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看着那只断手。或许在这只断手上,能够找到解开他心中谜团的线索。他弯腰捡起那只断手,接着说道:“要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子,我认为线索可能就在这里面。”
这是一个圆拱形的大空间,面积超过五百平方米,四周都是石块垒成的墙壁,坚实无比。光线来自顶部那四方形的物体。
苗君儒睁开眼睛,看到了李大虎等人。李大虎的一只脚用布包裹着,好像受了伤,连鞋子都没穿。崔得金斜靠在一旁,身上有不少血迹,看样子受伤不轻。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到处沾满泥巴,连头发上都有。
苗君儒记得自己掉下黑洞后,身体在沙土中翻了几个滚,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知觉。
李大虎说道:“我们都以为你被烧死在那座木头大殿里面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苗君儒不愿让他们知道丑蛋救他的事,仰起头问道:“我掉下来之后昏迷多久了?”
老地耗子嘿嘿笑道:“不长,才半个时辰,我们怎么叫你都不醒。”
苗君儒问道:“你们有没有看清我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李大虎说道:“上面起了一层雾,接着你们就掉下来了。和我们一样,摔不死的。”接着问道,“她是谁?”
那个女人就躺在苗君儒的身边,手里还抓着木棍。
苗君儒说道:“是我在这个石堆中碰到的。”
虎子认真地看着那个女人,说道:“晚……晚上看……看到……”
老地耗子拍了虎子一下,说道:“我们在镇陵将军那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和这个女人穿的一样。看她的打扮,好像是野人呢。”
几个人都打量起昏迷中的女人。
进谷时有十几二十人,到现在就只剩下六个人了。苗君儒起身,问道:“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
李大虎说道:“我们烧了木头大殿之后,就一直往里面走,没多久就发生了地震,我们逃到一块草地上,见到很多蛇和猴子打架,是崔干事带我们走的独木桥,碰上一条大蛇,差点把命都丢了。我们在石头牌坊那里休息,听到这边有人喊救命,就过来看看,结果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苗君儒说道:“你们怎么受伤的?”
李大虎说道:“崔干事为了躲猴子,被草丛里的长矛扎了大腿。我这脚是在过独木桥之后,在烂泥潭里被扎穿的。妈的,这地方不知道进来了多少人,到处都有骨头和生锈的兵器,稍不注意就上当。”
苗君儒说道:“老地耗子不是有僵尸粉吗?”
老地耗子连忙说道:“你救那只大乌龟的时候,僵尸粉就用了不少,后来有几个人受了伤,就全部用完了。唉,都怪我没长心眼,早知道就给大当家的留一点了。”
苗君儒没有吭声。以他对老地耗子的了解,僵尸粉那么贵重的东西,老地耗子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的。或许是真的不多了,老地耗子留着预防不测,连大当家的都舍不得给。
李大虎说道:“老地耗子说这些大石堆是个很奇怪的阵法,我们走了很久都没走出去,后来不知怎么就掉下来了。”
老地耗子说道:“是呀,是呀。这些石堆初看上去杂乱无章,但在内行人看来,却是一个九宫八卦阵。我自信是旁门中人,一般的九宫八卦阵难不倒我,可是走了几次,居然走不出去。”
苗君儒说道:“我也这么想。表面上看是九宫八卦阵,但实际上不是。”
李大虎说道:“你看这里,连个门都没有,那些石壁光溜溜的,连老鼠都爬不上去。我们会和那些人一样死在这里。”
苗君儒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堆了不下一百具骸骨,有的颜色泛黄已经风化,有的却还森白,死了不过一两年。虎子的手里,还拿着一支从骸骨堆里捡来的驳壳枪。有几具森白的骷髅旁边,还放着生锈的三八大盖。
苗君儒说道:“我在石牌坊那边的时候,听到这边有人叫我,才过来的,你们……”
李大虎指着头顶说道:“苗教授,你看到那个发光的东西没有?每过一段时间,那上面就能看到外面的人。我说这么远你听不到,可是他们不信。”
一直没有开口的齐桂枝终于说话了:“事实上就是苗教授听到我们的喊叫才过来的。”
苗君儒抬头看着那个发光的物体。他考古这么多年,会发光的珍奇异宝见过不少,但是会发光又能折射影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大虎说道:“老地耗子说顶上那块发光的东西是金刚钻。我虽没有见过金刚钻,可听人说过像羊粪那么大的一颗就值不少钱。那块发光的东西要真的是金刚钻,我们都发财了。”
苗君儒微微笑了一下,据他所知,至今为止,世界上发现的最大的钻石名叫“库里南”,原石有三千多克拉,体积约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钻石本身不发光,而是折射光线。石塔顶上那块东西明显会发光,应该不是钻石。
说话间,那个女人醒了过来,惊恐地看着李大虎等人,身子缩到苗君儒的身后。
苗君儒微笑道:“不要怕,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那个女人还是很畏惧。
苗君儒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人低着头说道:“我叫守金花。”
苗君儒暗暗一惊,想不到这个女人和抬棺村的人是同一个姓。那么生活在皇帝谷内的人和抬棺村的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当守金花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苗君儒注意到躺在旁边的崔得金的脸上有种异样的神色。崔得金待在抬棺村那么久,知道的事情肯定要比他多得多。
苗君儒带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金花,是我连累了你。现在我已经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了,你要救我的话,肯定要连我朋友一起救。如果让你的族人知道你救了外面进来的人,会不会责罚你?”
守金花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说道:“要是救了外面进来的人,天神会发怒的。”
苗君儒问道:“天神发怒会怎么样?”
守金花说道:“他们会要我去做天神的妃子,我不要……我不要……”
她吓得用双手抱着头,浑身发抖。
齐桂枝走上前轻轻拥住守金花,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帮你的。只要我们杀了天神,你就不用去做妃子了。”
尽管这是齐桂枝安慰守金花所说的话,但在苗君儒听来,却有另外一种意思。一个“杀”字,已经泄露了她心底的暴戾之气。
她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守金花听了齐桂枝的话,眼睛望着苗君儒,问道:“你们……真的去杀天神?”
她只相信苗君儒。
苗君儒违心地点了一下头。不管杀不杀得了天神,他都不会让守金花受到伤害。
守金花看着大家,说道:“要是在上面,我就能带你们出去,可是……”
李大虎说道:“这么说,你也无能为力喽?”
守金花点了点头。
李大虎大声诅咒了几句,像只被激怒的狮子在原地转来转去,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恼怒之际,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朝着石壁一顿乱射,直到把枪里的子弹都射完,才瘫软在地。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虎子低声问道:“苗……苗教授,我们能……能出去吗?”
李大虎大声道:“本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出皇帝谷,只是死在这种地方太窝囊。老地耗子,你不是会打洞吗?现在这么多人帮你,怎么样才能挖出个洞来?”
老地耗子说道:“大当家的,打洞我是在行,可是单靠两只手,可挖不出洞来。再说这下面全是松软的沙土,根本没有办法打洞。”
崔得金指着离他不远的石壁,对苗君儒说道:“苗教授,那边的石壁上有一些图案和文字,你是考古学者,如果能够破解,说不定我们就能够走出去。”
要想知道这些石塔的来历,内部石壁上的图案和文字是最好的研究材料。苗君儒站起身,按崔得金所指的方向来到石壁前。
在六七平方米大小的石壁上,果然有不少文字和图案,文字和图案有大有小,大的如斗,小的如豆,而且排列很不规则。
崔得金说道:“我和老地耗子看了很久,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别说崔得金和老地耗子,就是苗君儒也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他从事考古工作这么多年,破译过不少古代文字,包括消失已久的佉卢文和粟特文,但是眼前的这些文字和图案,他真的无法破译。
单就文字而言,有的文字像某个英文字母,却又与阿拉伯文有相似之处;有的文字类似象形文字,却又像孩子随手画出的不规则图形,而那些图案,更是乱七八糟的,完全是抽象派的画法,有些像某种动物,有些则是简单的几笔线条。
在文字和图案的正中间,有一个大圆圈,圆圈里有一个五角星。所有的文字和图案,都汇集在圆圈的周围。
苗君儒之前在某些考古研究的资料和照片里见过这些文字和图案。记得那次在英国参加世界考古工作者研究会议的时候,一位美国的考古学家就曾经拿出一份报告,报告声称在亚马逊丛林中一个金字塔形的建筑物上,发现了一些无法破译的文字和图案。报告里面还夹着拍摄下来的照片,来自全世界一百多个顶级的考古学家研究之后,初步断定有可能是史前文明留下的,但也有考古学家认为是外星文明留在地球上的有力证据。
之后有一些考古学家在一些地区的古建筑上陆续发现了类似的文字和图案。由于同一种史前文明不太可能在世界的不同区域出现,所以越来越多的考古学者比较趋向于后一种解释。
世界上不少于五十个考古学者和语言类科学家都在研究那种文字和图案,可至今没有人能够给出比较令人信服的答案。
如果这些文字和图案真是外星人留下的,那么,这些形成九宫八卦阵的石堆,也是外星人建造的么?外星人留在石壁上的文字和图案,又是想表达一种什么意思呢?
苗君儒的眼睛盯着圆圈里面的五角星。要想破译那些文字和图案,首先就得从五角星上面寻找答案。
老地耗子和其他人一样站在苗君儒的身后,低声说道:“苗教授,这些字有时还会发光的。”
苗君儒问道:“什么时候发光?”
崔得金说道:“我先前在看那些字的时候,不小心把手上的血抹在了字上,结果字体就发光了。”
苗君儒皱起了眉头:“有这样的事情?”
他用手指在崔得金受伤的地方沾了一点血,轻轻抹在一个字上。果然,血迹迅速渗入字体内不见了。这个像一扇小门,却又与古希腊文中的“Ⅱ”有点相似的文字,果然逐渐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但是光芒只出现了十几秒就消失了。
李大虎说道:“要是把所有的文字和图案都抹上血,会怎么样?”
老地耗子说道:“大当家的,谁愿意出那么多血呀?要死人的。”
要把石壁上的所有文字和图案都抹上血,少说也要上千毫升,一个人要是流那么多血,在这种环境下,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李大虎把手枪上了子弹,眼睛环视了大家一个圈,最后定在崔得金的身上,崔得金忙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苗君儒说道:“别想打我的主意,我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拉上苗教授,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虎子挡在苗君儒的身前,对崔得金说道:“崔……崔干事……你不……不能这样……肖司令他……”
李大虎骂道:“妈的,你这个结巴,不会说话干脆就不要说了。你替苗教授挡着子弹,老子先毙了他。”
李大虎说着,枪口对准崔得金扣动了扳机。说时迟那时快,他身边的齐桂枝伸出手,往下按他那握枪的手。“砰”的一声,子弹射入崔得金面前的沙土中。
崔得金手中的枪也响了,子弹从虎子的鞋边擦过,钻进土里。他挥了挥手里的二十响德国造,打开连发保险,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头部,挑衅地望着李大虎:“有本事朝这里打,我还有时间扣动扳机。枪里还有十几颗子弹,都便宜你们了。”
他没有说谎。在战场上,即便把头砍掉,失去头颅的躯体确实还能够紧紧地扣住扳机,把枪里的子弹射完。
李大虎瞪着齐桂枝道:“你干吗拦着我?”
齐桂枝说道:“李大哥,不能再死人了。”
李大虎说道:“死他一个,总好过大家都死在这里。”
李大虎第二次抬起枪口的时候,只听得苗君儒沉声喝道:“慢着。”
苗君儒推开虎子,对大家说道:“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注意团结。没有一个人能够单独在恶劣的环境中活过三天。如果你们不相信,尽管试好了。”
李大虎说道:“苗教授,我这不是想让你快点破解那些文字和图案,早点出去吗?”
苗君儒说道:“那你们就应该给我时间,而不是让我分心。”
老地耗子说道:“大当家的,听苗教授的。崔干事是八路军,看在肖司令的面子上,我们不能那么做。”
李大虎把枪插回腰间,说道:“苗教授,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他对皇帝谷里的情况,比我们都熟。”
老地耗子说道:“大当家的,既然守金花也姓‘守’,要想知道抬棺村的人和谷里的人是什么关系,问她就知道了。”
老地耗子这么一说,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守金花的身上。
苗君儒微微一笑。老地耗子明明是李大虎的人,可在这当口,却和齐桂枝一样,都在帮助崔得金。他们两个人和崔得金究竟是什么关系?
刚才崔得金面对李大虎的枪口时,似乎并不惧怕,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有恃无恐呢?
守金花还没有开口,崔得金就说道:“苗教授,你知道多少?”
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苗君儒胸前的七彩贝壳,想从苗君儒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苗君儒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崔干事,我现在只想带着大家尽快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等出去之后再说。”
其实苗君儒早就注意到守金花所说的话与抬棺村的人一样,属于安徽亳州的方言。而丑蛋在皇帝谷内的行为,以及给他的这串七彩贝壳,更能说明抬棺村的人和皇帝谷内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在这种场合,他不愿意让大家有过多的相互猜忌。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走出这个地方再说。
李大虎说道:“苗教授说得对,不管每个人心里有什么想法,等出去再说。”
见大家没有异议,苗君儒转过身,重新研究石壁上的文字和图案。
除了崔得金外,其他人都站在苗君儒的身后。尽管他们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但一个个屏住呼吸,看得很认真。
苗君儒用手在圆圈和五角星上轻轻抚摸着,眼睛顺着五角星的五个角向相反的方位望去。渐渐地,他看出一些门道来。
他捡起一块小石头,以五角星的中间为中心点,分别朝五个方向画出一条射线。在这条射线上,所有的图案和文字,居然是相同的,只是前后的位置不同而已。
老地耗子笑道:“教授就是教授,比我们有本事。”
崔得金把枪收起,干笑了几声。
李大虎骂道:“你笑什么?要不是看在肖司令和苗教授的面子上,老子一枪崩了你。”
崔得金大声道:“苗教授,你进谷这么久,别人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吗?”
苗君儒转身望着崔得金。从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小瞧过对方。也许在玄学的研究上,崔得金并不比他差多少。
他笑了笑,说道:“崔干事,你又看出了什么?”
崔得金说道:“过了树洞之后,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同吗?比如脚下踩的木板。”
李大虎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些木板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被刷了一层黑漆。”
齐桂枝说道:“木头被刷上黑漆,不容易烂呀。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苗君儒呵呵笑道:“崔干事,谢谢你的提醒,我终于明白了。”
老地耗子问道:“苗教授,你明白了什么?”
苗君儒对老地耗子说道:“皇帝谷内暗藏阴阳五行之术,他们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老地耗子想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道:“五行配五色。东方木,在色为苍;南方火,在色为赤;中央土,在色为黄;西方金,在色为白;北方水,在色为黑。我们进来的方向,确实是东边。东边属木,所以见到的都是树林,脚下踩着的都是黑色的木地板。”
苗君儒接口道:“那片草地下的泥土是金黄色的,位在中央。而把我们都困在这里的大石堆,无论是沙土还是石塔上的石块,都是白色的。”
李大虎说道:“老地耗子,你不是说只要找到大明的皇陵,就能解开一个万古之谜吗?可是到现在你都没有告诉我们,那个万古之谜到底是什么?”
老地耗子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五行定乾坤?”
苗君儒微微一愣。他听程姓风水先生说过,风水堪舆的最高境界就是能观风水、辨气象,看清来龙去脉,确定真穴所在。有先祖葬入真穴,后人当出皇帝。若再以阴阳五行定位,连接天气灵气,可掌乾坤万代。但历史上,还没有出过这样的高人。
见其他人都摇头,老地耗子说道:“每一个做皇帝的都希望子孙后代永远做皇帝。做皇帝靠的是祖茔保佑,有的祖茔后天不足,就得找懂风水的高人修补。汉高祖刘邦登基后,命精通‘天书’的张良修缮祖茔,填补风水欠缺,想保刘氏万代基业,可只出了二十四个皇帝。同样,唐高祖李渊命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人修缮大唐祖茔,李氏也只出了二十二个皇帝。为什么会这样呢?那就是阴阳五行没有定住祖茔的风水,漏了真气。祖茔风水的真气一泄,皇帝就当到头了。”
苗君儒点了点头。所谓风水,就是藏风聚气得水,分为阴宅(祖坟)和阳宅(住房)。风水的好坏,均关乎人的吉凶。现存最早出现“风水”一词的文献为东晋郭璞撰的《葬书》:“《经》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阴阳五行与风水堪舆术结合,是在汉代。
早期的相地术,以观察地形为主,占卜吉凶为辅。到了汉代,受当时盛行的阴阳五行学说影响,人们把兴工动土的人事与天体运行相联系,产生“黄道”、“太岁”、“月建”等宜忌,以及五音配五姓的图宅术,地道(空间)的观察与天道(时间)的占测并行不悖。同时,又认为阴宅位置关乎子孙后代的命运。
魏、晋以后,相地术除承袭阴阳五行、天人感应诸法外,尤其讲究审察山川形势和墓穴、宫室的方位、向背及排列结构,其中突出的倾向是葬地选择越来越受重视。
在郭璞的《葬书》中,明确提出“乘生气”之说,认为死者的骸骨可通过土中的“生气”勃勃与在世的子孙产生感应,从而左右他们的命运。其说为后世的术家所尊奉,附会出极为复杂的理论体系,助长了厚葬的习俗。
正因为厚葬的盛行,才令盗墓人有利可图,也使得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职业一直延续下来。以老地耗子的身份,他对风水堪舆方面的知识,懂得自然比一般人多。
苗君儒问道:“听你们这么说,皇帝谷里暗藏了阴阳五行,可以使葬在这里的人后代都当皇帝。那为什么明朝包括后面的几个短命皇帝一起,只出了二十个皇帝呢?”
老地耗子正色道:“我不是说过吗?一定是漏了真气。”
苗君儒笑道:“以前那些进入皇帝谷的人,都死在了里面,那么他们的后代,怎么就没有当皇帝呢?”
老地耗子说道:“是大当家的要我说的。连我都想不到谷内居然是天生的阴阳五行风水,这样的好地方,风水先生找一辈子都找不到。”他转了一个圈,继续说道:“肯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导致葬在这里的皇陵漏了气。至于那些死在这里面的人,没有选对入土的时辰和方位,肯定受不到阴阳五行风水的庇佑,自然成不了气候。嘿嘿。”
苗君儒也是懂风水的人,老地耗子这么解释,虽然不着边际,却也勉强能够说得过去。
李大虎叫道:“老地耗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故弄玄虚,别说什么五行阴阳了,倒是想办法帮助苗教授把大家都救出去才是。”
老地耗子说道:“我这不是在帮吗?你看苗教授画的这五条线,不就是与阴阳五行相通的吗?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在西边。”
崔干事将腿上绑着的血布条解开,鲜血立即从伤口涌出来。他吃力地说道:“苗教授,这些血够吗?”
苗君儒撕了一块布,在崔干事的伤口上沾了一些血,低声道:“谢谢。等出去后我就叫守金花带你去不死神泉治伤。”
崔得金低声道:“苗教授,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苗君儒低声道:“要我帮什么?”
崔得金拿出一块残缺的袁大头递给苗君儒,低声道:“如果你能够活着离开皇帝谷,麻烦你去邯郸城的博雅轩,把这块袁大头交给掌柜的孙老板。”
苗君儒愣了一下。老地耗子一直怀疑何大瞎子的失踪与博雅轩的孙老板有很大的关系。他与孙老板有过一面之缘,觉得此人不像个好人。崔得金是肖司令的人,应该是肖司令派他进谷的,有什么遗言托付,应该要转达给肖司令才对,怎么会轮到孙老板呢?而这块残缺的袁大头,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苗君儒低声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崔得金笑了一下,说道:“他见到袁大头,自然会告诉你的。”
苗君儒收起袁大头,起身走回石壁前,用沾了血的布条去抹五角星西边那条线上的文字和图案。
血一抹上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文字和图案发出光芒。
眼前一道刺目的亮光,随着“轰隆”声,眼前的石壁陷进去一大块,露出一个洞口来。下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通道,有台阶顺着往下。
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得人连打几个寒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地耗子朝下面看了看,说道:“咦,里面有光。”
通道内有柔和的光线透出,并不像一般的地洞那么漆黑。通道两边由石块砌成的石壁,顶部是一整块石板。石壁上亮晶晶的,像是结了一层冰。
李大虎说道:“怎么不是往上去的?”
老地耗子说道:“大当家的,有路总比没路好。”
李大虎说道:“你不是说很多地洞里面都有机关吗?谁先下呀?”
老地耗子看了看众人,说道:“抽签。”
抽签的最后结果,是崔得金先进去。他包好伤处,挣扎着起身,拖着伤腿一步一拐地朝洞口走过去。苗君儒上前一步,拉住崔得金说道:“我进去。”
崔得金推开苗君儒,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可别坏了规矩。”
在这种充满凶险的地方,每个人都生死未卜,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第一个下去的人,死亡的概率比后面的大得多。崔得金那么做,是不愿苗君儒替他死。
崔得金一步步地走近洞口,伸脚下去的时候,不忘回头对大家用一种怨毒的声音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跟着来呀。”
他的话就像是恶魔的诅咒,让大家不寒而栗。
苗君儒上前扶着崔得金,说道:“你走路不方便,我扶着你一起下去,总行了吧?”
崔得金紧紧地抓着苗君儒的手,说道:“苗教授,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想你跟我一起死。”
苗君儒笑道:“有一个高人替我算过命,说我会死在高处,命终于西方。这里是中原地带,而且是往下走的,怎么会死呢?我死不了,你也不会死的。”
崔得金点点头:“我信你。”
苗君儒扶着崔得金走下去,为防万一,他们走得很小心。接连下了几级台阶,并未发现异常,只是觉得通道内有些寒气逼人,连呼出去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虎子想跟进来,但是守金花比她快了一步。
李大虎和齐桂枝是跟着虎子走进来的,两人都抱着胳膊,打了几个哆嗦。
老地耗子走在最后,当他下了三级台阶后,“轰隆”声起,身后的洞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石壁。
没有退路,大家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尽管通道内很冷,可还不至于把人冻僵。
苗君儒拔出青釭剑护在胸前,细心留意脚下的石板和两边的墙壁,只要听到有一丝异常的响动,他都会将崔得金扯向身后。
每个人都走得很小心,身边人的呼吸都能听到。人处在这种紧张的状态,完全忘却了寒冷。走完长约两百米的通道,苗君儒居然感觉背心出了一层汗。
眼前又是一个大空间,与上面的空间不同的是,这个空间呈圆柱形,周边是圆的,顶部却是平的。和通道内一样,墙壁上白亮亮的,结了一层薄冰。光线柔和,却找不到光线的来源。正中是一眼喷泉,水流高出水面约半米,八块两尺高的石头围栏,呈八卦状围在四周,水质清冽,没有结冰。
奇怪的是,他们站在距离喷泉不到五米的地方,居然听不到喷泉的水流声。
在泉水的四周,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放着四口石棺。石棺也是白色的,长约三米,宽约一米,高约两米。石棺表面平滑整洁,也没有任何纹饰。
虎子飞快地冲到水边,弯腰伸手去捧水喝,手还未触到水面,却听苗君儒叫道:“不要碰。”
虎子吓得一哆嗦,把手缩了回来,扭头疑惑地看着苗君儒。
苗君儒指着左边说道:“你们看那边。”
在左边一具石棺的旁边,躺着两个死人,其中一个人穿着日军少佐的军服,双手握着指挥刀,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另一个人的身上穿着八路军的军装,胸口有两个枪眼,两具尸体身上都结了一层白霜。而就在这两具尸体的旁边,却躺着一具骸骨。骸骨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右手上有一支驳壳枪,左手齐腕而断,断手落在旁边,却骨肉完整,只不过紧握成拳状。
崔得金呆呆地望着那具穿着八路军服装的尸体,喃喃地说道:“他果真死在这里了。”
苗君儒问道:“他是谁?”
崔得金说道:“游击队长鲁大壮。我听说他一年前抱着必死的决心,向肖司令请命进入皇帝谷,肖司令原本不同意的,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同意了。同行十几个人,没有一个出去,都死在了里面。”
苗君儒“哦”了一声,问道:“肖司令原本不同意,后来却同意了……以你们八路军的行事风格,是绝对不会让人白白进来送死的,除非鲁大壮有几分把握,是不是?”
崔得金点了点头,说道:“我后来才知道,鲁大壮带进来的那十几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身份很特殊。”
苗君儒说道:“我听说守春有两个儿子,守金和守银,不知哪一个参加了游击队。”
崔得金钦佩地望着苗君儒,说道:“是守金,他是抬棺村的人,以抬棺村和皇帝谷的关系,有他在队伍里,鲁大壮就多了几分完成任务的把握。”
苗君儒说道:“这里有三具尸骨,一具是鲁大壮,另一具是不知名的日军少佐,而剩下这具骸骨……”
李大虎问道:“如果他是守金,为什么和另外两个人不一样,只剩下骸骨了呢?”
苗君儒望着虎子问道:“你是不是想去喝水?”
虎子点了点头,自进谷之后,所有的食物和水都已经遗失,几个人忍着饥渴走了那么多路,都有些撑不下去了。
苗君儒吃了几个丑蛋摘给他的桃子,倒是不觉得饥渴,可李大虎他们几个人就不同了。要不是他叫住虎子,他们都会扑到喷泉边去牛饮一番。普通人没有食物,可以熬上好几天,若是连水都没有,很难熬过三天。
他们一定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着逃过独木桥的,否则也不至于那么狼狈,连河边桃树上熟透的桃子都来不及摘几个充饥。
虎子反问道:“你……怀怀……疑泉水有……有毒?”
苗君儒说道:“不是怀疑,是肯定。我一闻到空气中有一丝带有酸味的牛奶香,就觉得似曾相识。当年我在宁夏的戈壁滩考古的时候,也在一个地方闻到过。当时我们几个人又累又渴,就在身体支撑不住的时候,看到一眼泉水,我看到泉水边上有不少人类和动物的骸骨,怀疑泉水有毒,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同伴,就眼看着他们在喝完泉水后,痛得满地打滚,没两分钟就断了气。死后没一会儿,尸体上的肉就化成了血水,只剩下骸骨了。后来我从一个法国的地理学专家那里得到了答案,这是一种从地底最深处渗透出来的泉水,这种泉水在渗透的过程中,受到矿物岩层的化学作用,水里面含有剧毒物质,还有很强的腐蚀性。我清楚地记得站在泉水边上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当我看到这具骸骨的时候,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有谁想变成他那样,尽管去喝好了。”
苗君儒从地上捡起一截断掉的枪把,丢到泉水里。只见枪把浮在水面上,泉水立即像被煮开了一般沸腾起来,随着白气的升起,眼见着枪把慢慢融化,最后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恐惧地望着喷泉,谁都不敢走过去了。
李大虎问道:“他们三个人怎么会同时在这里?”
按他的意思,鲁大壮是八路军的游击队长,绝对不可能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
“当面对更大的危险时,两个仇人可以成为暂时的朋友。”苗君儒走到两具尸体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会不会觉得很奇怪?鲁大壮是被枪打死的,而枪却在这具骸骨的手中,如果骸骨是守金,他为什么要杀死鲁大壮?至于那只断手,看样子是握着指挥刀的日军少佐砍下来的。你们再看喷泉里的水,距离水面约一米,即使趴在石头围栏上,若不用手去捧或用东西舀,是绝对喝不到水的。如果日军少佐砍手在前,那么,这具骸骨怎么可能在另一支手拿枪的情况下,喝下有毒的泉水呢?再者,鲁大壮的匕首还插在腰间,杀死日军少佐的匕首又是谁的呢?他们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苗君儒这么一问,大家都觉得问题很严重,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谁都想不明白。
苗君儒接着说道:“只要有一丝活着离开这里的可能,我想他们都不会这样子。”
过了片刻,虎子问道:“你的意……意思是没……没有人能够活着离……离开这里,如果日本人不……不是鲁……鲁队长杀的,会是……谁干的呢?”
苗君儒笑道:“我也想知道答案。”
虎子问道:“那我……我们能不能活……活着离开?”
苗君儒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
一股死亡的气息在大家的心中弥漫开来,除苗君儒和守金花外,其余的人都面露恐惧之色。
苗君儒看着那只断手,或许在这只断手上,能够找到解开他心中谜团的线索。
他弯腰捡起那只断手,接着说道:“要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子,我认为线索可能就在这里面。”
他用力掰开僵硬的手指,眼前金光一闪,一个金属物件从断手的手心掉在地上,没等他看明白,守金花冲上前,将那金属物件抓在手里。
他望着守金花,柔声道:“告诉我,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守金花惊恐地往后退,想要把那金属物件藏在身后。齐桂枝趁她不备,迅速地从她手中把那金属物件抢了过去。守金花冲上前要去夺回,可齐桂枝已经躲到李大虎的身后。
李大虎手中握了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守金花。
苗君儒叫道:“姑娘,不要冲动,我们只不过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放心吧,会还给你的。”
齐桂枝伸出手,让大家看清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长约五寸,通体金黄,造型古怪的钥匙。
李大虎说道:“苗教授,你是考古学者,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苗君儒已经看清了齐桂枝的钥匙,只是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已。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地耗子终于说话了:“苗教授,你不可能不认识这件东西,对吧?”
苗君儒说道:“是的,我认识,只是我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李大虎急切地说道,“苗教授,不要再拐弯抹角了,快点告诉我们,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苗君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霸王之鼎,不祥之物呀。”
李大虎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明明是一枚长不过五寸的金钥匙,怎么说是霸王之鼎呢?
崔得金说道:“苗教授,有关霸王之鼎的传说,我也略知一二,传说是真的吗?”
有些传说虽然显得荒诞无稽,但与真实的历史出入并不大,只是由于某些方面的原因,被人为地将那些史实变成神话般的传说,渐渐地就没有人相信,更没有人去追寻其根源,只将其故事作为传说流传而已。
苗君儒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是不是真的,并非我说了算。如果霸王之鼎真的在这谷里,就由不得人不信了。”他转向李大虎,接着说道,“这枚金钥匙并非霸王之鼎,而是打开洪荒之门的钥匙。任何人只要能够打开洪荒之门,就能问鼎天下,成为一代帝王。”
虎子问道:“霸……霸王之鼎和西……西楚霸王有……有什……什么关系?”
老地耗子的声音像从地底下传出来一样,冷冰冰地说道:“当然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