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发掘计划是不是受到了阻挡?如果需要我的帮助,请……尽管说好了……”唐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越是如此,我就越发觉得在她平静如水的表情后面,必定藏着某种复杂的秘密。

“唐小姐,难道你就这么肯定土裂汗金字塔里必定藏着‘千年尸虫’?万一没有,岂不白跑一趟?”

一边对她察言观色,我的耳朵里一边聆听着苏伦那边、井架那边的动静。

“我说有,就一定会有,风先生对这个消息有怀疑的话,其实查阅一部分古代典籍就能够了解到。风先生是来自意大利的名牌大学优等生,肯定博览群书,不会连中国的古籍都数典忘宗了吧?”她使了个圆滑的“太极推手”,把我的问题搪了回来。

我的确读过不少古籍,但中国历史上遗留下来的稀奇古怪的典籍那么多,单单是一部《山海经》、一部《搜神记》就够人研究十年八年的了。急切之间,我想不起哪本书里有关于金字塔的描述文字,但又不能厚着脸皮向对方请教。

“风先生,不怕明说直言,我们唐门要的东西,一定会拿到手,不管手术刀先生够不够大方。”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这句话里每一个字都透着明显之极的威胁。

我仰面“哈哈”两声大笑,急速接了上去:“拿到?能拿到吗?最起码,据我所知,几百年来,你们一直想做一统江湖的最大帮派,就根本没拿到。而且,每一次出动都会损兵折将、高手死亡殆尽,然后需要至少三十年才能恢复元气,对不对?”

这是事实,并且是蜀中唐门在江湖使最被人诟病的“死穴”之一。

唐心脸色一寒,仿佛打了个深深的寒颤,手更深地拢进袖子里,抿着唇,倨傲无比地冷笑着:“那是过去,只要地球不灭亡,江湖便永远存在。只要江湖存在,你敢说我们永远拿不到想要的东西?”

我也一怔,被激怒的唐心似乎已经失言——我判断这次“千年尸虫”只是一个很小的引子,唐门真正的目的,应该仍旧是延续他们几百年来“统一江湖”的梦想。

这一点非常可笑,谁都直到,现在整个中国大陆国泰民安,政局稳定,而且在联合国组织里的影响力、控制力逐年上升。

蜀中唐门要在这样的政治环境里搞什么非法活动,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愚蠢之极,就像老虎企图在埃及沙漠里搞什么事情一样。

“哈哈,风先生,你想歪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随着唐心故作轻松、欲盖弥彰的解释,宋九陡然抬头,杀气腾腾地向我望着。很奇怪,每次我跟他目光交错,都会觉察到他心里澎湃的杀机,每次他的手指总是搭在剑柄上。

我可没心情跟这个冷血的黑衣怪人交手,礼貌地向唐心弯了弯腰:“唐小姐真会开玩笑,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在女孩子面前,我一直都告诫自己保持谦谦君子的良好形象,无论她来自何处、背景如何。

唐心又在审视自己的指甲,展颜一笑,像一朵苍白但冷艳的花:“风先生,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请你遵守对老虎的承诺,发现‘千年尸虫’后不要藏私,好不好?”

我默默地点头,瞄了一眼老虎宽厚的背影,向后退了出来。

唐心在帐篷里追加了一句:“风先生——我们要的是‘千年尸虫’,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圣甲虫……”

我下意识地向西、再向北看了看两座体积差异极大的金字塔,不停地摇头轻叹。

圣甲虫是金字塔的壁画里常见的昆虫之一,形状像缩小了数倍的金龟子,并且在胡夫金字塔里,生物学家也发现了仍旧可以存活的圣甲虫的卵。埃及神话里,把圣甲虫当作法老王豢养的宠物,就像现代社会里,人们饲养乌龟、小狗、小猫一样。

我当然不会把那些黑色的小东西当成“千年尸虫”,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关于“千年尸虫”的传说,存在于埃及人关于金字塔的神话故事里,流传甚广,而且传得神乎其神。

相传,尸虫是隐藏在法老王的骨骼中的,从他第一天戴上法老王冠开始,尸虫便突然出现。它的长度,是从法老王的右脚拇指尖一直上升到头顶天灵盖,贯穿于法老王身体内部最长的一根曲线之上。

每个法老王体内只有一条尸虫,按照古埃及历史的更新换代看,有几个王朝,就有几条尸虫,数量不会多更不会少。尸虫的神奇作用,是用来承载法老王的思想的,也就是说,有了尸虫的存在,法老王的思想才会跟上天直接连接,秉承上天的神旨,统御万民,统治沙漠。

这种迷信说法,早已经被生物学家们联手推翻,并且说那种“尸虫”其实就是尼罗河水域里常见的“巨型血丝虫”。尼罗河源远流长,水中的致命细菌和剧毒虫类不计其数,沿岸居民患“血丝虫”病的,成千上万,那么,法老王也很可能从饮水这个环节患病。

出于对这个理论的支持,生物学家在某个完整出土的法老王木乃伊里,找到了类似于血丝虫原体的纤维组织。虽然与常见的血丝虫不同,但可以解释为后代的血丝虫是在漫漫历史长河里得到了改良变异的品种,就像现代人的智慧、体魄完全强于古代人一样。

“风哥哥,怎么了?”苏伦走近我,无声无息,像一只乖觉的猫。但她此刻的表情沉重严肃,就算像是猫,也是一只心事重重的猫。

她的身后,萨罕长老的法事已经结束,带着幽莲返回帐篷里。

苏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刚才,我做手势阻止你过去,其实是不想引起萨罕长老的疑心。”

我大度地一笑,转身向井架那边望着。井架旁边的围观者跟放着监视器的帐篷都静悄悄的,显然隧道下面的钻探工作并没有任何进展。

沙漠里惯常的夜间寒气已经悄然卷地而来,我有个预感,今天的挖掘工作,肯定会无功而返。

“风哥哥,我得到一些萨罕长老做法事的录音资料,需要传回别墅,让哥哥鉴定一下。”看上去,苏伦的心情很不平静。

“怎么?那些祈祷文有问题?”我也警觉起来。

同时来营地的人当中,唐心一伙毫不紧张、卢迦灿没事人一样袖手旁观、萨罕长老也一直躲在帐篷里隐忍不动。其实,按照正常反应,他们都会对墓穴的发掘工作万分关心才对。漠不关心,便是他们三支人马最不正常的地方。

我跟苏伦并肩向我们的帐篷走过去,她迅速拨通了手术刀的电话,当然,那是另外一部秘密电话。手术刀与所有的人联系号码都不相同,我以前就知道,他的别墅里有一间特别的通讯室,层层摆放着超过一百部单线电话。

“哥哥,有一段经文,很重要,我至少听到了十次以上‘献祭、祭品、神兽、啮噬’之类的古埃及词汇。这些经文是在萨罕长老的神秘法事里出现的,请叫人翻译一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取出一个火机大小的精密录音机,凑近话筒开始播放。

手术刀那边的所有电话机都接驳着同步录音系统,轻而易举地便能把这些声音记录下来。走到帐篷门口时,苏伦的传送工作已经完成,有些焦虑地回头望着我:“风哥哥,要你来猜测,萨罕长老做的是种什么法事?”

我脱口而出:“献祭经文罢了。”

古埃及的祭祀工作非常频繁,每月都会有日、月星辰的隆重大祭,会有活人、活马、活牛做为祭品。某些季节,这样的大祭甚至会每个月召开五次以上。除此之外,各种各样小的祭祀活动,每天都会在各个村落中此起彼伏地举行,由此衍生出的大小祭祀、长短祭文、各种各样的祭祀法器、礼节程序,形成了古埃及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种特色。

苏伦咬了咬嘴唇,松了口气:“我想也是,咱们的想法完全相同。”

“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暂时还没领会到苏伦的真实想法。祭祀、祭文在埃及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古代壁画里,随处可见成千上万人跪拜祭祀的盛大场景。就算在二十一世界的埃及各大城市,任何大街小巷里,都可以发现光头灰袍的祭司的身影。

苏伦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只是猜测而已,等哥哥那边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我向井架旁指着:“要不要再过去看看,今晚的发掘工作,只怕会一无所获。”

那面石壁的整个立面厚度肯定完全相同,不会厚此薄彼,所以就算汤博士的神秘机器能在石壁上钻出一百个洞,深度也只能到达鸡肋一样的五米进程,对打开墓穴毫无帮助。

之所以没有采取定向爆破,原因非常简单,其实我已经在前面的记录里讲过好几次。盲目的爆破行为,只会把隧道变成专家们的活葬墓穴,形成难以遏制的坍塌事件。

这样的挫折,对兴冲冲而来的汤,肯定是个致命打击。那么,是否会在手术刀的预料之中呢?

手术刀的办事效率已经达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只有四分钟,他已经回了电话:“苏伦,那个录音的确可以证明萨罕长老在进行祭祀活动,请你跟风都听好,他的祭祀对象就是土裂汗大神。”

我的两个手心里同时冒出了冷汗,静心聆听下去。

“祭祀,而且是活祭,祭文的结尾翻译过来,可以如此解释——‘向无所不能的土裂汗大神,献上胆敢冒犯天威的外邦罪人。就让万蛇之窟的惩戒之神,细致地遴选他们,啮噬掉罪人的内脏,还他们以干净的灵魂’。大致意思就是这样,我想说的只有一点,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千万不能第一批进入金字塔里,听懂了吗?”

电话挂掉之后,苏伦放下手机,我这才发现,她的发梢已经被冷汗湿透,不停地向下滴落着豆粒大的汗珠。

萨罕长老在这个关键时候的祭祀仪式,毫无疑问地是把进入隧道的人当作了献给土裂汗大神的活生生祭品。

一阵毛骨悚然之后,我忍不住倏地转身,面对他帐篷前低垂的门帘。

苏伦抹掉了下巴上淌下来的冷汗:“风哥哥,我亲耳听到萨罕祷告时的语调和表情,充满了对土裂汗大神的虔诚,夹杂着对盗墓者的仇视。如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明里帮助咱们进墓,暗地里却是站在土裂汗大神的那一边。”

帮“神”来对抗同类,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看看萨罕长老的身份,一个一辈子当自己是天神奴仆的人,俱备这种想法,就变得无比正常了。

“幸好、幸好……墓穴还没被打开……”我喃喃自语,原先为打不通那道石壁而焦躁,现在却是觉得这是天大的“因祸得福”。

那么,在萨罕心目中,土裂汗大神是真实存在的吗?他对手术刀、对我们每个人说的话,是不是都掺杂了邪恶的谎言在里面?

刹那间,在我心里,萨罕和幽莲简直成了狰狞凶恶的敌人。

“哥哥说,如果发掘工作受阻,大家千万不要盲目着急,他已经找了更得力的军方高手来帮忙。”

我知道,营地里紧锣密鼓地准备发掘工作之时别墅里的手术刀肯定不会太清闲。

“军方高手?是——彩虹勇士吗?”那是埃及军队里精英中的精英,最关键的时候,彩虹勇士才会出现。以手术刀与埃及政府的特殊关系,调用这支力量,也是意料中的早早晚晚的事。

“对,就是彩虹勇士,两个分队共四十五人,四十八小时内能够进驻营地,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我对此倒不是太感兴趣,保障安全倒是不必了,就怕军方觊觎金字塔里的财宝,到时候别血洗营地,殃及无辜才好。

在非洲的诸多小国,军方的某些秘密行动绝对不可能以“人道、法规”办事,一切全是枪口和子弹说了算,很多令人发指的血案、惨案往往在一夜之间成为怵目惊心的现实。法律,很多时候连建立法律的人都保护不了,更何况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了。

我拉着苏伦的手,几乎是强制性地把她拖到了井架旁的帐篷里。我不想两人分开后,会遭遇到某种看不见的危险。任何时候,我需要把她留在身边,好好保护她。

耶兰正在认真地工作,监视器上,汤正在指挥助手打第三个洞口。不必解释,也知道他的第二次钻探同样失败了。

石壁上,已经多了两个黑洞,看上去古怪诡谲。

耶兰满头满脸都是汗,面前的桌子上已经丢着十几支折断的铅笔,记录纸也东一张西一页地满地都是。

“又不通!第二个洞口又不通,我现在真的要怀疑射线探测结果了!风先生,你来得正好,看看那壁画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耶兰用力拍着桌子,不断地发出“咚咚咚咚”的巨响。

两个黑洞,距离半米,第二个动口位置是在第一个的左下方四十五度角的方位。

“你看,是不是像一个三眼怪兽?如果第三个洞口成型,肯定是这样的,一个长着三只大眼的怪兽?”

耶兰的情绪有些失控,端起面前的巨大搪瓷杯,大口大口地喝着巴西黑咖啡。

世界上是不存在怪兽的,除非像弱智的日本漫画家一样,喝着咖啡吃着鱼生硬造出一群复杂的怪兽来。

“耶兰,你最好去休息一下。”我向他建议。

隧道尽头,已经堆积了很大的一堆灰色粉末,旁边的一个敞着口的白色尼龙袋子里,已经满满地装满了这种粉末,是要带回来做成分分析的。

这次,汤博士亲自操作着那台钻机,半小时后,颓然地停手,双手捂着脸,身子摇摇晃晃,疲惫不堪。

结果跟前两次一样,已经达到了钻头的最长运动极限,但石壁依旧没有钻通。

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热情,只有谷野,握着一支强力电筒,在三个洞口里轮番探视着。洞只是洞,再怎么看也不可能令视线越过残存的石壁,直射进古墓里去。

在他的指挥下,隶属于汤领导的工作人员中,走出三个人,各自握着强力电筒,同时向黑洞里爬进去。

这样的情形,不能不让我联想到萨罕长老的恐怖祭文。把三个活生生的祭品直接塞入怪兽的嘴里,然后任由这些无辜又无知的人丧失生命。恍惚中,我觉得石壁后面甚至石壁本身就是一头蹲伏的巨大怪兽。

“天哪!这次的发掘行动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我痛苦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因为它们正在隐隐作痛,并且越来越强烈。

“别担心,不会有事发生的。”苏伦为我端来了咖啡。此刻,我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对不起,或许是我太疲倦了——”接过咖啡的时候,苏伦的手覆盖在我的手掌上,柔声安慰:“不必紧张,很有可能所谓的怪兽、祭文都是痴人说梦一样的天方夜谭神话。金字塔不过是古埃及人用来炫耀财力、武力、人力的纪念碑,跟怪兽无关的。”

我低声苦笑,安慰别人的话,总是同出一辙,向最好的方向去揣测。

果然,三个进洞的人很快便一无所获地爬了出来。

对讲机里传来谷野的声音:“风,三次钻探没有结果,我们决定暂时退出隧道,请做好接应准备。”这些话,无疑已经承认了第一次钻探工作的失败。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当我们在谷野的大帐篷里开完讨论会,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四位专家的颓丧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便愁云散尽。

汤博士在短暂的失败后,已经打电话去了洛克西勒马丁公司,迅速订购了一支长度达到十二米的超级钻头。马丁公司是世界第一的武器生产大厂,任何形状、任何尺寸的工具都可以订购。

“七十二小时内,各位,我们就会拿到最新的加长尺寸钻头,到那时候,相信一定能打开通向天国的大门。”汤信心百倍,挥动着毛茸茸的手臂,顺便色迷迷地向苏伦这边瞟着。美国男人就是这样,无论在多糟糕的生存环境里,总不忘了时时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

我为他说的“天国”这个称呼感到心里一阵沉重的压抑——“天国、天堂?只有死了的人才会被送往这个地方,那是牧师们在葬礼上常用的词汇。”

发掘工作只能暂停,离开帐篷时,汤兴致勃勃地靠近苏伦:“苏伦小姐,我那里有关于金字塔考古的最新鲜咨询,而且有正宗的苏格兰百年威士忌,要不要做彻夜长谈?”

看来,汤对中国人的“人生苦短,何不秉烛夜游”这句话有非常深刻的认识。

苏伦礼貌地拒绝了他不怀好意的邀请,挽着我的手臂出了帐篷。

寒气四起的沙漠之夜陷在无边的静默广袤之中,以至于当我们回到自己的帐篷时,手脚都有几乎冻僵了的感觉。

“好冷——”苏伦搓着手,抢先钻进睡袋。

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中国人的传统规矩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一件名不正言不顺的事。

旷野里,陡然传来一声尖锐幽长的狼嗥,凄厉无比。

苏伦警觉地在睡袋里拉动枪栓,因为那声狼嗥响起的地方,似乎就在营地正西,土裂汗的方向。

我随手关了灯,在黑暗里摒住呼吸静静谛听。埃及沙漠里本来就极少有狼群出现,因为根本就没有它们生存所需的食物,何况那声嗥叫代表了出现的是只孤狼。

等了十分钟,并没听到第二次狼嗥。

苏伦松了口气,疲倦地说:“风哥哥,早些睡吧,明天可能会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呢……”

孤狼并不可怕,外面营地里的警戒岗哨,轻易可以干掉几十头野兽。一想到彩虹勇士的特遣队很快能入驻营地,便更加放心,最起码不必为莫名其妙出现野狼嗥叫而担心。再有一点,先前我对谷野未打招呼就带这队特种兵进入营地,一直耿耿于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中国古训,人人都该牢记。

“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新情况呢?”监视器屏幕上那些画面片断跟萨罕长老的祭祀,交替在我脑海里显现着,思想活动频繁之后,刚才涌上来的睡意已经被全部赶走。

苏伦已经睡着,似乎她今天明显比平日疲倦得多,也睡得沉。

在睡袋里翻了个身之后,脑子里变得更加清醒,正想仔细将这次的发掘工作做一个详细的梳理,蓦的听到一阵夜行人从空中掠过的衣袍风声。

我猛然坐起来,手腕一翻,从枕下取出手枪。子弹早就上膛,当我无声地扳开保险时,那阵风声一直向西去了。

“苏伦、苏伦……”我低声叫,但回应我的只有苏伦均匀的呼吸声。

我下了地,先将门帘开了一条细缝,探出脸向西张望。半空中,似乎飘浮着一只巨大的灰色蝙蝠,双翼展开,呼扇着向西飞翔。其实,那是一个人,就是萨罕的弟子,那个神秘的女孩子幽莲。

我退回帐内,轻轻推着苏伦的肩膀:“苏伦,醒醒,有情况!”

苏伦只是沉睡,仰面向上,根本不理睬我。

我发誓,此时自己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因为从苏伦睡着到发现幽莲飞在半空前后只是二十分钟时间。我从没有过在二十分钟内便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的经历,在长期的内功修炼生涯里,我已经可以做到,即便是熟睡中也能永远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半清醒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