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的家丁跑到刘家大院的时候,刘家人正聚在堂屋里守夜。
刘爱生听完家丁的禀报,立刻把刘牧之夫妻叫到密室里,告诉刘牧之和武冬梅,武家已经被日本人袭击了,让他们快快离开刘家大院。
刘牧之坚决要和父亲在一起,刘爱生说:“老二,你和冬梅要活下去!”
刘牧之说:“爹爹你放心,我一定宁死不屈,决不会泄露秘密的。”
刘爱生纠正说:“不,不能死。老二,记住,爹跟你说三件事情,第一,你不能死,死了就会泄露秘密。第二,不管我和你师父生或死,你都不能去为我们报仇。”
刘牧之说:“爹,我怕做不到!”
刘爱生并没有停下,继续说:“第三,阳明子道长。”
刘牧之问:“阳明子如何?”刘爱生停顿一下说:“阳明子道长可以帮你,冬梅你明白吧?”
武冬梅说:“爹,儿媳明白。”
刘爱生问冬梅:“冬梅,你明白吗,死就会泄露秘密!”
武冬梅说:“爹,我知道了。”刘爱生说:“你们快快离开这里,我估计日本人很快就到了。”
刘牧之和武冬梅收拾了东西,从侧门跑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十二点了,天空中响起密集的鞭炮声。刘牧之和武冬梅并没有跑远,他们跑到了李家大院的附近,觉得先要找个地方住下来,观察一下再说。
刘爱生送走刘牧之夫妻,和刘母坐在一起,刘母淡淡地说:“是不是武家出大事了?”
刘爱生点点头,说:“是的,也许过了这个年,我的使命就完成了。”
刘母淡淡地说:“我也觉察出来了,大限已至。”
刘爱生说:“你准备好了。”刘母说:“二十年前,我就准备着了。”
酒井的队伍还没有到来之前,刘爱冬带着儿子刘牧梁来给祖上磕头。他们先是对着祖谱磕了三个头,又让刘牧梁给大爷爷(刘爱生)磕头。
刘爱生接受了三个头,对刘爱冬说:“想当年,祖上给我们的下一代留了四个字——‘国之栋梁’,我这里有两个儿子,牧国和牧之,本来牧栋是女儿,是不能用这个栋字的,但是当年你嫂子怀上她的时候,郎中说她是个男孩,就抢先用了这个栋字,没有想到生下来后,是个女娃,结果你家的儿子只能用梁字了,排在老四的位置上。”
刘爱冬说:“大哥,你看你,咱们都是一个祖上,不要这么生份,命里三尺,难求一丈,这都是命里定好的。”
刘爱生说:“刘家到了我们这代,你有一个儿子,我有两个儿子,但是我让人给牧国牧之看过八字了,一生注定颠沛流离,倒不像牧梁的八字,是平稳之象。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把牧梁过继到我这里,日后,如若有机会,这些刘家的祖业,也算是后继有人。”
刘爱冬说:“大哥,这事情恐怕太大吧,并且牧之和牧国都年轻健壮,我家牧梁岂能有这种非分之想。”
刘爱冬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紧张的跑步声,一会儿,一个家丁跑进来,说:“不好了,日本人来了。”
刘爱生点点头,把杜管家叫过来,跟他讲:“杜管家,你在我家里做事情也有二十多年了,如今我想把刘牧梁过继到我名下,做我的第三个儿子,这事情虽然是个大事情,一些礼仪就免了,你和众多的家丁也算是个见证,对刘家的其他人也有个交代。”
杜管家点点头,说:“我听您的安排,老爷。”
他的话音一落,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地喊:“刘老爷,我给你拜年了!”刘爱生知道那是酒井的声音,果真,酒井穿着军装,挂着战刀进来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
那个老头看着刘爱生问:“刘老爷,你还认得我吗?”刘爱生冷冷地说:“你不就是佐藤山木吗,您老人家看来真是有耐心呀,二十年了,你又回来了,看来念念不忘这里的黄金啊。”
佐藤山木说:“哈哈,刘老爷看来你的身体还好着呢,我的身体也不错,这二十年,我想通了,人与人之间的较量,最终要看谁活的年纪大,我就不信,我再活个二十年,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伎俩。”
刘爱生笑道:“你活得再长有什么用?我们这里,一代一代繁衍,儿子有孙子,孙子有重孙子,他们会一辈接一辈地守卫在这里,最终你会一场空。”
酒井懒得听他们斗嘴,说:“刘老爷,我们今天来请你去我那里做客,喝喝酒,交个心,你们家的刘牧之和武冬梅呢,让他们一起去。”
刘爱生说:“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走之前,还是让我把家里的事情办完了。”刘爱生说着,来到祖谱之前,点上三根香,跪下,念道:“祖宗在上,刘氏第二十五代世孙刘爱生继承祖业未曾发扬光大,请祖上恕罪。”
刘爱生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都化作了无奈,他磕了三个头,他做这些的时候,日本士兵已经进了院子里,山岛的大皮鞋咔咔地响着,他来到堂屋。
刘爱冬似乎已经明白了刘爱生要过继刘牧梁的深意,也意识到这是一次生死之别。他拉着刘牧梁来到刘爱生的跟前,刘爱生说:“小弟,听我安排。”刘爱冬点点头,刘爱生对着老伴招招手,刘母过来,两人坐在椅子上,刘爱冬把刘牧梁摁倒在地,让他磕三个头,对他说:“叫爹娘。”
刘牧梁抬起头问:“那你和娘是谁呀?”
刘爱冬:“都是你爹娘。”刘牧梁奶声奶气地叫了,刘爱生摸摸他的头,然后把手上的一个翡翠戒指取下来,给刘爱冬,接着又去了里屋,抱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几本册子,这是线装的家谱,他把家谱让刘爱冬看看,又放回去,把盒子交给刘爱冬。
处理完这些,刘爱生看看酒井,说:“走吧,我跟你们走。”
刘母从屋里拿出大衣,跟着刘爱生向外走去。此时,日本士兵已经在院子里整齐有序地站着,他们的刺刀上闪着寒光,大门口停着几辆黑色的小车,几个日本兵押着两位老人上了车。
刘爱生随着酒井来到了鬼怒川公司,日本士兵在周围站着岗。屋内已经摆好了酒宴。佐藤招呼大家坐好,他拍拍手,立刻响起了舒缓的音乐。
佐藤山木说:“刘老爷,今年这个春节很意义呀,我能够和你一起过这个节日实在是三生有幸。”
刘爱生说:“中国人的古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佐藤山木说:“刘老爷,您完全没有必要跟我们保持敌对的态度,我们是可以合作的,能够利益共享。”
刘爱生说:“恐怕这个合作的机会找不到吧,二十年前就没有,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有。”
佐藤山木笑道:“二十年前,我们不是已经跟李家达成了合作意向么?刘老爷,你相信我,我是生意人,我们生意人最讲信誉,你只要愿意合作,条件我们可以谈,可以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受人尊敬,而且,您老人家的一切,都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保护。”
刘爱生淡淡地一笑,说:“我们刘家祖祖辈辈都有人在朝廷里做官,不管怎么说也是此地的名门望第,我们刘家是这里的标榜;远的不说,就说我,也曾是清朝的举人,自然知道廉耻二字;你所谓的荣华富贵,又能怎样,本人虽没有经历过大富贵,但也知道小康,对于我来讲,一杯清茶,一碗稀粥,一碟咸菜,就知足了。虽说我们刘家,看似家大业大,其实对于我来讲,都是为他人,为了大院里的上百口人谋划。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虚的,对于你来讲也一样,佐藤呀,就是整个招远的黄金都归你所有,你以为你就能够真正地占有吗?最多,你是看着眼前的黄金经过一番……”
这时,进来一个通信兵:“报告,马云龙已经占领了县城的四个城门,巡防营已经完全由我们控制。”
酒井说:“不错,招远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另外,通知山岛,他的小分队协同马云龙的队伍一同驻守县城。”
通信兵答:“嘿,我这就传令。”
酒井又说:“莱西(招远西南边)那边,国民党军队的动态如何?”
通信兵答道:“没有消息,他们一直按兵不动。”
酒井说:“通知各个分队继续加强警戒,一有情况,立刻出兵。”酒井布置了任务,拿起酒杯美美地喝了一口,对着刘爱生说:“刘老爷,如今,招远城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西到莱西,东到龙口,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即使是青岛地区有一部分在国民党军队的控制之下,他们也不敢轻易出兵来解围。”
刘爱生无奈地叹口气。
佐藤山木说:“刘老爷,如今你们中国人要国无国,要家无家,你又何必拿那些道义来限制自己的行动呢?你可以没有任何精神负担地与我们合作,你也不算是卖国求荣。”
刘爱生冷笑,说:“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我的后代,他们还要生活在这里,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国家。”
酒井哈哈大笑:“整个中国都将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领土,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合作吧,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实话告诉你,合不合作由不得你。”
刘爱生反问:“看来您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了?”
佐藤山木说:“直到我们把秘密找出来,我们拿到了龙脉图。”
刘爱生说:“我根本就不知道龙脉图是什么样子。”
佐藤山木说:“我们会让你的儿子交出来的。”
刘爱生眨了一下眼,说:“你们让我考虑一下,我有点儿累,需要简单地休息一下。”
佐藤山木笑了,说:“你总算开窍了,你先休息一下。”两个士兵带着刘爱生夫妻来到一个屋子里,他们把门关上了,刘爱生用牙把食指咬破,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写了一个“活”,然后自言自语:“但愿老二能够看明白了。”
接着,他从衣服里拿出两个小药丸,看看刘母,刘母轻轻地说:“拿来吧。”刘母把药丸吞了,然后盘腿打坐,手捏着念珠默念着,一会儿,她的手停下来了。
刘爱生确认了一下老伴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也把药吃了,躺在床上。
佐藤山木进屋后,想不到二人已经辞世,酒井过来看了一眼,问:“怎么办?”
佐藤山木想了想说:“通知刘家大院吧,让他们按照中国人的礼节把他们安葬了。”
酒井点点头,说:“必须把刘牧之和武冬梅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