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重重地落在地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童双手合十,手上握着一根红线,围成一个大圈,正在保护那个时空门。
时空门里又有人掉下来,是柯良,他站起来后对着那个门喊道:“爸,妈,出来!”
秦锦扑上去,想再进时空门,被小浅住持的弟子一把拉住,所有的悲伤全都涌上心头。
柯良抱着秦锦,俩人看着对方,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忽然想到了诗诗和陆子明还留在那个时空里,又帮不上忙,他们的心都碎了。
女童睁开眼说:“我支持不了多久了,如果那个姐姐和哥哥再不出来,时光门就要关了。”
柯良和秦锦在门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空门眼看着一点点地要关上了,这么多长辈的牺牲就白费了。
时光门像一个光圈,眼看着光圈正在一点点地合上,女童脸上的汗已经流成了河了。
柯良一把抱着她:“别过去,吸进去了就麻烦了。”
光圈要合上了,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女童的身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光圈又撑开一点,正是小浅住持的那个凶徒弟。
两个人拼命地撑开时空门,时空门就只有最后一线光了。
终于,天上又掉下两个人来,正是诗诗和陆子明。
四人抱在一起大哭起来,扑到四相的肉身上,他们已经不可能睁开眼了。
只听身后发出一声惊呼,女童倒在地上,时空门完全合上,红线全都断成寸段,小和尚在地上打着坐,恢复元气。柯良抱着女童察看了半天才说:“没事,累坏了,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时女童睁开眼说:“圆空大师是不是已经死了?她没有出来。”
秦锦失声痛哭,想着妈妈最后看自己的一眼。
小和尚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望了四人一眼,然后说:“一切都是注定,四位施主,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得先回城里去再做打算。”陆子明说。
“那好吧,我和小妹妹为了帮你们沿续时空门已经用去了所有的法力,现在也不能再帮你们了,我们要留在这个寺院里修行,恢复体力,帮师博超度。”
“可是,你们这里安全吗?”秦锦担心地问。
“你们放心好了,虽然我们失去了法力,但是也没有什么能伤害我们,我们会用心修行的。”女童脆生生地回答着。
四人恋恋不舍地离开寺庙,告别了四相的遗体,心中的伤痛无法用语言形容,各自都心伤着长辈的离开,又为自己身上忽然多了这么多责任而感觉到沉重,而对卡嘣、对巫却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看来只有求柯良的爷爷了。
四个人还是上了车,来的时候是一车的亲人,回城市的时候,又只有这四个朋友了。秦锦抱着黑宝,和诗诗相互依靠着落泪。
而陆子明和柯良却坚定地望着前方,想找到一个出口。
车开到城市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去私家墓园里接叮咚,总不能把一个小孩子老是放在墓园里。
车是直接开到墓园的。墓园荒凉一片,和从前那种祥和的气氛不同的是这里充满了阴气。
出了什么事?四人急急地跑出来,只见小屋里的李老伯还在打坐,一见四人来,就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再不来,我最后一点元神也无法支持了,孩子已经被瑛琪带走了。”
瑛琪,瑛琪怎么可能跑出来?
老伯长出一口气说:“我被一种强大的邪力所伤,这种力量大得可怕,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诗诗扑了上去,喊道:“老伯,你不要走。”
“我们老了,应该走的都要走了,你们最重要的就是去把叮咚接回来,瑛琪和她在精神病院里。”
“老伯,我们要怎么办啊?”陆子明问。
“你们既然还活着,就一定有出路,我现在也无法给你们答案,我的元神已经被毁,只是支撑着等你们来,告诉你们孩子的下落。”
说完,老伯慈爱地看着几个年轻人,他对诗诗说:“你们家我守护了千年,现在无能为力了,自己保重。”只见老伯的身子化成了一股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诗诗和秦锦都扑到老伯坐的地方。秦锦想着自己在图书馆里差点儿遇难,幸亏老伯救了自己。
那医院那个小护士应该也已经遭到了毒手。
大家心里都是巨痛,但一刻也不敢停下来,飞快地往精神病院赶去。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小护士不见了。
四个人一起跑进瑛琪的病房,松了一大口气,只见一大一小欢快地面对面坐着,瑛琪正在和叮咚玩拍掌游戏。
瑛琪并不认识眼前的四人,可是对叮咚却很温柔。四人不想打扰这对苦命的母女的欢乐时光,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精神病院毕竟不能久留,已经折腾了一天了,夜一来,这个病房里全是恐怖的气氛。
陆子明上前去抱起叮咚就走,瑛琪傻傻地站起来,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反而是叮咚尖锐地叫道: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抱。”
大家的脚步停住了,叮咚怎么知道瑛琪是自己的母亲?但陆子明还是放下叮咚,只见叮咚跑到瑛琪前,摇着她的手叫:“妈妈,妈妈。”
瑛琪现在又完全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终于,叮咚喊累了,大叫一声:“你不要我,我就去死。”
病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停电了。
在一片黑暗中,黑宝在秦锦的怀里弯着背,随时准备对付敌人的进攻。陆子明打开应急灯,叮咚和瑛琪已经全都不见了。
四个人的冷汗一下子全下来了。陆子明第一个冲到卫生间里,那里除了一个白白的大马桶什么也没有,窗户如此之高,人是不可能从这里逃走的,如果是从四人身边绕到外面去,为什么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很阴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一扭头,穿着白衣的小护士正在门口站着,头垂得很底,刘海很长,看不到眼睛。
柯良正想说“病人不见了”,却在一瞬间住口,因为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小护士的背后贴着一个人,那个人像张纸一样贴在小护士的背上,如果从正面看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可是从他的角度却看得非常清楚。
诗诗却不明就理冲上前去,想出门找瑛琪和叮咚,柯良的惊呼还没有出口,电又停了,四周静得让人不停地发抖。
陆子明硬着头皮去墙上摸开关,黑暗中人心跳的声音那么的响,感觉四壁都是湿湿的,为什么精神病院会这么潮湿呢?
他不停地摸,那面墙似乎大得无边,终于找到了开关按扭,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发现自己正站在电梯门口,电梯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怎么会走了这么长的路来到电梯门口?
来不及细想,只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惨叫,是小孩子的声音,是叮咚吧!
心急之下,他拿出枪,闪进了电梯,只见电梯门缓缓地合上。从外面看,电梯里不仅仅只有陆子明一个人,他的头顶正上方,倒吊着穿绣花衣的女人,一双绣花鞋离陆子明的头顶只有几厘米,脸向电梯里下垂,却能在反光处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一脸的血,又是失去了双眼。
柯良在诗诗冲出去的刹那,看到了那个贴在小护士身上的人向诗诗的脖子掐去,诗诗一下子被黑暗给吞没了,柯良朝着那远去的脚步声追去,因为他在一刹间看清楚了,那个贴在小护士身上的人,已经挖出了小护士的双眼,如果他不去救诗诗,诗诗的下场会和小护士一样。
秦锦在房间的最里头,听到诗诗的尖叫和柯良远去的脚步,她看不见东西,却不敢像陆子明那样四处去摸索,只有抱着黑宝,急忙把脸贴在黑宝的身上,只有黑宝那温暖的毛能给她已经吓得冰冷的身子一点热气,她嘴里喊着“柯良,柯良,子明,诗诗,你们在哪里?”一边向有一点光的地方走。
就在她走的时候,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像是从她的脖子后面发出的,她猛回头,用手一摸,什么也没有,她心里一阵发毛,加快脚步向光亮处走去。
有光的地方居然是卫生间,里面有一个应急灯,像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随时都可能断掉。她慢慢地移到有光的地方,小心地探出头去看。只见一个女人正傻傻地坐在马桶上,她心里欢喜了一下,没有想到瑛琪跑到这里来了。
她想过去拖她,可是,黑宝已经尖叫起来,太不对头了,多天来的经历让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马桶上的这个女子,是的,和瑛琪一模一样,只是,刚刚没有停电的时候不是已经检查过了,房里根本就没有人吗?
秦锦慢慢地走近,一边打量瑛琪一边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们出去好不好?”
瑛琪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一样只是呆呆地玩着手指。
秦锦过去拖她的手,入手冰凉潮湿,瑛琪那纤细的十指让人看了心生怜爱,白得根根透明,握在手里也衬得很漂亮。
瑛琪不肯动,秦锦蹲下去,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对她说:“你别怕,我们现在就出去。”
就在那一刹间,秦锦的身子僵住了,她的目光停在瑛琪那美丽的十指上,她惊恐地往后退,边退边问:“这手指甲是谁帮你修的?”
是蓝绮!只有蓝绮才能修出这样奇怪又妖艳的指甲来。
瑛琪慢慢地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了很奇怪的笑,对着秦锦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自己修的。”
秦锦惨叫一声就往外跑,卫生间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而马桶上的“瑛琪”已经缓缓地站起来,秦锦拿起手中的沐浴瓶使劲地丢了过去,瓶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瑛琪”的头上,她应声而倒,像一具尸体那样仰面直直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
秦锦疯狂地拍着门:“柯良,开门,快开门。”灯光一闪一闪,地下那死尸般的人形已经开始变化,瑛琪的皮一点点地脱落,蓝绮慢慢地像从被单下让人拉开来一样呈现在秦锦面前。
黑黑的两个大眼洞,满脸的血,身上的红肚兜一寸寸地露了出来。秦锦已经忘记了拍门,手里拿着一把浴刷吃惊地看着地下的蓝绮。
蓝绮已经变得和从前在太平间看到的最后一面差不多了,只见地上尸体的头开始向她这边扭,右侧两个血洞正对着她,对她说:“你为什么没有来十三楼?”
柯良追着诗诗出了门,在黑黑的走道里随着脚步声跑着,可是却怎么也跑不到头,他开始心慌,暗叫一声“不好,秦锦还在那个房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是追去救诗诗,还是回去救秦锦,但就在这时,周围的脚步声忽然不见了,他竖起耳朵,什么也没听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耳环已经发出了红色的光,那种光就是一种讯号,有危险的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在微弱的耳环光下,有一个人的脸正放在柯良的肩上,那个人像贴在小护士身后那样,脚尖离地很远,而他却转来转去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如果没有赤环的保护,柯良一定已经遭了毒手。
但他只是一步步地走着,错综复杂的走廊怎么也没有尽头。
他忽然想到白天被困在医院里的情形,会不会一切都只是幻觉,只不过是叮咚搞的鬼?那个小女孩的力量如此强大,是因为卡嘣的原因,还是她本身有超能力?心里一静,过道就开始恢复了光亮,耳环的红光也已经退去,他仔细地看来时的路,但精神病院的走廊都差不多,根本就找不到来时的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前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猫叫。
柯良心头一喜,是黑宝。黑宝越叫越尖锐,越叫越急促,柯良向猫叫声的方向跑去,只见一只黑猫在前面一闪,像是带路一样向过道深处跑去。
柯良不假思索地跟着黑宝跑着,心里喊道:“秦锦,你一定要不要出事!”
秦锦看着蓝绮一点点地移到自己身边,颤抖地握着那把浴刷。
蓝绮把手背伸出来,只见十指尖尖,她说:“我的指甲是不是很美?”
然后又慢慢把手心翻过来,只见掌心之中粘着一个带着血的眼瞳,黑白相间,却圆溜溜地望着秦锦。
蓝绮又说:“这只眼睛是不是很漂亮?”
在那种极端恐怖的情况下,秦锦只好回答:“是很漂亮。”
蓝绮的血洞又凑进了一点。
“你也挖出来好不好?”
“好!”慢慢失去意识的秦锦抬起双手向眼睛挖去。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开了,柯良冲了进来,秦锦回过神来,却见地上什么人也没有,柯良跑过来问道:“怎么了?看到谁了?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秦锦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黑宝进了卫生间里,却不往她的怀里扑,只是一个转身跳到柯良的怀里。
虽然柯良多日和黑宝相处,已经对猫不那么怕了,但是忽然一个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让柯良大吃一惊,叫了出来。
秦锦说:“我们别管这些,先去看看诗诗和瑛琪吧!”
这时电力已经恢复,但惨白的过道上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个个的精神病房的窗上凑着一个个呆板的脸,那些病人可能被惊动了,都凑在门边那个玻璃窗前看着他俩。
柯良闻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心想不好,拉着秦锦飞奔起来。
拐了个弯,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尸体,俩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大吃一惊,因为墙正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水,这一面墙已经被血给渗湿了。而血水渗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个电梯门,电梯的指数却指着十三楼。
秦锦和柯良对视了一眼,转向楼梯,拼命朝十三楼跑。
陆子明看着电梯不停地上升,升了很久很久,却不见有任何的动静,数字停在十三楼也不动了。
他心想不好,拼命按停,但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的头顶传来叹息声,他抬头看去,仿佛有一个人吊在自己的头顶上,他往后一退,只一刹电梯暗了下来,灯闪了闪又亮了,他再抬头看时,头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紧紧握住枪,开始猛拍警铃,心中狂跳,口干舌燥,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来。
偏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着漂亮的晚装,打扮得很是时尚,她侧身进来时,陆子明松了一口气。那女子按了一下,电梯往下开动了,他把枪往后收了收,怕同电梯的女子看到以为他在发神经,要打劫。
但那女子并没有看他,只是眼睁睁地盯着那个电梯的通气口,陆子明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小姐,你看什么呢?”
那女子把目光收回来,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然后说:“我在找我上吊的绳。”
就在这个时候,陆子明忽然看到了电梯壁上自己和她的影子。确实是两个很清楚的影子,不同的是,陆子明是陆子明,而那个女子却不是电梯里站着的女人,而是一个身穿红绣衣,低着头的长发女子,一双鲜艳的绣花鞋更是打眼,在电梯壁上映得一清二楚。
陆子明拿起了枪对着那个女子叫道:“不要过来,不然我会开枪。”
而那女子却笑了,边笑边往后退,身子像是被电梯壁慢慢吸进去了,电梯壁像有生命一样把那个女人给融了进去,女子消失了。
陆子明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但已经来不及惊讶,因为那个女子的影子并没有在电梯壁消失,而且完全显现了一个红绣衣女人的模样,那影子正在慢慢地移动,在电梯壁里移得离陆子明越来越近。
陆子明开枪了。
柯良和秦锦跑到楼梯的中央,忽然听到了枪声,秦锦一下子站定了,然后对柯良说:“不对,这个医院根本没有十三层。”
柯良也拍拍头,是啊,这个精神病院最多四层,哪里来的十三层,可是两个人已经走了这么久了,难道又遇到了鬼打墙?
他有了白天的一次经历,静下心来,迷惘地看着四方,他看到楼下似乎有人影,拉着秦锦又往回跑,边跑边说:“我知道了,那电梯还停在一楼,根本没有动过,而电梯也许开到了另一个空间的十三楼,我们快去一楼就可以了。”
陆子明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闭着眼睛疯狂地开枪,再睁开眼,四周除了弹孔什么也没有。
他正想松一口气,忽然感觉头上有东西在晃,抬头一看,那个红衣女人正吊在电梯的天窗上,脸直直地垂下来,对着他,两只眼睛已经被挖掉了,血顺着脸向下滴,滴到陆子明的脸上。
最可怕的是,那个女人那面无表情的脸开始笑了。
柯良已经到了电梯门口,拼命地拍打着电梯,却完全没有用。
秦锦快急疯了,只是在那里拼命地按着按扭。
两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没有任何办法。
黑宝忽然从柯良的怀里跳起来对着柯良的唇就是一击,柯良用手一摸,已经破皮流血了,他来不及去责怪黑宝,又去拍门。
这时候出现了奇迹,沾着柯良血迹的手一放在电梯门上,那血淋淋的电梯突然一下子没有血迹了。
柯良惊奇地看了看自己,忽然大叫一声说:“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爷爷书上的避邪法里有一招是用自己的血来驱鬼,我们柯家是天生道师,每个人身上都有避魔血。”
他正在那里欢呼,忽然鼻子上遭了重重一击,顿时鼻血直流,正要发火,却见秦锦忙用手接着那些血,然后向电梯的按扭上一洒,再用力一按,电梯门开了。
电梯里正吊着一个人,是陆子明,柯良一下子冲上去,抱住陆子明的脚往下扯,可怜的陆子明本来已经被吊得舌头伸长,这一扯更是痛苦万分,两腿乱踢,秦锦见状喊道:“别往下拉,往上往上!”
柯良和秦锦七手八脚地把陆子明放下来,好在吊的时间不长,加上陆子明的体能很好,只一会儿就缓过气了。
陆子明坐起来,对着柯良大叫:“你刚刚还把我往下拉,你有没有人性?你是不是想谋杀?”
柯良却捂着鼻子说:“少嚷嚷,如果不是你自己寻死上吊,怎么会搞得我流了这么多血,本来我就营养不良贫血。”
秦锦大叫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去吵,还不去找诗诗。”
大家一下子都站起来往外跑,却猛见过道里,诗诗缓缓地走了过来。三人正想松一口气,跑上去,却怔住了。
因为诗诗的身后飘着一个人。
秦锦又握着拳头准备打柯良的嘴巴,再流点儿血出来,柯良却已经跑得远远的,躲到陆子明身后了。
诗诗就那样一步步走近,身后的人影也一点点清晰,最后三个人都同时倒在地上,松懈下来,长吁一口气,对着那个人影说:“爷爷,求你了,这次出场太过拉风,我们都要吓出心脏病了。”
柯良爷爷柯道终于出现了,柯良很高兴地跑上前去,却见爷爷一脸不屑地望着他。
爷爷说:“你难道用的是我们柯家最低级最可耻最无能最不要脸的避魔血术?”
柯良不高兴地说:“什么最无耻最不要脸,要是没有我这点血,陆子明早就挂了,吊挂在天窗上。”
秦锦去扶诗诗,却见诗诗像是睡着了一样。
爷爷说:“诗诗已经被我催眠了,她刚刚受了很大的惊吓,还是睡着保护自己的元神比较好。”
爷爷又转过头去对柯良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我的术书?那么多好方法不用,非要用这招最让人看不起的法术吗?难道将来你每次去捉鬼都要洒血吗?这是捉鬼吗?你的血捐给医院还能救人,在这里四处乱洒,真不知羞!”
柯良恼羞成怒,对着爷爷说:“谁说把红布集在一起烧掉就可以除去卡嘣?我们在收集红布的过程中差一点儿小命都没有了,你现在倒怪我了。”
爷爷皱着眉头,然后说:“你们拿我的草稿看了?”
草稿?那个东西是爷爷的草稿?大家都惊奇地看着爷爷。
“当然是我的草稿,难道我在草稿本上假设一下也不行吗?这个解卡嘣的诅曾经是我们道家最难的一道应用题,我提出很多种假设也没有破掉,你们难道都要一一去试吗?”
三人的脸上出现了大滴的汗。
“你们乱收红布,把本来分散的卡嘣力量给集中到一起,而且还把这个血缎带到这个至阴之地来,你们睁开眼看看,这里几十年前是一个万人坟,你以为贴在玻璃后面的脸是人脸,其实全都是从前的怨魂和精神病人日夜相伴着。”
爷爷清清嗓子说:“你们现在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天台上找瑛琪和叮咚,叮咚正被一个可怕的力量操纵着,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爷爷一拍诗诗,诗诗也醒了过来,四人来不及说什么就上了电梯,爷爷并不跟上去,一天三分钟现身的时间到了,他只是对柯良说了一句:“实在没有办法,你还是自己割自己的手指头放血吧。”说得柯良暴寒,在电梯里捂着嘴不说话。
四人现在在一起了,大家都没有出声,黑宝还是赖在柯良的肩上不肯下来,大家都受了惊吓,明知道对手强大,可是还是要去救瑛琪和叮咚。
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到了柯良的身上,柯良暗叫一声命苦,为什么这么多的法术不学,却学会了这一招,大家看他的眼光好像恨不得他血流成河才好。
电梯很快到了天台,如果不听爷爷说这里从前是个万人坟,这个精神病院外表倒是很漂亮的,青山绿水,到处是都绿藤,天台上更是一层密密的细藤织出的一个绿色地毯。
柯良一边看一边想,爷爷的书里写过,这种绿藤盖满的建筑,其实是阴气最盛的地方,这些绿藤是要不得的,它们吸阴气过活,而且把阳光都给盖了,正好藏怨魂。
四人走得倒也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空,但奇怪的是走在绿藤上软软滑滑,不看的话,还以为走在一堆尸体上,大家心里都有这种感觉,可是都不敢说出来,只是看着偌大的天台,孩子到底在哪里啊?
那边确实是有两个人,细看之下,吓得要死,只见瑛琪把叮咚悬空地放在外面,只要一松手,孩子就必死无疑。
而叮咚却也像已经死了样一动不动。
诗诗大叫一声:“不要,瑛琪不要放手,不要伤害孩子!”
秦锦想往上跑,却见瑛琪松开了一只手,秦锦立即不敢再动,幼小的叮咚就那样悬在天台的外面,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远处是黑压压的群山,细看之下像是一群怪物正张着嘴,要把一切都给吞进去。
柯良轻轻地放下黑宝,希望它能想到办法,他现在已经把这只猫视为护身符了,黑宝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居然充满了鄙视。
这就是学术不精的坏处,连一只猫都要鄙视自己。柯良心里的火一下子燃起,已经摸出了小刀,准备随时割自己的小手指用血退鬼。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是重要的。
柯良正在那里斗志昂扬,这边的诗诗和秦锦已经吓得半死,看着小小的叮咚一晃一晃地在夜风中飘着,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诗诗声泪俱下地说:“瑛琪,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不管从前你怎样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不想承认你当年的故事都好,可是,这个是你的孩子,你身上的肉,你不能再被迷下去了,你不能杀了她啊。”
忽然晚风中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放我下去,我要下去玩,你别捉着我。”
正是叮咚的声音。
天台上的灯光足以让大家看清楚,叮咚的指甲正深深地插在瑛琪的手背里,已经深到骨,而瑛琪却不肯放手。
瑛琪并不是在害叮咚,而是要救她。
柯良想跑去帮忙。
叮咚马上说:“你敢过来,我马上挖出她的眼睛,让她现在就死。”
而那个她,并不是指别人,正是她自己。
秦锦抱起一旁的黑宝,粉红色的猫眼在夜光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叮咚的怀里躺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慢慢抬起头来,秦锦大叫一声:“是他!”是那个从前秦锦在电脑屏幕里看到过的小孩,那个问自己要眼睛的小男孩。
他居然上了叮咚的身,现在要把叮咚带到下面去。
柯良不敢动弹,大家都陷入了僵局。
忽然瑛琪说:“我陪你下去玩,你先把女儿还给我。”
诗诗大吃一惊,脆弱的瑛琪这一刹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很坚定很清醒,而且很勇敢。
她是在说:“我来陪你玩吧,我做你妈妈。”
小男孩并不吃那一套,只听叮咚说:“你从小就不要我,你不喜欢我,你心里恨我的存在,我不要坏妈妈陪我玩。”
瑛琪在夜风中一字一句地说:“妈妈不是不爱你,妈妈是太爱你了,害怕不能给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才把你送给姐姐的,这样你才有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不会有人问你爸爸是谁,不会有人骂你是私生子,妈妈实在是因为太爱你才这样做的。”
那泪水一颗颗地打到叮咚的脸上,许久,叮咚忽然说:“妈妈,我眼睛好痛,在流血,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救救我。”
只见叮咚开始痛苦地挣扎,瑛琪大声说:“不要,把女儿还给我,我陪你下去。”
叮咚忽然不动了,说:“我要眼睛,我要眼睛,我看不到东西。”
瑛琪回过头对着诗诗四人笑了笑,那种笑是非常淡定的,而且也是一种交待的笑容,就在笑容还没有凝固的时刻,她空出来的一只手忽然刺进自己的眼睛,生生把眼瞳给挖了出来。
巨痛袭来,她却没有昏倒,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把眼珠丢了下去。
只见叮咚似乎动了一下,在猫眼里可以看到那个小鬼追血淋淋的眼瞳去了,秦锦大叫一声:“去救孩子。”三个人同时行动,一把将孩子拉下来。
但是孩子并没有醒过来,只是昏睡着,嘴里喊着:“妈妈,你下来陪我玩。”
瑛琪用那只沾着血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仅有的一只眼睛里充满了爱怜,她又抬起头看了四个人一眼,然后说:“我不去制住他,他迟早会回来害我的女儿,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大家还来不及惊呼,她的身子就往前一跳,消失在大家眼前,“砰”地一声闷响,叮咚马上就不再说胡话,真正地睡去了。
大家抱着孩子往外跑,只见天台的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是瑛琪和那个小鬼,两人手牵着手,然后就回身远去了。
诗诗跪倒在阳台上,哭着说:“我一直都以为她讨厌这个孩子,我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她可以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一切,也可以为了这个孩子战胜一切,我太不了解一个母亲的爱了。”
秦锦扑了上去,两人哭成一团。四个人都不敢下楼,只是在天台上静静地等太阳出来。
秦锦轻轻地站在柯良身边,对柯良说:“对不起,刚刚我打重了。”
柯良回首一笑:“没关系,反正我很胖,就当减肥了。”
秦锦看着晨光中慢慢清楚的柯良,想起了那天偶遇他的情景,一切都像是上天已经安排好的,这个男人,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和自己承担一切。
陆子明看着柯良和秦锦的身影,眼里全是落寞。这些天,他来不及去顾及自己的感情,可是,他却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用自己无法迎接的招式来夺取了自己心上人的好感。是的,秦锦从来没有对自己表示过爱意,可是却一次次地对柯良表示出特别的关心。他的心痛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不如这个小混混一样的男人吗?
谁也没有发现,唐诗诗的眼神已经不太对劲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陆子明的,这些天,她一直都不敢承认自己喜欢陆子明,可是事实上,她却清楚地记得自己今天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子明。
陆子明不是和秦锦是一对吗?为什么秦锦要这样做,又和柯良好,伤了子明的心,这个女人本没有自己漂亮,却可以在这么危难的时刻得到两个男人的真心。
诗诗一直都是四个女人中最有优势的一个,她家富可敌国,自己又聪明漂亮,而秦锦,不过是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个跟班,凭什么可以拥有这么多的东西?
诗诗对着陆子明的背影开始慢慢地发狠,我一定要拥有你,来证明我不比秦锦差。
就在这个时候,黑宝忽然从柯良的怀里跳到了秦锦的怀里,对着诗诗弓起了背,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在万道的金光下,四个人还是那样并排地站着,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裂痕已经在四个人中产生了。
办完了瑛琪的后事,把叮咚交给了瑛琪的姐姐。幸好叮咚年幼,什么也不记得了,大家都长出一口气,决定不把瑛琪的事情告诉叮咚,既然瑛琪死是为了让叮咚过得好,那么这些事情最好还是让它尘封了吧,相信叮咚有瑛琪的庇护会生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