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和那个人,很快下了山,他们直奔县城去了。刘牧之也跟随着他们,但是,在县城里,他又被老九拦住了。

老九说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需要告诉刘牧之。

刘牧之有些看不起老九的为人,他不想搭理老九,但是老九说:“刘家大院的人,跟日本人有来往!”刘牧之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老九说:“确实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刘牧之说:“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老九说:“那咱们到李三的澡堂里边洗边聊。”刘牧之有些不高兴,但是忍了。

两人去李三的澡堂,却见门口已经站了两个日本兵,刘牧之大吃一惊,不想进,这时,里面的伙计出来喊:“刘少爷,您请!”

刘牧之问:“怎么有日本兵在这里?”伙计说:“有几个日本人在这里洗澡。您请吧,有人给您上哨,那是天皇老子才有的待遇。”

老九拉扯着刘牧之进去。老九要了一个单间,一个伙计前来给老九宽衣解带,老九扑通跳进水里,刘牧之却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池子边,手里握着刀,架在大腿上。伙计说:“这位爷,您不进去泡一泡?”

刘牧之说:“我不用了,把老九的账记在我这里。”伙计笑着说:“我们店不赊账。”

刘牧之从衣服里掏出几个硬币给伙计,他高唱一声:“谢了,这位。”

老九坐在池子里,大声说:“二少爷,你进来呀。”

刘牧之说:“你少啰唆,快点儿把要说的讲出来,这是你的一个大洋。”他说着把一个银元扔进水里。老九去水里把银元摸到手里,说:“二少爷,钱都花了,你下来吧。”

刘牧之一时恼火,站起来用刀抵住老九的肩头,说:“你快点儿说,不然我不客气了。”

老九说:“我说,前几天,我看见你们刘家的一个人跟一个日本人接头了!”

刘牧之靠近了,小声问:“谁?”

老九从水里探出身子,说:“杜管家!”刘牧之一下子愣了,接着反问:“你怎么会碰上他的?”

老九摸着自己的头,反问自己:“我怎么会碰上的,我是碰巧。”刘牧之冷笑道:“没有人给你消息,你会那么巧?你说实话,要不,小心我收拾你!”刘牧之说着用刀鞘一压老九,他缩进水里,又浮上来,说:“是李三的人告诉我的,杜管家行迹可疑,让我去盯着点儿,我就去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是讲良心的,你家老爷对我那是好,我得替你们刘家办事,替你们刘家担待着。”

刘牧之笑了,又把两个银元扔进水里,他站起来,走了。

一会儿,进来两个大汉,把老九拎起来,让他简单地穿了衣服,站好了,这时,马云龙进来了,问:“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老九说:“我让他洗澡,他不洗,不脱衣服。”马云龙一挥手,毛驴儿被叫进来了,说:“龙爷,我听人说,刘牧之的后背上,确实有刺青,有一年夏天,他练功的时候,有人见过。”

马云龙点点头,又问老九:“关于杜管家的事情,你跟他讲了吧?”

老九说:“都按您说的办了。”马云龙挥一下手,让老九走。这时,一个小土匪进来,低语了几句。马云龙便出去了。

马云龙来到另外一个豪华的包间里,这里已经热气腾腾,嘿的一声,两个日本兵拦住去路,马云龙对里面喊:“我是马云龙。”里面的人用日语说了一句话,那士兵就放行了。马云龙对门外的毛驴儿说:“让云中飞过来一下。”

酒井正在换衣服,背对马云龙。一会儿士兵又嘿的一声,马云龙说:“是我的人,让他进来吧。”

酒井笑道:“马大当家的,你怎么还要带保镖,难道我的卫兵不行吗?”

马云龙说:“有我的人,我才放心洗。”

酒井和马云龙每人一个澡盆,懒洋洋地泡着,旁边,云中飞穿着衣服站着,帽子低低地,压住了眉骨。

酒井由衷地说:“招远的温泉,真是不错哟,不比日本的差。”

马云龙说:“我不知道你们日本的什么样子,反正我觉得招远的是天下最好的,不管外面的有多好,我就在这里当一个天皇老子。”

酒井哈哈笑,说:“马大当家的,怎么,咱们再交换点儿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整个招远城,就是你的天下。不过,龙脉图那里,你有什么消息?”

马云龙说:“可以交换,我再给你一个人,是二十年前勘测队的人。”

酒井赶紧问:“是谁?”

马云龙说:“程瘸子。”酒井说:“好,你开条件。”说着,一个日本士兵用盘子托了几根金条上来,马云龙摆摆手说:“不要,给我二十条长枪,再来五千发子弹。”

酒井哈哈大笑,他挥了挥手,两个士兵叫上来两个日本女子,她们像两只虾米弓着腰来到了两个男人的旁边。虽说马云龙见多识广,但是多在山里过活,女人自然是见得少,何况是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跪在马云龙的浴盆边,马云龙的嗓子眼儿一下子如同吞了一口滚烫的水,他面部的表情僵硬了。日本女人的手,熟练地去摸马云龙,马云龙激动地说:“酒酒……井井,先说枪的事情……过会儿再上女人……”

酒井哈哈地笑个痛快淋漓,他说:“要军火可以,咱们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可以合作,那不仅是几条枪的事情,那是整个招远城的事情,你想合作吗?”

日本妇人的手,像一条毒蛇,缠住了马云龙的要害,他的脸上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两只眼睛全是欲火,再次放肆地看了一眼那个日本女人的脸,恍忽一下,那个日本女人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不过,理智压住了欲火,但是内心的冲动更让他做出大胆而鲁莽的决定,他先看了一眼云中飞,云中飞正斜眼看着那个日本女人,日本女人身着薄纱,身体玲珑尽显,马云龙的脸飞红一下,严肃地说:“酒井,可以合作!”

他再看一眼云中飞,他为自己的老成自豪了一把。

酒井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脸在热汽里晃了一下,红通通的,那个日本女人的手与玲珑的肉体并没有让他过于亢奋,他哈哈一笑,说:“好的,那么,让所有人出去一下,我与你谈一下大事情!”

云中飞、两个士兵和两个日本女人都自觉地走出去。

马云龙空虚一般,看着那个日本女人的手从水中抽走,似乎,他的神经也被抽走了。酒井躺在浴盆里说:“我给你更多的军火,包括小山炮,你要把招远城拿下来,你是这里的总司令。”

马云龙哗啦一下从水里坐起来,这句话,比日本女人的手带来的快感更刺激。

酒井招招手,马云龙赤着身子贴到酒井的身边,酒井小声地说,马云龙点着头。

之后,马云龙再也按捺不住,他要回山里,他更衣的时候,刚才的那个日本女人还低头问他好,他哼了一声,此时,他的心思都在大事情上,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操,一个日本烂货,若是刚才密谋的大事情成功了,这个女人算什么。他又看了那个日本女人一眼,她的脸上已经有皱纹了……

酒井也在穿衣服,马云龙不忘记落实酒井的承诺,问:“你上山要人的时候,先把第一批军火送到。”

酒井哈哈笑。

酒井出了澡堂,坐上车走了。

马云龙闻到了汽车的汽油味,他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坐上这个汽车,虽然它有一股子味道。这时,毛驴儿说:“龙爷,刘牧之去了李家大院。”马云龙说:“让人盯紧了。”

马云龙骑着马回山里,当他的人走到山寨的时候,山岛已经带着队伍赶到了,他们驾驶着摩托车,有三辆摩托车拉着军火。前面的路已经无法开摩托了,山岛下了摩托,让二狗子翻译去给马云龙的人报信。

马云龙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前哨就已经传来信了,日本士兵来了。

马云龙问身边的毛驴儿:“那两个老不死的怎么样了?”毛驴儿逞能地说:“龙爷,一会儿就把他们带来。”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老人被押进了山寨。关押那个老勘测师的山洞被打开了,这个老头被带到了洞口处,这时,被带进来的那两个老人走近了,原来这两个老人是卖馒头的老夫妻,他们看到了眼前披头散发的老头,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面熟呀。”

老勘测师说:“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马云龙过来让人把老勘测师押回去,这时卖馒头的老头笑着对马云龙说:“大当家的,您要是要馒头,找个兄弟说一声就可以了。”

马云龙说:“哈哈,今天不是要馒头的事情了,请你来有大事。”

正在这时,二狗子翻译带着七八个日本士兵,抬着几个箱子来了,二狗子翻译大声恭贺:“大当家的,以后听说您就是马司令啦。”

马云龙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狗子翻译小声说:“我听酒井的那个意思,你的这些兄弟,再扩充一下,弄到五百人以上,可以做一个巡防团,那样的话,司令还不就是您吗?”

马云龙点点头,说:“目前还是机密,不能瞎说。”

二狗子翻译嬉皮笑脸地说:“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机密,那于那些日本人来说,不叫机密,你别忘了,我也会说日语,我只听一耳朵,就能知道个大概。”

正在这时,山岛也带着四五个士兵进来了,山岛笔挺地站在马云龙跟前,那架势像两个小毛孩比个高似的。山岛不屑地说:“这些军火,先给你,摩托里还有几箱,你叫人下去抬。你答应的事情呢?”

马云龙大笑,说:“爽快,你们要的人在这里,程瘸子,你过来吧。”

只见卖馒头的夫妻吓得睁大了眼,老头忽然明白了什么,扭身要跑,早就有两个土匪将他摁住。

山岛说:“我们要问你些事情,你必须说实话,程瘸子!”

老头说:“我不是程瘸子,你们看我的腿不瘸。”

马云龙说:“程瘸子只是个外号,你在山里这么多年,我们早就对你一清二楚。你说一下,那个卖芝麻糖的老太太是谁?”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程瘸子反抗,山岛朝几个士兵挥了一下手,他们把那个老太太拖到一边,立刻听到杀猪一般的嚎叫。

那个老头还是不说,这时,上来一个士兵,一脚把老头踹倒了。

而老太太那边喊道:“我快死啦,老头子你说了吧。”

终于,老头忍不住,喊:“我说。”山岛把头伸到老头的嘴边,他说了一句话:“陈妈是……”山岛点点头,又一挥手,一个士兵上来用枪刺狠狠地扎了下去,而老太太,也颤悠悠地叫一声……

马云龙没有想到山岛这么快就处决了两个人,他瞪着眼看山岛,山岛立正说:“酒井大佐有命令,得到消息后,立即处决,不能让秘密扩散。”

马云龙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吩咐土匪将两个老人收拾了。

山岛带着人马下山了。

杨少川再次返回李家大院之前,做了很多铺垫,他不想让佐藤一郎和佐藤山木知道自己的行动,他先是进了山,专挑小的山路走,这样,他回头看的时候,百米之内是否有人他一清二楚。

他的这种聪明还是可以应付几个跟踪他的人,后来,他果真甩掉了几个人。

他拿着那个指南针,在山里绕了几圈,后来,他到了卖馒头的老夫妻的屋子,灶里的火已经熄灭了,锅里的馒头蒸得半生不熟。

屋里的几件东西也倒了,杨少川知道,这对老夫妻肯定出事了。

杨少川坐在小石屋前的那个木墩子上,那个老头曾经在这里劈过柴,砰砰的声音似乎还在他的耳边。

杨少川坐在木墩上进行艰苦的思想斗争,到底去不去找那个卖芝麻糖的陈妈,如果去了,会不会她也是这个下场。

最终,杨少川决定,去找陈妈。不过,他这次聪明了,刚到县城的时候,他去裁缝铺里买了一身当地人的衣服,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了,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像一个当地的年轻阔少。

他转来转去来到李家大院的主街上,找到了卖芝麻糖的小铺,他喊了声买糖,果然出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看见他吓了一跳,杨少川低声说:“我买糖。”

老太太盯着杨少川的身后,给杨少川包好糖。杨少川借机问:“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请你告诉我!”

突然老太太说:“你赶快走吧……”说着,她关上了铺子。

杨少川正在迟疑,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吓得他把芝麻糖掉在了地上,那人撒娇地喊:“看你吓得,我跟了你半天,才发现就是你杨少川,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红英,她弯下腰给杨少川拣芝麻糖,很认真地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后来她拿了一块叼在嘴里,说:“真好吃,这回你不会再被人叫走了吧?”

杨少川的反应有些慢,他看了看红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碰上她,明显,杨少川是一个不善于撒谎的人,他自己说:“我想吃芝麻糖了。”

他的这个解释,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想到红英听了他的解释,也禁不住有些尴尬,讪讪地一笑,说:“我也喜欢吃。”

杨少川知道红英还住在客栈里,他决定也去那里,要了房间以后,他心里还是不安宁,他为那个陈妈的安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