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放亮,亮子便扯着嗓子叫醒了众人,我心想亮子这家伙平日里不到日上三竿绝对不带睁眼的,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搞得。

谁知亮子装模作样地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指了指陈老汉又指了指我,说道:“你,去外边捡柴火。你,去给锅里添点雪。咱们三更做饭,五更出发。定要拿下斗里那一干明器!”

亮子这一身王八之气是越来越够火候了,陈老汉一听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我也懒得理他,反正这饭总是要有人做的,便拿起锅在外面添了一锅雪。这顿饭我吃得格外卖力,或者说几个人都是抢着吃的,因为柳景年说了,可能很长时间都别想吃到热东西了。

接下来我们整理了一下装备准备出发,亮子原本想把那台无线电发报机带上,说什么虽然值不了什么大钱,但好歹也算是个洋落,万一找不到墓子,也不至于走了空。我说:“你这是蚂蚁的屁股都当坨肉。咱们要真找到墓子,你还得把它扔了。就是找不到,咱们原路返回你再背上也不迟。”亮子听后咧着嘴笑了笑把无线电发报机又扔了回去。

我们现在应该在一处谷地里,四处的山势陡峭,如同刀劈斧砍的绝壁上缀着盘根错节的龙爪松。

亮子递给陈老汉一支烟,笑眯眯地说道:“陈大爷,今天就瞧您的了,要能找到这座大墓,咱们也算你一个,明器匀开了分。”

陈老汉哈着腰接过烟,有点惊慌地说道:“要不得,要不得。够给我那些兄弟做个道场就行,再多我就不敢要了。”

亮子听完张着嘴,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保管亏待不了你啦!”

我心里暗叹亮子这脸变得也真够快,比柳景年那张阴阳脸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这脸变得也太市侩了。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会儿是用得着人家才在这儿卖笑脸。

陈老汉好歹也是在道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皮,怎么可能连这点花头都看不破,这会儿听完亮子的一席话,不仅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我对风水的认识还停留在《葬经》上的几句话上。亮子更不用说,他的脑子就一过滤网,得咬文嚼字的东西全部都给他滤在了外面。至于柳景年嘛,他懂不懂寻龙点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是彻底地给他下了一个定义,间歇性脑中断综合症,只要看他冷着个脸,就别想着和他说话,这会儿大概是又犯病了。所以现在想要找古墓,只有靠陈老汉这个老油皮了。

搞古董买卖的什么最强,不是“眼劲儿”而是“口劲儿”,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得会忽悠,看来要让这陈老汉亮真招还得我出马。

“陈大爷,您别听这驴脑壳在这瞎吹,这次不管能不能找到,您给那几位干爷办道场的钱我都给您包了,不图别的,就图您老教会我‘道义’这两个字。”我感觉这段话说得是波澜不惊,平心静气。人在紧张焦虑的时候你给他说一些太过激奋高昂的话反而会让他更不安,反过来一些平淡语气而带着一些暗示的话反而会让他静下心来,这些都是我平时对付那些手里攥着“传家宝”,嘴里喘着大气的卖家总结出来的,也不知对这老头管不管用。

可能是我外表和善,再加上影帝级的表演天分,结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陈老汉听完我的话后眼泪都在眼睛里直打转,用那枯树皮似的手一抹鼻涕,说道:“掌柜的,你放心,我陈老拴绝对下死力帮你撬了这个斗。”说完便从他那绿呢子大衣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亮子“噫”了一声,说道:“陈大爷,这罗盘看起来古色古香,看起来怕是有年头了吧!”陈老汉老脸一红,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当年和穿山眼那老猢狲分开时从他那顺来的。”

陈老汉说完不好意思再看我们,低着个头只顾捣鼓着罗盘。没想到陈老汉这厮倒是个老手了,看来我得多留个心眼看着他点。

陈老汉摆弄了一会儿罗盘抬头说道:“掌柜的,这罗盘得和着那块铁挂一起看。”我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了那块夔龙观山挂,反正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怕撂角子跑了。

我把铁挂交到陈老汉手上,顺带着把手上那双手套也递给了他,说:“您老年龄大了,把手套戴上,小心点别冻崩了手。”陈老汉本来准备推辞,但亮子在他身后一拍他,道:“你就别和俺家粪爷客套了,招子放亮点,找到墓子就行。”

陈老汉听后便不再多言,一手持着铁挂,一手端着罗盘,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的地形。嘴里还默默地念叨着,看得出来是在推算什么。我们就跟在陈老汉身后,也不说话,怕影响了他推风湮水。

就这么在林中走了有一个多小时,陈老汉突然说道:“行了,到了。”亮子听后激动地一拍手,便要掏铲子打眼。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觉得这甩也不是什么风水宝穴。一面临着山崖聚不到风,地面上怪石嶙峋,有的干脆露出秦岭特有的花岗石裸岩也谈不上水,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大墓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陈老汉见亮子放下登山包准备取铲子打眼忙上前拉住了他,说:“您别急,老汉我嘴拙,话没说全,这才到‘观山地’,离墓还远着呢。”亮子听后咧了咧嘴,这一下面皮又给伤了,只不过这会儿还得靠陈老汉找墓他不好发作,只好拍了拍登山包,说道:“我这是在找吃的呢,那包牛肉干不见了。粪爷,是不是你偷吃了?”众人听后都懒得理他。

陈老汉收了罗盘,对我们道:“各位跟着我就行,找到这处‘观山地’,墓子也算找到了。”说完他便抓住山壁上的青藤往上爬去,我看这青藤有小臂粗细,也不担心会断,于是也跟着陈老汉爬了上去。往上爬了四五米,原本近乎垂直的石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平台。

刚爬上平台我就发现正对着我的岩壁上雕有两幅石人像,这两幅石人像和真人等高,只不过千百年的风吹日晒让石块脱落了大半,加上上面结满了地衣已经认不出它当初的面容。两幅石人像的中间有一架在石壁上生生凿出来的“天梯”,我之所以把它称之为“天梯”是因为这石台阶凿刻于近乎垂直的绝壁之上,抬头一看竟想不到这石台阶的尽头,仿佛是通往天上一样。

亮子咋了咋舌,说:“自古华山一条路,到这里才知道还有比华山道还牛逼的路。”我心里何尝不是一样在感叹,华山道好歹还有铁索扶着,这里的“天梯”别说铁索,每一级石阶能不能落上整个脚掌都是问题。

陈老汉看着这不知有几百米高的天梯也发了蒙,半晌才反应过来,说道:“从这上去应该就是‘观山地’了,到了那里用观山铁挂那么一看,虚位自然就出来了。”

我听后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不用全上去了,要不您在这等着吧。”“我不上去你们找不到……阿嚏……找不到虚位。”陈老汉似是有些感冒,打了个喷嚏说道。

没想到这时一直冷着脸的柳景年说话了,“去吧,我在这里看装备。”说完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打起了瞌睡。

亮子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办法,估计他本来想说这句话来着。我活动了一下手腕便当先爬了上去,这石阶虽然又窄又陡但我还能应付,刚好这石阶又向着太阳,上面并没有积雪,手脚并用也不是非常难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