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韵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遵守诺言,始终没有扯开蒙住双眼的黑布。
“我来了,我就猜到你躲进我的房间里了,我闻到你的味儿了!”居韵已经走进了外间。
龙飞凝眸一看,旁边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正朝他龇牙咧嘴地笑着,一双瞎眼,就像嵌在一个骷髅上。
这个女人正是居正的妻子楚春晓。
楚春晓穿着一双绣花鞋,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沟里潮湿难闻的气味。
龙飞问:“你怎么在这里?”
楚春晓用手捂住他的嘴,说:“不要说话。”
居韵走进卧房,她摸向床边,一边走,一边说:“秋凉,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我已经看见你了,你不要躲在床底下。”
楚春晓用手抓住龙飞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出声。
居韵果然俯下身,往床下摸索着。
龙飞赶紧往里退,楚春晓也被他挤向一边。
居韵摸索了一阵,似在自言自语地说:“秋凉,你出来吧,我已经找到你了。”说着,她竟钻入床底。
楚春晓已经从床的另一端出来了,龙飞也随之钻了出来。
楚春晓牵着龙飞的左手,朝门口走去。
楚春晓和龙飞走出门口,走下楼梯。
楚春晓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龙飞跟着她,穿过走廊,穿过西北角一个月亮门,进入一个小庭院。
这个庭院十分神秘,平时门总锁着,院内有几间房屋,是居家的仓库,平时不常用的家具和东西都堆积其中。院内有一棵桑树,树下有一口荒废多年的井,井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井沿离地面有半尺高。
楚春晓来到井旁,用力搬开压井的那块大石头,拉着龙飞凑近井口。
井底冒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呛得龙飞连连后退几步。
楚春晓呆立井旁,面无表情,喃喃地说:“井里有一个人。”
龙飞惊问:“是谁?”
楚春晓说:“你下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龙飞问:“是谁杀死了他?”
楚春晓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震落了一片片桑叶。
龙飞凑近井口,用手捂住嘴,往井下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龙飞揪住楚春晓的脖领,问道:“他究竟是谁?是谁杀死了他?”
楚春晓涨红了脸,说:“井底下是我的丈夫,是我杀死了他!”
龙飞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什么?是居将军,他怎么会在这口井里?”
楚春晓冷笑着:“他在这井里已经躺了好长时间了,他该好好地反省自己,是他对不起我,是他先对不起我,这叫一报还一报!”
龙飞感到情势危急,半路上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这里是是非之地。海军副司令居正居然已经死了多日了,就躺在这冰凉的井里。他已深深卷到这漩涡之中。本想深入居府寻求上艇之策,结果却陷入这罗网之中。居正是国民党海军要员,如今他死了,国防部决不会善罢甘休,蒋介石也不会善罢甘休;居正的儿子居风、女儿居韵会如何?
一连串的设想在龙飞的脑海里翻腾着;他的头脑很乱,必须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以应付这危局。
想到这里,龙飞果断地离开这口井和这个神秘的瞎眼女人,迅疾离开居府,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回自己的住处。
哑姑笑吟吟地开了门,朝他比划着。
龙飞走进门,哑姑把门关好,亦步亦趋。
龙飞走进三进院,正见堂屋的木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龙飞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中年男子是蔡少雄。
龙飞大惊失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老蔡,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来吗?”
龙飞用眼睛瞟了瞟左右的房上,只见有个人影一闪而逝。
他知道有埋伏,心中有数,索性大步流星般来到堂屋,在蔡少雄的对面座位上坐下来。
“哑姑,看茶!”
哑姑应声而进,拿起茶壶出去了。
蔡少雄脸上露出笑容,说:“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龙飞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龙飞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当然是精神焕发。”
蔡少雄眉毛一扬,说:“龙飞同志此次来台湾的使命是不是和飞鹰号潜艇有关?”
龙飞暗暗吃了一惊,暗想:信息真灵,这个可耻的叛徒!不知他最初是打入台湾地下党内部的特务,还是中途叛变了共产党?他不禁为翠屏感到惋惜。
蔡少雄说:“打开窗户说亮话,我是两面间谍,既给共产党通风报信,又给国民党干事。”
龙飞笑着说:“我也是直言快语之人,你今天找我究竟有什么贵干?”
蔡少雄说:“痛快,痛快!我想请龙先生也成为两面间谍。因为我一向钦佩龙先生的本事,你是谍海拼搏的天才;不承认天才不行,甘罗十二岁拜相,李白十岁作诗,都是天才。”
龙飞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你这是宣传天才论哟,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哪个系统的?梅花党?美国中央情报局?还是苏联克格勃?或是英国的情报部门?”
蔡少雄得意地开怀大笑:“我只信奉我自己,就像我只爱翠屏一样;我不管翠屏的信仰如何,我注重我的自我价值,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为自己活着。如今翠屏走了,我们又没有孩子,落了个大地白茫茫真干净,我更无所顾忌了。龙飞,丢掉你的信仰吧,跟我合伙一起干吧。”
“跟你?”
“对。”蔡少雄自信地点点头。
他接着又说下去:“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好,苏联克格勃也好,英国情报部也好,梅花党也好,保密局也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奶便是娘!”
龙飞说:“你倒是个实用主义者!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
蔡少雄一摆手:“巧借惊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嘛!”
龙飞问:“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跟你合作?”
蔡少雄从怀里摸出一支消音手枪,一伸手,正遇哑姑端着茶壶进院,哑姑的蝴蝶结“刷”地掉了。
哑姑大眼睛不眨一下,手里端的茶壶一点不颤儿,茶水未洒一滴。
龙飞暗暗吃了一惊。
哑姑不是俗人。
蔡少雄也觉吃惊,收了枪,揣进怀里。
哑姑找来两个茶杯,先在蔡少雄面前放了一个茶杯,茶壶一倾,水柱注满茶杯。另一只茶杯摇晃一下,滑落下来,“啪”的一声落在砖地上摔了个粉碎。
“丫头,小心点!”蔡少雄一边说一边拿起茶杯,端起就喝;刚喝两口,头一歪,瘫坐在椅上,七窍冒血。
茶中有剧毒!
龙飞刚要发作,只见房上骨碌碌掉下一个人来,紧接着又掉下一个人来。
龙飞奔到院里,仔细一瞧,是两个身穿黑衣服的青年男子,手里的枪散落地上。
紧接着,一个青年汉子跳下房来,手里握着一柄尖刀,刀上淌着鲜血。
是湾仔。
“湾仔哥哥!”哑姑竟然叫出声来。
原来她不是哑巴。
湾仔擦了一把汗,站到龙飞的面前。
“龙飞同志,老柯叫我在暗中保护你;哑姑是自己人。”
龙飞望望哑姑,充溢着惊喜之情。
哑姑扑到龙飞的怀里,叫道:“龙叔叔!”她呜咽着。
湾仔对哑姑说:“你去后院挖个坑,把这几个狗特务埋了。”
哑姑点点头,朝龙飞嫣然一笑,去往后院。
龙飞问:“她一个人行吗?”
湾仔说:“她的劲儿可大了。”
龙飞从表壳里取出胶卷,交给湾仔,说:“你赶快把这个情报交给老柯并告诉他,海军副司令居正在居府被杀,已死多日,埋在居府里的一口枯井里,据他的太太说是她所杀。我可能会遇到麻烦,你们和我接触时一定要加倍小心,敌人可能会搜查这个住处,信鸽传信我建议暂时停用。”
湾仔点点头。
一会儿的工夫,哑姑便把蔡少雄和他的两个随从的尸首掩埋好。
龙飞问湾仔:“尸首埋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湾仔说:“万无一失,这是哑姑的拿手好戏。”
说着,两个人来到后院,只见哑姑正在一边擦汗。地面上根本看不出有新土,没有挖掘的痕迹。
这时,前院门前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龙飞一推湾仔:“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快走。”
湾仔说声:“你多保重!”一纵身上了房,转眼即逝。
哑姑随龙飞来到三进院,龙飞说:“哑姑,你去开门。”
哑姑到前院去了。
龙飞走进堂屋,只见茶壶和茶杯已被哑姑收拾齐整。
一忽儿,哑姑引着几个国民党宪兵走进三进院的堂屋。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对龙飞说:“李先生吗?”
龙飞点点头:“我就是。”
“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宪兵司令部。”
“有何贵干?”
“去那里就知道了。”
龙飞整整衣服,从容地跟随他们走出住处。就在他走上警车的一刹那,他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哑姑从半掩的门里探出大脑袋,朝他使了一个眼神。
在宪兵司令部紧张的审讯中,龙飞知道在那口神秘恐怖的井旁发现了他的足迹。
楚春晓也关押在宪兵司令部的女牢。
龙飞如实讲述了他和居韵作游戏,藏于居韵卧室的床下,撞见居正的妻子楚春晓,并跟随楚春晓来到那口井旁的情形。
审讯官问他为什么没有立即报警。
龙飞说他一时思想很乱所以没有报警。
楚春晓在审讯中痛哭流涕,大骂居正残酷无情,剜去她的双眼,早有报复之心。她交代:那日傍晚她知道居正在那座小院内不知寻找什么东西,于是手持利石躲藏在屋内,击昏了他,并把他扔进井里,盖上巨石。
警员经过对居正验尸,发现他的脑后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他的双目被剜除。从这一迹象分析,楚春晓有作案的重大嫌疑。
经过精神病医生对楚春晓的诊断,她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和精神抑郁症。
经过对楚春晓的审讯,她神志不清,一会儿说居正是她所害,一会儿又说不是她所害,这一案件扑朔迷离。由于居正是海军副司令,宪兵司令部直接办理此案,台北警察局协助办理。
龙飞如坐针毡,无意之中他被卷进这个重大案件之中。宪兵司令部和警方无法找到他的杀人动机,居韵和居风兄妹俩也觉得他不存在作案动机,特别是居韵,一口咬定龙飞是无意闯入这一是非之地。可是他们又认为自己的母亲楚春晓不会杀害父亲。唯有吴妈认为龙飞作案的可能性最大,理由是龙飞一直迷恋居韵的美貌,他从大陆孤身而来,贪图居家的财产;居正反对这门亲事,龙飞怀恨在心;而且吴妈还提供了龙飞向居韵求婚等情景的照片。
龙飞看到这些照片后,不由大怒。这些照片都是合成照片,尤其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在这些照片之中竟有一张是龙飞偷窥居韵裸泳的照片。
吴妈有问题!
这天下午,正当龙飞在囚室中昏昏欲睡时,宪兵叫他,说有人来看他。
龙飞随宪兵来到探视室,隔着窗栅栏,他看到了阿娇。
阿娇哭得似泪人一般,穿着灰色的尼服。
龙飞叫道:“阿娇!”
“强哥!”阿娇见到他,焦灼地叫道。她把脸凑近窗口。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冤枉,赶紧就来了,报上都登了,你肯定是无辜的!”阿娇白皙的脸上淌下几行清泪。
龙飞苦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挺好吗?只不过受点牵连,过几天就会出去。”
阿娇怜爱地望着龙飞,用纤纤小手抚摸着龙飞的面颊:“强哥,你瘦了,里面的饭一定不好吃,等你出来我给你做饭吃。”
龙飞笑道:“我最喜欢吃斋饭,多吃点素食,就没有高血脂高血糖了。”
阿娇拭了拭眼泪,说:“强哥,你还有心开玩笑。强哥,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妥了,他已经同意了。”
“是吗?那太好了。”龙飞感到格外的高兴,如果居风认可,那他的计划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龙飞说:“太谢谢你了,你受委屈了。”
阿娇说:“没什么,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说到这里,阿娇一阵干呕,走到墙角呕吐起来。
窗外的一个宪兵走过来吼道:“别在这里吐,快出去!”他拖起阿娇就往门外拽。
“阿娇!阿娇!”龙飞大声叫道,他真想打断窗栅栏,从这个小小的窗口冲出去。
阿娇用手掩着嘴,朝龙飞叫道:“强哥,要挺住!你要挺住啊!”
她被宪兵拖走了。
宪兵带龙飞回到囚室,龙飞躺在床上想:或许阿娇做出的牺牲太大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忽儿,门又开了,宪兵又走了进来。
“有人探视。”
阿娇又回来了,他听了有些喜出望外。
探视室的窗口露出的人不是阿娇,是湾仔。
“表哥。”湾仔叫道。
“你来了。”龙飞赶紧凑到窗口。
“你受苦了……”湾仔的眼圈一红。
“没什么,只是有嫌疑,接受审查。姨妈好吗?”
湾仔左右环视一下,说:“我妈挺好,只是关节炎的老病犯了,出不了门。”
龙飞说:“既然腿脚不好,就不要出门了。告诉姨妈,她托我买的东西我已经买了,一切顺利,等我出去,就会给姨妈送去。”
湾仔说:“我妈是有些着急了,不过,她老人家最惦记的还是你。”
龙飞左右看看,伸开左手的手掌。
湾仔看到龙飞的掌心上写着两个字:吴妈。
龙飞合拢了手掌。
湾仔点了点头。
龙飞被宪兵带回囚室的路上,他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氛。许多囚室的窗户都晃动着脑袋,有人小声嘀咕着。
龙飞回到囚室,到了晚上他才获悉这一消息:
楚春晓在囚室里撞墙而亡。
当宪兵走进她的囚室时,发现她已直挺挺地倒在墙边,墙上和地上有血迹;她的脖子都已撞断,两只眼窟窿始终没有合上。
当龙飞得到这个消息时,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可怜的女人!”
这天夜里,居府沉寂得令人毛骨悚然。居风、居韵听说母亲的死讯后,火急火燎地奔向医院的太平间。
整个居府只有吴妈一个人。
吴妈这几天一直心惊肉跳。小时在家乡,她和两个弟弟在池塘游泳,结果两个弟弟一直没有上岸,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大财主,召集水性好的几个家丁下水搜寻,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捞到两个弟弟的尸首。
乡里人都说,她的两个弟弟被水鬼拖走了。
吴妈的父亲一怒之下,命令家丁把这个池塘填平了。
父亲迁怒于她,使出家法,用木棍打断了她的左腿,至今她的左腿还一瘸一拐的。她有一条瘸腿,再加上天生长得丑,始终独身。
两个弟弟死后,她一个人住在后院,院中央的一棵老槐树树龄有百年以上,显得十分苍老,连枝叶都显得无精打采。树旁有一口枯井,吴家三代在这居住时都是枯井,可是有一天,井下突然冒出泉水,把整个院子都淹了。吴家找来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接连摇着头说:“这是一口邪井,连着地狱,不吉利,井下的水是黄泉水。”吴家连忙找人把这口井填平了,把井口砌了。
后院院墙的蒿草有一尺多高,风一吹,蒿草发出呼呼的声响。西北角有个茅房,一个蹲坑,三侧是半人高的竹篱,坑口下面两丈处是一个大猪圈;吴家的猪圈养着几十口猪。
吴妈解溲时总是提心吊胆的,她总觉得下面会有男人的眼睛窥视她的私处。每当想到这些,她的双腿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解大溲时,她倒觉得挺有趣,金黄色的流水线飘散开来,猪圈里那些白花花的猪笑盈盈地伸着脑袋拱着嘴,好像在迎接一顿丰盛的大餐。
吴妈从心底里感到悲凉,每当她坐在那大木盘里洗澡时,总是很自卑。她长得实在丑陋,皮肤枯黄,缺少光泽,两颗小奶子十分干瘪,就像晒蔫了的紫茄子;肚脐眼儿下生出一大丛乱蓬蓬的毛……
这天晚上,蜡烛一闪一闪,她仍然像往常一样在大木盆里洗澡,一抬头,正见窗户上有两个小洞眼,出现了两只眼睛。
她大声尖叫一声,那双眼睛不见了。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于是赶紧用毛巾擦干裸身,穿上衣服,开了门闩,来到院里。
窗外无人,只有老槐树发出深深的叹息。
她感到奇怪。
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她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前思后想。
这时,她的心底又升起另外一种想法:如果窗外有个男人在偷窥我,说明我还有女人的魅力,还有男人不嫌我丑。想到这里,她开始兴奋,感到快乐,不由得哼起家乡小调。
一夜无事。
第二天晚上,她没有闩门,又像往常一样在大木盆里洗澡,弄得动静挺大。
那双眼睛又出现了,目光里充满了渴望和焦灼。
这是一双几乎要喷出火焰的眼睛,浑浊而迫切。
吴妈故意正面面对那双饥渴的眼睛,在女人最羞于展示的部位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洗着。
那双眼睛消失了。
吴妈涌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有些沮丧,甚至产生一种绝望的情绪。
她呆呆地呆坐在木盆里,怔怔地望着窗纸上的两个黑窟窿。
这时,门猛地被撞开,一个年轻的壮汉呼地撞了进来,裹挟着一股疾风。
他迅速抱起吴妈,把她压在床上,就像一只大公鸡踩定了一只母鸡。
吴妈感到他的身体滚烫,一股呛人的汗臭扑鼻而来,但这是一个强悍男子汉的汗臭。
“你轻点……”吴妈小声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柔媚。
这个年轻的壮汉叫福根,是吴家的一个长工。
吴妈和这个叫福根的长工好景不长,原因在吴妈身上。吴妈从这个憨厚强壮的长工身上找到了感觉,她自从与福根有了这第一次之后,总是追逐着他,就像一个猎手,生怕捕获的猎物从手里溜掉一样。于是,在河边,在树林里,在草丛上,两人一次又一次交欢,而且每次吴妈都歇斯底里地喊叫,叫声凄厉。这天傍晚,在吴家的猪圈里,这一幕情景再现;正赶上吴老爷在茅房里解大溲,由于他大便干燥,正难解难分,一声声号叫惊动了他。他老眼昏花,只看到下面猪圈里一片白花花的。他还以为有人偷猪,于是赶紧系了裤腰,率领家丁赶到猪圈,正好抓到这一对偷情的男女。
福根跪在地上苦苦求饶也无济于事,吴老爷是个爱面子的人,这种辱没家风伤风败俗的事情他岂肯罢休;他叫人一刀割掉福根的生命之根,把他装进一个大麻袋,从九华山山顶的一个断崖处扔了下去。吴妈欲哭无泪,她被吴老爷踢断了三根肋骨。
1937年,吴老爷把她送到南京一个寄宿女校上学。
这天夜里,吴妈正在居府自己的房间里躺着,她已失眠多日,没有睡着。
这时,门忽悠忽悠开了,进来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上下都是白色,上端有两个黑窟窿。
吴妈惊得爬起身来,叫道:“你是人是鬼?”
一个声音回荡着:“我是从阎王爷那里来的,阎王爷让我来提你。”
“我不去,不去……”吴妈哆嗦着往后退。
“你杀死了居正!”那个声音提高了声调。
“你怎么知道?”吴妈滑下了床,一只手打开床头柜的柜门,摸到了里面的手枪。
“枪里没有子弹。”
“你是谁?”
来人扯掉了那张白布单,原来是湾仔。
“你是什么人?”
“共产党。”
吴妈尖叫一声,又问:“我为什么要杀死老爷?”
湾仔走到她的面前,抓过她的左手,从左手中指长长的指甲下面抠出一个缩微胶卷,原来这个手指是塑料的,肉身的手指已经剁掉了。
吴妈面如土色。
湾仔从兜里摸出一支钢笔和一张纸,放到床头柜上,他的两只手都戴着橡皮手套。
湾仔说:“我让你写什么就写什么。”
吴妈抬起脸,恶狠狠地问:“我要是不写呢?”
湾仔就像拎小鸡似的拎起她,走进卫生间,把她的头按到马桶里,然后放水。一连几次,吴妈已浸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我写。”
吴妈按照湾仔的吩咐在那张白纸上写道:“我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雇员,长期在居家卧底。三个月前我潜入老爷屋里偷取情报,被老爷发现,发生冲突,于是杀了老爷,把他投进井里。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曾请英国专家救治了我的腿,我良心发现,寢食不安,因此一死了之,以告慰老爷。”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吴妈写完,双膝跪地,哭诉道:“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我自此消失,远走异国,不再进入你们的视线。”
湾仔扛起她,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望着下面的客厅,把她一扔……
吴妈重重地摔在客厅的地上,断气了。
原来吴妈在南京女校上学时结识了一个美国英语教师,那个叫汤姆的美国人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间谍,他非常欣赏吴妈,于是发展她为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间谍。汤姆教会她发报、射击等许多技能,并与她同居。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吴妈打入汪伪政权七十六号特务机构,担任英文翻译,为美国中央情报局提供情报。日本投降后,她摇身一变,又混入南京总统府国防部外事局,继续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1949年她与总统府人员一起撤退到台湾,一直在台湾“国防部外事局”任职。几年前又混入居府当了保姆,负责搜集台湾海军的情报。三个月前的一天深夜,吴妈趁居正未归,悄悄潜入居正的房间,设法打开保险箱,偷拍情报;不巧,正赶上居正深夜归家,吴妈用砚台击死居正,然后把她投进后院的井里,盖上石头。几天后,楚春晓溜进后院,搬开石头,无意中发现了居正的尸首,于是她剜掉居正的双目,又把石头压好。
宪兵司令部得知吴妈坠楼而亡的消息,赶至现场,发现遗书和胶卷,因为牵涉到美国中央情报局,不便深究,为了息事宁人,于是厚葬了居正,释放了龙飞。
居正的葬礼非常隆重,国民党头面人物出席了葬礼。
龙飞自然也参加了葬礼,但是他只是匆匆地露了一下面便离开了,他担心会遇到白敬斋、黄飞虎、白蔷、白蕾、黄妃等人。
晚上龙飞回到住处,哑姑笑吟吟地给他开了门。他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神秘的小姑娘。
晚饭是水饺,哑姑包的是白菜馅,她知道龙飞喜欢吃北方的水饺,特别是白菜馅的水饺。
吃完晚饭,龙飞独自一人回到卧房;他倚着床头翻看《中央日报》,实际上他的心思没有在报上刊登的新闻上。
居正的葬礼刚刚举行,居风肯定没有心思马上安排他登上潜艇出海。
居韵肯定陷入失去父母的悲痛之中。
阿娇不知怎么样了?
龙飞有点心烦意乱,他打开了电视机。
画面上正是上午举行居正葬礼的新闻节目,蒋介石心情沉重缓缓地走过居正的遗体,然后走到居风的面前,与他握手;居韵哭得泣不成声。
陈诚、蒋经国、陈立夫、顾祝同等国民党要员缓缓地在居正的遗体前鞠躬默哀。
然后是前来吊唁的人们,他们五人一排,鞠躬致哀。
龙飞最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画面上竟然出现了他,他正与其他四个人站在一排鞠躬……
龙飞有点紧张,但是画面一闪即逝。
哑姑走了进来。
龙飞立刻起身,招呼道:“哑姑,来,里面坐。”
哑姑顺顺从从地在旁边一个木凳上坐下了。
龙飞问:“哑姑,你是本地人吗?”
她点点头。
龙飞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哑姑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串泪珠涌了出来,顺着笔直的鼻梁两翼滑落。
原来哑姑有她一段不平常的经历。
她的父亲是台南山里的一个茶农,靠采茶卖茶为生,母亲在家织布。哑姑是独生女,从小在山里长大,深山老林,四野无人,哑姑从小就光着身子在山里跑,采花,捕蝶,捉虫,观日出,有时还帮助父亲采茶。台南四季如春,冬天也暖融融的,虽说穷困,可是大自然的秀丽景色使她着迷。她喜欢把那一对黑黑的胖脚丫泡在溪水里,任溪水悄悄地溜过她的脚缝;她喜欢爬上那高高的大树,眺望群山重叠的壮观。
哑姑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刚从树上溜下来,猛然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个男孩虎头虎脑,两只大眼睛像两个铜铃铛,穿着一身蓝布衣服,腰里别着一个长葫芦,满头大汗。
“你是什么野兽?”那男孩问,他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裸身。
“谁是野兽?你才是野兽!”哑姑抢白道。
“你怎么光着身子?羞死了!”
哑姑道:“你才羞死了,长这么胖。”
那男孩说:“我不是胖,是壮,身体结实,你明白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猎户赶了过来,他挎着一支长筒猎枪,左手拎着一只野兔子。
“爹,你看她,光着身子,羞死了!”
老猎户看到这般情景,呵斥男孩道:“湾仔,不许这样说,人家是山里人,男娃不能看光着身子的女娃,看了要瞎眼睛的。”他又转向哑姑说:“娃子,你也不小了,让你爹娘给你做身衣服。”
哑姑脸色羞红,一溜烟跑开了。
哑姑跑回家,把遇到老猎户和男孩的情景跟妈妈讲了,妈妈叹了口气,说:“哑姑也不小了,该穿衣服了,这山里现在不安全了,也有生人来了。我这当妈的一天到晚织布,还没顾得上给女儿做身新衣服。”
哑姑穿上新衣服了,红布褂,绿裤子,红色的裤头。
哑姑觉得别扭,她在山里跑着,觉得多了什么,但是那些枝枝杈杈不再随意剐伤她的皮肉了。
山里的那些小动物见到她拔腿就跑,她看到它们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
哑姑十六岁时,家里发生了变故。爸爸被一伙国民党宪兵带走了,他们说他是“共匪”。
妈妈上前拦,被一个宪兵推了一个跟头,脑袋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昏厥过去。
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妈妈醒来,高烧不止,哑姑用蘸了泉水的毛巾遮在妈妈的额头上。
两天后,妈妈死了。
哑姑已没有眼泪,她在房后挖了一个坑,把妈妈埋了。从此,哑姑开始一个人生活,她渐渐吃光了家里所有能吃的食物,以后吃野菜、茶叶、野果子。妈妈为她制作的衣服也破烂不堪,她又找出妈妈的衣服穿上。
山里很久没有人前来光顾,哑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盼望爸爸回来,可是爸爸杳无音讯。
哑姑绝望了,以前都是爸爸用茶叶、妈妈用布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换回粮食、猪肉和其他用品,可是妈妈死了,爸爸没有踪迹,只有哑姑一个人空守家门。
这一天傍晚,哑姑终于盼来一个人,这个人四十多岁,贼眉鼠眼,背着一个布口袋,浑身泥土,衣服领口和袖口满是油泥。他见到哑姑,喜出望外。
“娃子,就你一个人呀?”
哑姑见到他,先是一喜,可是当她看到他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点害怕了。
“我哥打猎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她平生第一次撒谎。
那男人是个草药贩子,他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对哑姑说:“你别骗我了,锅里还煮着野菜呢,屋里屋外就你一个人。你盼星星盼月亮是不是就盼着我这个老公呢!”说着,扔下布袋,冲向哑姑。
哑姑一看这阵势,有点慌了,她后退着,不想绊着一个菜墩子,滑倒了,脑袋磕在墙上,昏了过去。
哑姑醒来时天色已黑,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炕上,衣服已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那个男人只穿着内裤,躺在里屋爸爸妈妈曾经睡过的炕上鼾声大作。
哑姑挣扎着下炕,只觉头部疼痛,下身也一阵阵疼痛。她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然后来到里屋。
那男人心满意足在梦呓。
哑姑怒从心起,从墙角里拿起铁镢头,朝着那男人的脑袋狠命打去,那男子断了气。
第二年春天,湾仔打猎路过这里,见到了哑姑,把她带出这一望无际的群山。
出了深山以后,哑姑才知道她的爸爸在被捕的第七天便被国民党宪兵枪毙了,临刑的那一天,他昂首阔步奔赴刑场,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毛主席万岁!”
原来哑姑的爸爸是中共地下党的秘密交通员;他种植茶林,把卖茶的钱一大部分用作地下党的经费,哑姑的妈妈经常协助爸爸工作。
在湾仔等人的指引下,哑姑也走上了革命道路,帮助地下党做工作;她以保姆的身份作掩护,多次胜利地完成组织交给的各项任务。
龙飞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不言不语,模样憨厚,皮肤黝黑,目光中闪烁着坚毅和刚强的色彩。
“叔叔,你以后能教我识字吗?”沉默了一会儿,哑姑开腔了,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和希冀。
“好,只要你有毅力,有志者事竟成。”龙飞说完,拿起那份《中央日报》:“哑姑,你看,这是中国的中。”他指着“中”字。
哑姑站了起来,凑到龙飞的身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中”字。
晚上,有个邮差送来一个请柬,是居韵写的,她请龙飞第二天上午十时到一个陵园参加她的母亲的葬礼。
第二天上午不到十时,龙飞如约来到那个陵园,只见稀稀疏疏来了二十多人,居风和居韵都穿着黑色的丧服,面容忧戚,居韵瘦削的瓜子脸更加惨白。
葬礼比较简单,遗体下葬后,一个身穿黑袍胸前悬挂十字架的天主教神父用英语讲了一大段话;黑色的石碑矗立起来以后,碑前围满了白色的鲜花。
龙飞见这墓碑设计新颖,墓碑的正面两侧的图案是拉开的幕布,中间是楚春晓年轻时美丽的头像,碑后是居风为母亲题写的一首七律诗,颂扬了母亲的一生,隶书镌刻,显得隽永秀丽。
龙飞叹了一口气:“这个可怜的女人,去世后既不能和她的情人葬在一起,也不能和她的丈夫葬在一起。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
居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忘情地扑到龙飞的怀里。龙飞轻轻地扶住她,又不好推开她。
居韵抽泣着,双肩颤抖,泪洒香腮,断断续续地说:“我……失去了爸爸,又失去了妈妈,我……我太可怜了!秋凉,你爱我吧,我的精神……快崩溃了……”
远处的一座石碑后,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目光里更多的是忧愁、寂寞和无奈。
她就是阿娇。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龙飞正在屋内教哑姑识字,听到有人叩门。
哑姑去开门,一忽儿引进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
龙飞定睛一看,正是阿娇。
她没有穿尼服,而是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布拉吉裙子,头上戴了一顶时髦的草帽,脸上有两道浅浅的泪痕。
“阿娇,你怎么来了?”龙飞惊喜地问道。
阿娇默默地走到龙飞面前,情不自禁地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她的泪水湿了龙飞的肩膀。
哑姑见状悄悄地走了出去。
半晌,阿娇才缓缓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说:“他已经同意了,明天一早就出海,我也一同去。”
龙飞听了,涌起一阵惊喜。
“强哥,你把我抱得紧一些……”阿娇说完,竟昏倒在他的怀里。
龙飞知道,为了这一天,阿娇肯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第二天一早,居风亲自驾车来接龙飞,龙飞发现驾驶座上坐着居韵。她今天显得心情不错,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裙子,露出雪白的脊背。
他们一起去接阿娇。接上阿娇后,阿娇坐到轿车后座上。这时,龙飞发现阿娇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白色的小挎包。
居风的心情显得更轻松,父母双亡的情绪仿佛一扫而光,他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口哨的内容是一首外国民歌。他穿着笔挺的海军军官制服,整理得非常干净合体。
一路上,居韵喋喋不休,一会儿讲述美国的选美大赛,一会儿又讲述法国香水的微妙之处。只有阿娇默默无语,她心事重重,不时用失神的眼睛眺望着窗外的景物。
下午三时,居风驾车来到台湾中部沿海的一个神秘海军基地,他出示证件后,哨兵放行。又开了一程,可以望见浩瀚的大海;居风把轿车开入秘密车库,然后带龙飞等人走入一个秘密洞穴,下面是海水,直接通向大海,两侧是高高的人行甬道,洞长有十米左右。龙飞一眼望到洞穴的深处停着两艘潜艇,其中一艘潜艇艇身饰有飞鹰的标志,三个全副武装的水兵正在艇上向这边眺望。
居风带着龙飞、居韵、阿娇徐徐登上潜艇,那三个水兵肃立敬礼。四个人登艇后,潜艇启动,缓缓驶出基地,进入大海之中。
蔚蓝色的天空,雪白的云彩,自由飞翔的海鸥,使人几乎忘记了是非之地。
一忽儿,潜艇潜入水中,一直下滑。
居风得意地问龙飞:“李先生,这潜艇的性能跟大陆的潜艇相比怎么样?”
龙飞说:“各有千秋。”
潜艇又行了一程,已是晚上。晚餐比较简单,几个美国牛肉罐,几段香肠,还有面包、奶油、汽水等。
龙飞不想多吃,匆匆咬了几口面包,他乘居风、居韵兄妹不注意,把阿娇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你想法缠住居风。”
阿娇点点头。
居韵只顾观赏海底风光,她的脸几乎贴到玻璃上。
阿娇挤出笑容,凑到居风面前;居风心情愉快,又喝了一瓶威士忌酒,红光满面,春心荡漾。他情不自禁地拥紧了阿娇,一只手悄悄地撩起阿娇的裙子……
龙飞取出左手手表壳里的微型照相机小心地拍摄着。
他来到后舱,紧张地拍摄着。
这时,有一个水兵恰巧经过这里,发现了他的举动,立刻挺起半自动步枪对准他,喝道:“你在干什么?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龙飞慢慢地转过身来,把手里的微型照相机递了过去。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喊到:“你背后有人!”
那个水兵一转身,龙飞一拳打中他的左太阳穴。水兵软绵绵倒下了。
龙飞过去抢枪,没想抢枪的手却被一只高跟鞋踩住了,又觉脖颈处一阵冰凉,一支手枪的枪口顶住了他。
他抬头一看,正是居韵。
居韵冷笑着说:“想不到你是共党的探子!怪不得我们家里经常闹鬼,你就是那个大陆有名的神探龙飞吧?”
龙飞听了,吃了一惊,笑道:“小韵,你怎么拿我开玩笑?”
“什么玩笑?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别以为我是傻子,你手里拿着的是间谍用的微型照相机!”她的声音严厉,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老娘也不是孬种,我是梅花党的一级杀手,在我手下送命的已有二十多个了。”
龙飞说:“我早就知道你不简单,可是你今天眼睛花了,我手里拿的是一种美国最新研制的家庭微型望远镜,你仔细看一看。”
龙飞把微型照相机递到居韵手里的一刹那,一拳打飞了居韵右手中的手枪,两个人随后扭打在一处。
居韵使出浑身的气力,与龙飞打了三十多个回合,已是娇喘吁吁。
龙飞一拳把她打翻在地,拔掉她右脚的高跟鞋,脱掉她的长筒袜,塞到她的嘴里;然后把她的裙子撕成一条条,把她绑了。
龙飞拾起她的手枪,迅速奔向居风。
居风正与阿娇长吻,两只手在阿娇瘦小的胯下尽情享受,没有注意到后舱的动静。
阿娇屏住呼吸,痛苦地任其蹂躏,以拖住这个恶魔。
龙飞持枪赶到,用手枪顶住居风的后腰,低声喝道:“快到驾驶舱,命令你的部下让潜艇浮出水面。”
居风正陶醉在甜蜜的享受之中,他的双眼蒙,猛然听到龙飞的吆喝,睁开双眼,吓了一跳,问:“李先生,你要干什么?”
龙飞喝到:“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在命令你快到驾驶舱,命令你的部下让潜艇浮出水面!”
居风如梦初醒,放开阿娇,龙飞缴了他的枪,押着他走进驾驶舱。
驾驶员正全神贯注地工作,居风走到他的面前,命令道:“潜艇上升,浮出水面。”
驾驶员说:“我们已经到公海了。”
“混蛋!照我说的办。”居风提高了声调。
阿娇微笑着依偎着龙飞,看到居风的狼狈相,不禁笑得更开心。她朝居风的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龙飞把居风的手枪递给阿娇,让她看着居风,自己又拿起微型照相机拍照。
驾驶员知道发生变故,于是开始按照居风的命令上升飞鹰号潜艇。
飞鹰号潜艇在上升。
龙飞知道艇上还有一个没有受到控制的水兵,他匆匆拍了一会儿,放好微型照相机,准备去对付那个水兵。
这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听到一阵自动步枪的枪声。
飞鹰号潜艇已经浮出水面。
阿娇看见龙飞危险,飞快扑向龙飞;她的身后中了几颗子弹,鲜血染湿了她粉红色的布拉吉裙子。
龙飞开枪还击,一枪击毙了开枪的水兵。
原来刚才唯一没有得到控制的那个水兵走进后舱,正好看到躺在地上的居韵和一个水兵,他叫醒了居韵,于是一起扑向前舱。
居风认为时机已到,飞起一脚,踢中了阿娇的小腹,阿娇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可是她手里始终没有扔掉那个白色的小挎包。
龙飞朝居风开了一枪,居风胸前中弹,倒下了。
驾驶员见艇长倒下,更为惊慌,问道:“共军大爷,往哪儿开?”
“往大陆开。”龙飞说完,扶起阿娇;阿娇脸色惨白,没有血色,鲜血从后背淌了出来。
另一个被击昏的水兵已经醒来,持枪跑来助战。
龙飞与他们对射。
阿娇喘息着说:“强哥,你坐汽艇走吧,这艘潜艇恐怕难以到达大陆,它离大陆太远了,目标又大。你坐汽艇走,如果遇到捕鱼的舰队或者轮船,还可能生还。你要完成任务……”
龙飞说:“咱们一起走。”他扶起阿娇。
阿娇天真地笑了,那么灿烂,那么自然。
“我已经不行了,我唯一的希望是听你一句话……”
龙飞俯下身,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真挚地说:“阿娇,你是一个好姑娘;我喜欢你,我会永远记住你……”说完,泪如泉涌。
阿娇幸福地点了点头。
龙飞向居韵和那个水兵扫射,阿娇也用手枪扫射。
龙飞趁机卸下一个压缩的小汽艇,充气后扔进水里,然后朝阿娇一挥手,跳上汽艇。
阿娇朝他嫣然一笑。
深夜天黑,龙飞划动汽艇渐渐远离了飞鹰号潜艇。
他隐隐约约听到艇上传来激烈的枪声。
一忽儿,他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一团火球升起在海面,烈焰映红了夜空,就像一片五彩绚丽的礼花。
一忽儿,一切归于沉寂。
龙飞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他奋力划着小艇,向前方划去……
(本文完)
1971年写于北京东城喜鹊胡同10号大院
2007年仲夏改于北京秋凉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