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军队的医疗队,一共有三辆汽车,它们穿过街道的时候,放肆地轰鸣,给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更增加了一分恐怖。车上有电台,副驾驶不停地跟酒井的通信兵对话,报告自己的方位。
很快,医疗队到达兵营的大门,此时兵营里已经灯火通明,大探照灯四处旋转。三辆汽车开进了大院,过来一队士兵,他们已经穿了防化服。
军医的队长下车,只见山岛过来迎接,不客气地问:“你们这里的最高长官是你吗?”
山岛抱歉地说:“大佐正给那些支那郎中训话。”这个队长不客气地哼了一句。过来几个日本军医,组织士兵们搬医用设备,而那个队长,直奔司令部。
司令部正有七八个郎中战战兢兢地站着,酒井说:“你们坐呀。”二狗子翻译说:“太君让你们坐,你们快坐。”
这些郎中有人还背着小药箱,吓得不成样子。终于有一个胆大的,说:“二狗子呀,咱们乡里乡亲你怎么就把我揪来给日本人看病,人家的医术比咱们先进,我知道的那些都是土方子。”
“怕什么呢,太君请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看病的,你们谁有治野狗咬伤的方子,尽管拿出来,太君大大地有赏。”
“对,有赏!”酒井大声地说,挥了一下手,卫兵将一盘大洋端上来。
这些郎中已经明白了,日本士兵要治疗被野狗咬伤的传染病。那个郎中又问:“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二狗子翻译转身问酒井,酒井嘿嘿地冷笑,阴森森地说:“没有治不好,治不好,死拉死拉的。”
这些郎中吓得丢了魂一般,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军医队长看到酒井正在让这些土郎中治病,十分不屑地说:“大佐,您难道会相信这些中国人的能力?”
酒井冷冷地说:“我相信中国人肯定有办法。”
医疗队长负气地说:“请您相信大日本帝国的医术!”酒井开导他说:“中国有句老话——入乡随俗。”
医疗队长转身出去了。片刻,外面传来野狗的哀嚎声,原来,医疗队长亲自带领军医来到铁笼子旁边,他们正在从野狗身上抽血,用来做实验。
野狗的嚎叫,引起了远处同样的狗叫,它们的叫声一唱一和,相信这两只野狗一定有血缘关系。随着这几声叫,可以看到远处的山里,萤火又飘起来。酒井实在是太累了,他怒冲冲地喊:“把它们赶跑,我要睡觉!”
山岛立刻抄起枪,来到大门口,对着那些萤火放了几枪,这才安静了一会儿。
酒井刚打了一个盹儿,一个冷战醒来,因为他刚才梦见一条蛇,紧紧地缠住了脖子,差点儿憋闷而死,一阵心悸,酒井醒来,尝试着动了一下胳膊,有些无力,还好,没有问题。他一看眼前,只见兵营的随军医生站在眼前,酒井看了一下天色,天已经微亮。
这个军医,一晚上没有睡了,白大褂上还有血迹,这是刚才锯腿时的丰功伟绩。酒井问:“什么事情?”
军医凑上来说:“刚才,又有一个士兵病亡。”酒井猛地砸桌子,问:“医疗队带的药物没有作用?”
军医说:“退烧药已经注射了,只是暂时有用,不到一个小时,就失去作用。”
酒井再问:“那医疗队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办法?”
军医说:“不好说,他们正在做实验,要出结果至少要等三四个小时,还需要观察,如果找到配对的药物,至少要两三天的时间。”
酒井近乎绝望地挥舞着胳膊,说:“一定要想办法!”他又转念,问了一句:“那些中国郎中有办法吧?”
军医试探着说,按说:“中国人应该有自己的土办法,山岛已经按那些郎中的药方配药了,正在让炊事班的煮药。”酒井用力嗅了一下,果真,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来。
酒井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这时军医问:“大佐,那个已经病亡的士兵,是不是烧了?”酒井无奈,挥挥手示意他办理。
酒井让公务员打来热水洗漱,轻轻地揉一下太阳穴,感觉有一些疼。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兵营里响起了哨声,这是起床了,兵营里立刻有了一点点生气,由于兵营里出现了瘟疫,几个中队取消了操练,让人感觉到死气沉沉的样子。
酒井生气地跑到院子,大声喊:“为什么不操练,让你们中队长过来找我!”
片刻,一个中队长边披挂战刀边跑过来,酒井没有等他站稳,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叫道:“给我操练,士气,士气!”
那个中队长似乎是被打醒了,咔地转身,向自己的中队跑去,随之紧张的哨声响起,士兵们开始列队,喊口号,整个兵营沸腾起来。
酒井挥舞着胳膊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打不垮的!”但是,一阵尸体的焦臭味又传来,那是防化兵在附近焚烧病亡的士兵。很明显,所有操练的士兵都闻到了这个味道。
酒井看到兵营外燃烧而起的黑烟,他的心情立刻被这股黑烟蒙蔽了,仅有的一点儿自尊转变成愤怒。他喊:“山岛!”
山岛奔跑着进来,问他有什么指示。酒井问:“那些中国土郎中的药有作用吗?”
山岛答:“还没有反应,看不出来。”
酒井怒道:“帝国的利益容不得一点儿损害,看来这些人不想孝忠天皇,把那些郎中都集中起来,我要让他们自食其果。”
酒井狠狠地咬牙。
刘牧之赶回刘家大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刘爱生正在组织人祭山。
刘爱生的眼窝灰暗,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刘牧之过来向他道安,刘爱生问:“都安排好了?”刘牧之答:“都安排妥当。”刘爱生问:“有没有见过生人?”刘牧之说:“目前没有。”刘爱生吩咐:“今天祭山之后,你就回卧龙居。”刘牧之点头。刘爱生又把刘牧国和刘牧栋叫过来,安排刘牧国祭山之后,带着牧栋离开刘家大院。刘牧栋说:“爹,我好不容易从青岛回来,你就不让我在家里过年?”
刘爱生说:“听我安排,跟着你大哥走,现在刘家大院是个是非之地,你们不要在这掺和,离得远远的才好。”
刘牧栋又忍不住了,问:“爹,咱家到底有什么秘密呀,搞得大家都不安生,你把它交出来得了。”
刘爱生苦笑说:“三儿呀,你还小,不要参与这些事情,反正爹已经老了。你们离家远远的,那才安全。还有,老大,我们刘家在青岛的金利得钱庄里存有家产,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用那些钱。”
刘牧国行礼说:“爹,您身体好着呢,这些事情都由你来操作,再说我不需要那些钱。”
刘爱生说:“你记住爹跟你说的这些事情,以后必有用处,你是刘家的长子,他们知道你的。”
刘爱生正在安排,杜管家来了,问他是否起程,刘爱生点点头。于是一行人有三十多人出发了。
他们的队伍穿过街道的时候,有人看见一个道士,穿着青色道袍,腋下夹了一卷纸,这纸,是日本士兵贴出的告示,那告示上写着日本兵营里找能够治野狗咬伤的方子。
这个道士行走的方向,正是日本兵营。
日本兵营里,酒井已经把四五个郎中集合起来,山岛驱赶着他们来到笼子旁边,那两只野狗看到日本士兵围上来,立刻吓得尖叫。
山岛命令一个郎中出来,上来两个士兵,把郎中按倒,一个人把他的裤腿挽起,士兵抬着郎中的身体,将他的一条腿塞进笼子里,那个郎中吓得挣扎,大声嘶喊,他的腿在笼子里乱蹬,果真,那只野狗扑上来一口咬住了郎中的小腿。
又上来一个士兵,用棍子来打野狗,它松了口。
郎中啊地大叫,又突然卡壳一般不喊了。
士兵把郎中拖到酒井身边,酒井哈哈大笑,说:“你想办法把你自己治好就行了。”
酒井又喊了一声,让士兵把受伤的郎中交给医疗队的队长,让他们观察并做实验。然后,他又对其他的郎中说:“我的时间有限,如果你们开出的药方还是无效的话,每隔两个小时,你们中就有一个人会被狗咬。”
郎中们吓得求饶,有一个说:“我们都尽心尽力了,真的。放了我们吧。”
士兵立刻上来拿枪托打他们。尽管如此,酒井还是觉得不解恨,正在这时,有一个士兵来报:“有一个中国人说他有办法治!”
酒井的头轰地响了一声,仿佛没有听到,再晃下头,确定自己听到了这话,只见一个士兵押着一个道士走来,他夹着那张告示。
二狗子翻译冲到前面,问:“你能治?你要是骗皇军的话,那是死罪!”二狗子总是妄想恰如其分地表现自己。
道士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如何治。”酒井吓他说:“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把你喂野狗!”
道士说:“外面太冷,进屋说。”道士的做派不得不让二狗子有一种被噎的感觉。
一帮人进了司令部,狡猾的二狗子翻译把其他郎中开的方子拿来了,让道士看,道士笑,说:“缺两味药。”
二狗子翻译吃惊地看着他,道士直截了当地说:“我要钱。”
酒井一挥手,士兵把大洋端过来。道士把大洋装进口袋,山岛生气地凑上来,酒井一把拉住他。
道士说:“缺龙衣和龙骨。”酒井说:“快点儿安排人去买!”
道士说:“不要急,龙骨可以随便买,但是这龙衣是药引子,必须用罗山的龙衣!只有罗山的龙衣,才能克制罗山的野狗的热毒。”
二狗子问:“龙衣是什么?”二狗子边说边看酒井,酒井不客气地给了他的头一巴掌,骂:“我怎么知道!”
道士慢慢地说:“龙衣就是蛇皮。”
二狗子翻译说:“这罗山的蛇皮,到哪儿去买呀?再说了,冬天了,现抓也没有呀。”
道士说:“我给你指一条路,金匪马云龙那里有一件龙衣,那是他们的镇山之宝,那件龙衣至少有一丈多长,上等的好料,有了它,药到病除。”
酒井安排山岛:“快快行动!”
山岛知道,马云龙可不是好对付的。所以他带了三个小队,加起来有一百多人,他们开着摩托来到了山口。
他们到的时候,山岛看到了少川一郎正在前面走。山岛下了摩托,问:“少川,你干什么去?”
少川一郎说:“我去山里,看一下地形。”山岛说:“你要小心,这里的野狗咬人。”山岛说完上了摩托车,轰鸣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