的怪味,给人的感觉好像其间关过虎豹一类的猛兽。

龙飞一时无心细看这些地方,他带领公安战士们沿着洞内通道向远处追寻而去。

通道也是经过精心修建的,四周的水泥洞壁上,每隔一段都有用来置放照明灯的凹穴,洞内充满了一种腐味,四周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息,才入初秋,这地下就让人有了严冬的体验,龙飞带领战士在弯弯曲曲的通道走了很久,才抵达洞口,洞口附近是一条小河,不远处就是万隆客栈。

追踪寻迹的警犬到了河边,纷纷迷失了方向。

龙飞明白,他这回遇到的匪徒不是一般货色。

龙飞正跟路明商量下步该怎么办的时候,随行身背报话机的通讯员将龙飞拉到一边,市局领导在紧急呼叫。

原来,江北那边的巡夜公安在路上抓住了一个可疑的夜行者,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黑衣、黑裤、黑布鞋。那人箭步如飞,像是在赛跑,巡夜公安战士截获那人时,发现他随身携带不少黄金,黄金都缠在他的腰间上,那个黑衣夜行者见事情要败露,扭头就咬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当即倒地身亡。

这个黑衣夜行者就是哑巴朱登富。

公安战士在解下他腰间的黄金时,掂了掂分量,哎哟妈呀,沉死了。战士们很惊讶,这么重的黄金捆在腰间,那死者怎么就能做到箭步如飞,他真是一位身手不凡的人哪!

路明奉龙飞之命,火速前来查看。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那死者蒙着假脸皮。

这朱登富本来不会死,平时他衣领上装的是假死药,这回,也不知什么时候,石翁生暗中将他衣领上的特殊药换成了致命的毒药。

路明扯下假脸,提在手中掂量一番,眉毛一扬,计上心头。


俞敏声被激流冲走后,与两位贴身护卫漂散了,半道上,他撞上一块江心礁石,不省人事,随后又被顺流漂至重庆长江段下游处的鬼城丰都县境内的河岸浅滩上,当地公安局发现后,便将此情况报给四川省公安厅。龙飞及时了解到情况,他跟李副部长汇报后,将获救苏醒后的俞敏声用军用飞机秘密押解北京,此事极为保密,除了四川省公安厅负责与龙飞协调关系的关副厅长,其他知情人也都按李副部长要求的以出差学习名义暂时前往北京集中,这样做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泄露有关俞敏声被捕的消息。

经李副部长亲自审讯,俞敏声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事情。就这样,有关“光复之剑”计划的内容,就被我方全盘了解了。

台湾方面虽然仍蒙在鼓中,不知道俞敏声是死是活,但老蒋心有疑虑,还是暗中给黄飞虎、白敬斋二人连发了几份密电,要他们预防不测。

其实,老蒋此举多余了,黄、白二人岂是简单人物,俞敏声失踪后,他们都本能地加强了自我保护。

白敬斋深居简出,这几天从不抛头露面,但他仍不忘加紧安排暗杀计划。

白敬斋面临的压力比黄飞虎小,他只需重点考虑如何实施暗杀计划,因此不像黄飞虎那样被诸多问题所困扰。执行暗杀计划,白敬斋有自己的算盘。在重庆,他早就建有一套秘密班子,这帮愿意听从他的人,几乎都是老臣旧将,个个都是精英人物。伍登科纯属他的棋子,其可靠度自不待说;石翁生这人,白敬斋虽不知晓他最深层次的使命,但在某个层面上,还是能够领导他的;而孙海隆虽说根据组织原则,眼前必须听命于黄飞虎,但他是聪明人物,两边都不愿意得罪,他会在暗中向白敬斋透露一些有关黄飞虎的情况。

白敬斋早已了解到黄飞虎同美国中央情报局之间的特殊关系,最近,他从某些迹象上察觉黄飞虎似乎有疏蒋亲美的举动。

俞特派员的失踪对白敬斋来说,也许是件好事,特派员若在重庆督阵,有些话白敬斋还不便向老蒋汇报,这下可好,他又可以直接向老蒋密报有关黄飞虎的事情。

蒋介石对白敬斋的小报告不置可否,只是一再嘱咐白敬斋认真准备解放碑爆炸及暗杀活动,白敬斋明白,老蒋虽然没有对他的报告有所表态,但老蒋一个劲地给他发指示这件事已足够说明老蒋对他的继续器重与尊重。

这几天,白敬斋暗中分头找过孙海隆、石翁生和伍登科,白敬斋有一套十分缜密的计划,老蒋十分欣赏,因为这套计划的特点是层层保险,备有多份替换方案,虽不一定说得上天衣无缝,但是可以说周到有余。


路明是根据朱登富身上搜出的一张路线指示图找到黄飞虎藏身之处的。

本来,黄飞虎不想让外人了解他的秘密窝穴,只因事情迫在眉睫,他才破例让送经费的密使径直前来,原想图个便捷,没料到竟招来了对手,黄飞虎是从路明的眼神中看出问题的,他继而仔细审视来者脸色时,发现了其间的破绽,因为,这种假脸皮面具他曾经也用过。

黄飞虎朝路明狂笑一通后,忽然自己后怕起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隐身地点暴露了。黄飞虎正待准备从暗道逃离,外面又进来一位亲信,附在他耳上咕嘀了几句,黄飞虎一听,脸色大变。

原来,被他暗中派往相关地点起获军火的特务,纷纷落进公安的罗网中。

路明本打算借乔装打扮混进来做个里应外合,因为,收网缉捕黄飞虎的计划已在龙飞的安排之中。

龙飞没料到路明被黄飞虎识破,当路明处理完朱登富事情之后,龙飞就过来与他会合了,龙飞同意路明深入虎穴的计谋,路明闯进黄飞虎窝穴之后,龙飞也已经率领公安人员秘密地在四周布下包围圈。

夜里,搜查石翁生宅院地下洞穴时发现那里面居然还有秘密逃生通道后,龙飞不由地对行动计划又多了几分考虑,他同意让路明只身探穴的原因正是为了了解敌人内幕,力图阻断黄飞虎的一切退路。

路明也没有想到自己被黄飞虎抢先一步,事到如今,他只好静观其变,伺机行事,黄飞虎脸上的变化全然没有逃过路明的眼睛,路明判断出,这家伙遇到麻烦了,而且,他还想逃,路明正琢磨的时候,忽然被蒙住眼睛。

黄飞虎顾不得其他喽罗,只跟最可靠的几位亲信交代一番,便关上房门,移开墙边一个柜子,按一下秘密开关,墙体洞开,呈现出一条通道。

“走!”有人猛推一下路明,路明被当做人质让黄飞虎给带走了。

龙飞预先跟路明有个约定:路明见到黄飞虎之后,若是无法单独制服黄飞虎,应该尽快摸清内部情况,最迟不应超过十分钟就应该退出来,否则,在外面带领公安战士的龙飞就应该认为路明遭遇不测。

时间都过了十几分钟,路明依然没有消息,龙飞想了一下,果断地发出进攻命令,各路公安战士从不同方向扑向黄飞虎的藏身地点,经过一阵短暂交火,我公安战士迅速拿下这个地点,搜查的结果令人失望,黄飞虎不见了,路明也不知去向。

分别带领不同战斗小组搜查黄飞虎去向的几个干部纷纷向龙飞报告搜查结果时,个个都显得有点沮丧,因为,他们连黄飞虎逃逸的通道秘门都没有寻着。

龙飞倒是十分冷静,他抬手让战士通知在外面待命的训犬员将警犬巴克带进来。

龙飞自有高超之处,他早已经做好准备,让路明在行动的时候换上一双有特殊气味的鞋子,穿上这种鞋子很容易被警犬嗅到踪迹。

公安战士根据警犬的引导,很快查到黄飞虎逃逸的通道口的门墙,经过一番检查,龙飞找到秘密按钮,他刚一打开墙门,一条地面由砖块铺成的通道便展现眼前,按耐不住的巴克猛地闯进去,恰巧驯犬员手中的控制缰绳不慎脱落,那兴奋不已的巴克刚走几步,只听一声异响,通道路面便沿着中线方向向下斜,裂开一条线,巴克四爪一打滑,遂陷了下去,而地面马上又恢复原样,此时,只听见地砖下面传来巴克的惨叫声,一会儿,巴克的叫声渐弱成无力的呻吟,很快,下面就再也没有声息,驯犬员顿时急得束手无策,他一脸悲伤,像是失去自己的亲骨肉。

龙飞意识到他们眼前是一段陷阱式的暗沟,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直骂那狡猾又凶残的黄飞虎,恨不得将他马上捉住撕成碎片。龙飞心中开始为路明担忧。


这天,重庆街头连续出现几起疯子伤人案,疯子神出鬼没,忽东忽西,被咬伤的人多是学童,伤者被咬后,马上出现浑身红肿并伴有高烧妄语症状,一时间,山城的大街小巷人心惶惶,家中有小孩儿上学的父母,无不为自己的子女忧心忡忡。

当天夜里,就有一位受伤儿童发高烧死亡,被咬伤儿童还有一个令人奇怪的症状,就是喜欢像老鼠一样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吸吮着,甚至发出类似鼠叫一样的声音。

被咬学童死亡事件很快传遍各个角落,公安机关再也坐不住了,重庆市局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令全市公安机关密切注意疯子动向,能抓就抓,若遇反抗,就地正法——就像对付害兽一样。

这疯子就是老雕。引起老雕变形发疯的是硕鼠身上的特殊病毒,凡是被这种老鼠咬伤的人,若侥幸活下来就会变成像老雕这样的疯子,并伴有摹仿鼠性、学鼠叫唤的怪状,同时,也会像硕鼠一样爱咬人,他的牙齿也跟硕鼠一样会有病毒,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