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大力神四引擎涡轮螺旋桨飞机被漆成了形容不出来的灰棕色,机身上的标志性字母也褪色模糊了,从飞机上看不出非洲航空的传奇性,倒是它破旧肮脏的外表明显地表明它已经40高龄,以及在落到吉尼·巴登霍斯特手里之前已经飞行超过50万小时的事实。
“那东西还能飞吗?”当罗兰看到它落魄地停在瓦莱塔机场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时,她问道。下垂的腹部使它有点像一个哀伤的老妓女由于意外怀孕而没有生意那般的惨淡。
“吉尼故意让它看起来这个样子,”尼古拉斯向她保证,“在他飞往的那些地方,最好不要吸引嫉妒的眼睛。”
“他肯定做到了。”
“不过吉尼和弗雷德都是一流的飞行技师。在飞机整流罩下面,他们俩把大多莉保养得很好。”
“大多莉?”
“多莉·帕顿,吉尼可是个铁杆粉丝。”出租车将他们和不多的几件行李放在飞机库的侧门外,尼古拉斯给司机付钱时,罗兰双手插在连帽夹克的兜里,在地中海的冷风里瑟瑟发抖。
“那就是吉尼。”尼古拉斯指着从大力神飞机运货活动梯上走下来的一个穿着油渍渍工作服的庞大身影说。他看到了他们,就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嗨,伙计!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边说边笨拙地走过飞机跑道。他看起来像一个橄榄球运动员,不过当然是年轻的时候,现在因为旧时运动受的伤还有点儿跛。
“我们从希斯罗出发时晚点了,因为法国航空管理人员罢工。这真是国际旅行才有的乐趣。”尼古拉斯告诉他,然后介绍了罗兰。
“来见见我的新秘书,”吉尼邀请道,“她没准儿能给你弄杯咖啡。”
他领他们穿过飞机库大门上的一个边门,进到空旷的洞穴般的内部。在入口边上有一个小办公隔间,门上有一个牌子写着“非洲航空”以及公司的标识,一把有翅的战斧。玛拉——吉尼的新秘书,是一位马耳他女士,只比他小几岁,她所缺少的年轻与美貌被她的胸部完全弥补了。
“吉尼喜欢成熟的,波涛汹涌的。”尼古拉斯从嘴边对罗兰低声说。
玛拉给他们端上咖啡,吉尼和尼古拉斯查看他的飞行计划。
“这有点复杂,”他道歉说,“你能想象得到,我们得做点儿躲避和低飞。利比亚的领导人现在对我可没有好感,所以我宁愿不飞过他的领土,我们将经过埃及,不过不降落。”他在摊开的地图上指出他们的飞行路线。
“苏丹有点问题,他们正在打一场小规模内战,”吉尼向尼古拉斯眨眨眼,“不过北方政府没有配备世界上最先进的雷达,净是些俄罗斯淘汰的旧货,那是这个国家挺大一部分装备了,弗雷德和我已经找出他们的空白点,我们将避开他们的主要军事火力点。”
“我们的飞行时间是多久?”尼古拉斯询问道。
吉尼蹙了下眉头,“大多莉不是短跑选手,而且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们将不会抄近路。”
“多久?”尼古拉斯坚持问道。
“弗雷德和我装备了床和厨房,所以飞行期间你会像在家一样舒适。”他举起帽子,抓了抓头,承认道,“十五个小时。”
“大多莉能飞那么久吗?”尼古拉斯问道。
“增加额外油箱。七万一千公斤燃料,就算带着你给我们的货,我们也能不用加油飞到那儿,再回来。”他的话被巨大的飞机库大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一辆重型卡车驶了进来。“那一定是弗雷德和‘工兵’。”吉尼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搂了一下玛拉,她咯咯笑着,胸部颤抖着,好像即将雪崩的雪原。
卡车停在飞机库的最里面,一排设备和货物整齐地堆放在那里,准备装运。当弗雷德从驾驶室下来时,吉尼把他介绍给罗兰。他是他父亲的年轻版本,腰部已经开始发福,一张宽宽的乡下人的脸,更像一个养卡鲁羊的农夫,而不是一名商业飞行员。
“那是最后一车了。”“工兵”从卡车前面绕过来,和尼古拉斯握手,“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装运了。”
“我想明天早晨四点以前起飞,那我们就有可能在明晚最佳时间降落在我们的指定地点,”吉尼插话说,“如果想在出发前睡一会儿的话,我们还有点儿活儿要抓紧做。”他朝等着装运的货盘那边挥了挥手。“我想找些当地的伙计帮忙装货,不过‘工兵’不同意。”
“很对,”尼古拉斯赞同地说,“这事越少人参与越好,我们开始吧。”
货物事先已经装在了货盘里,用结实的尼龙绳和吊货网固定好。共有三十六个装满货物的货盘,帆布伞包是每一批货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批庞大的货物需要分两次才能运到非洲。
罗兰按照打印的货单念出每个货盘里的货物名称,尼古拉斯按照它核对实际装的货。尼古拉斯和“工兵”已经仔细安排了货物以确保先需要的东西第一批运走。只有当他确定每个货盘各个细节都准备完毕后,他才给弗雷德发信号,弗雷德操纵着叉车,将叉车臂伸到货盘的槽里,抬起货盘,他将叉车开出飞机库,开到大力神飞机的升降梯上。
在飞机巨大的货舱里,吉尼和“工兵”帮助弗雷德将每个货盘精确地放在货架上,然后把它们固定绑好。最后运上飞机的是一个小型前厢式拖拉机。“工兵”是在约克一个旧货市场发现它的,在彻底地检验之后,宣布它是一件“赃物”。现在他把它开上了升降梯,钟爱地把它绑在货架上。
拖拉机几乎占了整个运输重量的1?3,但是“工兵”认为如果要在尼古拉斯规定时间内完成大坝的土木工程,它是必不可少的,他计算过要让拖拉机安然无恙地降落到地面,需要五顶货运降落伞。给它提供燃料当然是个难题,第二批货物中的大部分将由特制的能够抗空投冲击的尼龙油箱组成。
直到半夜以后,飞机装完了第一批运输的货物。余下的货盘沿着飞机库的墙堆放着,等待着大多莉回来再运第二次。现在他们能够全心享用玛拉在狭小的非洲航空公司办公室里为他们摆下的满是海岛特色的食品,并举行告别宴会了。
“是的,”吉尼向他们保证,“她还是个好厨子。”当玛拉俯身给他的盘子填鱿鱼时,她的胸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充满爱意地挤了她一下。
“祝我们平安登陆!”尼古拉斯举起基安蒂红酒祝酒说。
“飞行前八个小时不能喝酒。”吉尼抱歉地说,他喝可口可乐代替祝酒。
他们和衣在驾驶舱后面用螺栓栓在飞机舱壁上的床铺上睡了几个小时,但是罗兰感到好像只睡了几分钟就被两名飞行员做起飞前检查时的低声交谈和涡轮螺旋桨发动机启动的隆隆声唤醒了。当吉尼用无线电和控制塔通话,弗雷德驾驶飞机滑行到等待点时,三名乘客从床铺上爬起来,坐到主机舱边的折叠椅上系好安全带。大多莉爬上夜空,岛上的灯光变得稀疏,很快被甩到了身后。然后就只有下面黑暗的大海和上面星星明亮的光芒了。罗兰转过头,在机舱暗淡的顶灯下对尼古拉斯笑了一下。
“那么,泰塔,我们重回赛场,来玩最后一盘。”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点不自然。
“这样偷偷摸摸的一个好处就是,飞马公司得花一点时间才能发现我们回阿巴依峡谷了。”尼古拉斯看起来有点得意。
“希望你是对的。”罗兰举起右手,交叉手指,“没有飞马公司来捣乱,光是泰塔为我们的准备,就够我们小心的了。”
“他们在回埃塞俄比亚的路上。”冯·席勒非常肯定地说。
“我们怎么能确定此事呢,冯·席勒先生?”纳胡特问道。
冯·席勒瞪了他一眼,这个埃及人使他很恼火,他已经开始后悔雇了他。纳胡特在解读他们从修道院带回的石碑上的铭文方面几乎没有进展。
字面的翻译并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冯·席勒相信即使没有纳胡特,他花些时间,就凭他图书室里的丰富的参考书籍,完全可以自己完成这个工作。它的大部分内容由毫无意义的押韵诗和不相干的对句构成,位置没有对应,上下文也没有联系,一面石碑几乎全是一列列的字母和图形,和其他三面的内容毫不相干。
尽管纳胡特不肯承认,但是显然石碑上的大部分文字的暗藏含义还是使他十分困惑。冯·席勒的耐心几乎到头了,他听够了纳胡特的借口和他从未实现的承诺。从那油滑的讨好腔调到深眼窝里忧伤的眼睛,都开始让他讨厌。但是他尤其开始嫌恶纳胡特那使人恼怒的习惯,他居然质疑他哥特赫特·冯·席勒所说的话。
“当他们离开亚的斯亚贝巴时,奥贝德将军将他们的准确航班通知了我。等他们到达英国时,我的安全人员已经在机场了。哈伯和罗兰都不是那种容易被忽视的人,即使是在人群中。我的人跟踪那个女人去了开罗……”
“请原谅,冯·席勒先生,不过您既然知道她的行踪,为什么不把她处理掉呢?”
“蠢货!”冯·席勒厉声对他说,“因为她显然比你更有可能领我找到墓穴。”
“但是,先生,我已经做了……”纳胡特申辩道。
“除了为你自己的失败编造借口,你什么也没有做。多亏你,石碑仍然是个谜。”冯·席勒轻蔑地打断了他的话。
“很难……”
“当然很难,我就因为难才付给你那么多钱。如果简单的话,我就自己做了。如果这真是找到麦摩斯陵墓的线索,那么书吏泰塔一定会让它有难度。”
“如果再给我点时间,我想我很快就会找到关键……”
“你没有时间了。你没有听到我刚才告诉你的话吗?哈伯已经在回阿巴依峡谷的路上了。他们昨晚租乘一架满载货物的飞机从马耳他起飞。我的人除了知道有一辆前端装载的拖拉机外,不能确定那批货物里还有什么。对我而言,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他们确定了陵墓的位置,他们正回去准备挖掘它。”
“您可以在他们一到修道院时就除掉他们。”纳胡特很欣赏这个想法。“诺戈上校将……”
“我还得再重复一遍吗?”冯·席勒的声音变得刺耳,他用手一拍桌面,“现在是我们找到麦摩斯墓穴的最好机会,我最不想发生的事就是对他们的任何伤害。”他盯着纳胡特说,“我要派你立刻回埃塞俄比亚去,或许你在那儿对我还有点儿用,你在这儿肯定毫无用处。”
纳胡特看起来很不满,但是他知道最好不要再争辩了。他闷闷不乐地坐着,听冯·席勒继续说道:“你到基地的营地去,在汉姆手下,他会给你指令,要像服从我的直接命令一样对待他的命令,你明白吗?”
“是,冯·席勒先生。”纳胡特阴沉地低声说。
“不要以任何方式妨碍哈伯和那个女人。一定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在飞马公司的营地,飞马公司地质队将继续开展他们的日常工作。”他停了一下,冷冷一笑,然后继续说道,“最幸运的是汉姆确实发现了有可能存在大储量方铅矿的证据,你知道这矿石中可以提炼铅,他会继续矿藏的勘查工作,如果他们证实了方铅矿的存在,他们会使整个行动利润可观。”
“我的具体职责是什么呢?”纳胡特询问道。
“你要做的就是等待,我要你在那儿准备好利用哈伯所取得的任何进展。不过,你要给他足够的空间,你不可以用直升飞机飞过或接近他的营地,以免惊扰他,不要午夜偷袭。你采取的每一步行动都要事先和我确认,我再说一遍,你采取的每一个行动。”
“如果我要在这些限制下工作,我怎么能知道哈伯和那个女人有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呢?”
“诺戈上校已经在修道院找到一个可靠的人,一个线人。哈伯所做的每一步,他都会通知我们。”
“但是我呢,我的工作是什么?”
“你来评估诺戈搜集的情报。你熟悉考古方法,你能判断哈伯想要做什么,这样你就能判断出他在取得什么成果。”
“我明白了。”纳胡特低声说。
“如果可能的话,我就亲自回阿巴依峡谷了,不过这不可能。哈伯取得重要进展需要时间,或许几个月。你和其他人一样清楚这些事情需要时间。”
“霍华德·卡特在底比斯工作了十年时间才发现了图坦卡蒙的陵墓。”纳胡特心怀恶意地指出。
“我希望不会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冯·席勒冷冷地说,“如果确实需要,那么很有可能你不会一直参与调查。至于我自己,我在德国将有一系列非常重要的谈判,还有公司每年一度的大会。这些我都不能错过。”
“那么您将根本不会回埃塞俄比亚了?”纳胡特感到有希望逃脱冯·席勒的恶毒影响,振作了起来。
“一旦那儿有什么值得我去的,我就会去。我要依靠你决定我什么时候在那儿露面。”
“您要我什么时候走呢?”
“马上。如果可能就今天。和凯姆帕尔小姐说,她会安排你的行程。”
整个会面中纳胡特第一次看起来很高兴。
大多莉嗡嗡地稳定地向西南方向飞去,没有什么风景来减轻飞行的单调乏味。当他们从吉尼特意选定的一个偏僻无人的海滩穿越非洲海岸时,天才刚刚破晓。一旦飞临陆地,他们也和在海上一样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看。棕色的沙漠一望无际,无遮无拦,毫无特色。
不时他们能听到驾驶舱里吉尼和空中管理人员说话,但是由于他们只能听到一半对话,也就无从得知那些人员的身份和国籍了。偶尔吉尼会停下他口音很重的英语,说起阿拉伯语,罗兰对吉尼流畅的语言感到吃惊,不过作为一名生于南非的欧洲人,喉音对他来说是很自然的。他甚至会在飞过沙漠时模仿利比亚和埃及不同地方的口音和方言来掩饰自己的飞行路线。
开始的几个小时里,“工兵”一直在专心研究绘制他的水坝图纸,直到必须有相关的具体数据才能进行下去时才停下,他蜷在床铺上,看一本平装小说,倒霉的作者没有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太久,翻开的书垂到他的脸上,每次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折磨人的鼾声时,书页就飘动起来。
尼古拉斯和罗兰挤在她的铺上,中间放了一副棋盘,直下到饥肠辘辘,才去了飞机上临时凑合的厨房。在这儿,罗兰充当了切面包和做咖啡的人,尼古拉斯展示了他做多层三明治的手艺。他们站在驾驶舱驾驶员座位后面,和吉尼、弗雷德一起分享食物。
“我们还在埃及领土上吗?”罗兰问道。
吉尼嘴里满是食物,他用手向大多莉左舷翼尖方向指了指,“往那边50海里外是瓦迪哈勒法,我父亲1943年战死在那里。他属于南非第六师,他们把那称为瓦迪地狱。”他又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我从没见过那老头儿。弗雷德和我在那里降落过一次,想要找到他的坟。”他伤感地耸了下肩膀,“那是一大片很糟糕的地方,很多坟,没有几个有标记的。”
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他们嚼着三明治,想着各自的心事。尼古拉斯的父亲也曾经在沙漠打过隆美尔,他比吉尼的父亲幸运多了。
尼古拉斯向罗兰看去,她从窗口凝望着她的祖国,眼神里满是热爱与深情,让尼古拉斯吃了一惊。多数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把她当做一个像她母亲一样的英国女孩,只有在这样偶然的时刻他才强烈地意识到她的另一面。
她似乎没有觉察到他仔细的观察,她完全想入神了。他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那里潜伏着什么样的忧郁和神秘的思想。他想起她是如何在从埃塞俄比亚回来后,一有机会就急匆匆地回了开罗,一丝忧虑萦绕心头。他怀疑其他他所不知道的感情纠结会不会超越那些他曾视为理所当然的忠诚。他意识到他们在一起才仅仅几周,除了她给他的强烈吸引外,他对她所知甚少。
就在这时她动了一下,扭头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他们挤在舷窗边,距离不到一英尺远,彼此凝视,尽管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还是看到了她眼里愧疚或某种其他情绪的阴影,但是这并没有缓解他的焦虑。
她转回头,在吉尼身后俯身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穿过尼罗河?”
“在边界的另一边,苏丹政府正全力应付南方腹地的叛乱,那条河在北方有些河段是完全无人防守的。很快我们就将低空飞行,避开喀土穆周围的苏丹雷达站的声纳脉冲信号。我们将从一个缺口溜过去。”
吉尼从腿上拿起航空地图,用一根短粗的手指给罗兰指出他们要走的路线,路线用蓝色蜡笔标出,“大多莉飞这条线很多次了,我的手不放在操纵杆上她也能飞完它,是不是,大女孩?”他充满深情地拍了拍仪表盘。
两小时后,当尼古拉斯和罗兰回到主机舱继续下棋时,吉尼通过扩音器招呼他们说:“好了,伙计们,不要慌张,我们要降低一些高度了。到前面来,看演出吧。”
他们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舱后部的折叠椅上,被招待看了一场弗雷德的超级低空飞行表演。飞机下降得非常快,使罗兰觉得他们要掉到天外边去了,而她的胃还留在三千英尺高处的某个地方。弗雷德将大多莉调整到贴着沙漠地面飞行,飞得那么低,好像是在乘坐一辆高速行驶的公共汽车,而不是飞机。弗雷德在被太阳烤焦了的黄褐色地面的每一个起伏之处将她灵敏地升起,掠过黑色岩石的边缘,竖起翼尖转过偶尔遇到的被风吹得光秃秃的山丘。
“七分半钟后穿越尼罗河。”吉尼按下安装在他面前驾驶盘上的秒表。“除非我的导航糟糕到家了,不然我们飞过河的时候正下方会有一个鲨鱼形状的小岛。”
当秒表的指针指向预计时间时,宽阔、波光粼粼的河面在他们下方闪现。罗兰短暂地瞥了一眼那个绿色的小岛,岛上有几间茅草屋,十几只独木舟停在狭窄的河边。
“喔,老头儿还没有丢掉手艺,”弗雷德评论道,“我们把他换掉前,他还能飞个几千英里。”
“老头儿不止这些能耐,你个小年轻儿。我还有好几招儿没用呢。”
“问玛拉吧。”弗雷德冲他的爸爸亲昵地咧嘴一笑,他将飞机倾斜转弯,向西南方向飞去。翼尖离地面很近,惊散了一群在稀疏的多刺灌木丛中吃草的骆驼。它们笨拙地跑过旷野,每只身后都扬起一阵白色灰尘,好像一条婚纱拖裙。
“再飞三个小时就到达指定集合地了。”吉尼从地图上抬起头说,“正点!我们将在日落前四十分钟降落,再好不过了。”
“那么,我最好去换上徒步装备。”罗兰回到主机舱,从床铺下拽出她的包,消失在洗手间。当二十分钟后出现时,她穿上了卡其布裙裤和一件棉布上衣。
“这靴子走路很舒服。”她在舱面上跺跺脚。
“不错。”尼古拉斯坐在床铺上看着她,“不过你的膝盖怎么样了?”
“它会让我走到那儿的。”她辩解说。
“你是说我要被剥夺再次背你的荣幸喽?”
埃塞俄比亚的山脉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了,不过罗兰并没有注意到,直到尼古拉斯给她指出非洲明亮的蓝天下群山暗青色的轮廓。
“快到了,”他看了一下手表,“我们到驾驶舱去吧。”
从飞机挡风玻璃看出去,他们前面没有任何路标——只有大片的棕褐色热带草原,点缀着黑色的刺槐树丛。
“还有十分钟,”吉尼吟唱似的说,“有人看到什么了吗?”没有人回答,他们都盯着前方。
“五分钟。”
“在那儿!”尼古拉斯从他的肩膀上指出去。“那是青尼罗河的河道。”远方更茂密的多刺灌木丛形成了一条黑线。“河边有一个被废弃了的糖厂的大烟囱,迈克·尼马说机场距离工厂三英里。”
“好吧,如果是的话,飞行图上也没有标出。”吉尼抱怨说,“还有一分钟我们就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了。”这一分钟在秒表上慢慢滴答走过。
“还是没有……”弗雷德突然住口了,因为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在正前方地面上升起,从大多莉的机头前面闪过。驾驶舱里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笑了。
“正对着机头。”尼古拉斯祝贺地拍了拍吉尼的肩膀,“我自己都做不了这么好。”
弗雷德把飞机升高了几百英尺,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现在旷野上两个烟火信号正在燃烧,一个冒出黑烟,一个冒出一股白烟,直上宁静的夜空。当离地面还有一公里的时候,他们才能辨认出长满野草,长期废弃的小机场,罗斯雷斯机场建于二十年前,当时一家公司想要用青尼罗河水灌溉种植甘蔗。但是非洲又赢了,公司渐被世人遗忘,只在平原上留下这道脆弱的刮痕作为它的墓志铭。迈克·尼马选择了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作为集合点。
“没有地面接收人员的信号,”吉尼咕哝着,“你想让我怎么做啊?”
“继续前进,”尼古拉斯告诉他,“应该还有另一个烟火信号,啊,在那里!”火球从机场跑道尽头的刺槐树丛里发射出来,他们第一次能够辨认出荒凉的风景中人的身影,这些人一直隐藏到最后一刻。
“那是迈克,对!向前,降落。”
当大多莉完成着陆滑跑,在粗糙不平的跑道尽头,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在他们前面突然出现,用一对儿信号杆指挥着他们滑行到两棵最高的刺槐树之间。
吉尼关闭了引擎,扭头对他们咧嘴笑着:“好了,孩子们,看来好像我们又完成了一次幸运之旅!”
当迈克·尼马从刺槐树下走出来时,即使是从大多莉的驾驶舱那么高的地方,也没人会认错他威严的身影。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些树都被伪装网遮盖上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没能从空中看到任何人影的原因。升降梯一降下来,迈克·尼马就大踏步地走上前来。
“尼古拉斯!”他们互相拥抱,迈克响亮地亲吻他的两颊,他抓着尼古拉斯,离他一臂远,仔细看他的脸,很高兴又见到他,“那么我是对的!你又回到你的老路上了,不光是打迪克—迪克小羚羊了,对吗?”
“我怎么能向一位老朋友撒谎呢?”尼古拉斯耸耸肩。
“你总是张嘴就来,”迈克大笑着说,“不过我很高兴我们能在一起干点儿有意思的事儿,最近的日子真是没劲。”
“我肯定!”尼古拉斯亲热地用拳头打了他肩膀一下。
一个苗条优雅的身影随着迈克从树丛中走出来,要不是穿着橄榄绿军服的苔茜说话,尼古拉斯几乎没有认出她。她穿着帆布伞兵靴,戴着一顶布帽子,看起来像个男孩。
“尼古拉斯!罗兰!欢迎回来!”苔茜喊道,两个女人像两个男人刚才那样热情地拥抱。
“得了,你们这些人!”吉尼抗议说,“这儿不是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我今晚还得回马耳他,我想在天黑前起飞。”
迈克迅速安排卸货,他的手下蜂拥上了飞机,用人力将货盘在货架上往前推,“工兵”则发动起他心爱的前端装载的拖拉机,用它将货物运下升降梯,又堆在伪装网下的刺槐林里。有这么多帮手,事情进行得很快,大多莉的肚子在太阳刚刚疲惫地落在地平线下时就被搬空了,短暂的非洲黄昏使地面上的所有风景都黯然失色。
在弗雷德进行飞行检查时,吉尼和尼古拉斯在驾驶舱进行了最后一次的紧急商讨。他们最后一次仔细核对了计划和无线电程序。
“四天以后。”当他们简短地握手时,吉尼赞同道。
“让他走吧,尼古拉斯,”迈克在下面大声喊道,“我们必须在日出前穿过边境。”
他们目送着大多莉滑行到跑道的尽头,调转机身。她在滚滚烟尘中狂奔回来,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强,一跃升空,飞过他们头顶。吉尼摇了摇机翼作为告别,随后没有亮起航行灯的大飞机像蝙蝠一样融入越来越暗的天空,几乎马上就不见了。
“到这儿来。”尼古拉斯领着罗兰来到刺槐树下一个凳子上。“我可不想让那个膝盖再捣乱。”他把她的裙裤撩到腿上,用一个松紧绷带绑紧膝盖,同时尽量不让他做这个事情时的愉快心情太过明显。他很高兴地看到瘀伤几乎都消退了,也不再肿胀了。
他轻轻地触摸检查着,她的皮肤柔软光滑,肌肉结实,摸起来很温暖,他抬头看了一眼,从她的表情看出她也像他一样享受这种亲密,当他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她的脸微微一红,迅速把裙裤弄平。
她跳起来说:“苔茜和我很久没见,有好多话要说。”然后就匆匆地穿过树林去找她了。
“我要留下一排人在这儿保护你的货物。”当苔茜领着罗兰离开后,迈克向尼古拉斯解释道,“只有我们一小队人直达边界,我希望不要遇到任何麻烦,这个时候在这个地区几乎没有敌人活动。在南部有很多战斗,不过我们这儿很平静,这就是我选择这个集合点的原因。”
“到埃塞俄比亚边境还有多远?”尼古拉斯询问道。
“五个小时的路程。”迈克告诉他,“我们将在月亮落下时从一条渠道溜过去,其余的人正在阿巴依峡谷的入口处等待,我们应该在明天拂晓和他们会合。”
“从那里到修道院呢?”
“还要走两天。”迈克回答道,“我们会及时赶到那里,接你的胖朋友从那架胖飞机里投下的东西的。”
他转身向留守在罗斯雷斯机场看守货物的排长下达最后的命令。然后他集合了六名即将护送他们穿越边境的士兵。迈克把负重分给他们。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就是无线电台,现代轻便军用型,尼古拉斯自己背着。
“这些包太难背,你们得重新打包。”迈克告诉尼古拉斯和罗兰说。于是他们倒空了各自的包,把东西塞到迈克给他们准备的两个帆布背袋里。他的两名士兵把背袋甩到肩头,消失在黑暗中。
“他不能带那个!”迈克吃惊地看着“工兵”从一个货盘里找出来的有着笨重支柱的经纬仪,“工兵”不会说阿拉伯语,因此尼古拉斯为他翻译。
“‘工兵’说那是个精密仪器,它不能被飞机空投。他说如果仪器损坏了,他就不能干活儿了。”
“谁来背它?”迈克问道,“如果我让他们干的话,我的手下会叛变的。”
“告诉那个坏脾气的家伙,我会自己扛着它。”“工兵”很有尊严地站直身体,“我不会让他的笨蛋白痴们碰它一根手指头。”他拎起那捆器材,放在肩上,后背僵硬地大踏步走开了。
迈克让先头部队先走五分钟,然后他点点头,“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大多莉飞走三十分钟后,他们离开了小机场,穿过黑暗寂静的旷野,向东走去。迈克规定的行军速度很快。当罗兰紧跟在他们后面时,她觉得他和尼古拉斯似乎应该长一双猫眼睛。那些人在黑暗中能看到东西,依靠他们中的某个人的小声提醒才使她在黑暗中避开掉到某个洞里或绊倒在一堆石头上。当她真的跌倒时,尼古拉斯似乎总在她身边,用强健有力的手臂一拽,稳住她。
他们按照要求完全沉默地前进着,每过一小时才休息五分钟。休息时,尼古拉斯和迈克紧挨着坐在一起,从他们小声的谈话里听到的几个词使罗兰意识到尼古拉斯是在向他解释他们回到阿巴依峡谷的原因。她听到尼古拉斯反复提到“麦摩斯”和“泰塔”的名字,还有迈克随后低沉的提问声。然后他们就又起身在夜色里继续前进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就失去了距离感,不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远。只有每小时休息的间隔使她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疲劳感慢慢蔓延,直到每走一步都很费力,尽管她说了大话,她的膝盖还是痛起来。时而她感到尼古拉斯拉着她的手臂,引导她走过崎岖的地段。有时因为前方传来的小声警告,他们又会突然停下,然后就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等待,神经绷紧,直到另一声耳语传来,他们又迈着和刚才一样急促的步伐前进了。有一次她闻到在干燥温暖的夜晚空气中,出现了河流凉爽的水腥气,她知道他们一定离尼罗河很近了。即使一句话不说,她也能感觉到走在她前面的人们的紧张不安,也能从他们的举止和他们持武器的方式上了解他们的警惕性。
“正在穿越边境。”尼古拉斯的呼吸离她的脸很近,紧张感是传染的,她忘记了疲劳,甚至能听到她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这一次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每小时停下休息一次,而是又继续走了一个小时,直到她慢慢感到士兵们的情绪变了,有些人轻声地笑起来,在他们朝着东方天空的星光继续行进时,步伐中有一种轻松感。突然月亮用它的新月月尖刺破了远处山峦的黑色轮廓。
“解除警报,我们过来了,”尼古拉斯用正常的声音说,“欢迎回到埃塞俄比亚!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
“我很累。”他在月光里冲她咧嘴一笑,“很快我们就扎营休息了,没有多远了。”
他当然在撒谎。他们还在没完没了地走,她都想哭了。突然她又听到河水的声音,黎明中尼罗河轻柔的流水声。她听到前面迈克在和一直等着他们的人说话,然后尼古拉斯领她离开小路,让她坐下,而他则跪在她面前,解开了她的靴子。
“你干得不错,我为你骄傲。”他告诉她,他剥下她的袜子检查她脚上的水泡。然后又解开膝盖上的绷带,膝盖稍微有些肿,他熟练温柔地为她按摩。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要停,太舒服了。”
“我给你一片布洛芬,消炎的。”他从背包里翻出药片,又把夹克铺开让她躺下。“对不起,睡袋在另一批货里,吉尼空投前就只能对付了。”
他递给她水瓶,当她吃药时,他打开一袋军用干粮,“算不上美食,”他闻了闻里面的东西,“在部队里,我们管它们叫老鼠包。”她嘴里含着无味的肉条和人造奶酪就睡着了。
当尼古拉斯用一杯香甜的热茶将她叫醒时,已经是下午晚些时候了,他在她旁边坐下,小口地喝着自己杯子里的茶,每喝一口都大声地吹着热气。
“你会很乐意知道迈克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内情了。他同意帮我们。”
“你告诉他什么了?”
“刚好够引起他兴趣的。”尼古拉斯露齿一笑,“渐进渗透原理,永远不要一次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每次透露一点儿。他知道我们在找什么,还知道我们要用坝把河堵上。”
“在水坝上干活的人手呢?”
“他说什么圣福门舒的修道士就会做什么,他是个大英雄。”
“你答应给他什么回报?”
“我们还没有讲到那儿呢。我告诉他我们也不知道将发现什么,他大笑起来,说他相信我。”
“傻孩子,不是吗?”
“我不会用这个词描述迈克·尼马的,”他小声说,“我认为等时机成熟,他会让我们知道他合作的报酬是什么。”这时他抬起头来,“我们正谈你呢,迈克。”
迈克大踏步地向他们走来,在尼古拉斯旁边蹲坐下来。
“你们说我什么了?”
“罗兰说你是个冷酷的讨厌鬼,让她整夜急行军。”
“尼古拉斯宠坏你了,我一直看着他在你周围忙前忙后,”他咯咯笑着说,“要我说,对她们得粗暴点儿,女人喜欢这个。”随后他严肃起来,“我很抱歉,罗兰。边境总是一个糟糕的地方。现在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了,你会发现我不那么穷凶极恶了。”
“我们很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他郑重地垂下头说:“尼古拉斯是一位老朋友,我希望你是一位新朋友。”
“我非常难过,苔茜昨晚告诉我修道院出了麻烦。”
迈克皱着眉头,拽着自己的短胡须,怒火使他用力从自己的下巴上揪下一缕胡子。“诺戈和他的杀手们。这恰好说明了我们该与谁作战。我们从门格斯图的暴政下被解救出来,又陷入新的恐怖之中。”
“发生了什么,迈克?”
他简要但是生动地描述了那场屠杀以及被劫掠的修道院珍宝。“毫无疑问,这事是诺戈干的,每个逃生的修道士都认识他。”
他的怒气十分强烈,无法抑制,他突然站了起来,“修道院对戈贾姆地区的所有人民意义重大,我就是在那里由亚里·霍拉亲自施洗的。对修道院院长的谋杀和对教堂的亵渎是严重的暴行。”他把帽子在头上压紧,“现在我们必须启程,前面的路还很艰险。”
既然他们已经通过了边境,白天行进也就安全了。经过第二天的跋涉,他们来到了峡谷的深处。这里没有丘陵,穿行其中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城堡的塔楼。两边是几乎高达四千英尺的大山的岩壁,河流在其深处蜿蜒而行,水流湍急,白沫四溅。中午,迈克让队伍在河边的一个树林里休息。在他们下面有一个河滩,遍布巨大的石块,那一定是从他们头上堡垒似的悬崖上滚下来的。
他们五个散开坐着。“工兵”韦伯独自呆着,还在为和迈克因为经纬仪而发生的口角怄气。他把沉重的仪器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夸张地紧挨着它坐着。迈克和苔茜显得出奇地安静和沉默寡言,突然苔茜伸出手,抓住了迈克的手。
“我想告诉他们。”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迈克看了一会儿河水,然后点点头。“为什么不呢?”他最后耸耸肩说。
“我想让他们知道,”苔茜坚持道,“他们知道鲍里斯是什么样人,他们会理解的。”
“你想让我告诉他们吗?”迈克轻声问道,仍然握着她的手。
“是的,”她点点头,“最好由你说。”
迈克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一下思绪,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开始讲述,他一直没看他们,而是看着苔茜的脸。“看到这个女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就是上帝派到我身边的那个人。”
苔茜向他靠近了些。
“苔茜和我在主显节之夜一起立下誓言,并请求上帝宽恕,然后作为我的女人,我带她走了。”
她把头靠在他宽阔强壮的肩膀上。
“俄国人跟上了我们。他在这儿发现了我们,就在这里。他试图杀了我们俩。”
苔茜看着下面他们几乎丧命的河滩,回忆使她战栗起来。
“我们打起来,”他简单地说,“后来他死了,我把他的尸体顺河水飘走了。”
“我们知道他死了。”罗兰告诉他们,“我们听大使馆的人说警察在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在边界附近,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尼古拉斯打破了沉默,“我希望我当时能在场,那一定是场恶战。”他敬畏地摇摇头。
“俄国人很厉害,我很高兴不用再和他打了。”迈克承认道,他站起身,“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天黑前我们就能到修道院。”
迈·密特马,新选的圣福门舒修道院院长,在俯瞰河水的修道院露台接见了他们。他只比亚里·霍拉年轻一点儿,个子很高,高贵的头上满是银发,今天他戴着蓝色的冠冕来迎接迈克·尼马这样尊贵的客人。
客人们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沐浴休息一小时后,修道士们来引导他们前去参加已经准备好的欢迎宴会。当泰吉酒第三次被斟满,修道院院长和修道士们的情绪越来越热烈时,迈克开始在老人耳边小声说:“你还记得圣福门舒修道院的历史吗?上帝是怎样将他从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抛到我们的海岸上,使他能够将正确的信仰带给我们。”
院长的眼里充满泪水,“他的圣体埋葬在这里,在我们的至圣所里。野蛮人来了,把遗骸从我们这儿偷走了,我们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建立这所教堂和修道院的意义不存在了,”他悲哀地说,“再不会有来自埃塞俄比亚各地的朝圣者在圣堂祈祷了,我们会被教会遗忘,我们完了,我们的修道院将会破败,我们的修道士将像被风吹走的枯叶四散漂流。”
“当圣福门舒来到埃塞俄比亚时,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另一个基督徒和他一起从拜占庭的高教会而来。”迈克用温柔抚慰的低沉声音提醒他说。
“圣安东尼。”修道院院长伸手去拿他的泰吉酒瓶以减轻他的悲痛。
“圣安东尼,”迈克赞同道,“他死在圣福门舒之前,但是他和他的教友一样神圣。”
“圣安东尼也是一个伟大的圣徒,值得我们热爱和崇拜。”院长从酒瓶里喝了一大口。
“上帝行事之道是神秘的,不是吗?”迈克为宇宙运转的神奇而摇头惊叹。
“他的行事之道深不可测,不是你我所能质疑或明白的。”
“然而他是慈悲的,他会给虔诚的人以报偿。”
“他是大慈大悲的。”修道院院长的泪水溢出眼眶,流下脸颊。
“你和你的修道院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圣福门舒的神圣遗骸被从这里拿走了——唉,再也追不回来了,但是如果上帝给你送来另一个呢,如果他将圣安东尼的神圣遗体送给你呢?”
院长抬起泪眼,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精明起来,“那当然将是个奇迹。”
迈克用手揽住老人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耳语,迈·密特马止住了哭泣,一心一意地听着。
“我给你找到工人了,”第二天当他们开始沿山谷前进时,迈克告诉尼古拉斯,“迈·密特马答应我两天内给我们一百个人,下周内再派五百个人来。他给每个自愿到水坝干活的人发免罪符。如果他们参与像发掘圣安东尼圣遗骸这样的光荣工程,他们就会免遭炼狱之火的折磨。”
两个女人都停下脚步,盯着他看。
“你向那可怜的老人承诺什么了?”苔茜问道。
“一具尸体,用来替代诺戈从教堂抢走的那个。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陵墓,那么修道院的那一份就是麦摩斯的木乃伊。”
“那么做太卑鄙了,”罗兰发作道,“你是骗他帮我们啊。”
“这不是欺骗。”面对指责,迈克的黑眼睛闪动着,“他们丢失的也不是真正的圣福门舒的遗骸,然而几百年来,它还是起着团结修道士,将各地基督徒吸引到这儿的目的,既然它没了,修道院的生存就受到了威胁,他们已经失去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所以你就用一个虚假的承诺诱惑他们吗?”罗兰仍然很生气。
“麦摩斯的尸体和他们丢的那个一样真实可信。只要它能起到一个信仰焦点的作用,只要它是修道院借以再生存五百年的手段,那是一具古代埃及人的尸体还是古代基督徒的尸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迈克说的有道理。”尼古拉斯给出了他的意见。
“你什么时候成了基督教专家?”罗兰白了他一眼,他举起双手,好像要避开一击。
“你是对的,我对此知道些什么呢?你和迈克争论吧,我去和‘工兵’探讨筑坝的理论。”他溜到队伍的前头,走在他的工程师身边。
他不时听到身后传来激昂的声音,他咧嘴笑了。他了解迈克,但是他也逐渐理解那位女士,看看谁会赢得这场争执还挺有趣。
他们在下午三点多钟到达了裂谷的尽头,迈克去寻找宿营地点,尼古拉斯立刻带着“工兵”来到位于河水涌下瀑布前的狭窄河流卡口处。“工兵”摆好经纬仪,尼古拉斯拿着刻度水准标尺,“工兵”一边盯着经纬仪的镜头,一边用果断的手势指挥他在悬崖表面上上下下,尼古拉斯很不安全地移动着他的步伐,同时还要尽力保持标尺垂直,好让“工兵”进行观测。
“行了!”“工兵”记录完第二十次高度估量后,向他喊道,“现在我要你到河对面去。”
“好啊!”尼古拉斯回喊道,“你想让我飞过去还是游过去?”
尼古拉斯向上游走了三英里,沿小路来到一处可以穿过丹德拉河的浅滩,然后又挣扎着穿过河边纠结的树丛来到对岸相对位置,岸那边“工兵”躺在树荫下悠闲地抽着烟。
“别弄得自己发疝气,好吗?”尼古拉斯从对面冲他大喊。
等“工兵”做完所有高度估量后,天已经快黑了,尼古拉斯还得从浅滩绕很长的路回来。最后一英里他几乎是摸黑回来的,指引他的只有营地的点点篝火。他精疲力竭地跌进帐篷,把水准标尺一扔。
“你最好告诉我这一切都值得。”他对“工兵”咆哮着,“工兵”连头都没从滑尺上抬起,他正在一盏明亮的小瓦斯灯灯光下绘制校对过的图纸。
“你估计的数据误差不大,”他恭喜尼古拉斯说,“在瀑布上关键点处的河面宽度是41码,我想在那里选址。”
“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在河上甩个水坝过去。”
“工兵”咧嘴一笑,把手指放在鼻子下边,“你给我整个好铲车,我就用它把该死的尼罗河堵上。”
吃过晚饭——又一顿老鼠包——之后,罗兰从火堆上瞟了一眼尼古拉斯,当她捕捉到他的目光时,她歪了歪头作为邀请,然后站起身,随意地溜出帐篷,扭头看了一下确认他是否跟在后面。尼古拉斯用手电照着路,他们来到坝址,找了块俯瞰河水的大石头坐下。
他把手电熄灭,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等他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罗兰小声说:“有几次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回到这儿了,我想那一切都是一个梦,泰塔的水潭并不存在。”
“只有我们,没有修道士们的帮助,或许永远不会实现。”他的声音有询问的意味。
“你和迈克赢了,”她小声笑道,“我们当然得接受他们的帮助,迈克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那么你同意用麦摩斯的木乃伊作为他们的回报了?”
“我同意他们可以拿走我们发现的任何木乃伊,即使我们只发现一具。”她修正道,“据我们所知,诺戈偷走的那具木乃伊可能是真正的麦摩斯木乃伊。”
他很自然地用手揽住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她放松下来靠着他。
“啊,尼克,我又害怕又兴奋。害怕的是我们所有的希望会落空,兴奋的是我们可能会找到泰塔游戏的答案。”她转过脸面对着他,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吹到他的嘴唇上。
他温柔地吻了她一下,然后抬起头,仔细看着星光下她的脸庞,嘴唇上还缠绵着她的温暖。她没有动,也没有挣脱他,而是缓缓地向他靠过来,回吻他。起初她双唇紧闭,只是兄妹般的庄重的吻。他用右手托着她的头,手指插进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拉向自己。他张开嘴裹住了她的唇,她紧闭的双唇中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抗议的嘤嘤声。
他慢慢地、磁性地启开她的双唇,当他用舌尖深深地探进她的嘴里时,她的抗议声也消失了。现在她发出了满足的轻声呻吟,像是小猫贪婪地吮吸着猫妈妈的奶头。她的手臂搂抱着他,柔软有力的手指揉搓着他的后背,她的嘴在他的吮吸下充分地张开,她的舌头又软又滑,和他的缠绕在了一起。
他把另一只手放在了他们的身体中间,解开了她的衫衬纽扣,一直解到腰部。为了更方便,她在他的怀里稍稍向后倾斜了一下。令他吃惊的是,当他的手伸进她的衬衫里时,他发现她竟然没有穿文胸。他用手握住她的一只乳房:它娇小却坚挺,大小正好放进手里。当他轻轻地拨弄着乳头时,小东西在他指间逐渐坚挺起来,就像一枚熟透了的小樱桃。
他的嘴从她的唇移开,低下头去吻她的小樱桃。她轻柔地呻吟着,同时用一只手引导着他的头部向下移动。当他吮吸她的乳头时,她急剧地喘息着,另一只手的指甲抠着他的后背,就好像是一只猫正在得到爱抚,她的整个身躯在他的怀里扭动着。过了一会儿,她移开了他的头,他愣了一下,还以为她在反抗,然而她把他的头移向了另一个乳房,把另一只小樱桃放进他的嘴里,再一次,她又满足地呻吟起来。
她身体的扭动变得更加无拘无束起来,刺激着他的欲望。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只手伸进了她的卡其布裙裤里,直奔她的下身。她猛地向后抽身,挣脱了他的拥抱,跳开身去。她退后一步,抚平了裙裤,双手颤抖着系上了纽扣。
“非常抱歉,尼克,我好想要,上帝啊,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要,但是……”她摇摇头,由于抑制着强烈的情感而喘着粗气,“现在还不可以。尼克,请你原谅。我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世界非常地渴望,但是另一个世界不允许我这样……”
他站起身来,礼貌地吻了她一下,“不着急,好事多磨。”他又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来吧,现在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