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安在报社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报社因为竞争激烈,记者们总是去找一些小道消息、八卦新闻、奇闻趣事,那种有思想、有深度的文章早就不见了,而易平安又不肯天天写这种烂花边小事,于是,主任的脸色渐渐像锅底,看到她的时候,都像是望着一个眼中钉。

她却浑然不觉,总以为自己能一鸣惊人,如果能把鬼吧的秘密和那些凶杀案给联系在一起,那么这个报道一定会引起很多人注意,她沉醉在自己的构思中,虽然自己也遇到了一些怪事,但她的大条神经是永远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她的眼里只有工作、工作、再工作。

但工作总要看老板脸色的,易平安今天很不走运,她选择加班,而且偏偏选择在主任和秘书也要加班的日子里。

易平安返回办公室准备加班的时候,看到主任正含情脉脉地握着秘书的小手,做抚摸状,看到她进来,眼里都可以冒出鲜血,而秘书却只好站起来打圆场说:“平安啊!我们在玩笔仙,你要不要参加?”

易平安眼睛一眯,什么笔仙,原来现在流行把调情叫做玩笔仙,她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准备走,她还没有傻到愿意做电灯泡的地步。

就在她要坐电梯离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个破电梯迟迟才到,易平安等得有点心烦,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眼前一黑,满满一电梯黑色的东西,铺天盖地地朝自己涌来,她往后一退跌倒在地,那东西就全倒在自己身上。

她用力挣扎,却发现自己是被一电梯头发给冲得往后倒,她头皮发麻,但壮着胆用力地骂道:“谁在电梯里塞了这么多头发?”

她忽然感觉不对劲,下手软软的,她摸起来一看,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这不是断发,这些头发全都连着头皮。

她拼命地用脚踢,踢到一个硬物,定眼看到,是一个人头,一个漂亮女子的人头,那人头忽然睁开眼,眨了一下,易平安没有昏倒,她看出来,那个人头就是上次电脑视频短片里,用头发自杀的女子,那笑容如此的诡异,那女子的头发还在生长,直触到平安的脖子,那上面有红线挂着的护身符,那头发如被火烧的蛇,退了回去,这才让易平安尖叫一声,朝办公室狂奔去。

而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如僵尸一般死死地盯着易平安,易平安吓得手脚发麻,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拿着桌子上的水杯就往那两个像中邪一样的人身上丢了过去。

哗,主任的额头被打出一个大包,水溅了小秘书一身,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易平安终于爆发了。

“我们不过是站在这里看你对着一个空电梯大呼小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为什么要用杯子丢我们?”那小秘书差点要哭出来。

易平安一转身,果然电梯里什么也没有,根本没有什么头发和人头,刚刚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她已经顾不上害怕了,身边这两个人好像要吃掉自己。

主任气得脸色发青,因为自己和小情人约会是个秘密不能声张,而头上的包实在是太痛了,他只反复地说一句话:“易平安,你,你,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易平安小心地问:“后天来?”

“后天不要来,大后天也不要来,我永远都不要看到你了!”主任用上了狮子吼,看来是气极了。

易平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业了,被炒了,她默默地收拾一下东西,转身离开,身影落寞,这个时候如果再遇到什么怪事,估计她也不会尖叫也不会害怕,而是捉住那个视频女鬼,暴打出气,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业了。

易平安经过了一个不眠夜,起来后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她已经是个工作狂了,没有地方可去让她心慌,这个城市里好像除了苏怡、钟原和那个臭和尚,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她决定去鬼吧找这些朋友玩。刚走到鬼吧门口,就看到苏怡和钟原在大门口贴要招聘服务员的大字报。

苏怡在钟原的威胁下,终于还是决定招人,而纸还没有贴平,就听到后面有人说:“你看我可不可以来应聘!”

苏怡转身一看,看到了顶着大大的熊猫眼的易平安。

“开什么玩笑,易大记者,你会看中这个工作?”苏怡不相信。

易平安坚定地说:“我已经失业了,晃来晃去的太无聊,好吧,我不要你的工钱,先让我做几天,我这个人闲不得,一闲就浑身散架子,等我找到新工作了再说。”

其实易平安的心里还有一个秘密,就是她的一切倒霉经历都是从鬼吧里开始的,虽然她已经不再做记者,可是,鬼吧这个题材她已经跟了这么久,她实在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进入鬼吧当服务员,是弄清所有怪事最好的方法,但她却没有听过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其实好奇心害死的又何止是猫!

钟原在一边多嘴:“不是吧!最近我们鬼吧里全是不要钱的服务生,那个和尚再加这个记者,苏财主,你真是万恶的封建主的典型,全都不要钱。”

平安心头一跳,虽然已经猜到了明朗也是在这里做服务生,可是,等确定下来,还是很窃喜,她愿意承认是为了工作,可不想承认有一半的原因也为了这个臭和尚,如果明朗知道的话,一定会得意到天上去的。

苏怡一听易平安说不要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立马把招人的纸给扯下来,丢到垃圾桶里,高兴地拍着易平安的肩说:“没有关系,工作你慢慢找,这里管吃管喝,不会让你为难的。”

钟原在一边看着苏怡那副财主样,不由得为易平安和自己不平起来,给这种人打下手,真是可怜。

不一会儿明朗也来了,他在鬼吧里看到忙里忙外的易平安大吃一惊,然后说:“怎么了,大记者,你这么敬业难道也失业了?”

易平安一脸不高兴地不理他,只是卖力地擦桌子,好像可以从桌子上擦出一块金子来。

明朗看到易平安心情不好,向钟原打听,才知道易平安真的失业了。明朗忽然定定地看着钟原,好半天不说话。

他微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平安的肩,说道:“失业好,不失业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平安大窘,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头道:“谈什么恋爱?哪里有恋爱?和鬼去谈啊!”可是一双眼却看着明朗的脚尖,明朗穿着拖鞋,那修长的脚趾真是好看。

明朗看着平安低头时露出的玉颈,头发往后梳着,露出的一双耳朵因为明朗的一句话而微红着,上面缀着一对珍珠耳环,分外显眼。

明朗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接着打趣下去,一种熟悉又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间居然会有伸手去摸摸她那个小巧精致的耳环的冲动,只是一个分神,他又恢复了正常。

爱情,他的爱情已经死了,想要重生确实不易。

钟原摸摸脸,然后说:“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是同性恋吗?我会害羞的。”

“哇,我就算是和尚,也不至于品位这么变态,就是同性恋,也不会看上你,不过我只是奇怪几天不见而已,你为什么会脸色如此之差,你是不是每晚都不睡觉啊!”

明朗心里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惊讶,因为钟原的印堂那里一团黑雾,看不真切,而且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累,他不知道钟原到底晚上在做什么,难道钟原也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钟原却甩手对着明朗说:“什么啊!我都不知道睡得有多香,脸色哪里差?我身体不知道有多好!”

其实钟原晚上并没有睡好,他只要一睡觉就会闻到那淡淡的花香,似乎总在半睡半醒中纠缠着他的心,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和外人说,别人会说他神经病,居然对一盆花产生了恋人一样的感情。

苏怡因为多了一个能干的帮手,一晚上坐在吧台里正正经经地摆起了老板的架子,也不用跑前跑后地倒酒收钱,有多余的时间瞎想,想来想去,就想到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叫乔致轩的家伙,他跑哪里去了?他上次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别的意思?难道要一个女人主动打电话给他吗?

苏怡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这些东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给吸引住,那个男人好像总在她最不顺心的时候出现,又能给她带来很多温暖,现在她生意好了,日子也过得不错,这样的男人难道要像天使一样地消失了吗?

神啊!难道乔致轩就是上帝派来拯救苏怡在苦难中的天使,而不属于富贵的苏怡吗?

她低着头,拿着一杯酒,然后在那里像陈胜吴广般地自语道:“苟福贵,勿相忘。”

一个声音传来:“你又想不忘记什么呢?”

那声音如此熟悉,又充满了磁性,苏怡惊喜地一抬头,果然看到了黑暗的角落里坐着的乔致轩,已经对自己举起了杯,而且不轻不重地问了这一句。

苏怡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却没有发现钟原正黑着脸站在自己后面,钟原看到乔致轩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个人像一团影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舒服。

或者是因为对苏怡的关心让钟原有这样的反感,但他确实不希望苏怡和这样的男人走得太近,直觉告诉他,苏怡对面的男人很危险。

但苏怡却不这样想,她正沉醉在重见乔致轩的喜悦中。乔致轩第一次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式,他居然想请她出去走走。

苏怡立马从吧台里站起来,也不管不顾一屋子生意,也听不到钟原在后面叫嚷着:“你走了谁收钱,我会贪污的。”可是苏怡却破荒天的不顾这些威胁,就那样一心一意地跟乔致轩出去了。

易平安在边上看着这一对消失在了门口,很为钟原打抱不平:“那男的长得好像也不怎么样,怎么,你这个表情,难道是吃醋了?”

钟原一肚子酸气站在吧台里,一口气喝掉一杯酒,然后说:“我怎么会吃那个男人婆的醋,我是怕她傻乎乎的,被人拐走,害我要登寻人启事。”

易平安洞悉一切似的拍拍钟原的肩,安慰道:“说不定苏怡这次找了一个大款,你们很快就可以开连锁店了。”

“屁大款,一定是个开拖拉机的。”

“你越说越吃醋了,不如跟踪一下他们。”

“跟踪……”


钟原自苏怡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了酒吧后就开始心神不宁,对自己反复地说,跟踪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如果那个男人是个坏人,苏怡说不定有危险。

易平安看他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直接往酒吧门口的那条小路一指:“那两个人去那边了,上面是坟场,如果你再不去,苏怡被奸杀了都没有人知道,这里的生意有我照顾就行了。”

“你一个人看得过来?”钟原感激地看了一眼易平安。

易平安对着另一个热闹的人群里一指,那个包头巾的明朗正在那里和一大堆时尚女人正在哈哈大笑,一点和尚的样子都没有。

“实在忙不过来,我会找那个臭和尚帮忙的,现在也没有事了,你去看看吧!”

钟原一听这话,立马就兔子一样地跑出去了,他的心里实在是在这一刹才知道有多在乎苏怡,哪怕苏怡不理他也没有关系,只要知道她安全就好。

而苏怡这会儿却正坐在软软的草地上,和乔致轩一起看着星星。

天空的星星很亮,不知道是心情特别好,还是天公很做美,一切看起来都很浪漫,苏怡为这种浪漫的时刻捂嘴偷笑,但乔致轩一开口就扰乱了她的美梦。

“你知道吗,这一片草地其实是坟地。”

哇,哪里有人跑到坟地里来浪漫的,苏怡心里一惊,但看着乔致轩的表情,很淡然也没有恶意,她的心放了下来,虽然说是坟地,但是这么好的环境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苏怡安慰着自己,却听到乔致轩说:“这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每次很寂寞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其实身处这种地方,会把很多心情都看淡,什么名啊利啊,快乐啊悲伤啊,都微不足道,与人永恒的结局相比,一切的情感都是过眼云烟。”

“但喜欢来坟场,你不怕吗?”苏怡问。

“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你的心里没有鬼,那么到哪里都没有鬼,如果你的心中有鬼,那么,哪怕在寺院里也是有鬼的。”

苏怡看着他,心里忽然轻松了,本来想把这几天遇到的怪事对乔致轩说说,但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乔致轩笑了一下,孩子气地说:“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苏怡睁大眼睛,回答她的是乔致轩的笑容。乔致轩正在点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照得他的笑脸阴晴不定。

“那里。”乔致轩指着一个方向。苏怡看过去,还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远处风吹过树林的轻响。

“什么都没有啊。送我回去吧,这里有点冷。”苏怡真是没有什么兴致。

“很快就能看到了。”乔致轩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什么东西,走了两步,蹲下来倒到地上。空气中马上充满了浓烈的酒味。

这是干什么啊……苏怡越来越觉得诡异了。他不会真的想干什么吧?苏怡头脑一下子变得空前清醒,说到底,和乔致轩还几乎是陌生人啊。苏怡摸到手机,偷偷按了“110”三个数字,手指都放在通话键上了,突然想起根本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报警也没有用。她透过车窗看见车钥匙还在,才松了一口气。正想打开门跳上车去,乔致轩却突然转过头来。

“好了。”乔致轩笑笑,露出一口白牙。

“什么……什么好了?”苏怡慢慢向车门移动,手指始终放在手机的通话键上。

乔致轩打开打火机,轻轻拨弄了一下,一朵黄色的火焰腾空而起。他一扬手,火焰化成一道抛物线,落在地上,一条火线飞快地蔓延开来。

“啊……!”苏怡轻呼了一声。

地上的火线纵横交错地蔓延开来。刚开始苏怡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看见了什么。那是一幅火焰的画,跳动着的巨大的蓝色蝴蝶。乔致轩一定花了好多时间,蝴蝶翅膀上的纹路都细致入微。

在一片黑色里,那片矮矮的蓝色火焰几乎灼伤了苏怡的眼睛。她的手不知不觉从手机上松开了。她的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摸到了后腰的某个地方——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蝴蝶是最美丽的。”乔致轩走回苏怡身边。“因为它的挣扎和勇气,才有这样惊人的美。”

苏怡没有说话。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蝴蝶?这仅仅是一个巧合吗?

“我喜欢蝴蝶。不过我不收集蝴蝶标本,因为我不能仅仅因为喜欢就杀死一个生命。你喜欢蝴蝶吗?”

喜欢蝴蝶吗?这个问题问得太轻描淡写了吧?

“喜欢。”苏怡轻轻回答。

“那就好。那么……”有那么一刻,乔致轩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顿了一下,“那么……我们回去吧。”

黑色的陆虎慢慢开走了,地上的火蝴蝶已快燃尽,只剩了一些蓝色的片断。

乔致轩体贴地把苏怡送到家门口才走。苏怡拉好窗帘,打算洗个澡。

脱下衣服后她改变了主意,赤身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的年轻身体很美,苏怡仔细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慢慢转过身,扭过头看自己腰上的那个刺青。

那是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

没有人知道这个刺青,就连钟原也不知道。

在苏怡小的时候,她曾经养过一只菜青虫。那时苏怡只有七岁,而她的家庭正处在崩溃的边缘。家里没有任何欢笑,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吵闹、痛苦和冷冷的眼神,无时无刻不是为了一个苏怡没有意识到的字:“钱。”就在那段时间里,小女孩飞快地成长着,从一个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小公主,变成了会照顾别人、会讨人欢心的小精灵。她每天回来都会帮家里做各种各样的家务,从扫地、洗碗、择菜直到照顾生病的父亲。她学会了看父母的眼色,懂得了巧妙平息马上就要燃起的战火。

当人们以为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们往往就已经用与生俱来的慧眼在窥探了。

苏怡在择菜时,从白菜上找到了一只菜青虫,她被吓得大哭,一下子把那条虫子扔得老远。本来想狠狠踩上一脚,却突然想到那条虫子也像她一样,都没有父母理睬。小小的心灵里涌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情,后来她才明白,那就是叫做同情的东西。

苏怡洗干净了一个罐头瓶子,把那条虫子小心地放到里面,又放了几块白菜叶子进去。她把那个瓶子藏到自己床下,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轻轻地对着菜青虫说话。她听见虫子吃菜叶的沙沙声,就像是得到了朋友的安慰。

那时钟原和苏怡在闹别扭,只有那条虫子是苏怡的听众。苏怡看着它慢慢长大,变得又白又胖,每天看到它,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每天回来的第一时间,苏怡都会跑到床边,去摸一摸,看看它还在不在,然后再飞奔出去,去菜市场捡一些白菜叶子回来,洗干净轻轻地放进去。

苏怡还记得有一天回来的时候,看到它正在吐出丝来,把自己挂在一根菜梗上,慢慢地不动了。苏怡急得大哭,以为它生病了,谁劝都没有用,一直哭到沉沉睡去,手里还抱着那个罐头瓶。她妈妈看到了,要扔掉它,苏怡怎么都不让,当天就发了高烧,被送进医院打了几天针。看到她这样子,家人也只好作罢了。

苏怡从医院打针回来,还是每天都会看看她的小朋友,那个一动不动包着它的朋友的小小袋子,颜色一天一天地黯淡下去。她看到里面模模糊糊有些动作,但总是看不真切。她想知道她的朋友在里面还好吗?里面又黑又小,它不会害怕吗?苏怡小小的脑袋里面每天都在转着这些问题,她忍不住要把她的朋友从里面救出来。

就在苏怡拿着削铅笔的小刀打算这么做的时候,那个外壳打开了。先是裂开了一条小缝,一个湿漉漉的小东西慢慢地爬出来,每一步好像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苏怡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手里都是汗,把那把小刀抓得紧紧的。

里面爬出来的东西在菜梗上,慢慢地把身体晾干,垂在身体两侧的东西也慢慢地张开了。苏怡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她白白胖胖的朋友慢慢变成了一只洁白纤细的蝴蝶。

蝴蝶抖了抖,试探地扇了两下翅膀。当它确定自己能飞起来后,轻松地飞出瓶口,绕着苏怡转了两圈,从窗口飞出去了。

七岁的苏怡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的朋友,那个只有头上有两个黑点的白白的朋友,居然变成了蝴蝶!本来它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大口大口地吃菜叶,现在可以轻盈地飞起来了……

家庭的创口慢慢被时间弥补上了。虽然还有一条伤痕,但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对苏怡的改变有多么大。苏怡慢慢地长大,也渐渐明白了家庭战争的原因。她明白了钱可以给一个人带来自由,可以让自己过想要的生活。苏怡在十岁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有很多的钱,然后就可以自由地飞出这个家,就像她的小朋友那样,用一双翅膀,轻松而写意地飞在阳光下。

苏怡没有飞出家门。在大学时,苏怡的父母去他哥哥那里养老了。他们的飞机一起飞,苏怡马上去一家早就看好的文身店,回来的时候,腰上就有了这只蓝色的蝴蝶。这是苏怡的小小梦想,是苏怡自己的秘密。

喜欢蝴蝶吗?乔致轩,我不是喜欢蝴蝶。我要变成蝴蝶。苏怡对着假想的乔致轩回答。

乔致轩还真是个有趣的男人呢。他居然会画一只火蝴蝶来讨自己的欢心,这是巧合吗?苏怡慢慢在脑里过了一遍今天的情景,乔致轩的魅力简直出乎自己的意料。想不到他平时神秘的外表下,有这么深的内涵呢。和他比起来,钟原就像是一袋土豆那样淡然无味了,而且还是没有钱的土豆。

苏怡看着腰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慢慢地被拉回现实。说起钟原,还是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钟原这边正在失魂落魄,他开始后悔听了易平安的鬼话,去跟踪苏怡,如果不跟踪,也许就不会看到那一幕。

火光中,苏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望着乔致轩:“是你挖的?”

“刚刚花了一点时间,幸好身边带了一瓶酒,不然烧不起来了。”

苏怡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无言地看着那只蝴蝶慢慢地燃烧,那表情是那样的痴情与缠绵。

苏怡并不知道不远处有一双伤神的眼睛正看着他们,正是跟踪而来的钟原,他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火蝶的燃起,看到火光里一张俏俏的笑脸,正深情地望着对面的那个男子。

钟原的心剧烈地痛起来,像有人从后面捅进了一把刀,那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子怎么会给自己这么大的感触,苏怡与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死党,可是,今天为什么他会如此的心痛?

这样的笑脸苏怡是不是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或者自己一直都在等她这样笑,钟原不敢问自己,也不想问,他承认在这样的沙地里画出一只火蝶不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也许自己是一个不浪漫的人,所以,才得不到想要的爱情。

钟原黯然神伤地离开,独自人一回家,他知道,从今往后,苏怡再也不会和自己一起同路回家,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不会再需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