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是个研究生,但现在十天半个月也不着学校的边,学校的人都生疏,找不着合适的。我在社会上的圈子基本都在古玩街,但这帮家伙全是人精,不搞清楚状况肯定没人陪你去玩;一旦搞清楚状况了又会多方权衡利弊,没几个有好品性的。靠谱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难找!
欧阳倒是提出了一个人,叫郑纲。我留意到欧阳向我介绍这人时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仿佛在说恋人一般,如果不是知根知底,我非怀疑这俩人是同性恋关系不可。
据欧阳介绍,郑纲是他名下健身馆里的VIP(重要人物)会员。虽然不是同性恋,但他们俩之间还真有一段特殊的渊源。健身馆分店开业不久,欧阳整天都在那儿盯着,当初高估了老店的联动效应,疏于广告宣传,开业近一个月,除了开业当天赠送给那些政府工作人员的VIP卡外,顾客寥寥无几。
就在欧阳抓狂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个身高约一米八五、胸肌健壮无比的爷们儿,他直接晃到前台办了VIP,职业一栏写着“无业”。见他这么写,起初欧阳还以为这小子是政府工作人员,或者他这办卡是送礼用的。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这个郑纲竟然每天都来锻炼,甚至多半天都泡在健身馆。
欧阳很好奇这人的身份,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自闭症,练那么大块肌肉既不出去当模特,也不出去泡妞,可真是浪费。
俩人正式聊起来,是在店里来了几个醉酒的小流氓。其中一个小流氓和前台的小姑娘谈恋爱发生了纠纷,就招了十几个流氓过来捣乱,把大厅里我帮忙搞来的清末大瓷瓶都给砸了,几个保安吓得全都不敢上前。挑头的小流氓拉过前台的小姑娘就要扯衣服。欧阳不想和这些小流氓结下梁子,就不敢轻易报警,正四处联系道上的朋友过来给圆场。还没等他把电话打通,一个身影直接从二楼“飞”了下来,是郑纲。只见他一只手拧住那流氓的下巴,另一只手掰开正扯着小姑娘的脏手,身子一扭就把那人给摔出了几米远。
随后几分钟内,十几个流氓一起攻了上来,竟都被这个郑纲给放倒,这架势顿时就把欧阳给吓傻了。
欧阳本意是要在酒店摆一桌好酒答谢答谢郑纲,可郑纲嘻嘻哈哈地说什么也不让他破费,俩人稀里糊涂地竟然在健身馆里喝起了酒来。
郑纲原来是武术世家,父母在国外开武馆,他在那边逞一时之气,惹了点事,回国来避避风头。他在国内朋友也不多,索性整天在健身馆里泡着。
谈话间,欧阳发现这郑纲竟没他想得那么神秘,简直就是一根直肠子,有点绿林好汉的架势,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俩人喝得起劲儿,欧阳不禁大吐苦水:分店刚开张,成本投入太多,这生意一时半会儿又起不来,维持得太费劲儿,现在有点捉襟见肘了。
当时欧阳自己也就是借着酒劲儿唠叨唠叨,想不到的是,第二天郑纲来健身时竟然拿了一摞人民币来,总共10万元,把欧阳搞得云里雾里。郑纲却打趣他:“怕你不认识外币,刚从银行换的。算我借给兄弟你的,周转过来再还。”
欧阳见我听得津津有味,接着说道:“如果郑纲肯帮忙,那就太好了!”我心想也是,这家伙一个人撂倒十几个,绝不是等闲之辈。何况他整天闷在健身馆里,闲得蛋疼,又对欧阳这么义气,兴许还真能答应。但就这么直接把实情告诉郑纲,会不会把人家给吓坏了?
欧阳笑着说:“我先打个电话过去。行的话,明天我当面和他解释。”
不到半分钟,欧阳就挂了电话,他响亮地说:“搞定!”
有这个生猛的郑纲陪着,再加上欧阳,我们的安全系数就高了很多。之前我不想让欧阳去,也只是想想,如果真不让,这小子非得和我绝交不可。我们三个,人手差不多也够了。我们又不是去盗墓,也不是去打仗,本以为所需的装备用不了几个钱,但经过欧阳零零散散地算下来,按进货价也要两万多块。欧阳直接说装备都从他的户外用品店里拿,余下几件店里没有的,他去找别的店家花进货价买一下就行了。
虽然欧阳在我面前说起钱来一脸的轻松,我张罗着掏钱他都不同意,但我心里有数,他的健身馆分馆刚开业,几乎所有钱都砸了进去。他的那些家底,我还是了解的。更何况,我们目前还缺一辆车。
根据地理交通图显示,目的地距离主干道很远,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坐火车、汽车自然行不通,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开车过去。我这穷小子没有车,欧阳的那辆破车晃到山地丘陵地带估计非得颠零碎不可,那个郑纲又回国不久,也没有车。我自然不能把麻烦事都丢给欧阳解决。
我想起了包爷,想起了包爷那辆一百多万的6.2排量的大悍马。
第二天,简单吃过早饭后,我便去了古玩街。刚一迈进包爷店里,他便热情迎了过来,大大地毁坏了他之前在我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他满脸堆笑地打量着我:“那东西,没带身上?”我佯装不懂他的意思,摆出一副傻愣愣的神色看着他,只见他的脸色稍稍暗了下来,“我还以为你要把那宝贝转给我呢,上次你不是还说要出手就转给我?”我自然看得出,包爷的脸上或多或少有些愠色。
这气氛搞得我有点尴尬,这时候开口借车肯定是不太妥。好在为了骗过包爷,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车子借给我,我之前就有所准备。
我先是把包爷店门关了起来,包爷歪过头看了我一眼,没有问我怎么回事,而是顺手到墙边把灯打开了。像这种情况,不用问,定是我有好东西给他看。我把揣在裤子兜里的小木牌和昨天刚被欧阳标记过的地图在包爷眼前展开。我故作镇定地把木牌坐标和地图的几个点一一对应,指着连接起来后出现的那个形状,神神秘秘地问他:“您看这形状是否眼熟?”
包爷上眼一看,稍有狐疑地抬起头来问我:“你那把宝贝短刀?”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他还不忘问上次的那个问题,“那短刀你从哪个高人手里弄来的?有没有其他货源给我分流点来?”我指了指那木牌:“上次的刀和这个木牌,来自同一个人手里,高人。”见我没说得通透,他自然也不好刨根问底。又提及上次的短刀,似乎这么说让我的可信度倍增了一般。包爷的神色也更端正了起来,他看着那地图上被描画出来的短刀形状,在上面点了点,伸出手指头在那短刀的线条上画了一圈,开口问我:“这下面是什么?”
我按照之前和欧阳商量的回答:“墓。”在他抬头看向我确定的同时,我又补充,“匈奴冒顿大单于的墓葬所在地。”他的头刚一抬起来,瞬间又低下去,在上面仔仔细细研究着:“看这地图,把这小片地方延展出几公里全是一马平川,怎么可能?”这个问题我和欧阳商量时给忽略了。我脑子迅速转了一转,装作很懂地解释说:“是小低山丘陵,因为比例尺的缘故,地图上显示得不明显。”
他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缠下去,而是问我:“那高人给你的这些?”
我迅速回答道:“那高人和我关系不一般。那刀就是几年前他和一个朋友下到地下带出来的,只是他那朋友没能活着上来,他有些后怕了,不敢再去。这回我和一个朋友要下去捞点东西,折现后分两成给他就当是信息费了。”
他笑着说:“高人都不敢下去了,你们去岂不是送死?”
我一边暗自庆幸昨晚和欧阳把可能涉及的问题考虑得周全,一边回答道:“他朋友出事,是因为里面磁极不稳,导致了意外发生。我那朋友已经精确计算过,五天后的正子时,正是进入的最佳安全时期。”
其实我之所以把具体的地址、坐标等等信息以这种形式讲给他,一来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如果稀里糊涂地乱说一气,定是逃不过包爷的眼睛,这样他能借我那悍马才怪。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几乎整条古玩街的人都知道,包爷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去盗墓了,我不用担心他会跟我们去。找他借车,口头答应他倒腾出来的东西全部转到他手里出货,赚头肯定比那悍马还多,我估计他八成会答应。至于办完事回来后,手上没东西,就说摸错地方被人给耍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正暗自得意着,端着地图看来看去的包爷竟然给出了一个吓我一跳的结论。
包爷不断旋转自己的脖子以适应被自己不断调转的地图方位,他从抽屉里把指南针掏了出来。只见他锁定位置后,又在上面比划了一会儿,手指竟然还掐算了几圈。突然他把手拍在地图上说:“这才对!”随后又突然说,“不对不对,反了,怎么反了?”我赶忙凑过去,他试图解释又似乎不知道怎么向我这个白痴解释,直接把墙上的一张星相图摘下来摆在地图上方,之后上北下南地跟我解释一通,我才大概听明白。原来,那四个物件沿着临近经纬线构成的那把短刀形状,在我说的这个日子、时间段,按照天象推测,短刀形状的坐标图的“刀把”一端正直指天狼星所在的位置。之所以是刀把直指天狼星,而不是刀尖直指天狼星,按照包爷的推测是,当年匈奴敬畏天狼星,并无意与其为敌,相反更希望得到它的庇护。冒顿走后,他寄希望于天狼星能给他的子孙以守候,便有意安排将自己墓穴的“刀把”一端交由天狼星,由天狼星指引,刀锋利刃直指疆域之外。
我听得有些玄乎,但我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包爷定是信了我的话。趁着热乎劲儿,我适时开口道:“我们这边都是穷小子,准备了家什后,就没啥银子了。这大老远的,总不能赤脚跑去吧,所以,包爷那悍马能不能借我用用……”见他似乎没啥明显的反应,一副装聋作哑的态度,我忙继续说,“东西出来后,全部由包爷这边出手。”
即使我把底牌都放出来了,他还是没怎么答理我。他的心思似乎正被这地图和木牌吸引着,听我说了这么一堆也只是敷衍一笑。
包爷又在那地图和木牌上研究了一阵,直起身后,他挑着眼睛在我脸上看着,看得我心里头有些发毛。包爷咧开嘴角冲我“嘿嘿”一笑,说道:“臭小子,你有事瞒我。”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说谎心虚,还是因为包爷这老东西太过老辣,听他这么一说,我顿觉脸蛋儿上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我有意装出没被他猜中,嘻嘻哈哈地笑着说:“包爷您净说笑,我能瞒您啥。再说,也瞒不住呀!”
包爷似乎在确认之前的话,问道:“那什么高人和你讲的,墓地是在这个比例尺地图里显示不出来的低山丘陵里?”
我记得方才这么讲过,虽然已经意识到包爷可能从中发现了漏洞,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笃定的样子。
包爷又是“嘿嘿”一笑:“你小子呀,和包爷耍心眼儿!”随后他把地图铺在我面前,和我闲扯了几句地理知识,又是比例尺又是地质地貌的,我也听得不太懂,笑着说教我地理的那些狗屁老师都是吃屎的。
随后包爷又一面在地图上比划,一面解释说:“假设我之前猜测得没错,让刀把直指天狼星,这个刀把要在这个位置,向地下深入大约20米。这不是瞎说,我在一个古物件上见过相关记载,只是说得比这含蓄。”他转而说道,“和包爷说实话。”
我前后想了想,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倒不如索性把整件事讲给他听。
我讲这些的时候,还有意照顾包爷的情绪,生怕他听完觉得我是在瞎掰。可包爷非但没表现出任何疑问或者诧异,反倒越听越兴奋。
我说完大概情况后总结道:“包爷你看,这悍马借我们用用?”包爷竟然拍着我肩膀说:“小印,你这命都快没了,你说包爷我能袖手旁观吗?甭说那一台破车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借你拿去用了!”
我一听这话,问道:“怎么,包爷的意思是?”
包爷笑道:“咱一起走一趟!怎么,不欢迎我这老骨头?”我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弊,包爷爽快地说道,“开我的车过去,我另外再拿出5万块,买装备、一路花销都从里面出。”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美极了,转到门外给欧阳打电话,和他商量了一下,他正和郑纲在一起,已经把事情原委和郑纲聊了,郑纲虽然并不是很相信这是真的,但他却很有兴趣陪我们走一趟,就当是出去透透气了。对于包爷的参加,他们俩没有异议,一切听我安排。
随后我们四人碰在了一起,准备先开一个临时的小会议。我本来还有些担心,怕郑纲和包爷这俩强悍的陌生人会起冲突,但这俩人竟然相聊甚欢。我们定在当天晚上上路,包爷和郑纲各自回家简单准备去了,晚上约在欧阳的健身馆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