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一路上飞奔,跑出县城,他把武冬梅给他的那边张打开,仔细一看,与他在布上抄的内容是相同的。纸条上的数字是用汉字写的大写的数字,而哑巴胸脯上的字是阿拉伯数字。

孟德来到城外,现在他没有办法找到杨少川,他的两个战友或许正在找杨少川。

杨少川出现在道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杨少川直接来到偏房处,那个道士看了看杨少川,说:“是你?”

杨少川说:“我找阳明子道长。”

道士点点头,站了起来,在前面带路,杨少川跟在后面。在后院的一处卧房前,道士止住步,做了一下停的姿势。杨少川点点头。

阳明子道长正在打坐,听到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看看眼前的杨少川,问道:“你是杨忠山的儿子?”

杨少川点点头,说:“是。”阳明子道长问:“你有事情吧?”

杨少川说:“我想找到二十年前真正的凶手。”

阳明子惊异地看着杨少川,杨少川走近了一步,说:“我查看了我父亲留下的资料,临死前他见过三个人,除了文举和武举,第三个人就是你,文举和武举不可能伤害他,只有你有机会害死他。”

阳明子闭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

杨少川发现阳明子道长没有辩解,继续说:“我父亲生前勘测最多的地方就是道观附近和金蛇谷。”

杨少川观察一下阳明子的脸色,说:“我也对这里进行了勘测,这里有几处矿脉汇集在一起,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早在几百年前,你们道家就在这里开采黄金,而且代代相传,你们不仅有严密的组织,而且还掌握着一些重要的冶炼方法。”

杨少川走了几步,说:“我父亲肯定是发现了你们冶炼黄金的秘密,你们为保护这个秘密,就害死了他。”

阳明子道长摇摇头说:“我与杨忠山是好朋友,怎么可能害死他呢?”

杨少川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友谊会变得毫无价值。我父亲没有必要死,他可以找个地方隐居,等多少年以后再出来,一样可以躲过去。”

阳明子叹气说:“你不了解你的父亲。准确地说,你的父亲是被这个国家害死的。”

杨少川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阳明子道长继续开导杨少川,说:“孩子,你的父亲,是一名优秀的爱国的知识分子,是大清政府外派出去留洋的有志青年,他满怀科技救国的热情返回中国,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利用他的知识为国家贡献力量,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无论他走到哪里,他掌握的知识都成为政府与列强进行交易的砝码。更让他愤怒的是,当年的部分知识分子攀结富贵,卖国求荣,而且,他也被迫为日本人服务,这些事情,大大伤害了他的感情。那个时候的国家,让他绝望,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让他无法接受的现实是,掌握的科学技术不仅不可以为国家富强贡献力量,反而服务于日本侵略者来助纣为虐。”

阳明子道长背着手,说到这里他也禁不住激动,长叹一口气说:“我本是一个归隐之人,但是面对杨忠山的报国情怀,我也深感自己的无为。”他痛苦地摇一下头。

杨少川还是有些怀疑阳明子道长,说:“即便如此,他也可以像您一样,隐居起来。”

阳明子道长摇头说:“孩子,你错了,你的父亲是个有骨气的人,并且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在那个年代,他没有选择‘不’的权利,但是,他可以什么都不选择,那就是终止生命。因为,我们没有能力阻止事情的发展,也没有能力将日本人赶出中国,但是,你父亲可以做到终止自己的生命,让日本人的计划落空,延迟他们的行动。这是我们此等小人物能够做到的事情。”

杨少川低下了头。

阳明子道长继续说:“在大义之前,何惧生与死。你的父亲、文举刘爱生以及武举武天浩,虽然不能凭个人之力量把日本倭寇驱逐,但是,他们却能够尽个人之生命与日本倭寇抗衡。”

杨少川忧虑地说:“但是,日本人的力量过于强大,我们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阳明子道长说:“你我要相信天道。阴阳互济,总有一天,他们要接受上天的惩罚。”

杨少川淡淡地一笑说:“但愿如此。”

阳明子道长说:“你要加倍小心了,佐滕山木已经找到了当年的张铁桥,张铁桥就是一直负责监督你父亲进行勘测的那个人,他对罗山的金矿矿脉很熟悉。日本人得到他,会加快获取龙脉图的秘密,如果日本人掌握了龙脉图的秘密,很有可能加害于你。”

杨少川说:“我有这个心理准备。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讲的事情,日本人已经知道了道观这里进行黄金的开采,恐怕他们要采取非常规的行为。”

阳明子道长说:“这场浩劫是无法躲避的,我会做好准备的。”

杨少川说:“日本军医正在医治张铁桥,我担心他很快会清醒的。不知当年铁桥为什么会落在土匪手里?”

阳明子道长说:“当年的张铁桥,不仅为日本人服务,同时也将地质信息提供给马云龙的父亲,当年,你父亲为了防止他将更多的信息泄露给日本人,建议限制一下张铁桥,虽然他做了坏事,但罪不至死,于是我就让人给他服用了迷魂丹,让他迷失心智。”

杨少川接着问:“那他怎么又到了马云龙那里?”

阳明子道长说:“马云龙的父亲一直跟踪勘测队的行动,在他们发现意外的时候,立刻将张铁桥掳走了,并把他囚禁起来。”

杨少川点点头,阳明子道长说:“你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并不建议所有的人都去盲目地牺牲,你是个有知识的人,一定要活下去,为国家做一些事情。”

杨少川有些六神无主,不知下一步应该如何处理。

阳明子道长说完走出了屋子。

杨少川也只得离开道观。他来到道观外面,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动物,在道观的门口逡巡,他的这些状态,被孟德和两个战友看在眼里。

孟德仔细地观察了四周,确实没有日本人在,他让一个战友装作普通人靠近杨少川,那个战友靠近了杨少川之后,低声说了几句,杨少川向四周看看,然后向道观旁边的树丛里走去。

杨少川扶着一根树枝,看见孟德在那里站着,便上前问:“孟德大师兄,你找我有事情?”

孟德把另外的一个战友支开,说:“你看看这个。”孟德把那块抄了数字的布拿出来,杨少川看了看,脸色一变,问:“这是谁给你的?”

孟德说:“这是哑巴给我的。”

杨少川说:“那么哑巴呢?”

孟德说:“他被佐滕山木开枪打死了。”杨少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反问:“你没有说谎,肯定是佐滕山木开枪打死的?”

孟德不乐意了,大声叫:“杨少川,我孟德什么时候说过谎。”杨少川说:“佐滕山木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死哑巴,早以前他为什么不伤害哑巴?”孟德不耐烦地说:“我哪知道这么多呀,你问我,我问谁?对了,傻子都明白,一定是哑巴携带着秘密呗。你别绕圈子了,你就说说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这是哑巴让我来找你的。”

孟德万万没有想到杨少川冷冷地一笑,说:“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就没有用处了,我很快就会死掉。”

孟德又惊又气,啊地张大了嘴巴,说:“我怎么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杨少川冷冷地看着孟德,问:“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孟德想不出如何表达,半天迸出一句:“你是卑鄙小人。”

杨少川哈哈大笑,说:“我之所以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个秘密本身就不属于你,这是二十年前我父亲留下的,哑巴把这个秘密交给你,也不一定是让你来揭开这个秘密的,很有可能他为了让你把这个秘密转移给我。”

孟德想不到杨少川如此伶牙俐齿,他哎地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吧,我也不问你了,你走吧。我想办法再去问问别人。”

杨少川想了想说:“告诉你是有条件的,我需要跟刘家的人谈谈,他们必须满足我的要求。”孟德哭笑不得,说:“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有要挟别人的条件,偏偏我什么都没有,我跟你讲,刘家的人也知道这些数字,你看看,这是刘家的。”

杨少川哈哈大笑,说:“这么说他们也知道这些数字的重要性,没有我他们解不开秘密,难道他们愿意守着一个解不开的秘密?”

孟德不乐意地说:“那你也用不着这么高兴!”

杨少川说:“孟德大师兄,还麻烦你把武冬梅叫上,还有你手里的那张地质图也要带上,这样,我们就可以认真地谈一谈了。”

“去哪里谈?”孟德问。

杨少川说:“去卧龙居。”

孟德想了想,说:“可以。我抓紧时间返回县城去找师妹,你先去卧龙居,你一路上也要小心,土匪马云龙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少川点点头,孟德说完安排两个战友保护杨少川,自己则飞快地向城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