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治也急不可耐地展开纸团,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猪头。
“巴嘎!”黑泽治也大骂,将纸片丢在地上,狠狠瞪了一眼秦昀,气冲冲地走了。
“秦昀,刚才……”小白疑惑地问。
秦昀露出狡黠的笑,背着摄像头从口袋中掏出另一个纸团来,原来他在听到脚步声后,迅速藏好心电图记录纸,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个猪头应付黑泽治也的盘问。
小白会心一笑,为父亲掖好被子,深情地亲吻他的额头,起身说:“我们去找袁教授和刘虎吧。”两人走出病房,远远看见刚被释放的袁真和与刘虎正飞奔而来,秦昀急忙迎上去,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你们没有受苦吧?”秦昀关切地问。
“除了天天吃生鱼肉片外,其他都还好,小鬼子有求于我们,不敢乱来。”袁真和说。
“这就好!这就好!”秦昀又压低声音说,“我有一些新发现,走,去房间!”
黑泽治也已经为他们安排好房间,小白单独一间,秦昀三人一间,四人来到秦昀的房间,非常默契地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果然发现了三个窃听器。刘虎小心弈弈地将三个窃听器移到同一个位置,拉住小白大声说:“我当兵时学会了很多军歌,我唱给你听吧!”
小白愕然,正要拒绝,却见刘虎正对她挤眉弄眼,顿时明白,大声说:“好,我最爱听中国歌曲了。”小白答应了,刘虎却腼腆起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着窃听器大声高歌:“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把小白逗得大笑。
另一边,秦昀拿出伊藤司原心电图记录纸,向袁真和轻声讲述他的猜测,袁真和长期从事机密工作,对莫尔斯密码可谓了若指掌,而且他精通中文和英文,比秦昀更容易破译密码。他仔细浏览了一遍,摇头说:“前面像是中文电码,后面又不像,也许你的猜测是错误的。”
秦昀很失望,不甘心地说:“前面是在伊藤司原平静时记录下来的,后面是在他受到女儿刺激,激动不安的情况下记录的,会不会,前面是电码,而后面却不是?”
袁真和点点头,他用铅笔将圆点、横线每四个为一组,画线区隔开来,再试图破译,事情异常顺利,他很快得出一组数字来:459427140961196453005714。十个数字对应的莫尔斯密码比较简单,是情报人员必须记忆的内容,袁真和还记得住,但数字所对应的文字千变万化,已非人脑所能记忆了,必须依赖电脑,且这台电脑存放有各种语言的电码表。他抬起头,看见小白和刘虎正在玩“小蜜蜂”游戏,小白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忘记了父亲带给他的悲伤。他将小白拉过来,轻声问:“日军营地有电脑么?”
小白点头:“有,长波台里也有几台。”
“电脑中有没有莫尔斯密码表?”
小白思索片刻,轻声回答:“他们有一台情报接收发送车,停放在长波台,地底世界虽然阻止我们出去,但无法阻断电波,他们经常用情报车收集中国的电波,并与外界日本间谍联系。我想,情报车内应该会存放莫尔斯密码表吧!”
袁真和一拍大腿,说:“肯定有!我们要设法进入情报车。”
三人都兴奋起来,也跳起身来高唱军歌,唱得喉咙嘶哑的刘虎这才得到解脱,蹲在地上拼命咳嗽。
当天,疲惫不堪的秦昀四人在日军大营睡了一觉,对于长期处于劳累、恐惧、逃亡之中的他们来说,在敌人的巢穴了无牵挂地睡觉已是一份殿堂级的奢侈享受了。20个小时后,四人被鬼子兵叫醒,齐聚办事大厅商讨寻访佛经与顶真骨的细节。照例是昨天的阵容,日本考察队除了副队长黑泽治也外,还有四名高级军官和一名翻译官,坐在左列首位的满脸短须,身材矮小,小眉小眼,一副猥琐的样子,他名叫太田日川,曾是日本自卫队海军副舰长,二佐军衔,现在负责指挥潜艇;年轻的翻译官就站在他身边,名叫渡边雄;其他三人拥有军衔,但其实是科研人员,坐在右侧首位的名叫内田峻,五十多岁,满头灰白发,戴一副黑边眼镜,眼睛总是毛毛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另两人分别叫河野承平和宫本次北。五人中,只有黑泽治也和翻译官懂中文。
秦昀四人在大厅中间的椅子上坐好。黑泽治也微笑着说:“我已兑现承诺,现在该你们有所表示了。”
秦昀一边打哈欠,一边思考应付之道,“黑泽先生,我虽然确定佛经与顶骨骨就存放在那烂陀,但还不能确定具体方位,需要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秦先生,请说。”黑泽治也在要求得到满足时,性情温和,彬彬有礼。
“首先我需要一份敦煌藏经洞经卷,中国编号为8932号,主要记录那烂陀历史,据我所知,最后一页藏于日本。”
黑泽治也望向内田峻,他点了点头。
“可以提供复印件供你研究,但必须在我方陪同下进行,还有什么要求?”黑泽治也问。
“那烂陀位于湖底,需要黑泽先生派遣潜艇、潜水器与我们一道前往。”
太田日川一拍大腿,大声咕哝了一句,翻译官同声翻译:“这算什么要求,我方潜艇自然会去。”
“潜艇能去就好,但我担心湖底藏有玉素甫的监听器、电波发射器等设备,因此还需要情报车上潜艇。”秦昀说。
太田日川用日语不解地说;“陆地情报车在水底就是一坨废铁,带它做什么?而且它体积太大,无法运上潜艇。”
秦昀故作不满:“我自有用处,要想找到藏经,就按我的要求去办,如果情报车运不上去,可以把情报接收系统拆卸,连同控制电脑运上去。”
太田日川还要争辩,黑泽治也扬手制止:“就这样办吧,24小时后正式行动,大家明白?”
五个日本人站起身,大叫一声“哈依!”
会议结束后,内田峻、渡边雄等人带领秦昀四人来到资料室,它是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房间,无窗,只有一扇铁门,由四人守卫,室内有十个书架和两张长桌,书架上堆满了各类资料,其中大部分是藏经洞文物的影印件。袁真和激动不已,他见过藏于世界各地的大部分藏经洞文书,唯独藏于日本的未能得见,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这对于一个敦煌学者来说,是天大的幸运。
袁真和迫不及待翻找出被中国编号为8932号,日本编号为S78T号的藏经洞文书残片影印件,它是一张扩印照片,可以看见,残片破损严重,被手工拼合而成,已经发黄发黑,不过字迹图案还算清晰。这卷文书前几十页藏于中国,中间数十页流散英法俄三国,之后全部影印后汇集到了中国,唯有最后一页藏于日本,也就是袁真和拿到的这张残片,中国未能回收,也正因为这一页,带给中国敦煌考古队员许多遐想,他们都猜测这一页记录有于阗国僧侣、经卷藏身之地。然而,当袁真和终于看到它时,却大失所望,这张残片只是前面数页所记述的那烂陀历史的扩展,它以悲愤的语调简述黑汗王朝对于阗国的圣战,以及于阗僧侣、贵族、军队仓皇败逃敦煌,并通过莫高窟秘道藏身地底的历史,残片还记载了公元9世纪,那烂陀派出百余僧侣前往释迦牟尼佛入灭之地,希拉尼耶伐底河边的娑罗林迎回佛祖顶真骨,供奉于那烂陀佛塔之内的故事,最后以一行印度语小字结束:“普渡众生,共驾慈航,同往涅盘”。整页纸对于阗流亡者进入地底之后的事,以及佛祖顶真骨与佛经藏身地只字未提。
袁真和不死心,翻来覆去看了数遍,都没能找出明确的线索来。他摘下眼镜,对围在一边,不敢吱声的秦昀等人简单介绍了残片上的内容,长叹一声,说:“没有有用的信息。”
秦昀心凉了半截,这意味着佛祖顶真骨与佛经藏身地仍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如果不能带给黑泽治也实质性进展,他和袁真和、刘虎必死无疑。他抢过残片,想亲自查看,但上面都是印度语,他完全看不懂,只得放弃。秦昀抬头看见内田峻、渡边雄等人正冷漠地站在一边,暗想,这个结果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不然日本人早就找到顶真骨与佛经了,他早该想到的。但是,于阗流亡者费尽心机在莫高窟第17窟秘密留下这卷文书的用意又是什么呢?仅仅只是要告诉世人他们已经逃亡地底?这不合逻辑,他们必定是想指引后人找回佛经与顶真骨,在正法时代来临之时,供奉于庙堂,令佛教重焕异彩,如果这样,他们就应当留下更多暗示,让后人能够在神秘莫测的地底世界找到它们,但暗示在哪里?秦昀在资料室来回游走了几个小时,直到小白、刘虎两人沉沉睡去,才拍了拍因为思考而发麻发胀的脑袋,放弃了寻找暗示的希望。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内田峻说话了,渡边雄翻译:“中国敦煌学者不可能超越日本学者。”
秦昀和袁真和被气得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