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哑巴,老远盯着老九靠近了刘家大院,哑巴知道他不会走大门的,因为哑巴多次跟踪老九到过刘家大院,果然,老九敲开了大院的侧门。
很明显,他与那个看门的比较熟悉,人家痛快地放他进去了。
刘牧之从大嫂那里出来,来到堂屋看望父亲,不见有人,知道刘爱生可能在后面的屋里。于是他坐了,咳嗽几声,对着墙喊:“爹,我回来了。”
然后,他坐在那里,安心地喝水。片刻,只见贴墙的两座书橱分开,刘爱生和阳明子出来。刘牧之向道长施礼,道长还礼出去了。只剩刘爱生和刘牧之坐下。
刘牧之说:“爹,最近山里不是很安宁,不少人都去山里转,怕要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日本人去了。”刘爱生点点头说:“要来的,早晚会来的。”
刘牧之想了想说:“儿子不理解,咱家的龙脉图到底在哪儿,是不是那张画?”
刘爱生并没有接着话茬,说:“回来了,去看看你娘。”正说着,来了一个下人,说厨房里的神虫已经做好,请老爷去看看。
刘爱生起身跟着下人去了。来到厨房,已经有一些人在那里品头论足了。刘牧栋凑到刘爱生跟前,说:“爹,你看,这做得真像,好吓人呀。”刘爱生说:“你懂什么,不要瞎说,这是神虫。”
有两个大锅,口径五尺,笼屉已经打开了,已经蒸熟的两个神虫坐在锅上,热气腾腾。
若说这神虫,其实是两条蟒蛇。它们的姿势都是盘坐着,高度约有一米,头部昂着。雌蛇与雄蛇略有不同,雄蛇的背上有鳍,看起来像图画里的龙背,只是它的头部没有角,雄蛇的样子更为健壮。由于是刚刚做好,还是白色的。刘爱生问下一步如何做。
厨师说:“等它凉透了,我们要给它上颜色,现在是热的,挂不住色。”
刘爱生点点头。
这时,杜管家说:“老爷,大家都忙活了一天了,是不是先安排大家吃晚饭,晚上还要加班准备。”
刘爱生点点头,让他去安排,正在这时,一个下人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他的脸色阴了。那人说了大奶奶的事情。
刘爱生无奈地叹口气,对杜管家说他先回去吃晚餐,去餐厅的路上,看到刘牧之和他娘走过来,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大媳妇的事情。
刘母是一位信佛的人,手里捏着佛珠,她和刘牧之一起向餐厅走去。刘母说:“牧之呀,你这是命呀,咱们刘家,也只有你能去守那山,你哥是老大,不能去的,需要保住这个根呀。”
刘牧之说:“娘,我住在山里挺好的。”
刘母说:“我知道那山里是是非之地,你放心吧,我天天给你念经呢,让佛祖保佑你。”
刘牧之说:“守着那山,是我应该做的。”
刘母说:“话也说回来了,这地界,也只有咱们刘家才有这个能力呀,况且,有你那个武举岳父帮助,这么多年才平安无事,若是平常人家,想都不敢想。”
两人已经进了餐厅,大哥刘牧国慌张地跑进来,坐在刘爱生的身边,刘爱生低声问:“你媳妇怎么样了?”刘牧国说:“道长正在给她诊治。”刘爱生低头沉吟了一声。刘母听到这话,问:“老大媳妇怎么了?”刘牧栋说:“又犯了疯病。”
刘母听了,急忙拿着念珠,闭上眼轻轻地念,一会儿睁开眼,看看刘爱生。
刘爱生笑着说:“今天你们三个都齐了,大家吃个团圆饭。”一个仆人从厨房里端来下午刚做的小点心,就是那些小狗儿、小猴儿等等的面食,刘母笑逐颜开地拿来吃,劝刘牧栋,小三儿:“快吃,小时候,你就爱吃这个。”
刘牧栋说:“早吃过,都撑了。”大家笑。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贴着刘爱生的耳朵说:“老九来了,要见您。”
刘爱生有些厌恶地说:“不能让他等过饭时?”
仆人说:“我跟他说了您在吃饭,他说很重要的事情。”
刘爱生吃了几口,起身去了。
饭桌上的人都看着刘爱生出去,不知如何。刘爱生又转身说:“你们吃吧,不要等我。”
老九被安排在书房里,他已经穿着光鲜的衣服,可以肯定的是,来刘家之前他是认真地收拾了自己,只是脚上的鞋全是泥水,看样子是从雪地里走过。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流眼泪。刘爱生进来了,老九站好了。
刘爱生问:“什么事情?”
老九说:“老爷,我给您送货来了。”老九说着从衣服里掏出几块金子,放在桌子上。老九讨好地说:“老爷,我惦记着您呢,你提供地点,我去采,你占六成,我占四成。”
刘爱生点点头,把桌子的金子收了,并没有说话,脸上是阴沉的表情。
刘爱生喝了一口茶,似乎正在沉思,其实他在等老九主动开口,没有想到老九却问另一个话题。
老九挤出笑脸说:“老爷,要不您再给我说个地方,我再进一趟金蛇谷,去碰碰运气,您拿大头,我给您七成。”看来这小子够贪的。
刘爱生抬起头,不屑一顾地说:“现在天太冷,开春了再说,先踏踏实实过个年。”老九笑,还控制不住打哈欠,说:“托老爷的福,我今年再过一个好年。”
刘爱生没有搭理老九的茬,反而认真地问:“老九,我听人说,你去采金子的时候,见过金龙,这是真的吧?”
老九奸笑着说:“老爷,是我编的,但我确实在那里见过大长虫,没有水桶粗,只有大人的胳膊那么粗,不过,也够吓人的。”
刘爱生哈哈一笑,说:“你也够坏的。”
老九补充道:“我按照您的指点,去了金蛇谷,找到了那个金窝子,那附近呀,都是死人骨头,可吓人啦,确实有一条大长虫,我找了几块金子就跑了。”
刘爱生嘿嘿笑了。
老九说:“千真万确。老爷,您再给我指个地,不要去金蛇谷了,被那些大长虫咬一下子,可了不得。再说,那里还有那么多野狗,动不动就咬人,要是丢了命,采再多的金子也没有用。老爷,我听说那龙脉图就在您手里,您就随便指个地方,我找到金子,还是您拿大头。”
刘爱生脸色难看,呵叱道:“谁说龙脉图在我手里,我根本不知道龙脉图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的那几个地点,是我祭拜金蟒蛇得到神灵的点拔,梦见的地点。”
老九很会听话,立刻明白刘爱生的意思,说:“那是,老爷受神灵的保佑,我们这些人,不灵光,得不到神灵的点拔,我看您这次又要祭奠金蟒蛇,一定又会得到点拔。有了信,您再跟我说一下。”
刘爱生点点头,说:“关于金蟒蛇,你跟外面的那些人说得再可怕点儿,把大家都吓住了,自然就没有人敢去山里乱闯,这样你才能独自发财。”
老九点头:“当然,我照您说的办。”老九又打了一下哈欠。
刘爱生厌恶地盯着老九的脸色,他知道老九已经抽上大烟了,他有些担忧,这样的人已经不可信了。老九逛窑子,泡澡堂子,都不可怕,最多废点儿钱而已,但是吃大烟可就不一样了……
老九是个单身汉,是个淘金工。按人们一般的想法,淘金工是容易发财的。按理,老九确实是应该发财,他也确实发财了,但他没有攒下钱。这与他个人的习性有很大的关系。几十年了,他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年开了春进山里采金子,如果中途采到了金子,他就会出山来到城里卖了,或者到温泉里泡澡,顺便去找几个窑姐,或者卖了更多的钱,他会去远一点儿的地方,那就是青岛,在那里吃喝玩乐一番,直到把钱花完了,再回山里采金。
由于他是个人行动,不与那些开矿的矿主在一起,所以,他经常是天暖和的时候进山,天冷了再出山,年年如此。似乎,他把罗山当做了自家的金库。
刘爱生知道老九最关键的信息还没有说出来,老九敢在吃饭时让刘爱生出来说话,手里一定是掌握了什么信息。于是,刘爱生不耐烦地问:“你今天就这点儿事情?”
老九讨好地上前,挤眉弄眼,说:“是有事情,这两天,开温泉澡堂子的李三对我比较热情。”
刘爱生问:“李三是为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
老九说:“李三今年上了大烟的买卖,在他那里,泡完澡,抽上一口,舒服着呢。”老九说着又打哈欠,想起了大烟的香味。老九舒服地回味了一下大烟带给他的快感,继续说:“李三的澡堂实际上是山匪马云龙的点儿。”
刘爱生听了,点点头冷笑,说:“你手里有钱,他自然对你热情。”
老九为了显示他的重要性,最关键的信息最后说:“昨天,我遇到二狗子翻译了,我请他泡澡找窑姐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老九像个说书的人,故意吊了刘爱生的胃口。
刘爱生说:“你说。”
老九趴在刘爱生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刘爱生的脸色大变,不说话,拍拍老九的肩膀,以示鼓励。
片刻,他喘口气说:“你这次送信做得很好,让人去厨房里给你带些点心,也算是我犒劳你的。”
老九嬉笑着说:“老爷您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他自觉地退出去了。
老九从刘家大院的正门出来,他还带了一些点心,边吃边走着。
不远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个人肯定是哑巴。
但是,哑巴的身后,又跟了一个人!这个人,噌地一跳,又噌地一跳。
刘爱生回到饭桌,大家都等他呢。他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说:“牧之,吃完饭你留一下,牧国,你快快去看看你媳妇。还有,把杜管家叫过来。”
一会儿大家散去,杜管家上来了,刘爱生吩咐他:“今天晚上院内要灯光通明,让所有的家丁起来守夜,每个院落都要巡逻到位,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发两倍。”
杜管家说:“老爷,我替下人们谢谢您了。”刘爱生嗯一声。杜管家下去安排了。
剩下刘牧之,刘爱生说:“老二,你这几天要警惕一些,日本人可能要行动了。”
刘牧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
刘爱生说:“刚才老九说,也许明天日本人会来,你去准备吧。”
刘爱生又去了院子里看看其他的准备,祭祀用的牛已经准备好了,几个下人已经把牛收拾得干干净净,喂着精料。
巡查完了,刘爱生回到密室,打开抽屉,取出了个灵牌,上写“杨忠山”,刘爱生把它放在桌子上,他行了礼,认真地说:“杨兄,二十年了,该来的都要来的。按照道长的推算,恐怕这劫难是躲不了的,如果杨兄在天有灵,就助我一把。”刘爱生又行了礼,之后,把灵牌收起来,放好。然后,他长叹一口气,说了句:“龙脉图啊龙脉图。”
他收的过程中,感觉那灵牌上的字晃动了一下。
刘爱生心里一惊,心中有丝暖意,看来,杨兄弟已经有感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