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大家争论不休,有说疯和尚是个疯子,有说他是个得道高僧,秦昀最后总结:“得道者,往往跟常人不同,也就成了常人眼中的疯子。”
孙雪丽刚遭大难,一直郁郁寡欢,但却对佛法多了几分感悟,她说:“我总觉得和尚的话暗藏玄机。”
这时,五人又走到了船厂,袁真和指着大船说:“和尚刚才多次提到‘慈航’,我在想他是不是在暗示这艘‘慈航号’。”
这句话一瞬间洞开了秦昀的心门,他激动地说:“和尚还提到了‘此岸、彼岸、涅盘、那烂陀’,难道在暗示我们驾乘这艘‘慈航号’从此岸驶到彼岸就能找到常乐净土,也就是当年于阗国僧侣藏经之所?”
袁真和点头说:“如果这种推测正确,当年日本人也必定得到启示,才要造船的。”
秦昀又说:“之前刘虎盘问疯和尚时,他曾说过一句偈语‘佛于末法之世存于滨,于正法之世存于庙’,滨指水,是不是也暗指佛经藏于湖中?”
“一定是的!看来这个疯和尚只是在装疯!”刘虎大声说,“我们上船去看看吧!”
“末法之世存于滨,现在佛教再度兴盛,已到正法之世,该脱离水滨,回归庙堂了。”袁真和说,“走!我们上船!”
五人兴高采烈地通过绳索爬上了慈航号,它虽是几十年前所建,但一直没有投入使用,所以吹拂掉甲板上的灰尘,就显露出崭新的面貌来。主甲板上堆满了绳索,和一台牵引机,前、后、中左侧各有一个舱室,分别是首楼、尾楼和桥楼,首楼是驾驶舱所在地。秦昀推开驾驶舱舱门,由于封闭性非常好,里面没有多少灰尘。大家走到舱首,这里的操控台上布满了机械仪表,上方还有许多舱柜,刘虎好奇地打开一个,发现里面有一本航行日志,便拿出来翻看,它前面几页已被扯掉,后面部分全是空白,只好又塞了回去。
秦昀却有了重大发现,他看见里程表显示18006海里,“这艘船有航行过么?”他问袁真和。
袁真和也纳闷地说:“从里程表看,它不仅航行过,而且航程非常远,可这艘船却像新的一样,奇怪?”
“会不会是返航后,又有人将它刷了新漆?”秦昀推测。
“极有可能!如果这样,这艘船也许不叫慈航,也许也不是日本人的船,只是日本人事后在船体上刷上新油漆,再标上‘慈航’两个日文,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昀摇摇头,“日本人行事诡异,实在难以推断,我们先试试船还能不能开动吧。”
开船这件差事自然要落到刘虎头上,但他在内陆的兰州军区从军,能开汽车、火车,但对水里的东西却一窍不通,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能动的按钮按来按去,指望运气好,正好组合好开动键,不过,他鼓捣得满头大汗,也毫无成果。刘虎出身西北农村,没读过多少书,但天生喜欢摆弄机械,遇到摆不平的轮船,自然要钻研一番。大家见他一副不启动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让他继续试,其他人离开驾驶舱,再去查看桥楼和尾楼。
桥楼就是一个工具房,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大家急忙捂住鼻子,里面横七竖八堆满了各式工具,没什么特别;尾楼则是了望室,四面都有玻璃窗,一张台上摆放着几个望远镜,用于察看船尾情况,还有一台旧式电话,估计是用于船内通讯的。在尾楼后方竖了一根高大的船尾柱,旁边是自动牵引装置,铁链已经收上来,缠绕在一个大滑轮上,铁链末端有一个铁勾。秦昀突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回头想问小白,她却不见了。
“袁教授,你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找到的玻璃盒子吗?”秦昀说,“它的顶部有挂环,似乎与这个铁钩很吻合,它会不会就来自这里?”
袁真和脑中灵光一现,“对,玻璃盒中有副鱼骨架,显然跟地下湖有关联,难道日本人将人送进玻璃盒再沉入水中来观察水底情况?”
“一定是的,我们得将它再运上轮船。”秦昀又说,“小白去哪儿了?”
袁真和、孙雪丽都摇头,三人立即察觉到了危险,慌忙四处寻找。
驾驶舱内,刘虎又鼓捣了大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成功,他明白自己对付不了这头大机器兽,决定放弃。他擦了把汗,刚回过头来,就见到一张白刷刷的脸正贴着自己,吓得大叫一声,摔倒在驾驶台上。
“小白,是你?”刘虎拍拍胸口,“你进来怎么也不出声?”
小白将刘虎拉下驾驶台,在引水椅上坐下,看来她打算来试试了。
舱外,秦昀还在焦急的大喊,但小白却面带微笑,不做回应,她在享受秦昀紧张带给她的快乐。秦昀急得方寸大乱,在这一刻,他察觉到小白对他是如此重要。他想下船去看看,正在这时,轮船尾部传来“嗵嗵”的声响,轮船剧烈震动起来,“昂——”随着一声巨大的汽笛声,轮船缓缓启动,撞在船坞右侧岸堤上,擦出一片火花,又歪向左侧,将挡在前方的铁链撞断,顺带将船厂内的很多铁架扯进了河道,船厂顿时大乱。秦昀、袁真和、孙雪丽被晃得东倒西歪,等秦昀好不容易站稳时,他看见小白跑出驾驶室望着他,笑得面若桃花。
秦昀突然很想抱住她。
“你去哪里了?”他压制住内心的渴望,强装愠怒地说,可小白还是笑,眼睛里的喜悦和柔情溢出来,淌得甲板到处都是。
四人走进驾驶舱,看见刘虎正在满头大汗地掌舵,轮船在狭窄的船坞里不时碰撞岸堤,“小白,快来!你怎么突然跑走了?”在他惊惶失措的大叫声里,轮船终于驶出船坞,进入到广阔的地下湖。小白摁亮全舱照明灯和外部航行灯,在茫茫地下湖面,灯光显得如此渺小,愈加让人感昧出孤寂来。小白站在刘虎身边,手把手教他操舵,在宽阔湖面驾驶轮船并非难事,刘虎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方法。他们将轮船驶回到火车停放的岸边,先用人力推出玻璃盒子,再用堤上的吊车将它吊到船尾,吊钩和拉环恰好相配,玻璃盒子果然来自轮船。
秦昀围绕玻璃盒子转了几圈,撕掉封条,终于看见一个内嵌式按钮,正要去摁,小白却一把抓住他,摇了摇头。秦昀迟疑地缩回了手,他想起来,日本人在将盒子从轮船运到火车,再往地底世界之外运送过程中,始终没有开启它,一定是有原因的。最直观的可能是,玻璃盒子藏有巨大危险。但从外面看,里面除了三具尸骸和一个黑色设备外,不见任何可能带来危险的东西。秦昀望着小白问:“怎么办?”小白摇了摇头。之前他们打算逃离地底世界时,因为秦昀忽略小白的提示,导致一个士兵牺牲,现在,秦昀再也不敢一意孤行。他对袁真和说:“袁教授,这个玻璃盒子很邪门,还是先放着吧,我们先进湖看看。”
袁真和点点头,大家重回驾驶舱,由刘虎驾船,向着地下湖深处驶去。地下湖宽广无比,这个在地底形成的巨大空洞,让敦煌的大量地表水流向地底,使得原本有祁连山冰雪融水滋润的敦煌草场日益沙化。近50年来,敦煌至少有22个地表湖消失不见,大泉河也是这段时间断流的。往前行驶了五六个小时,都不见任何异样,也没有见到岸堤,整个黑暗世界唯一有变化的便是头顶的石壁,时而高不可见,时而距水面不足三十米,刘虎担心撞碰顶壁,强打精神注视着前方情况,航速极慢。
最近秦昀心中疑窦丛生,他原以为小白可能出生在地底世界,但现在看起来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他有着纯净得让人毫无邪念的面孔,却又披满了让人困惑不解的神秘。趁大家在船舱昏睡,他悄悄将小白拉到船侧一个斜壁上坐了下来,他计划好好盘问一番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