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卢浦大桥下,压抑的视野豁然开朗,这座大桥是2003年6月建成通车的,造价25亿元人民币,全部采用钢结构,消耗钢材三万七千吨,跨度为550米,比美国弗吉尼亚大拱桥的跨度还要多出三十米,号称世界第一拱。站在下面,抬头望去,大桥就象一尊钢铁巨龙横卧在黄浦江的东西两岸,气势雄伟。

大桥的东侧是江南造船厂的厂区,所以三个住宅区全部建造在大桥的西侧,最靠近江边的紫荆新苑建于1999年,是多层建筑,即六层楼房,居中的鲁班公寓建于2001年,由三幢15层的小高层组成,最后的卢湾城市花园建于2002年,四幢板式高层,三个小区呈梯形排列,使大部分住户都可以看到黄浦江的景色。

他们在卢湾城市花园里转了一圈,小区虽然不大,楼与楼的间距拉得很开,视野开阔,不象其余的楼盘,楼挨着楼,局促得很,在这里散步,黄浦江上的轮船汽笛声清晰可闻。

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椅,诺诺童性大发,拉着阿壶坐在秋千椅上,摇来荡去,惬意得很。自从接手这起“案子”以来,难得有这样的休闲时光,诺诺不禁回忆起与三文夜宿紫金山观“火星冲日”的那晚来,三文撩开她的衣服,吮吸她胸前的两颗“星星”,那种酥酥的、麻麻的感觉,至今在胸前隐隐荡漾……

“我们去物业公司问一下,看有没有叫洪本涛的住户,如果他们不肯协助,我们就逐一访问每幢楼的31层住户,洪本涛一定就在其中。”阿壶提出建议。

“你觉得洪本涛还会住在这里吗?”诺诺反问他,“如果换了我,同居的女友坠楼自杀,不管我爱不爱她,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搬家,远远离开这儿,找一套底楼的房子住下,这样至少有安全感。”

诺诺的话很有道理,不过,眼下没有关于洪本涛的其它线索,不如找到洪本涛住过的地方,也许新的住户能够提供一点线索。

不远处,一名小区保安经过,“师傅!”诺诺叫起来,朝他招手,保安大步走了过来。

“师傅,跟你打听一件事,今年的八月十六号,这儿有没有发生过一起坠楼事件,死者是一名女性。”

保安看着诺诺,没有马上回答。

“她是从31楼跳下来的。”阿壶补充。

保安又看了看阿壶,反问:“你们打听这个干吗?”

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看来,Zoe的坠楼地点确实在这个小区。

两个人搬出一套事先准备好的理由:阿壶成了一名自由撰稿人,正在写一篇关于剖析都市人自杀现象的调查札记,现代生活带来的重重压力,导致自杀率越来越高。诺诺是保险公司负责理赔的调查人员,如果确定死者系自杀,保险公司将不予支付赔偿金。

“都过去两个月了,你们还在调查?”保安的口气有些轻蔑,“那天我休息,什么都没看见,第二天才听别人说起的。”

“死者是从哪一幢楼跳下来的?”诺诺问。

“就那幢——”保安用手指了指,“门牌号是6。”

说完,他看着诺诺,又问:“你不是保险公司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啦,只是确认一下,另外,最好能找到一位现场目击者。”

诺诺很聪明,马上把话题转移开了。

保安摇了摇头,建议道:“你们最好去警署问一下,当时的目击者他们都询问过。”

这一带属卢湾区五里桥警署的管辖范围,在警署,诺诺凭她的漂亮脸蛋,顺利地找到了当时处理这件事情的民警小张,据小张说,拨打110的是物业公司的人,目击者是物业公司聘用的一名绿化养护工,姓陶。

诺诺与阿壶返回卢湾城市花园,找到了那名绿化养护工,老实巴交的陶师傅对诺诺的“保险公司理赔部调查员”身份和阿壶的“自由撰稿人”身份深信不疑,努力回忆起来。

“那天是几号我已经忘了,既然你们说16号,就算16号吧,中午的时候,我吃过午饭,在中心花园修剪草坪,用的是一台手推式除草机,当时我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天很热,我摘下草帽用毛巾擦汗的时候,就看见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从六号楼上掉下来,当时我就想,谁这么缺德,往楼下扔垃圾,这种事情怎么屡禁不止?后来,从那东西下坠的速度和体积来看,我觉得有点不对头了,那东西居然在空中伸出两只象手一样的东西来,拼命挥舞,好象试图抓住什么,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等我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掉下来了,在咱们小区,底楼人家没有阳台,有一个小院子,约十几个平方,有的人养花种草,有的人养狗,六号底层那户人家养着十几羽鸽子,用玻璃钢搭了一个简易鸽棚,那个人砸在鸽棚顶上,把棚顶砸穿一个大窟窿,轰的一声,声音很沉闷。

当时附近没有别人,养鸽子的那户人家门窗紧闭一直没动静,估计主人外出了,我走过去一看,摔下来的是个女人,她脸朝下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一只凉鞋落在院子里,另一只落在隔壁人家的院子里,她穿着一条蓝底白色碎花裙子,手臂和大腿上血迹斑斑,一定是被裂开的玻璃钢划破的,幸好鸽子没在棚里,全部放飞了,不然的话至少砸死一半。

我身上没有手机,跑回物业公司拨了110,两分钟后警车就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尖利的呼啸声招徕了很多人,大家才知道有人跳楼了,不过我想我是唯一的目击者,听说死者是3102室的,还是个医生,至于为什么要跳楼,谁知道呢?大家都说,男人自杀是因为破产,女人自杀是因为失恋,我想,人家既然选择了走绝路,总有她的苦衷,何必刨根问底,就让她在阴间安息吧……”

小区里的普遍采用电子呼叫门,六号的大门却敞开着,诺诺和阿壶顺利地进入,站在往上爬升的OTIS电梯里,诺诺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排层数按键,若有所思。

“阿壶,我知道了,为什么画上会多出一只钟,钟上的时间为什么是十二点,因为Zoe的死亡时间就在中午,画上的钟原来是‘丧钟’啊!”

听到这句话,阿壶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电梯已经爬到了20层,一股来自升降井底部的寒气,追赶着这只爬升的钢铁笼子,并且穿透了它,寒气在电梯里隐隐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