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脸身形矫健,也一头栽入河中,迅速赶上秦昀,将他拖上岩石。

这次秦昀看得明白,白脸的主人是一个约二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又长又乱,衣衫破烂不堪,丝丝缕缕挂在瘦削的身体上。不过湿身后却显露出饱满的胸和臀部,说明她之前的身材应该比现在丰满。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惊魂不定的秦昀问。

女子眼睛很大,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出去?”秦昀再问。

女子依然不做回应。

难道是个哑巴?秦昀暗想,从外表看,她多半陷身此地很长时间了,只是一个女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秦昀联想起黑蝙蝠淹死时见到的白脸,估计就是她了。当时她为什么见死不救?而且早就见到自己,为什么现在才现身?对了,一定也在疑虑他是坏人,才故意躲在暗中观察,直到现在才确认秦昀没有敌意。

两人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坐下来。女子长得眉清目秀,不像坏人;秦昀还借拉她跳过岩石的机会摸了她的手,有温度,不是鬼,她只是长期待在没有阳光的水道里,脸色显露出不自然的白而已。女子已经适应地下水道里的生活,她再次跳入水中,不过几分钟就摸上来一条鱼。她从秦昀背包里找出刀和炊具,将鱼杀了去鳞,用酒精炉煮了。秦昀在里面加了些调味品,河道顿时香气四溢。秦昀这才察觉到饥饿,两人各取一半,吃得“嘬嘬”响。从女子陶醉的表情看,她显然很久没有吃到熟食了。

填饱肚子后,历经磨难的秦昀感到前所未有的困乏,现在有人相伴,他的警惕心也下降了,便躺下来说:“哎,我睡一会儿,你别走开。”女子却过来扒他的衣服,似乎是要帮他晾干。秦昀不安地脱下衬衫和长裤,女子又要扒他的内裤,秦昀慌忙死死护住。女子并不强求,将湿衣服拧干,晾晒在岩石上。

秦昀长吁一口气,将手枕在头下,立即沉睡过去。

至少睡了有七八个小时,秦昀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看见一片火光中,女子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秦昀慌忙爬起身。女子把匕首还给他,指了指岩石下她刚刚制成的漂流筏。那是她截取一小段缓降绳,将它打散成一缕缕细线,再将一块块木板扎起来制成的简易筏子。女子还在石上生了一堆火,映得整个洞穴红通通的,非常舒服。不过,秦昀马上就大跳大叫起来,他发现筏子的木板和烧火的木柴都是骨殖窟里的木版经文,那可都是一千多年前的文化瑰宝,敦煌研究院无数人穷尽一生在保护的文物,价值连城,竟然就这样被付之一炬了。他发疯似地踩灭火堆,但已经晚了,木版经文早化成一堆木炭。秦昀怒吼:“你这个白痴,你知道自己在烧什么吗?你烧掉了一千年的历史!”女子拧亮手电筒,撇撇嘴,满脸的不在乎。她背起缓降绳,跳入河中解开了系住木筏的绳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跌水,意思很明确,她准备下到跌水往河道更深处漂流。秦昀害怕一个人,急忙气鼓鼓地穿上衣服,背起背包跟着女子游到跌水的边缘,这里水量少,可以通过绳子滑下去。女子先将木筏丢进跌水下的一个河湾,再将绳子抛下去,快速滑下跌水。秦昀如法炮制。两人从河湾里拖出木筏,坐在上面,顺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漂去。

跌水下方河道更加宽阔,而且分出五六个支系水道,水深降到半米左右。LED手电筒亮度有限,无法映出河道全貌,两人只能随波逐流,漂进右侧向西的水道,这条支系水道约五米宽,水流缓慢,洞壁都是岩石,头顶挂满了钟乳石,部分石面上镶嵌着许多石英,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

木筏很小,秦昀和女子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却又不可能沟通,非常尴尬。他刚才又想了一想,现在身处绝地,对求生而言,什么千年经书、国家瑰宝都毫无价值,女子的做法似乎也无可厚非。他便对女子说:“刚才不该对你发火,对不起啊!我们还没有彼此认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秦昀,本来是敦煌研究院的初级研究员,误入此地,进得来却出不去,郁闷呐!”一抹异样突然从女子脸上闪过。

秦昀察觉到了,这说明女子听得懂他的话。他兴奋地说:“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写出来,来,将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手心。”

女子却又摇了摇头,她竟然不会写字。

秦昀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能说又不能写,我只好帮你取一个新名字了,”他想了想,又说,“就叫小白吧,脸白,脑子也白,这个名字最合适不过了。”说完他就笑了起来。

女子也破天荒地露出一抹微笑,这让秦昀很得意。

水道弯弯曲曲,一路向下流淌,转了二三个小时,也没有找到新的出路。秦昀虽然可通过GPS定位仪附带的指南针知道大概方位,但已经估算不出自己所处位置相对于地面的位置了。他越来越焦虑,因为水道一直向下,这意味着两人离地面越来越远,这看起来不像在寻找出路,而是一步步走向绝境。

水道一直比较狭窄,直到尽头才突然变宽,足有十多米。

秦昀到达尽头就绝望了,水道是个死胡同,前方已被石壁阻挡,没有了去路。

筏子撞上石壁,在水面滴溜溜旋转,一圈圈波纹在LED灯光下跳跃着阴冷的光点。秦昀和小白沮丧地对坐着,一言不发,内心却如虫咬一般难受。也许,游回去是唯一的出路,但漂流了三个小时,游回去至少也得大半天,还要忍受沿途无尽的黑暗和潜伏在水中的可怕东西。

秦昀意识到自己选择了错误的方向。当他与黑蝙蝠爬出禅座时,应该逆流而上,而不是顺水而下,那样才能一步步靠近地面。当时黑蝙蝠毫不犹豫地往下游走,秦昀因他而先入为主,又见上游河道低矮,不足一人高,便也一根筋地往下游走,现在悔之晚矣。

正当秦昀心烦意乱之时,他蓦然发现远处微光里,一条暗黑色的蛇正向他们游了过来。秦昀大叫一声,弄得筏子翻侧,两人掉落水中。秦昀这才发现水深早已超过半米,脚已探不到水底了。他尖叫着抓住筏子,想要爬上去,却因为害怕,将它弄得像水车一样快速翻转,就是爬不上去。小白相对镇定,她一把推开秦昀,用手先按压住筏子一侧,示意秦昀再往上爬。秦昀小时候曾被五步蛇咬过,差点死去,所以他对蛇这类阴冷的爬行动物有着非同寻常的恐惧。此时,他已完全顾不上女士优先的风度,四肢并举总算爬了上去。小白也爬上来,两人再将亮光打过去,蛇却突然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但是,秦昀感觉它正向自己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