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道士又出现的这个事情,马云龙已经知道了。想起这个歪门邪道的道士,马云龙气得有些牙根痒痒,他想不明白这个道士怎么就从金蛇谷活着出来了,看来上次的活祭他并没有死。
马云龙这几天正忙活着搬家。从大山里搬到城里有些不习惯。如今他已经换上了巡防团的官服,衣服是订做的毛呢的,土黄色的。
原来的巡防营已经被他收编,将原来的官兵打乱了与自己带来的人马混编了,形成一股不可小看的武装力量。当然,要想收服一股武装力量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马云龙之所以有能力把这些人收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占了地利与人和。
以前的那个巡防营的官兵,都是本地人,有的人,也算是马云龙的老乡了,在地域上有一定的亲近感,都知道马云龙这个大土匪头子的名头;再说了,他们也认为当兵扛枪,只要给钱,给谁扛都是扛,且马云龙还多发一个月的饷钱。总之马云龙就像一个发迹的阔佬。
更重要的是,马云龙抱了一根很壮的大腿——酒井为了稳定这边的军心,让山岛带着一个小分队驻扎在巡防团里,一边为马云龙的乌合之众训练,一边协助守卫招远城。
山寨那里,马云龙留了三分之一的土匪留守,最主要的是守住那几个矿洞,那是他的发家之本,另外还准备了十几个人的便衣队伍,专门负责出去探听情报。马云龙最厉害的地方是他太有头脑了,表面上看他对酒井言听计从,实际上他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十分地精准。
马云龙十分清楚,酒井的队伍为什么不驻进县城里,而是守在城东的罗山脚下,他是为了罗山的黄金,而不是为了这个破县城。
那个佐藤山木就是来招远挖掘黄金的,目的就是把整个招远的黄金都占有了,一旦他掌握了龙脉图,岂不全部让他控制了。
马云龙哪能坐视不管。毛驴儿派出去的人已经送回消息,佐藤一郎带着日本士兵,已经把玲珑背的矿田都占领了。毛驴儿小心地问:“司令,日本人把那儿的矿田都占了,可不厚道呀,以前那里至少有两三个矿田是给我们交保护费的啊。”
马云龙咽一下唾沫,问:“其他矿田里的人都哪去了?”
毛驴儿说:“前面给的信儿,说那些人都打散了,估计有一部分人投奔了武天浩的徒弟孟德。”
马云龙哈哈大笑:“武天浩啊,也算是一代袅雄,他的徒弟可真是不争气,你看那个刘牧之,像个蔫瓜,哪像个练武的。那个孟德,虽说有一点儿英雄豪气,也有些随了武天浩,但是如今干什么了,进山了,给人家当个看门狗,住山洞了。你看咱们,都从山里搬出来了。”
毛驴儿轻声说:“司令,我看那个孟德可不像咱们看得那么简单,我听人说,他跟那个捣腾黄金的王迎春在一起了,据说,这个王迎春是给共产党捣腾黄金的。”
马云龙说:“看来他们也抱上大腿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国军呢,总比共产党有实力吧。”毛驴儿说:“说的是,孟德怎么就想不通呢。”
马云龙又问:“那个杨少川最近有消息吧?”
毛驴儿说:“最近没有。那个女的,叫红英的,已经住进了刘家大院。”
马云龙一拍桌子说:“哎哟,她是不是发现什么情况了。你说她是哪路的人?一定把杨少川和这个红英盯紧了,只要他们有一点儿消息,咱们就得想办法得到。”
毛驴儿又说:“我听人说,刘家的那个老三回来了,对,就是那个丫头片子,发疯了,要找日本人报仇呢。”
马云龙嘿嘿地笑:“若说这日本人呀,就是狠,把刘家武家的老人都逼死了,让日本人跟他们打吧,闹吧,我们好趁机拣个大便宜。你快点儿放出人去,把他们都盯紧了。”
毛驴儿派出的两个土匪,他们乔装打扮了,进入了刘家大院。都是本乡本土的人,用不着太多的伪装,直接说当地话,说是刘家的一个远亲,得知刘老爷和老太太辞世,是来表达一下感情的。
所谓的表达感情,就是来哭几声,也就是送哭。女人家来送哭,往地上一跪,便叫道:“哎哟我的天呀,哎哟我的天呀,您老人家……”哭得声音越大越尖越伤心就好,这是表示对死者家人的尊重。至于是否流泪,那是很少有人关注的,因为可以用手绢捂脸,不太讲究眼泪的。有的女人家比较懂这些情感,哭几声之后,还会做出瘫倒状,这是伤心欲绝的表现,是给刘家面子,这时会有刘家的下人前来搀扶。
一般情况下,刘家的媳妇是需要坐在灵堂里陪哭的。来一个人哭丧,那就要陪哭几声。这次刘家二老的辞世,刘牧国的媳妇也就是大奶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武冬梅是儿媳妇出现了。武冬梅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无关痛痒的礼节上了,确实,她在琢磨那些有关如何与孟德合作的事情上。
如果没有儿媳妇陪哭,亲闺女也要上的,昨天刘牧栋当着众人的面发疯,那是众人皆知的。熟悉刘家的人都知道,刘家二老对这个小闺女是疼爱有加,且二老是死于非命,刘牧栋悲痛之极发生狂颠之病实属情理之中。另外,别人也知道刘家的大奶奶也是有疯病的。
人们似乎用一种宽容之心对待刘家之事。更有一种普遍的阴暗心态,那就是,这一切的发生,印证了命中注定,印证了金咒。
刘家的内部人士,似乎并没有这种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但是,外面的人,他们发挥的想像力是很强大的。人们将无数件事情联系起来,更加证实了金咒的存在。于是,人们似乎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宽容之心,是呀,那么多的好处,比如黄金,怎么能都让刘家得了呢,福祸相当啊。
刘家遭受诅咒这个事实,是被那些人用低沉的语言传播并夸大的。
如今,刘爱冬也是刘家的内部人士了。他似乎不相信金咒,但是,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胆战心惊。他的小儿子刘牧梁,如今已经是刘家的排行老四了,这是个与众亲戚见面的机会,他更需要站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个孩子也是年纪不大,让他经历这样的送丧场面,明显是与他的这个年龄不相称的,看起来孩子有些累,又有些慌,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干哭一场。
两个土匪进来的时候,他们一上场就使劲地干嚎几声,他们穿着农村人的衣服,乍一看像下地的人,负责接待的刘爱冬过来问他们是哪个地方的亲戚,他们随便说了一个村子,刘爱冬点头,让他们到旁边休息,这两个土匪说有没有活可干,他们愿意帮着打下手。
刘爱冬明白了,这两人是借由头来打短工的,便把他们支给了杜管家。
两个狡诈的土匪,就这样潜伏下来了。
孟德返回山里的时候,还是无精打采的。李红江带着一个兄弟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你可回来了,王政委让我们等你呢。”
孟德说:“他真的就叫自己政委啦,我都不想当这个队长了。我算是闯大祸了。我师妹答应了可以把那张地图给咱们看看,但是她要求老王用酒井和佐藤山木的人头来换。”
李红江说:“行了,你的新任务又来了。”
“什么新任务?”孟德问。李红江说:“他说你已经答应了,快点儿行动吧,我已经让人把杨少川给盯紧了,他就在这附近。”
孟德摇摇头说:“这个老王呀,怎么坏事都让我去干呀。”
李红江说:“这可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你以为你师妹的条件是给王迎春提的条件?不,那是给你提的,王迎春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还得安排你去干!”
孟德无奈地说:“走吧,我们去执行任务,那个杨少川虽说不是鬼子,但至少也是个二鬼子。”他们三个人向山里走,孟德打听山里的情况,李红江说:“现在王迎春也挺不容易,虽然其他的护矿队里投奔来二十几个人,但是这些人都是口服心不服,他们不相信王迎春有多大的本事,王迎春现在琢磨着如何干一件大事情,增加自己的威信。”
孟德知道,这些投奔来的人,都是权宜之计,如果没有绝招,这些人都会离开,这些人个个有两下子,平时都是互相不服的那种野蛮主儿,要是进了山,再拉几个兄弟,弄几杆枪,就成了土匪了。
孟德问如何行动,李红江说最近两天已经掌握了杨少川的活动规律,将他抓住以后,绑到一个地方,让他看看那张地图。孟德说:“这是个好办法,但是这小子会说实话吗?”
“不说就给他动刑,就兴小日本给咱们中国人动刑,难道不准我们揍他几拳头?”李红江说到这里豪迈地一笑。
三人说着话,猫着腰,很快来到了金顶附近,果真发现了杨少川,但是,他们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动手,最麻烦的是杨少川的身后跟着三个日本武士,他们始终跟在杨少川几百米远的地方,只要行动,就会被他们发现。
实在没有办法,晚上,他们撤回了山洞里。王迎春正在策划一次大的行动,见到孟德高兴地说:“孟队长,你可回来了,我正有一个行动需要跟你协商。”
孟德说:“我知道了,抓人的事情,我去做,你放心吧,肯定给你抓来,只是这个小子后面有保镖跟着,得想个办法把那几个保镖引开。”
王迎春哈哈一笑,说:“抓人这件事情,比起我说的事情,那是小事情,我要干一件大事情,让这些来投奔的兄弟另眼相看,让他们知道有组织的队伍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不过,最近还得下山弄点儿粮食。”
孟德说:“你弄粮食这件事情就别打发我去了,我现在跟师弟师妹因为地图的事情,还红着脸呢。”
王迎春说:“放心,我让账房先生去,你不想听听我的大计划?”
孟德说:“那你讲吧。”
王迎春说:“我得到了情报,佐藤山木从青岛港口把采矿的机械设备运到了兵营里,我们要想办法给他把这些设备炸掉!”
孟德蹦起来,说:“你这不是不要命嘛,跑日本兵营里干,那还不是自投罗网。”
王迎春说:“至于如何干,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你目前的任务,就是把杨少川给我弄过来,不是弄到这个山洞里,找个地方。”
孟德说:“用完之后,是不是把他干掉?”
王迎春说:“不能干掉,这家伙知道不少地质的东西,我们要是采黄金的话,还得有工程师才行。”
孟德想:“这个王迎春还想得挺远。”
第二天上午,孟德带了几个人又行动了。
杨少川的路线依然是在金顶附近。现在他需要搞明白的一个问题,就是当年是谁把杨忠山埋在这里了,目前他基本上已经判断,白杨树上的那个标志,应该是一个向上的箭头加上一个圆圈。杨少川从佐藤山木拉回来的地质图上可以看出,当年的杨忠山喜欢用这个符号来做标记。
那么,这个符号是谁刻上去的呢?刻上去的这个人,应该知道这个符号的含义,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这个人见过这个符号或者认识杨忠山。
目前,认识杨忠山的人已经死了两个,姓刘的和姓武的,这是两个最关键的人物。
佐藤山木肯定是认识杨忠山,但是从他那里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陈老二肯定认识杨忠山,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还有更关键的一个人,那就是纯子,她肯定知道杨忠山,佐藤山木说当年纯子也在山东招远,那她一定会知道情况的。
杨少川一边思索一边标记现在的地质图。他不知道,身后的几个日本武士已经遇到了麻烦。
先是有一个日本武士被人用弹弓打了一下,他向四处看,找到了袭击他的那个人。
这个人,穿着灰色的衣服,他躲在石头后面,还冲这几个日本武士做着鬼脸,然后,又用弹弓打了另外的一个武士。
这个人,打几下之后就向山里跑,这几个日本武士气得不行,追了过去。
此时,他们听到了杨少川呼喊救命的声音,等他们返回的时候,杨少川已经被堵着嘴,绑起来,跑得很远了。
这几个武士跑回鬼怒川公司战战兢兢地把杨少川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佐藤一郎,佐藤一郎大为光火,每人打了一巴掌。佐藤山木过来,说:“别打了,你们先下去吧。”
佐藤一郎问父亲:“父亲,您看怎么办?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他绑走了。”
佐藤山木开导佐藤一郎:“你说别人绑他目的是什么?”
佐藤一郎说:“当然是跟黄金有关系,咱们已经进行了那么多的勘测工作,别人要想知道点儿什么,把他抓起来问就行了。”
“你估计会是什么样的人绑架了他?”佐藤山木依然在开导佐藤一郎。
佐藤一郎说:“有可能是土匪,有可能是那些被打散的矿队的人。”
佐藤山木点点头:“我得到最新的情报,武天浩的大徒弟孟德得到了龙脉图。他一定会想办法调查个明白。”
佐藤一郎问:“难道是他干的?”
佐藤山木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马云龙的人,他已经干过一次了,或许他得到了更新的情报。”
佐藤一郎问:“父亲,孟德得到的可能是真的龙脉图吗?”
佐藤山木说:“根据刘家大院传出来的消息,有这种可能,但是,杨忠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刘家和武家在那里建的卧龙居一定有文章,并且肯定有机关,我们的人在武家庄已经吃了亏,不过,这次在卧龙居我们一定小心。”
“那么,你的意思是暂且不管少川一郎?”佐藤一郎猜测着问。
佐藤山木叮嘱道:“多派出一些人手,进山盯着,我估计,这些人一定是为了龙脉图的,他们一定会查到卧龙居。另外,刘家大院,也要派出人手,刘家的人都集中在那里,一定会有情况发生的。”
佐藤一郎神秘地问:“父亲,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佐藤山木得意地说:“百灵鸟已经进入刘家大院了。”
刘家大院里,几个下人早起了正在收拾院子。按照时间,今天上午要送葬的。武冬梅还没有起床,却被刘牧之推醒了,刘牧之小声地说:“昨天晚上有人进密室了,把卧龙居的图纸拿走了。”
武冬梅急忙穿衣服,小声急着问:“都有谁知道密室的机关?”
刘牧之说:“知道的人有限,一数就数出来了。只是偷图纸的人,目的是什么?”
武冬梅穿上衣服,说:“先把你们兄妹几个都凑齐了,再说。”
刘牧之夫妻到了堂屋。一会儿刘牧国系着衣服赶过来,得知图纸不见了,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那上面真的有秘密?”
武冬梅淡淡地一笑说:“倒不见得,若说卧龙居里有秘密,那倒是真的,但不应该在那张图纸上。”
刘牧国摇摇头说:“那爹还保留下来干什么?”
刘牧栋过了一会儿才过来,懒洋洋地问:“大哥,怎么回事,还没有起床呢。”
刘牧国问:“你是不是拿卧龙居的图纸了?”
刘牧栋不说话。刘牧之说:“你快点儿说,那里面有秘密呢?”
刘牧栋说:“你这回说有秘密了,以前你怎么不告诉我,再说,那是咱们家的秘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我们大家都有权利知道。”
刘牧栋说:“那是卧龙居的图纸,上面是有机关的,跟龙脉图没有关系,你要是拿了,快点儿拿回来。”
刘牧栋说:“既然跟龙脉图没有关系,你急什么?”
刘牧之急了:“你不交出来,我去你屋里找!”刘牧之说着向屋外走去。刘牧栋追上来,着急地喊:“不准去我屋里。”刘牧之一听,更觉得有问题了,正巧,红英拿着那个盒子过来了,刘牧之大怒,斥责刘牧栋:“你怎么让别人看这个东西?”
刘牧栋:“我让她帮我找一下秘密,不行吗?”
刘牧之勃然大怒,竟然上前一巴掌打在刘牧栋的脸上,刘牧栋一下子愣住了,捂着脸大哭,扭身跑出去了。
红英一看,把盒子放在地上,也跟着跑出去了。
刘牧国唉声叹气地说:“老二呀,你这火气也太大了,你怎么能打她,爹和娘从来没有舍得打她一个指头。”
刘牧之怒气依然不减,说:“大哥,那个东西人命关天,她怎么能够给外人看,更何况,那个红英身份不明,更加可疑。”
刘牧国说:“她不就是好奇,想找个朋友商量一下,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嘛,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打她呀。”
刘牧之想了想说:“冬梅,你快快去找她,千万别让她乱跑。”
武冬梅点点头,说:“好的,那我收拾一下,去找她。”
刘牧之说:“大哥,那么,今天我们就照常给爹娘发殡,不能耽误了他们入土。”
这时,刘爱冬听到他们兄妹几个吵闹,也过来了,刘牧之说:“二叔,今天我爹娘发殡,就拜托你多多操劳了,近日家里事情很麻烦,侄子给你磕头了。”
刘牧国一看这情景,也跪下给刘爱冬行礼,刘爱冬说:“两个大侄子,你们用不着这么多礼节,都是一个刘字,这是我应该的。”
正在这时,武冬梅又回来了,风风火火的,刘牧之问怎么了,武冬梅说:“不好了,老三拉着红英跑山里去了,两人骑着马跑了。”
刘牧之问:“她跑山里干什么?”
武冬梅嗔怒,说:“你是傻呀,她口口声声找王迎春,她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武冬梅跑回屋子,拿了剑,又跑出来,牵上马,向城外跑去。
刘牧国大叫:“老三真够火气大的,她跑到山里,那还不闯大祸。”
刘牧之说:“大哥,不要急,先稳住,出完殡,再说其他的。”他把地上的盒子抱起来,现在也后悔了,真不该打她一巴掌,不过,孟德师兄武艺高强,要是真的碰上他还好,再让他把小妹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