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倒斗的似乎再有钱,在斗下都得吃这个。我啃了半块就实在吃不下去了,于是又重新打量起这座巨型的铜器皿。在我想来,建造这么大一座铜器不可能只是为了记录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件的,完全可以用壁画或者石刻代替。

就在我手电光一起一落间。我突然就发现这一人铜墙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我被惊了一跳,可手电刚一移动,那人影就又消失了。刚才丁文龙围着这铜器用匕首敲打了一圈,那声音听起来让我感觉这铜器的厚度最少在半米以上,里面怎么会有人影?难道是浮雕?或者是我又出现幻觉了?我就去拍亮子,用手电照着刚刚我看见人影的地方,问他看到什么没有,结果这家伙说什么也没看到。问其他人,也都是摇头。

胖子笑道:“小刘同志,你不是又犯迷糊了吧?”丁文龙站起身,问道:“你确定刚刚有看到?”我点头。他就走到那位置,先清理了铜锈,然后把水壶里的水倒了上去,再用手均匀地抹了抹。所有人都有些捉摸不透,都盯着那里。随着丁文龙手不断地滑动,众人的心越揪越紧。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那人影双手放在胸前,做半跪状。胖子突然喊道:“里面有人!”

气氛本就诡异得要命,他这一声更是把铜器前的丁文龙惊得直接往后连退几步。我也感觉那人影不是浮雕,而是装在铜器里的一个人!丁文龙缓缓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铜刑?”胖子一听骂道:“问就问,你丫的能不能别一副阴森森的口气。听得胖爷我凉飕飕的。”

几个人都没有应声,丁文龙清了清嗓子,正声说道:“铜刑是明朝时东场对一些特殊犯人使用的刑法,把犯人的四肢包上铁皮,按进模具,浇上烧红的铜水,铜水凝固后就和犯人的手脚连成了一体,日后这些犯人就要拖着这些铜疙瘩过活。那时候的医疗条件很少能完成截肢手术,因此极少数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都只有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过完下半辈子。”

亮子一听又来气了,骂道:“你的意思是这墓主老儿把人封进了这大铜疙瘩里!我操他先人,比东场那些鹰犬还不是人,肯定是怕被仇人扒坟鞭尸,死了才躲在海底。”我看了看这巨型铜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这里面全是人,那数目绝对是以百计算,这陆禹书所造的杀戳居然恐怖如斯!

亮子点了三根烟插在饼干盒里,对着那铜器里的人影拜了拜,道:“各位大哥大姐,那狗日的把你们铜水封尸,害得众位不能超生,我要能把他从棺材里拖出来,一定还各位一个公道,还请各位保佑。”胖子在一边咋呼道:“得了呗!瞎闹哄啥。吃饱喝足咱就收拾下,早摸到明器早收兵。”

我走到那琉璃柱的边缘,就见脚下烟雾缭绕,这琉璃柱上有很多固定铜锁链用的兽头,十分巨大,几乎可以站上两个人,而且距离相隔不远。再往下还有一些横铺的栅板,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有没有腐朽掉。

胖子性子比亮子还急,在一个石兽头上固定好登山绳后说道:“咱们先降到那片栅板子上,手脚机灵点。”

讲完他便开始往下降,我舒展了一下筋骨,拴上安全绳就跟了下去。每下降几米我就要绕过一个石兽头,这些巨大兽头离近了看就给人一种很狰狞的感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兽头,似龙非龙,倒有几分像蛇。

下降起来倒十分的轻松,累了就踩在兽头上休息一会儿,没多久就落到了那片栅板之上。脚一落下去,那栅板就发出一阵令人不安的“吱吱”声。几个人都是小心地走了几步,最后发现这栅板能承受才解开了安全绳。胖子下来得最早,闲着无聊他就举着猎刀劈砍了几下琉璃柱。

从这个位置来看,这琉璃柱完成得并不是非常的完美,表面很多地方都疙疙瘩瘩的,胖子砍的地方露出了红中带黑的岩石。我看了一下,的确是岩浆凝结后形成的玄武岩。

稍稍休整了一会儿,众人便接着往下行去。因为这些延伸向下的栅板的缘故,下落起来也稍微轻松了一些。从这里开始白雾淡了很多,能见度超过了十米。我隐隐就看见了脚下几十米远琉璃柱上延伸出了很多枝丫,枝丫上横插的桩板上黑色的巨大箱体也隐约可见起来。那箱体实在太大了,甚至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集装箱大小的黑色箱体是用来盛放死人用的棺材。

胖子在最底下很专业地探着路,有什幺情况都会及时反馈给众人。此时显然也看到了那巨型的黑色箱体,打了个呼哨后说道:“这棺材则忒大了吧!装大象都有多余的。”

丁文龙用探灯照了照那箱体,说道:“这应该是群葬棺,单独一个人不可能用这么大的棺材。”我听后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凉意,那棺材的宽度可能就超过了两米,难道真的和胖子说的那样和炕一样,死人是横着摆的!那得装多少才算个完!胖子脑子一条筋,听后居然乐了,道:“这他娘的简直和炕一样了,陆大爷也太抠门了点儿,陪葬的都塞一具棺材里,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嘛。”

亮子一甩手里的滑膛枪,说道:“都小心了,要这棺材里全是粽子,胖子你那一身小肥肉也刚好够它们打打牙祭了。”

胖子听后骂了一声,从背上取下枪,提在了手里。很快我们就到了那黑色巨棺的上方,胖子荡了一下绳子落到了那棺材上,踩了几下见没有危险朝我们招了招手。

一跳上去就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有些像潮湿的房间里发出的霉味,但又有些不一样。站在这棺材板上就感觉这棺材更大了,棺盖造得没有棱角,简直可以放上两桌人搓麻将。

整个棺材没有什么装饰,就像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鞋盒。我又看了一下旁边的琉璃柱,上面则没有任何壁画之类的东西。胖子跳到底下的横桩上点了一根烟,蹲在那里就吸了起来,吸了几口,他就问丁文龙,道:“老龙,你说这棺材搞不搞?”

我一听心里就骂道,这胖子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万一这棺材里真的全是粽子,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恐怕只有往下跳的份儿。

丁文龙好像也打不定主意,想了一会儿没有言语,而是转头看向了一边的刘晶梦,这女人很直接地说道,“我以为开了这棺材于我们有利。至少能先探明这棺材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这种群葬棺越往下会越多,别等一会儿下去了突然来个群尸玩过界,那我们恐怕真的都得歇着了。”

胖子在底下一听就鼓起掌来,大笑着说道:“谁丫的说好女不如男,刘小姐就比我们队伍中的某些男同志强多了。”胖子讲完还专门朝我这里看了看。我心里就骂道,死胖子别逞能,没听过人张无好事,狗张挨板砖吗?亮子从背上的多功能工具包里掏出棺撬,看了看,似乎是觉得这东西用起来不顺手,又塞了回去,笑道:“这棺材太二,我搞不定,胖子你不是能吗?这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心里暗笑,这棺材虽然工艺粗糙,但用料是上好的柏木,防水防潮,还坚硬无比。而且这棺材上婴儿手臂粗细的棺钉密密麻麻地打了一圈,恐怕棺撬连插进去的缝隙都没有,这样一具棺材,恐怕再来十个胖子也搞不定。

胖子从横桩又爬回到棺盖上,假意地顺了顺气,我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一荡,他就笑着说道:“真以为胖爷我没二把刀哈?蠢人干蠢事儿,干吗非得开棺材盖儿,咱们在上面开个口子,学学人家武老大也开哨子棺不就得了。”

丁文龙不知怎的,听完这话脸色就变了,对着胖子就冷喝道:“你要再提雁朗开哨子棺的事儿别怪我跟你急!”我事前听胖子说过,雁朗的手就是开哨子棺断掉的,显然胖子现在说这种话很不合适。胖子自知理亏,转过头小声嘟囔道:“看到没,四被儿都这样,从小吃枪药长大的。”(四被儿是天津惯用的外号,现在很多人用四被儿代替天津人)

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胖子这个人,虽然人品差了点,但这个主意倒真的不赖。于是商议了一下,就准备开工。

丁文龙画了一个长宽半米左右的正方形,嘱咐亮子不要一下打通,接着把他打炮眼用的金刚鹦鹉凿递给了亮子。亮子拿出短柄锤,小心地在丁文龙画出的那线上凿了起来。从棺材的边角来看,棺扳大约有十公分的厚度。亮子每一敲柏木板,就传出“嘣!”的一声脆响,那在棺材内部回荡的声音听得我额头直冒冷汗。

胖子警觉地在一旁端着枪,对着那口子,谨防出现什么变故。二十多分钟后,亮子总算凿完了一圈,他抬头看了看众人,拿起滑膛枪,一躬腰一枪托就砸了下去。亮子的劲儿很大,一下就把整块凿下的棺板砸得掉进了棺材里。

突然,那口子里射出一道黑气,丁文龙大喝:“躲开!”亮子的反应出奇的快,双腿一蹬就退后了几步。我握着战术刀的手顿时涔出了一手冷汗,可那黑气喷了几秒钟后就停止了。

胖子把手电拴在了滑膛枪上,见那黑气消散后就道:“尸气而已,别大惊小怪的。”说完便用枪上的手电去照那口子。我离得老远,就见胖子朝那口子里望了一眼,接着他脸上的肥肉就抖了几下,说道:“瞅起来是没什么危险。”

众人听胖子一说,也围成一团朝里看去。几个人的手电光束集成在一起,一下就把棺材里的东西照得清清楚楚,第一眼我并没有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只觉得黑压压一片好像是碳化的丝绸的东西几乎碰到棺材盖。

可当我看清一根酱黑色的居然是人的手臂时,我的后背顿时就涔出冷汗!那些黑色的交织在一起的东西居然是尸体!只剩枯皮包着骨头的残臂断腿纠缠在一起,里面还混杂着黄色的骷髅,看得我心里直发毛。经过龙岭那一趟,我自认为自己对一般的尸体已经没有了惧怕。但当看到这些堆积在一起不知有多少具的恐怖尸体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颤了起来。

胖子拿钩子在棺材里钩出一只断掉的手臂,扔到棺材盖上,道:“没有可能起尸了,你们看,都碳化了。”接着他又凑近了些,从那手臂上拔下一个黑色的镯子,说:“也没油水,这品相在潘家园地摊儿上二百块能买俩。咱们还是收拾收拾,直捣黄巢。”说完他拿手套抹了抹那镯子,揣进了兜里。我暗笑,这胖子还真他娘的会装,那玉镯一看就是墨玉,明朝时候的墨玉镯子单品一件绝对不下三千块。

亮子见胖子捞到点好处,自己也跑到那洞口用钩子去钩,翻了半天把那团尸体搅的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也没发现有什么明器,最后只好骂了一声作罢。

丁文龙一脚把胖子钩起来的死人胳膊踢飞了出去,然后说道:“既然没有尸变的危险咱们就快点下。”言毕,胖子打头,几个人就接着往下降。

再往下面地铜锁链更加密集,那巨大的黑色群葬棺也越来越多。我开始还小心地注意着那些棺材,生怕会从里面冲出什么粽子之类的怪物,可接连有十几具从我的脑袋上掠过也没有任何危险,我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转而去看身边那些从琉璃巨柱上延伸出来的琉璃枝丫。

这些枝丫很像是横着生长的珊瑚树,我怀疑这里可能在很久之前是有海水的,这些琉璃枝丫就是枯死在岩浆柱上的珊瑚树,最后被浇上琉璃原浆和这琉璃巨柱融为了一体。现在几乎每下降几米就会有能容人站立的地方,不是固定铜锁链的石兽头就是琉璃枝丫,因此众人也就分别用安全短绳往下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