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大虎说话,齐桂枝的手腕一翻,手上出现一把刀,说道:“在山上的时候,你亲口答应我的,要是你不让我去,我立即就死在你的面前。”

老地耗子瞪着大家叫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要是进去过,还用得着在这里哼哼吗?”

李大虎问道:“你没进去,怎么知道里面有个池子?”

老地耗子吃力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在黄崖洞那边遇到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我把他救活之后,才知道他是个风水先生。他告诉我,他的祖上有一本奇书,书上说太行山里有一眼不死神泉,池子方方正正的,池子边上还有一块大石碑,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喝上几口泉水就没事了。他家几代人都在太行山上找那眼泉水,可一直没有找到,只剩下皇帝谷没有进去了。他看过谷口的地形,皇帝谷内五行移位,犯天煞和地煞,进去的人凶多吉少,所以他一直没敢进去……”老地耗子望着李大虎,继续说道,“大当家的,要是这个小孩能够带我们进去,找到不死神泉,兄弟们就不用躺在这里活受罪了。去年我们被小鬼子包围的时候,八路军救了我们,我们还欠着他们一份人情。我听说八路军的伤员挺多,也是缺医少药的。等我们找到神泉后,给他们一些泉水,把人情还了。”

李大虎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行,就这么办,明天叫小家伙带路,我们冒死进去看看。”

不料丑蛋叫道:“不行,不行。那一次,我回家后对娘说了找羊的事,老半仙要我带村子里的人进去,我们在山上转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找到那条路。后来又去了几次,都没找到。老半仙说,祖上留下话,皇帝谷内葬皇帝,不是神仙切莫进,凡人要想朝天颜,只有谷口一条路。”

李大虎呵呵地笑起来:“这小家伙成神仙了。”

老地耗子说道:“小家伙说的倒是实话。我一直都在打皇帝谷的主意,所以留意这方面的事,抬棺村内确有这么一条祖训。干我们这行的,从来不相信有什么鬼神,小家伙既然进去过,肯定就有路,只是他们没有找到而已。哎哟,把我扶起来,带上我的包袱,我得去疗伤,再不去,这血都不能用了。”

一个土匪端起碗,扶着老地耗子往洞里面的岔洞去了。那个土匪返身回来还不到十分钟,就听到岔洞里传来尖叫声,老地耗子披头散发地跑出来,用一种变了调的声音哭道:“完了,完了。”

李大虎几步冲上前,抓住老地耗子说道:“什么完了,你的伤不是好了吗?”

老地耗子指着丑蛋,咬牙切齿地哭道:“伤是好了,可这小王八蛋……这小王八蛋可把我害惨了。”

苗君儒觉得老地耗子好像变了,说话不阴不阳的,像太监,便问道:“他怎么害你了?”

老地耗子哭道:“我这保命的法术,需要童男之血……”

苗君儒惊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童男?”

老地耗子哭道:“你问问她自己,是不是爷们?”

不等苗君儒问,丑蛋说道:“是谁告诉你我是爷们了?我生下来就是女人,是你们硬要我的血,还想杀我呢。”

原来丑蛋是童女。苗君儒和丑蛋相处了好几天,居然也没看出来。他对老地耗子说道:“现在已成事实,你就算杀了她也没用,有补救的法子么?”

老地耗子气急败坏地说道:“还补救个屁!我这法术最忌用童女的血,一旦用了童女的血,法术就破了。虽然这次能把我救活,可我会变得不男不女,从今往后也不能再用法术,更不能传给下一代,否则会七窍流血而死。”

李大虎笑道:“我还以为有多大个事,不男不女就不男不女呗。都黄土盖顶的人了,给你一个娘们也上不了。你不是说家里只有一个傻儿子吗?我看,传给傻子也没用,就让法术跟着你进棺材算了。”

老地耗子虽然对丑蛋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李大虎安慰了老地耗子几句,走到女肉票身边,说道:“闺女,这几天委屈你了。我李大脑袋虽然是土匪,可也讲江湖道义,收了你爹的钱粮,就得把你放回去。今儿天晚,怕你路上出意外,明儿一早,我叫一个兄弟送送你。可有一点我要警告你,在我们这里听到的每一句话,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要死人的。”

女肉票一个劲儿地点头,跪在地上,朝李大虎连连磕头。

就在女肉票抬头的时候,苗君儒看清了她的模样,当下心底一惊,暗道:怎么是她?

这时,洞口传来一阵枪响。

乱世土匪太平官。

生逢乱世,就要造反,上山当土匪,才能不受人欺负。若生在太平盛世,就要用功读书,削尖了脑袋当官,才能成为人上人。

这年头虽是乱世,但土匪却不好当,国军、八路军、日本鬼子,包括伪军和地方维持会,哪一方都惹不起。晋东南和豫西这块土地上,原先有土匪数十股,大股的两三百人,小股的一二十人。到后来,有的归顺了八路,有的投靠了鬼子,有的被国军收编了。还在道上混的,只剩下两三股。

有良心的土匪,在国难当头时,也打鬼子和汉奸,李大脑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原来在豫西,被鬼子围剿几次之后,不得已逃到晋东南。好在和八路军的关系不错,相互照应着,不至于被人撵来撵去。

土匪也是人,也要吃饭穿衣。

土匪有土匪的原则,在那些比他们还穷的人身上,是捞不到油水的,所以,除了向富户和没有势力的地主下手之外,他们还顺道劫些过路的商人。如果情况允许,最好能打小鬼子的军车,既解恨,又有赚头。

失去山头的土匪,是没有固定落脚点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弄不好一个晚上换几个地方。无论在什么地方住下,李大虎都会派出两三个兄弟,在外面险要的地方设上明哨和暗哨。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若不多几个心眼,命早没了。

李大虎过去的一些事情,苗君儒是听老地耗子说的。老地耗子说那些事的时候,表现出对李大虎的无限崇拜。

李大虎坐在另外一边,端详着每一个人。这个山洞是老地耗子找的,有几个岔洞,都不深。李大虎见周围的地形不错,易守难攻,而且山后有退路,便想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没想到才住进来两个晚上,就出事了。

听枪声,苗君儒就知道洞外至少有几十支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只见李大虎飞快地拔出手枪,几步冲到洞口。从洞外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在外面放哨的兄弟。李大虎忙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土匪身上中了两弹,勉强说出“鬼子”两个字,就倒了下去。

李大虎抬手一枪,撂倒了一个端着枪从外面冲进来的影子,那影子倒地之后,叫了一声:“大哥。”

李大虎顿时眼泪纵横。多好的兄弟呀,枉死在他的枪下,还不忘叫声“大哥”。他哽咽道:“兄弟,大哥一定替你报仇。”

账,自然算在小鬼子的头上。

李大虎闪身躲在洞侧,眼睛盯着外面,只要再进来一个人,他可就看清楚再开枪了。可是洞外却再没有人进来,枪声也停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进来:“洞里的人听着,皇军优待俘虏,想活命的,双手举在头上走出来。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大虎朝洞外打了两枪,骂道:“去你娘的,老子死也不投降,有本事就冲进来。”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不明白洞内的情况,是不会贸然进来送死的。

苗君儒朝身后看了看,见李大虎手下的兄弟一个个拿着武器,一副誓死拼命的样子,就连受伤躺着的,也都坐起来去拿武器。他有些不明白,听老地耗子说,从南窑寺回来的路上,他们差点被小鬼子包了饺子,好在老地耗子精明,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带着大家在山林内绕了几趟,好歹冲了出来。虽说老地耗子受了伤,可他们已经把地上的血迹和走过的痕迹都处理掉了,就算是道上的人,也不见得找得到他们走过的路。鬼子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洞口是出不去了,要想活命,只有朝洞里面走,找个能出去的岔洞。前几天进来的时候,苗君儒就和几个兄弟拿着火把往里面去探洞,几个岔洞都很深,他们走了一两个小时都没走到头,后来想想只在这里待几天,没必要探明白,就作罢了。

老地耗子过来问道:“大当家的,怎么办?”

李大虎说道:“还能怎么办?我先挡着,你带着弟兄们往里面走,好歹找一条活路,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老地耗子不再说话,转身招呼其他的兄弟们,扶着受伤的人,拿着武器和随身包裹往洞里面走去。

苗君儒朝那女人微微一笑,来到李大虎身边,大声说道:“大当家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留下来陪你,要死也有个伴。”他往身后看了看,见那女人和丑蛋跟着大家进去了,于是低声对李大虎说道:“你想过没有,小鬼子怎么那么快就找到这里?”

李大虎说道:“我也正纳闷呢。可这些兄弟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不可能投靠小鬼子。”

洞外传来犬吠声。苗君儒说道:“听到没有,是狗叫。日本人带着狼狗追来的,不要说老地耗子流在地上的血迹,就是你们走过的地方,狼狗也能闻得到味道。”

李大虎问道:“那怎么办?”

苗君儒说道:“得先把狗除掉。”

李大虎说道:“那狗不进来,怎么除呀?”

苗君儒说道:“狗不进来,我们可以出去。”

李大虎微微一笑,朝外面喊道:“外面的人听着,我们出来了。”

他们高举着双手,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两人一出洞,立刻有几个日军扑上来。

与此同时,苗君儒和李大虎看清了离他们不远的两只大狼狗,这两只畜生的眼瞳发出绿幽幽的光,低咆着似乎要扑上来。

就在两个日军一左一右抓住苗君儒的手臂时,他出手了。

电光火花之间,右边日军的刺刀刺进了左边日军的胸膛,苗君儒抓着那支从左边日军手里抢过来的三八大盖,瞄准一只狼狗打去。在清脆的枪声中,那畜生头部中弹翻身倒地。

李大虎的速度并不慢,挥拳击倒两个日军,两支飞镖同时射出,其中一支正中另一只狼狗的咽喉。

两道人影在洞口一闪而过,日军反应过来,纷纷开枪射击,子弹射在洞壁上,碰出点点火花。

清晨。

山林中鸟鸣声声。

一缕阳光照在苗君儒身边的枫树上,微风徐来,泛黄的枫叶摇曳出点点金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远处山峦起伏,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出浴的少女披着一层轻纱,观此美景,整个人都醉了。

李大虎走过来说道:“我可不领你这份情。”

苗君儒笑道:“我没让你领我的情。”

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在洞口杀了那两只狼狗,飞快逃回洞内。幸亏苗君儒有先见之明,进洞后再往前跑了一段路,才没有被鬼子扔进来的手榴弹炸着。他们追上大伙后,大家沿着最大的岔洞往前走,走了整整一夜,终于在天亮之前,出了山洞。

如今,看着眼前的世间美景,却不知身在哪里。

有几个兄弟在山林间找来了干柴,想要做早饭,却被李大虎叫住。在这种环境不明的地方,最忌就是暴露自己,要是再被扫荡的小鬼子围住,脱身就难了。

丑蛋悄声对苗君儒说道:“看到对面那棵大红枫没有?我放羊经常到那里的,离我们村不远。”

尽管她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李大虎听到了。他笑道:“想不到在洞里走了一个晚上,走了那么远。小家伙,就去你们村。”

老地耗子过来道:“前天陪苗教授来的那个人,就住在抬棺村,那里是八路的地盘,我们这样去,怕不好吧?”

李大虎说道:“没什么好不好,八路很讲义气,就是吃个饭,歇息一下,更何况是我们自己带粮食。兄弟们,走!”

丑蛋在前面带路,领着大家在前面走。

李大虎对女肉票说道:“到了抬棺村之后,我叫村里人送你回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肉票低声说道:“齐桂枝。”

“闺女,回去后劝你爹别跟着小鬼子犯浑,欠老百姓的账,迟早是要还的。”李大虎由衷地说道,“要是我的闺女还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

说完之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苗君儒见他说话的时候,眼中隐隐有泪光。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土匪,有的人就是被逼的。或许李大虎的身上有着一段难以忘怀的伤心往事。

齐桂枝大胆地望着李大虎,说道:“大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李大虎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桂枝说道:“城里的那个鬼子军官看上我了,每天往我家跑,还跟我爹提亲,我死活不答应,才打算逃到涉县我舅那里去,没想到半路上被你们劫来了。”

李大虎问道:“去涉县你不走官道,绕个大弯走山路干什么?”

齐桂枝说道:“不是怕半路上被我爹和小鬼子拦住吗?”

李大虎说道:“你一个闺女,跟着我们这群今天不知道明天死活的大男人,可别耽误了你。要不,我叫人送你去涉县。”

齐桂枝站在一处悬崖上,说道:“大哥,我就算去了涉县,也逃不出鬼子的手掌心,你要是不肯收留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李大虎急忙说道:“别……别……大哥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齐桂枝退了一步,说道:“大哥,你教我打枪,往后我就跟定你了。”

李大虎有些为难地看了大家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老地耗子呵呵笑道:“没想到大哥收了一个妹子,我们多了一个女山大王。”

当其他人都笑的时候,唯独苗君儒露出一抹担忧之色。那次他住在有朋客店时,韩掌柜带来一男一女两个人,说是请他帮忙鉴定一尊玉佛。那男的看上去像做大生意的,说话彬彬有礼,一口北方的腔调;而女的,就是面前的齐桂枝。当时齐桂枝并没有说话,所以他辨别不出她是哪里人。但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苗君儒走在后面,看着齐桂枝和大家有说有笑。才短短一天的时间,齐桂枝前后判若两人。这个女人看来很不简单。

一行人翻过两个山头,看到了抬棺村。

离抬棺村还有一段路,苗君儒远远地看见几个游击队员伏在柴垛后面,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一个游击队员朝这边喊道:“对面是什么人?”

李大虎叫道:“我是李大脑袋,想和兄弟们借贵地歇个脚。”

游击队员喊道:“你们再往前走,我们可就要开枪了。”

苗君儒对李大虎说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和丑蛋先过去说说。”

苗君儒和丑蛋来到柴垛跟前,见崔得金穿着一身新军装,举着盒子枪躲在柴垛后面。苗君儒走上前说:“崔干事,他们也是打日本人的中国人,自己带了粮食,进来吃个饭,休息一下就走。”

一个游击队员说道:“土匪的话信不得。”

苗君儒说道:“昨天晚上他们住的地方被日本人找到了,没有办法才……”

崔得金说道:“行,我同意让他们进来,可有一点,绝对不能拿走老百姓的东西。还有,休息一下马上就走。”

苗君儒正要说话,却见丑蛋娘从村子里跑出来,抱着丑蛋呜呜大哭。

丑蛋像哄孩子一样柔声说:“没事,娘,我回家了。”

苗君儒望着那个女人,心中由衷升起敬意,虽是捡来的孩子,却胜似亲生的。也许丑蛋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被她娘捡来的。

李大虎的人进村后,崔得金让他们在村中的一块平地上生火做饭,几个游击队员持枪站在四周,警惕地望着他们。村民们各自躲在屋内,把门关得死死的,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人。

苗君儒见每户村民的门上都画着一个红色的图案,像那种古代的驱鬼符。记得他前天离开村子的时候,可没有见到这样的图案。

丑蛋看到图案,顿时脸色大变。苗君儒问道:“是不是村里出了什么事?”

丑蛋有些惊恐地摇了摇头,扯着疯子娘快步往家里走。

苗君儒来到守春的屋前,见屋前的石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守春蹲在一旁,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抹着眼泪。

那个人还没死,只不过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苗君儒上前问道:“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守春回答道:“是狼。”

在山区,经常有狼吃羊的事件发生,弄不好把放羊的娃子也给吃了,单个人遇上饿狼,能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

这人听到说话声,似乎苏醒了过来,强睁开眼望着苗君儒,嘴巴微微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苗君儒认出这个人,正是前些天把他从小庙那边抬回来的守根。苗君儒上前蹲下,紧握着守根的手,说道:“我答应你,一定想办法救你。”

这时候,他惊奇地发现,守根身上的伤,并不是被野兽咬的,有两处是刀伤,伤得有些厉害,皮肉外翻,不断有血流出来。苗君儒的行囊内有止血药,只可惜行囊在学生那里,短时间内拿不到。不过,李大虎那里有药,要一点应该没有问题。

苗君儒对守春说道:“他不是被野兽咬的,得赶快止血,不然他会没命。你去找崔干事,叫他向李大当家的要点药来。”

苗君儒以为守春会跑出去弄药,不料守春却说道:“死就死吧,谁让他去了那里,被恶魔诅咒。”

苗君儒惊道:“他去了哪里?被什么恶魔诅咒了?”

守春说道:“这是我们村里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少管为好。”

有村民围了过来。

苗君儒说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而死,你们不救,我救。”

守根望着苗君儒,眼中流出了感激的泪水。

守春回头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大声对苗君儒说道:“你不能救,他进去过那种地方,把魔鬼带了出来,如果他不死,我们全村人都会死的。”

苗君儒暗惊,难道守根进了皇帝谷?苗君儒说道:“人,我一定要救,如果因此给你们全村人带来灾难,由我来承担责任。龙虎山张天师的第三十七代传人,曾经教过我一套除魔法术,我连千年吸血僵尸都能降伏,还怕你们这里的恶魔不成?我就不相信,什么恶魔有那么厉害?”

苗君儒不再理会守春,快步跑到李大虎那里,要了点消炎药,回头抱起守根进屋,好容易找到针线笸箩,拿出针线,烧开水把针线消了毒。他解开守根身上的衣服,发现除了胸前的两处刀伤之外,守根的背部还有一处刀伤,深可见骨,其余的都是一些刮伤和茅草的割伤。苗君儒低声说道:“我要把伤口缝起来,会有点疼,你忍着。”

守根坚强地点了点头。

缝完三处刀伤,苗君儒的额前已经见汗。像这样的野外小手术,他并不是第一次做,只不过怕弄疼守根,才小心翼翼的。可自始至终,守根都没哼一声。

苗君儒把药洒在守根的伤口上,撕开一件旧衣服,将伤口包扎起来。微笑着说道:“没事了,你放心吧,死不了。”他接着低声问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守根望了望门口,恐惧地摇了摇头。

苗君儒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却见守根抓着他的手,吃力地在他的手心画了几下。

守根写的不是字,而是一个简单的图案,或者像是某个符号。苗君儒皱了皱眉,没有弄明白,他起身看着身后的那个女人。

苗君儒抱着守根进屋后,守根的女人就跟了进来,瘫坐在门边看着他。等他起身后,这女人突然走过来,跪在他面前,口中呜呜地叫着,不住地磕头。

苗君儒扶起女人,默默地走了出去。

守春和村里的人仍站在外面,有几个男人的手里还拿着棍子和锄头,一个个愤怒地望着他。

俗话说:众怒难犯。苗君儒不想和村民把关系闹僵,于是大声道:“请你们不要怕,我一定能帮你们杀死恶魔。”

面前的人一个个露出狐疑之色,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守春上前问道:“你别骗我们,我们不相信。这么多年来,我们历代祖先不知道请了多少降魔除妖的道士和尚,可他们进去后,没有一个人能出来。”

苗君儒说道:“你们这就找人带我进去,要是我三天内不能出来,你们再让他死也不迟。”

李大虎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大咧咧地说道:“算上我们几个。”

老地耗子把一小袋大洋和两袋白面扔在守春的面前:“这里有一些大洋和白面,受伤的兄弟就拜托村里照应了。可我把话说在前头,要是兄弟们受了委屈,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我也跟你进去。”随着声音,崔得金从人群中钻出来。刚才苗君儒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出现。

守春从人群里挑了两三个年轻人,让他们带苗君儒去。

崔得金对苗君儒说道:“我答应了肖司令,要保证你的安全,以防万一,我带了几杆枪过来。”

人群的后面站着几个背着枪的游击队员,看这阵势,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苗君儒见老地耗子望着崔得金的时候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些畏惧,不知他究竟害怕什么。

一行人离开抬棺村,沿着山道往皇帝谷方向走。那三个村民走在最前面,他们腰上挎着两尺多长的砍山刀,手里拿着棍子,每个人都用红布包着头,脸上用锅底灰抹得漆黑,还背了一些吃的东西。那几个游击队员走在村民的后面,一路上嘻嘻哈哈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事。

李大虎和老地耗子走在队伍的中间,两人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出村没多远,两个人从后面追上来,是丑蛋和齐桂枝。丑蛋换了一身女孩子的打扮,头上扎着两只小辫。

李大虎喝道:“你们怎么来了?”

丑蛋说道:“姐姐说放心不下李……李大哥,要我陪着她一起来。”

老地耗子骂道:“小兔崽子,你害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害我呀?大当家的,两个娘们跟着走,到时候还得照顾她们,像话吗?”

不等李大虎说话,齐桂枝的手腕一翻,手上出现一把刀,说道:“在山上的时候,你亲口答应我的,要是你不让我去,我立即就死在你的面前。”

苗君儒上前说道:“大当家的,既然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我们这么多大老爷们,还怕照顾不了一个女人?再说丑蛋进去过,到了里面,或许能帮到我们。”

李大虎沉思了一下,说道:“好吧。”

苗君儒望着齐桂枝,见这女人的眼中似乎有一抹得意的神色。

队伍继续往前走,丑蛋来到苗君儒身边,低声问道:“我听他们叫你苗教授,你真的姓苗吗?”

苗君儒如实说道:“是的,我叫苗君儒,是北大的考古学教授。你问这做什么?”

丑蛋的眼中闪现一抹异样的神色,瞬间便消失了,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你和他们不同,随口问问而已。”

她说完就跑到前面去了,和齐桂枝拉着手,就像两个一起游玩的亲姐妹。崔得金拉了苗君儒一下,两人故意与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崔得金低声问道:“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苗君儒便把在山洞内遇到齐桂枝的事说了,隐瞒了他原来见过她的事。

崔得金大惊,低声说道:“据我所知,黎城大汉奸齐富贵只有一个女儿,原来在太原读书,鬼子打太原的时候,跟着同学去了延安,去年冬天在来我们根据地的路上遇到了小鬼子,失踪了。听说齐富贵还给她做了一场法事,这个齐桂枝铁定是假的。”

苗君儒问道:“什么人会冒充她呢?”

崔得金说道:“我看她不是国民党就是小鬼子的奸细……”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里掏出枪,对准齐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