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了较远的一段路程后,泰塔来到了一处岩缝里渗出甜水的地方,那水沿着隧道岩壁滴落下来,落入了一个天然的石头贮水池里。他喝过水,接着继续赶路。即使在他向前跑的时候,他满脑子里想的也是芬妮。自从他上次见过芬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在琢磨着自从他上次俯视她以后,她的相貌会有多大的变化呢。在早先进行的两次短暂联系期间,他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巨大的变化。
她当然已经变了,但是不会像我变化这么大。当我们下一次相遇时,我们彼此会惊讶不已的。现在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了。她不知道会怎么看待我?他特别兴奋地期待与她相聚。
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流逝的感觉。他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只是一个劲儿地走下去。终于,隧道又向下降了一段路,他来到一处台阶陡峭的地方。当他到达底部时,他发现向前去的路被一条沉重的皮帘子封闭着,那上面装饰着神秘的标志和符号。他熄灭了火把,然后向前移动得更近些。柔和的光线透过皮子的缝隙显示出来。他神情专注地听着,他的听力与他在进入丰特河之前时相比更灵敏、更清晰。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帘子的缝隙掀得大一些,然后向里面注视着。他看到了一个很小但装潢豪华的房间。他迅速地寻找任何生命的迹象,可是他没有发现任何光环。他将帘子掀得更大,走了进去。
这是厄俄斯的闺房。墙壁和屋顶都镶嵌着象牙砖,每一块都雕刻着制作精美的像珠宝一样色彩缤纷的图案。那效果是欢快和令人着迷的。天花板上的青铜链上悬挂着四盏油灯。它们放射的光是柔和的。靠在对面墙上的那张丝绸覆盖的沙发上堆满了垫子,一张矮乌木桌放在了地板中央。桌子上面放着一些水果盘、蜜饼和其他的果脯,还有一水晶罐的红葡萄酒,它的塞子是一条金海豚的造型。在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摞纸莎草卷轴和一个占星用的天体模型,上面描绘着太阳、月亮和行星的轨道,是用纯金制造的。地板上覆盖着多层的丝毯。
泰塔直接走到中央的桌子,从盘子里选了一串儿葡萄。自从他离开女巫破碎的身体拥塞住的房间,就没吃过任何东西;现在他有一个年轻人的胃口。他一顿吃完半盘子的水果,然后穿过了沙发旁的墙壁上的第二个门。它被另一扇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皮帘子遮蔽着,这是一对帘子中的一个,他进到了里面。他在边上听了听,可是没有动静,接着他溜进了被帘子分隔开的一个小前厅。在这里,一把椅子放在对面墙上打出了窥视孔的地方。泰塔走过去,低头透过窥视孔认真地查看。
他发现他看到的是最高议事会寡头们的会议室。这是厄俄斯每次从高山上下来主持或指导会议的进程时,她所用的窥视孔。这个会议室就是泰塔第一次见到阿奎尔、埃克·唐和凯特豪尔的地方。现在那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半明半暗。后面高高的窗户将外面的夜空框成了正方形,其中含括了人马星座的一部分。依据从它到地平线的角度,他大略地估计了一下时间。此时已过午夜,宫殿内一片沉寂。他返回到厄俄斯的闺房,吃掉了剩余的水果。接下来他在沙发上躺下来,当他睡觉的时候,织下了一张隐蔽身体的网来保护自己,一合上眼睛,他就马上睡着了。
泰塔被来自最高议事厅的声音弄醒了。挡在中间的墙已经将他们的声音减弱了,但是他的听力增强了,他能够辨别出那是阿奎尔的声音。
泰塔迅速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厄俄斯的窥视孔。他透过它看过去。全身戎装的八名军人以恭顺和敬重的态度跪在主席台前。两名寡头面对着他们。阿奎尔领主正站着对跪在他面前的人长篇大论地训话呢。
“你们是什么意思,他们逃跑了?我命令你们抓住他们,把他们带到我这里。现在你们却说他们已经逃走了,给我解释一下。”
“我们在野外有两千人,他们不会自由多久了。”讲话的人是翁卡队长。他在阿奎尔的狂怒面前正难堪地跪着。
“两千?”阿奎尔问道,“我们其余的部队哪里去了?我命令你征调全军来镇压这次叛乱。我要作为军队的首脑亲临战场,我要找到叛国者蒂纳特·安库特和他所有的同谋者。他们所有的人,你们听到了吗?特别是那个新来的麦伦·坎比西斯和那些他带到雅里的陌生人。我要亲自监督他们受酷刑和被处决。我要杀一儆百,让他们永远记住。”他怒视着他的军官们,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吭声,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
“当我处理了这些罪魁,我将报复每一个雅里的新移民,”阿奎尔咆哮着,“他们是叛国者。按照这次议事会的命令,他们的财产将被女神和国家来没收。男人们将被送到矿井——我们正缺少奴隶。我要将年长一些的妇女、十二岁以上的儿童,关到奴隶棚里去。再小一些的孩子毫无例外地用剑刺死。为了育种计划,任何像样一点的女孩子都要被送到育种场去。你要用多长的时间来集合我们军团的余部,翁卡长官?”
泰塔意识到翁卡肯定被提升到从前蒂纳特的位置上去指挥军团了。
“在今天中午之前,我们将准备好骑兵出发,伟大的领主。”翁卡回答道。
泰塔惊恐地听着。他在山里暂住的这段时期,雅里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他首先为芬妮和麦伦担心,或许他们已经落到了翁卡的手中。他必须与芬妮马上取得联系,好让自己对她的安全放心,不过利用这个机会偷听阿奎尔的计划也是至关重要的。
当阿奎尔继续发布命令的时候,他待在窥视孔未动。阿奎尔是一名有经验的指挥官,似乎他的策略会很有效。无论如何,泰塔会制订自己的计划来抵抗他们。最后阿奎尔让他的军官们离开了,两名寡头单独地留在了会议厅。阿奎尔在椅子上大为光火。
“我们的周围不是蠢猪就是胆小鬼,”他抱怨道,“这样的叛乱怎么能允许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横行无阻呢?”
“我在这里闻到了公认的巫师——加拉拉的泰塔的气味儿,”埃克·唐回答道,“我确信是他唆使了这次肆无忌惮的恶行。他来自埃及,他的主子是法老尼弗尔·塞提。当我们欢迎他来到雅里之时,我们的国家就注定要陷入到两百年一遇的大叛乱之中。”
“是二百一十二年。”阿奎尔纠正他。
“二百一十二年,”埃克·唐又附和了一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不过拘泥于细节没什么用。对这种叛乱煽动者该怎么处置?”
“你知道泰塔是女神特殊的客人,并且他已经上山去见她了。那些被厄俄斯召见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我们没有再考虑他的必要了。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他了。那些同他一起到达雅里的人将很快被提审——”阿奎尔打断了他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生气的表情。忽然他又带着期盼的表情微笑了,“他所监护的人,他称她为芬妮的女孩,会得到我特殊的关照。”泰塔看到了他的光环放射出淫欲的火花。
“她年龄够大了吗?”埃克·唐问道。
“对我来说,她们永远不会不够年龄的。”阿奎尔做了个意味深长的动作。
“各有所好,”埃克·唐承认道,“就如同我们喜欢不同的娱乐一样。”两个寡头站起来,臂挽臂地离开了会议厅。
泰塔回到女巫的闺房,在他向芬妮施法之前,他闩好了门。她的灵魂标志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听到她甜蜜的声音在响起:“我在这里。”
“我和你联系得早了些。你危险吗?”
“我们都处在危险之中,”她回答道,“但目前我们还安全。这个地区一片混乱。你在哪里啊,泰塔?”
“我已经从山里逃出来了,我就藏在最高议事会的会议厅附近。”
即使是在苍穹之上,她的惊讶也是明显的。“啊,泰塔,你永远都让我惊奇,让我高兴。”
“当我们相会时,我还有更多让你高兴的呢,”他许诺道,“你或者麦伦能到我这里来吗,还是我必须找到你们呢?”
“我们也在隐藏着,离你现在的地方只有五或六里格远,”芬妮回答道,“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能见到你。”
“在一个镶嵌在山麓小丘的狭窄的山谷里那个城堡的北面。离山路不远,距宫殿大约三里格远。入口处有特别的山楂树丛作为标志,那些山楂树长在入口上面的小丘上。从远处就能看到,它的形状像个马头。就是这个地方。”他告诉她,穿越苍穹,他将树丛的影像传给了她。
“我看清楚了,”她告诉他,“茜达都会认识那个地方的。如果她不能,我再施法术联系你。快到山谷去,泰塔。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逃离这个鬼地方和躲开那些怒火中烧的雅里人了。”
泰塔迅速地在屋子里寻找武器或某种形式的伪装物,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还是赤着脚,穿着那件简单的袍子,那上面已经脏得满是泥土和烟尘,还有燃烧的岩浆滴落到身上烫出来的焦痕。他迅速地来到外层的门,进入到空无一人的听众厅。他清楚地记得蒂纳特第一次带他来这个城堡时所必经的路线。他到了外面的回廊上,发现那里也已空无一人了。在寡头们离开时,他们肯定把卫兵们打发走了。他向建筑物的后面走去,在差不多到达了后院那高高的双重门时,一声大喝拦住了他。
“说你呢!站住,证实一下你的身份。”
匆忙之间,泰塔忘了给自己实行隐蔽的魔法。他带着友好的微笑回过身来:“我被这么大的地方搞晕了,我很高兴你能带我找到出去的路。”
向他走来的那个人是一个城堡的卫兵,一个身材魁梧、身着戎装的中年巡佐。他抽出了剑,以寻衅的怒视大步朝他走来。
“你是谁?”他又喊道,“你在我眼里像是一个脏兮兮的偷东西的无赖。”
“息怒,朋友。”泰塔仍然带着满脸的微笑,以抚慰的姿态举起了双手,“我带有给翁卡长官的紧急消息。”
“他已经离开了。”巡佐伸出了他的左手,“把信交给我,如果你没有说谎、手中真有的话。我看到了就交给他。”
泰塔假装在口袋里摸索,当那人靠近些时,泰塔抓住了他的手腕,巡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本能地全力往后拉,泰塔没有和他对抗,而是利用惯性以双肘撞击他的胸部。随着一声惨叫,那人失去了平衡,向后倒了下去。泰塔像豹子一样敏捷,扑到他的上面,将右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巡佐的脖腔骨随着咔嚓的一声断裂了,泰塔迅速地解决了他。
泰塔跪在他的旁边,开始解下他的头盔,他打算用他的制服作掩护,但是当他摘下头盔之前,又一声叫喊响了起来,又有两名卫兵冲下回廊,他们手里握着剑朝他奔来。泰塔从死者的手里掰开了那把剑,迅速跳起去面对袭击者。
他用右手举起剑。那是一把沉重的步兵佩剑,但是让他感到熟悉和舒服。多年以前他为法老军团写过一本武器手册,剑术是他最喜爱的武艺之一。曾几何时,岁月曾渐渐地夺走了他右臂的力量,可是现在他恢复了昔日的勇武,他反应敏捷且脚下移动极快。他避开了第一个袭击者的剑刺,一低头闪过了第二位袭击者砍下来的剑。保持着向下的姿势,他劈中那个人的踝骨,利落地切开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接着他跳起来,在他们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出其不意地在他们之间来了个单脚尖旋转。没受伤的那个家伙转过来追他,可是当他这样行动时,他暴露了他的侧面,泰塔趁机一剑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腋窝,剑锋顺着他的肋骨间滑下去。随着他手腕的扭动,他的剑在敌人的伤口中转动,将它切开得更大,泰塔用力把剑从血肉的吸力中拔出来。他的敌人一下子跪下来,被刺伤的肺里咯出来一滴滴的血。泰塔转回身面对着那个已经伤残了的敌人。
那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想要回身逃跑,可是他伤残的脚无力地拖着,他几乎快倒下了。泰塔在他的脸上虚晃了一下,当他采取守势保护他的眼睛时,泰塔的剑刺进了他的腹部,然后抽回了剑,又跳了回来。对方的武器掉下来,落在了自己的膝上。泰塔又一次走上前来,向他的颈项刺去,刺在了他头盔的边沿下。他脸向下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泰塔越过了两具尸体,走到了他杀死的第一个人的跟前。不像那两个人,他的制服上没有血迹。他迅速地脱掉了这个人的凉鞋,将它们穿在自己的赤脚上。鞋子还算合他的脚。他在腰间挂上剑带和剑鞘,然后拿过头盔和斗篷,当他朝着城堡的后门跑去时,把它们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当他到了门口的时候,慢慢地走过去,舒展开猩红色的斗篷罩住自己破旧的脏袍子。当他前行时,发出了让哨兵心理放松的法力。当他在他们之间走过的时候,他们毫无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泰塔走下大理石台阶进入了院子。
阅兵场上到处是正在准备战斗的翁卡军团的忙碌的士兵和喧嚣的马匹。泰塔看到翁卡正在趾高气扬地对他的队长们大声地命令着。当他向马厩走去的时候,他混在人群里与翁卡擦肩而过。虽然翁卡朝他过去的方向瞄了一眼,但是没有表现出任何认出泰塔的迹象。
泰塔没有遭到任何盘问就来到了马厩的围栏。这里有同样的喧闹活动。蹄铁工们正在给马匹钉新掌,军械工在磨石上打磨着箭镞和刀剑,马夫们正在给军官们的坐骑配备马鞍。泰塔打算要从马群里偷出一匹马,可是他马上意识到那样的计划几乎毫无成功的希望。因此他就朝着宫殿建筑群的后墙走去。臭味把他引到了建筑物后面隐没的厕所区。当他到达那里时,他小心地四周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监视他。一个哨兵正在上面的墙顶上巡视,因此他等待着肯定会到来的转移他的注意力的时刻。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他听到了来自城堡方向的愤怒的呼喊声。哨音响起来,一阵击鼓声发出了准备战斗的召唤。小路上的三具尸体被发现了,驻军的注意力向城堡那边转移了。那个哨兵冲到对面胸墙的终端,从那里注视着阅兵场,想弄清楚警报的原因。他的后背对着泰塔。
泰塔纵身跃上厕所的平屋顶。在那里,墙顶近在咫尺。他跑了起来,向胸墙的边缘越过去,用双手把住墙垣直到他把一条腿跨上去。他从墙顶上滚过去,落到了另一边。那是一段长长的滚落,但是他跨过去了。他用双腿抵住落地的震动,迅速地四周看了看。哨兵还在向城堡那边看。森林的边缘就在眼前,他飞奔着越过开阔地进入了森林。在这里,他用了一分钟来辨清方向,然后开始攀爬山麓小丘,他利用沟壑、茂密的草丛和灌木的遮盖来躲避下面哨兵的目光。当他到达山丘之顶时,警觉地注视着四周。通向云裳花园的路就在他下面,路上没有人影。他向下跑去,很快地穿过那条路,在一片矮树丛中躲藏起来。从那里他可以看到在下一个悬崖上面的马头形树丛。他跳到通向山谷的满是碎石的斜坡上,脚下松散的石子滚动着,他稳住身体的平衡到达了坡底。他沿着山脚下小跑,来到了一块开阔地。山谷的两边是陡峭的,他走了一小段路进入了山谷,然后拐了个弯儿,登上了一个有利的地势,在那里他可以观察到入口处,他舒适地坐下来等候着。
太阳到达了它的顶点,接下来开始向地平线方向落下。他看到了穿越山谷的路上尘土飞扬。看起来好像有一大队骑兵正向东方飞奔。大约一小时过去了,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不太清楚的马蹄声。他坐起来,十分警觉。一小队的骑手出现在他下面,并停了下来。
茜达都在最前面,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她向上指着泰塔正在藏身的山谷。麦伦加速超过了她,成了领路人。这一伙人以小跑的速度加紧赶路。紧紧地跟在麦伦后面的是骑着一匹灰色小马的可爱的年轻女子。她的长腿裸露着,她的金发被风吹得凌乱地披落到肩上。她体型苗条,双肩圆润丰满。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泰塔也能看到在她那漂白的亚麻裙下突出的乳房。她那金色的卷发被清风吹拂到了一边,露出她的脸,泰塔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是芬妮,但那是与他所了解和深爱的女孩截然不同的芬妮。这是一位既具有出水芙蓉之美又沉着稳健的年轻女性。
芬妮正骑着她的灰色小马,拉着在她身后的“云烟”的缰绳。希尔特在她的右边骑行。纳康托和茵芭丽紧跟在他们的后面,两个人都舒适自在地骑在他们的马上——在泰塔离开的好几个月里,他们已经学会了新的技能。泰塔离开他蹲着的山丘边缘,顺着悬崖向下攀爬。他跳下来,落在了最后的一个陡坡上。围在他身上的猩红色斗篷像一对翅膀一样张开,但是皮头盔的面罩遮住了他的上半个脸。他正好落在了麦伦前面的小路上。
以一位训练有素的战士的本能反应,麦伦看到了雅里人的军服,他发出了一声具有威慑力的喊叫,骑马向泰塔冲过去,他抽出了剑,在空中挥舞着。泰塔仅仅只有站直的时间,但迅即拔出了他的武器。麦伦在马上探过身去,劈头便砍。泰塔用他的剑挡住了他的一击,跳到了一边。麦伦将他的马头拉至它的臀部,调转了马头。接着他又回身发起冲击。泰塔突然拉开了他头上的头盔,扔在了一边。“麦伦!我是泰塔。”他大叫道。
“你撒谎!你一点儿不像巫师!”麦伦没有停止攻击。他从马鞍上屈身,与他的剑平齐,瞄着泰塔的胸膛刺过去。在最后的一刻,泰塔歪向一边,当麦伦快速冲过去的时候,剑锋擦到了他的肩上。
当芬妮骑马冲过来的时候,泰塔对她大声嚷道:“芬妮!是我啊,我是泰塔。”
“不!不!你不是泰塔!你把他怎么了?”她尖叫道。麦伦收拢他身下的坐骑,将马头转过来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纳康托将他的投枪放在了肩上,他准备一看到麦伦过去,就将它猛掷出去。茵芭丽从她的马上跳下来,当她向前飞奔的时候,高举起她的战斧。希尔特手执利剑紧随其后。芬妮和茜达都箭在弦上。
芬妮的眼睛在愤怒的时候像翡翠一样闪着光。“你已经杀害了他,你这个恶棍!”她破口大骂,“你会遭到一箭穿透你的黑心的报应。”
“芬妮,看我的灵魂标记!”泰塔用谭麦斯语急迫地叫道。她的下颏翘起。她看到受伤的猎鹰标志浮现在他的头上,惊得脸色煞白。“不!不!是他!是泰塔!收起你们的剑,我命令你们!收起它,麦伦!”麦伦突然转向,勒住缰绳让他的坐骑停步。
芬妮从“旋风”背上跳下来,朝泰塔跑去。她用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伤心地啜泣着:“啊!啊!啊!我以为你死了呢。我以为他们已经杀害了你。”
泰塔紧紧地把她抱到胸前,她的身体柔软而有力地抵在他身上。她清新的体味儿充斥着他的嗅觉,使他飘飘然。他的心脏在他胸中剧烈地起伏着,以至于他都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相互无声而紧张地拥在一起,其他的人则茫然地盯着他们。希尔特试图尽量保持他往常的冷静神态,但是这次他失败了。纳康托和茵芭丽被这种变化吓得默默无语,两个人都左右喷吐,做出抵制邪恶鬼魂的象征。
“不是他,”麦伦重复着,“我比任何在世的人都更了解他。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是他。”
过了好一阵子,芬妮后退了,在一臂的距离内拉着泰塔。她专注地端详着他的脸,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我的眼睛告诉我那已不是你,可是我的心快乐地告诉我那是你。是的,是你。是真真切切的你。可是,天啊,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和超凡脱俗的英俊啊?”她跷起脚来去吻他的嘴唇,这时候其他人发出了笑声。
麦伦从马鞍上跳下来,冲过来参与到他们中来。他把泰塔从芬妮的怀中拉过来,紧紧地拥抱到自己的怀里。“我还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他大笑道,“但是我有证据,你有一手漂亮的剑法,巫师,我差点扎你一个透心凉。”其他人兴奋地挤过来围着他。
茜达都来到他面前跪下来:“我非常感激你,巫师。见到你没有事,我真是太高兴了。从前你是心灵美,现在你的肉体也更加美了。”
纳康托和茵芭丽终于战胜了他们迷信的恐惧,敬畏地过来摸摸他。
希尔特大声地叫道:“我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你会回到我们身边来。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那就是你。”没有人注意这公开的谎言。
麦伦要求泰塔回答二十个不同的问题,芬妮紧抱着他的右臂,用她那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最后泰塔提醒他们回到现实中来:“以后会有时间聊这些。现在你们需要知道的就是,厄俄斯既不能伤害我们也不能再伤害埃及了。”他对“云烟”打了个口哨,它朝他风情万种地转动着大眼睛,过来用嘴来触他的颈部,“至少你认出我来了,亲爱的。”他搂着它的脖子拥抱了它,然后朝麦伦看过去,“蒂纳特在哪?”
“巫师,他已经在去基潭古勒河的路上了。雅里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必须立刻上马。”
在他们离开山谷,开始向平原进发时,太阳正在落山。当他们进入森林时,天已经黑了,茜达都再次成为他们的向导。泰塔通过星星测定她引领的方向,发现她的地域知识和方向感是绝对可靠的。他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芬妮和麦伦身上了。他们三人并行,泰塔骑在中间,他们的马镫不时地碰击着,而芬妮和麦伦向他讲述他不在时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泰塔告诉他们:“当我在山上宫殿里的时候,我偷听了阿奎尔的军事会议。他将亲自指挥军队。他的侦察兵向他报告说,我们的大部队正在沿着大路向东转移。他推断出蒂纳特想要到达基潭古勒河的船坞,夺取那里的船只,因为他知道我们逃出雅里的唯一办法就是沿着那条河走。告诉我蒂纳特现在的准确位置,他们有多少人?”
“他大概有九百人,但是他们当中许多人是在矿井里遭受虐待的病弱的奴隶。能够战斗的只有三百多人。剩下的就是妇女和儿童了。”
“三百人!”泰塔惊叫道。“阿奎尔有五千训练有素的战士。如果他追上了蒂纳特,那会让他们陷入绝境的。”
“更糟糕的是,蒂纳特缺少马匹。一些孩子又太小。再加上他们又带着那些病人,他肯定走不快。”
“他必须派出一小队战士全速行进去夺取船只。与此同时,我们必须拖住阿奎尔。”泰塔坚定地说道。
“蒂纳特希望在基潭古勒隘口停留一下。五十名战士会在那里阻击,至少要顶到妇女和病人都上了船为止。”麦伦说道。
“不要忘了阿奎尔也有像茜达都这样熟悉地形的探子,”泰塔提醒他,“他们肯定知道绕行到隘口和到达船坞的另一条路线。我们应该出其不意地袭击他,而不是等他来攻击我们。”当泰塔提到茜达都的名字时,麦伦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即使在月光下,别人也能看清他深爱她的表情。可怜的麦伦,这个花花公子也深陷情网了。泰塔想着,隐秘地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打算拖住阿奎尔的话,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我要留在路上伺机抓住他。麦伦,你必须带着芬妮快走,以最快的速度去找蒂纳特——”
“我不离开你!”芬妮叫起来,“我已经差点儿失去你,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
“我不是信使,巫师。你应该给我更多的尊重而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送信的。像芬妮一样,我要和你在一起。派希尔特去。”麦伦果断地说。
泰塔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没有人毫无争议地接受我的命令吗?”他对着夜空请求道。
“大概没有,”芬妮严肃地说道,“但是你可以试试和希尔特好好地商量一下。”
泰塔屈从了,叫希尔特过来:“在天亮前就骑马出发,一路上要以最快的速度飞驰。找到蒂纳特·安库特长官,告诉他是我派你去的。转告他阿奎尔已经知道他们正朝着基潭古勒河方向走,并且正在不顾一切地追赶。在雅里人消灭他们之前,蒂纳特必须派出一个先遣小分队去夺取河源的船只。告诉他必须坚守基潭古勒隘口,直到我们的人全部上船,但是他必须派给我二十名精兵。这是十万火急的。希尔特,你必须带着他派给你的战士沿着东路朝穆唐吉方向赶来,直到找到我们。现在就走!马上!”希尔特敬了个礼,一声没吭,骑马飞奔而去。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伏击阿奎尔的地点。”泰塔回转身对麦伦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地方。问一下茜达都是不是知道这样一个地方。”麦伦策马向前来到她面前,茜达都认真地听着他的要求。
他一讲完,她就说道:“我正好知道这样一个地方。”
“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麦伦骄傲地对她说道,一会儿的工夫,这两人就开始眉目传情,互送秋波了。
“那么,来吧,茜达都,”泰塔叫道,“给我们领路,让我们看到你确实像麦伦声明的那样聪明。”
茜达都领着他们离开了小路,转到了南方天空中的大十字星的方向。骑马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她在一个低矮的满是树木的山顶上勒住了马头,在月光下,她指着下面空旷的山谷。
“那里是伊沙萨河的一个浅滩。你们能看到河水的反光吧。要到达基潭古勒隘口,那是阿奎尔他们的必经之路。那里的水很深,因此他们的马匹必须得游过去。一旦他们进入水中,我们从悬崖顶上既能乱箭齐发,又能把巨石砸在他们头上。他们将被迫沿河骑行四十里格去找另一处浅滩。”
泰塔认真地审视着渡口,点了点头:“我想我们再也找不到比这更适合的地方了。”
“我说过了,”麦伦说道,“她有一位战士寻找好地势的眼光。”
“你带着一张弓,茜达都。”泰塔朝挂在她肩上的武器点点头,“你会用它吗?”
“芬妮教我的。”茜达都简短地回答道。
“在你不在的时候,茜达都已经成了一个射箭高手。”麦伦证实道。
“看起来这位年轻尤物的美德数不胜数啊,”泰塔说道,“我们有她和我们在一起,真是幸运。”
他们骑马游过了浅滩,滩中的急流很强。他们一到达东岸,就看见在峭壁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多岩石的峡径。它的宽度只够马匹排成纵队单列通过。泰塔和麦伦爬了上去,在那里可以纵览下面的陆地。
“好的,”泰塔说道,“就是这了。”
在他们休息之前,泰塔又反复研究了他的伏击计划,将他分派的任务逐一地一再确认。然后他才允许他们卸下马鞍,将马匹拴好,在马匹的饲料袋里装满磨碎的高粱,让它们尽情地享用。
那是一次寒冷的野营,因为泰塔不允许生火。他们吃的是高粱饼和冷烤山羊肉条蘸辣椒调味汁。他们一吃完晚餐,纳康托就拿起他的长矛,到渡口处去站岗。茵芭丽跟在他后面。
“她现在是他的女人。”芬妮对泰塔耳语道。
“那并不令人惊讶,可是我相信纳康托会密切注视渡口的。”泰塔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们在恋爱,”芬妮说道,“巫师,你的内心缺少浪漫。”她从“旋风”的鞍背上解下她的铺盖,在远离其他人的一个露出了地表岩石的背风处选好了睡觉的地点,在地上铺好了她的睡垫,上面放着一张毛皮毯。
不一会她又回到泰塔身边。“来。”她拉起他的手,领他到了垫子上,帮他脱去了袍子,把它团成了团儿,拿到鼻子下闻了一下。“它可真难闻,”她评论道,“我一有机会就把它洗了。”在垫子上她跪在了他的旁边。又用皮毛毯盖在他身上,接下来她脱掉了自己的袍子。在月光下,她的身体非常白皙和纤细。她钻进了皮毯下面,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他的身上。
“我太高兴了,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她小声说道,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地动了动,又小声叫道,“泰塔。”
“什么?”
“有一个陌生的小东西和我们在一起。”
“你现在必须睡觉了,很快天就亮了。”
“我一会儿会睡的。”当她探索他身体的变化时,她再次沉默了好长时间。接着她轻声地说道,“泰塔,它从哪里来的?它是怎么出现的?”
“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与我外表的改变是同样的方式。我会在以后解释给你听。现在我们必须睡觉。你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去熟悉这陌生的小东西的。”
“我可以握着它吗,泰塔?”
“你已经这样做了。”他指出。
她又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悄声说道:“它不是那么小,它正在长得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她又快乐地加了一句,“似乎对我来说,它已经是一位朋友了。现在我们是三个人了。你、我还有他。”芬妮很快地睡着了。同样是睡觉,泰塔却用了更长的时间才睡着。
似乎在几分钟以后,纳康托唤醒了他:“怎么了?”泰塔坐了起来。
“西边有骑兵过来了。”
“他们已经过河了吗?”
“没有。他们在对面宿营了。我想他们不会在天黑时冒险渡河的。”
“叫醒其他的人,备上马鞍,但是这一切要悄悄地进行。”泰塔命令道。
在拂晓最朦胧的微光中,泰塔趴在悬崖的边缘上俯视着渡口。两位女孩分别在他的两侧。在河的对岸,雅里人的露营地是一片喧闹骚动的景象。骑兵们在往篝火上扔木头,烤肉的味道飘到了三个人埋伏的峭壁上。现在晨光已经亮到足以使泰塔能计算人头了。这一支队伍大约有三十人。有些人在炊火旁,另一些人在马群里照顾他们的坐骑。很快天亮得足以看清某些人的面孔了。
“翁卡在那里,”茜达都极为气愤地小声说道,“啊,我多么憎恨那张面孔。”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芬妮小声地回应道,“我们一有机会就动手惩罚他。”
“我企盼这一时刻。”
“那是阿奎尔,和他在一起的是埃克·唐。”泰塔向她们指出。两个寡头相互间站得有点远。他们在用碗饮酒,碗里升腾起热气,“他们已经不能克制自己。他们冲在了军团的前面。他们很快就要开始渡过浅滩,当他们前进的时候,就会给我们机会。如果他们不渡河,我们就将盯着他们,直到希尔特带来我们的援兵。”
“我能从这里一箭射穿阿奎尔。”芬妮眯起她的眼睛。
“射程太远,晨风也会影响箭的飞行方向,亲爱的。”泰塔将手放在芬妮的臂上阻止她,“如果我们打草惊蛇,优势就在他们那边了。”他们看到翁卡挑选了四名士兵并下达了简短的命令,与此同时,他也发出了向渡口进发的手势。士兵们奔向他们的马匹,上马飞奔到河口,跃入水中。泰塔示意麦伦,告知他敌人开始行动了。
四匹马在水里游着,它们正渡到河中间,和激流搏击着,当它们感觉到蹄下的陆地时,猛地往前冲。马匹身上流着水溜从河里出来了。在他们开始登上狭窄的峡谷前,先遣队员们小心地四处张望着。麦伦和他的战士们保持隐蔽,让他们过去了。在河的对岸,翁卡部队其余的士兵排成了三列,站在他们的坐骑前。他们全都在等待着。
终于,随着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一个先遣队员快速地奔到通向河岸的隘路。他停在那里,在头上挥舞着他的手臂。“前方已经肃清!”他喊道。翁卡对士兵们大声发出命令,士兵们上了马,列成单一的纵列开始向渡口行进。翁卡和后卫部队在一起,那样他能更好地控制渡口,泰塔惊讶地发现阿奎尔和埃克·唐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没有料到会这样。他曾以为他们会把位置选在队伍的中间,那样他们就会受到周围士兵们的保护。
“我认为我们会抓住他们。”泰塔的声音兴奋地紧张起来。他示意麦伦做好准备。在队伍的前头,两个寡头策马进入河中。行至河的中间,马匹开始游泳,当激流冲得它们顺流而下时,队列被迫放弃了紧凑的编队。
“准备好!”泰塔提醒两位女孩,“让寡头们和他们后面的三个骑兵到达岸边,然后向任何想要追上来的人射箭。翁卡至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重新组织起他的士兵,我们要切断寡头们与后卫部队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激流很是凶猛,敌军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箭上弦!”泰塔轻声地命令道。女孩们将手伸进了她们背上的箭囊。阿奎尔的马正在向岸上攀登。埃克·唐紧随其后,在他的后面,是连成串的三名士兵。接下来队列中出现了空隙,其余的士兵们仍然分散在河道上。
“开始!”泰塔大声叫道,“射杀首领后面的骑兵。”
芬妮和茜达都一下子站了起来,拉紧她们的弯弓。射程很近,几乎是抵近直射。她们松开了手,两支箭无声地向下飞去。箭箭命中。当茜达都闪光的箭镞插入敌人的腹部时,这名骑兵在马鞍上摇摇晃晃并大声地尖叫起来。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被芬妮的箭射中了喉咙。他双手伸向空中,扑通一声向后掉进了水中。他们的马匹调转马头,与后面跟上来的马匹撞在了一起,霎时间队伍乱成了一团。阿奎尔和埃克·唐策马向前进入了峡道。
“啊,太棒了!精彩的演练。”泰塔赞扬女孩子们,“抓住他们!直到我发出停止和转移的命令为止。”他离开了她们,朝下面进入峡道的小路上跑去。
麦伦让寡头们进入了峡谷口,接着他和两名希卢克人在灌木丛里跳出来。茵芭丽朝埃克·唐冲过去,抡起了她的战斧。以雷霆般的一击,她劈断了寡头的左腿。埃克·唐喊叫着,尽力策马前行,可是缺了一条腿,他失去了平衡,从马的侧翼摔了下去,为了活命,他死死地抓住了马鬃。鲜血从他大腿的残存部分涌出。茵芭丽紧追不放,再一次抡起了她的战斧。埃克·唐的脑袋从肩膀上飞起,滚落了下去,滚到了岩石小路上。他抓住马鬃的手指无力地持续了一小会儿,然后缓缓地松开了。他无头的身体滚落到了地上。
随着一声大叫,跟随埃克·唐的骑兵向茵芭丽冲过来。纳康托掷出了他的长矛,正中那个骑兵的后心,将他扎了个透心凉,矛尖从他的胸口凸出来一臂长。他扔下他的剑,从马鞍上滚落下来。麦伦在旁边追上了这伙人中的最后一个骑兵。那人见他赶到,正要从剑鞘中拔出他的剑,但是在他还没完全拔出来时,麦伦已经跃上来,一剑刺穿了他的肋骨。他仰头向下撞到了地上。在他还未能站起来之前,麦伦又一剑刺中了他的喉咙,结果了他的性命,接下来转身去追击阿奎尔。寡头见他追过来,以马刺踢刺马的侧腹,拼命地向上面的峡谷飞驰而去,麦伦和茵芭丽紧追不舍,可是他们还是未能追上他。
在上面泰塔看到阿奎尔逃跑了。他离开了小路,沿着悬崖边往上面猛跑。他在峭壁的边缘上停下来并站稳。当阿奎尔的马在下面奔驰而过时,他一下子落到了寡头的背上,这沉重的一击让阿奎尔丢掉了手中的缰绳,差点从马鞍上摔下去。泰塔猛地把一只胳膊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开始勒他。阿奎尔从刀鞘里摸找他的匕首,想要刺泰塔的脸。泰塔用另一只自由活动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们在为生存的机会搏斗着。那匹马被背上突然增加的重量压得失去了平衡,撞到了峡谷的岩壁上,后腿直立起来。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泰塔和阿奎尔被摔在马下。当他们摔到地面上时,阿奎尔落在了上面,他使出浑身的力量重重地撞击泰塔。猛烈的撞击让泰塔被迫松开了紧勒阿奎尔喉咙和握着匕首的手。在他还未恢复过来时,阿奎尔已经转过身来,用匕首向泰塔的喉咙刺去。泰塔再次抓住他的手腕,阻挡了他的进攻。阿奎尔在匕首上用足了劲儿,但是丝毫没有起作用。泰塔现在不乏年轻人的力气,而阿奎尔早已过了他的身体强壮期。他的胳膊由于承受压力而颤抖,他的表情变得垂头丧气。泰塔仰面对他微笑着。“厄俄斯已经不在了。”他说道。阿奎尔畏缩了。他的胳膊软了,泰塔滚到了他的身上。
“你说谎,”阿奎尔叫道,“她是女神,唯一真正的女神。”
“那么现在请呼唤你唯一真正的女神吧,阿奎尔领主。告诉她加拉拉的泰塔要杀你。”
阿奎尔的眼睛震惊地瞪大了。“你又撒谎,”他大口喘着气,“你不是泰塔。泰塔是个老头,他已经死了。”
“你错了。死的是厄俄斯,你也快死了。”泰塔微笑着将阿奎尔的手腕抓得更紧了,直到阿奎尔感到他的骨头开始支撑不住了。他发出长而尖厉的叫声,匕首从他的手指间脱落。泰塔坐起来控制了他,将他按住,让其束手就擒。
这时候麦伦跑上来:“要我结果他吗?”
“不。”泰塔阻止他道,“茜达都在哪里?她是此人所犯罪行的受害者之一。”他看到两位女孩从崖顶沿着小径冲下来。她们来到了泰塔正按着阿奎尔的地方。
“泰塔,我们必须快点走!翁卡纠集了他的士兵,他们正在大量地冲过渡口!”芬妮大声说道,“杀了这头猪,然后我们快走吧。”
泰塔看着茜达都。“就是这个人把你交给了翁卡,”他告诉她,“他就是那个下令送你的朋友们上山的家伙。你可以复仇了。”
茜达都犹豫不决。
“拿起这把匕首。”麦伦拾起了阿奎尔掉落的武器,递给了她。
芬妮跑上前去,把阿奎尔的头盔扯掉。她揪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向后拖,露出了他的喉咙。“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所有那些被他送上山的姐妹们,”她说道,“割断他的喉咙,茜达都。”
茜达都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表情露出了杀机。阿奎尔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死亡,他挣扎着、泣诉着:“不!请听我说。你只是个孩子。这样凶残的行为会永远在你的心灵上留下创伤。”他的声音不连贯、几乎难以分辨,“你不知道,我是被女神选定的。我必须做她命令的一切,你不能对我这样。”
“我太理解了,”茜达都回答他道,“我也能做到。”她向前跨上一步,阿奎尔开始号叫。她把刀锋抵在他脖子上那绷紧的皮肤上,深深地割了下去。阿奎尔皮开肉裂,伤口深处的大动脉喷出了鲜血。他的双腿痉挛地踢着,他的眼睛在眼窝里向后翻。他的舌头伸出来,流着一串串的血沫。
泰塔把他推开,他滚到一边,像一头被屠宰的猪一样躺在血泊之中。茜达都扔下了匕首,跳了回来,向下盯着将死的寡头。
麦伦在她的后面走上来,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结束了,结束得好,”他轻声地说道,“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怜悯之心。现在我们必须离开。”
当他们向马匹跑去时,听到了在身后传来的翁卡的士兵们的叫喊声。他们跃上马背,向上面的峡道冲去,泰塔和“云烟”在前面领先。他们上到了山顶上,停下来望着下面向远方延伸的广阔的草地平原。在蓝色的远方,他们看到了另一列群山,山峰凸凹不齐却又轮廓清晰。
茜达都指着在群山轮廓中的一处断开处:“那就是我们要与蒂纳特长官会合的地方——基潭古勒隘口。”
“有多远的距离?”泰塔问道。
“二十里格,可能更多。”茜达都回答道。他们转过头来,回望着渡口。
在队伍的前头,翁卡在鞭笞他的马上岸,当他看到寡头们的尸体时,他愤怒地大叫。
“二十里格!那么在我们面前有一场快乐的竞赛了。”麦伦说道。
他们把马放在山坡上,飞快地向下面的平原奔去。当翁卡的士兵们在他们后面的山丘乱成一团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平原。伴随着异口同声地野蛮叫喊,他们开始下山,翁卡头盔上的白色鸵鸟羽毛把他和他的士兵们区分开来。
“不必在这里逗留,”泰塔叫道,“让我们离开这里。”
很明显的是,前行不到半里格,茜达都骑的枣红色小马就赶不上其他的马匹了。他们只好减缓他们的速度以适应她的马。麦伦和芬妮留在她的身边一齐走。
“鼓足勇气!”芬妮大声说,“我们不会离开你。”
“我能感觉到我的马跑不动了。”茜达都哭了。
“不要怕,”麦伦告诉她,“如果你的马不行了,我就让你坐在我的后面。”
“不!”芬妮强调道,“你太重了,麦伦。再加重量会害了你的马。‘旋风’能轻松地载着我们俩。我要带着她。”
泰塔在马镫上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当跑得快的马加速赶到前面,将跑得慢的马落在后面时,追赶者们的队形散开了。翁卡的羽饰头盔在三个领先的雅里骑兵横列中间是惹人注目的。他正在努力地向前推进,稳步地接近着缺口。当他催促“云烟”向前时,泰塔望着前面的山脉。现在他能看到标志着隘口的圆形缺口了,但它是那么远以致他们都不敢想在翁卡追上自己之前到达那里。接着他又看到了别的东西。在前面的平原上有暗淡的尘埃在飞扬,他的心跳加快,但是他尽量控制着。现在来不及幻想了。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群羚羊或斑马。在他正琢磨着看到的东西时,前方的尘雾中有阳光反射出的金属闪光。“武装的士兵!”他嘀咕道,“可他们是雅里人,还是希尔特带着增援部队回来了呢?”在他做出决定之前,从他的后面传来了模糊的叫喊声。他辨别出那是翁卡的声音。
“我看见你了,你个不忠的贱货!当我抓住你的时候,我要扯出你的子宫。然后我把它烤了,硬塞到你喉咙里去!”
“不要听他那些下流话。”芬妮力劝茜达都,可是泪水还是顺着茜达都的脸上往下流,滴在了她外衣的前襟上。
“我恨他!”她说道,“我打心底里憎恨他。”
在他们后面,翁卡叫喊的声音更清楚更近了:“你享用它之后,我会用你最讨厌的方式占有你。你最不愿意记得的事就是我插入了你的身体里,即使在地狱,你也永远不会忘记我。”茜达都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哭泣。
“你不要听他的。就当没有听见,别放在心上。”麦伦力劝道。
“我真希望在你听到那些话之前我已经死了。”她啜泣着。
“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爱你。我不会再让那头猪伤害你了。”
在这时,茜达都的小马前腿失蹄,掉进了在深草之中隐蔽着的一个獴洞。它的腿骨头就像一枝干树枝一样断裂了,她的马腾空翻了个筋斗。茜达都被甩了个倒栽葱。麦伦和芬妮立即为她调转马头。
“准备好,茜达都。我要把你拉上来。”芬妮大声说道。茜达都滚到她的脚下,转过头来看着后面的追击者。此时,翁卡已经遥遥领先他身后的士兵了。他正急切地向前探出身子,策马扬鞭,全速冲向茜达都。
“准备迎接你忠诚的情人!”他大声叫道。
茜达都从她的肩上解下她的弓,搭上了一支箭。
翁卡兴奋地狂笑:“我看到你有一个自娱自乐的玩具。在你死之前我有让你更好玩的东西!”
他从未见识过她的射术。她站稳脚步,举起了弓。现在他近得足以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当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到那极度的愤怒时,他的嘲笑声消失了。她已经将箭羽拉至唇边,翁卡不停地抖动缰绳来调转马头,想要走开。茜达都射出了她的箭。这一箭射中了翁卡的肋骨,他扔掉了剑,试图用双手把箭拔出来,但是带钩的箭镞进得很深。他的马转着圈儿地腾跃,奋力摆脱他的控制。茜达都又补上一箭。他正好在她的面前调转了身子,这一箭低低地射中了他的后心。它进得深,穿到了他的肾,使他遭受到致命的、令他极度痛苦的伤。他扭动着去够那支箭。她射出了第三箭,这一箭击中了要害:命中了他的胸部,击穿了他的肺。翁卡发出了半似呻吟半似叹气的声音,当他的马在他的身下猛冲时,他向后倒下去。他的一只脚卡在了马镫上,马匹开始狂奔,他被拖走了,当这匹发狂的动物用两条后腿踢在他的尸体上时,他的后脑勺在地上不停地弹上弹下。
茜达都将她的弓挂在了肩上,飞奔向上。芬妮向她伸出手来。茜达都跳了上去,她们的胳膊拉到了一起。芬妮利用“旋风”的速度和惯性,将她荡上了马的后臀上。坐好后,茜达都用两臂搂紧她朋友的腰,芬妮使“旋风”来了个急转身。
后面的三个雅里人离她们很近了,对翁卡的死暴跳如雷。麦伦从正面迎上去。他将一个骑兵砍下马,另外两个避开锋芒而不是冒直接冲突之险。他们围着他,等待着良机,但是麦伦的剑挥舞得密不透风,他们无法近身。这时泰塔和两位希卢克人注意到了麦伦的处境,就全速赶过来援助他。
当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干得漂亮!”泰塔对芬妮大声喊道,“现在朝隘口进发,我们掩护你们撤退。”
“我不离开你,泰塔。”芬妮坚决地表示。
“我会紧跟在你们身后的!”他调转头去叫道,接着参与了这场打斗。他将一个雅里人斩落马下,剩下来的一个发现自己不如对方人多,他的队伍还远在大后边。他尽力地保护自己,可是纳康托掷出去的长矛刺中了他的肋部,茵芭丽舞动的战斧对准了他举剑的右臂,将他的手齐腕砍下。他飞奔而去,在马鞍上摇摇晃晃地逃回去见他的战友。
“放他走!”泰塔命令道,“追赶芬妮。”因为雅里的士兵们在后面出现了,他们急忙离开。泰塔注视着前方:一伙陌生的骑手现在越来越近了,他们正好迎头飞驰。
“如果他们是雅里人,我们要利用马匹来作掩护,然后站着迎击他们,”泰塔大声说道,他们打算用马匹围成一个圈,然后下马躲在后面,用它们的身体作为防御墙。
泰塔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些新来的人。他的视力现在是那么敏锐,使他在麦伦或芬妮之前就认出了领队的骑士。“希尔特!”他叫道,“是希尔特。”
“以伊西斯女神的甜美的气息作证,你是对的!”麦伦大声叫道,“看来,他将蒂纳特军团的一半都给带来了。”当他们等待希尔特赶上来时,让他们的坐骑减速慢跑。这使那些追击的雅里人大惑不解,以为这不请自来的马队是他们自己军队的一个分遣队。他们犹豫着停下来。
“以荷鲁斯神的伤眼为见证,欢迎你们,希尔特,我的老朋友,”麦伦和他打招呼,“如你所见,我们已经为你们留下了一些无赖来测试一下你们的剑锋。”
“你的仁慈是无法抗拒的,我的长官。”希尔特大笑道,“我们要充分利用它,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继续向前吧,蒂纳特·安库特长官在基潭古勒隘口等你们呢。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脱身赶上你们的。”
希尔特带领后面的蒂纳特的士兵们,以密集的队形向前奔驰。他发出了命令,将敌军的队列扩展为军事方阵。他率领他们冲向乱成一团的雅里人。他们杀入敌阵,将敌军的队伍拦腰断开。不久他们就开始追击溃败的敌人了,敌军沿着来时的路撤退,当希尔特他们追上那些气喘吁吁的马匹时,干脆利落地砍杀了那些敌军。
泰塔带着自己的一伙人向青色的山峦进发。当他们赶上载着两位女孩的“旋风”时,麦伦在她们的身旁勒住了马头。“你射箭的时候像一个魔鬼,”他告诉茜达都。
“是翁卡引出了我身上的魔鬼,”她回答他。
“我想你已经用金币付清了所有的债务。现在你和你的魔鬼在夜里都能安然入睡了。”
“是的,麦伦,”她严肃地回答道。“可是我永远也不想成为一名战士——那是我被逼无奈。现在我更喜欢做一个贤妻良母。”
“一种最值得赞扬的抱负。我确信你会找到一个好男人与你分享它。”
“我希望如此,坎比西斯长官。”她从眼睫毛下望着他。“方才你和我讲到爱……”
“‘旋风’在芬妮强迫它承载的重负之下已经累了,”麦伦严肃地说。“我身后有你的地方,难道你不想过到我的马上来吗?”
“万分荣幸,长官。”她把她的手臂伸给他。他轻松地把她抱过来放在马鞍后面。她用双臂搂住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麦伦能够感觉到她在颤抖,偶尔她无法抑制自己时,她抽噎得身体直抖。他心疼她。他在心中想,他会终此一生去保护她、照顾她。他在泰塔和芬妮的后面继续骑行,殿后的是纳康托和茵芭丽。
在他们到达山丘之前,希尔特和他的中队赶上了他们。他来到麦伦面前报告。“我们杀了七个敌军,并缴获了他们的马匹,”他说道。“其余的士兵都放弃了战斗。我让他们走了,没有再去追他们。我不清楚后面还会有多少敌军要来。”
“干得好,希尔特。”
“需要我给小茜达都带上一匹缴获的战马吗?”
“不用了,谢谢。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很安全。我确信,当我们赶上蒂纳特的时候,会需要更多的马匹。把它们留到那时再用吧。”
当他们登上山丘上那条通向隘口的小路时,他们碰上了一长列避难者的队伍。落在后面的人大多数都在步行,只有那些病重的、或虚弱得走不了路的人才卧在两轮的手推车上或是担架上,由他们的家人或朋友们推着、抬着走。父亲们的肩上扛着他们的孩子,有的母亲则用带子把孩子绑在了自己的背上。大多数人都认识麦伦,当他过去的时候,他们对他表示祝福:“愿众神保佑你,麦伦·坎比西斯。你把我们从痛苦的监禁中解救出来。我们的孩子自由了。”
从育种场里解救出来的年轻女孩子们跑到芬妮和茜达都的身边,想要亲手触摸她们一下。有些女孩子因为过于激动而哭起来。“你们舍身把我们从那邪恶的山里救了出来。我们爱你们的同情心和勇气。谢谢你,茜达都。愿众神保佑你,芬妮。”
这里没有人认识泰塔,不过当他骑马过去的时候,女人们满怀兴致地注视着这位眼光犀利、外表威严的年轻人。芬妮敏感地意识到了她们的反应,以一种非她莫属的表达方式,紧紧地向他靠近了一步。由于这些妨碍和延误,他们登山的速度渐渐地慢下来,当他们到达山顶时,又一次站到了基潭古勒隘口,看着夕阳正在下沉,慢慢地在山后消失了。
在边界要塞的了望塔上,蒂纳特已经看到他们了。他爬下了梯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去迎接他们。他和麦伦打过招呼后,就过来拥抱了芬妮和茜达都,接下来,他诧异地盯着泰塔。“这是谁?”他问道。“我不信任这个人,他怎么这么帅气。”
“你可以信任他,你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麦伦说道。“事实上,你曾经和他很熟悉的。以后我再解释吧,现在我讲给你,你也未必相信。”
“你能为他作担保吗,麦伦长官?”
“全心全意。”麦伦说道。
“我更能担保他。”芬妮说道。
“我也是。”茜达都附和道。
“还有我。”希尔特接着说道。
蒂纳特耸耸肩,皱起了眉头。“我发现自己是少数派了。可我还是要保留自己最后的判断。”
“再一次感谢你,蒂纳特长官,”泰塔轻声说道。“当我在塔马富帕时,是你把我们从巴斯玛拉人手里救了出来。”
“我在塔马富帕没有见过你。”蒂纳特说道。
“啊,你忘了。”泰塔摇摇头。“那么想必你记得在麦伦做过眼睛移植手术后,你护送我们从云裳花园下来时,那是你第一次表露你对埃及的忠诚和你要返回埃及本土的渴望。你还记得我们曾探讨过厄俄斯和她的魔法吗?”
蒂纳特惊异地凝视着泰塔,他严厉的表情消失了。“泰塔领主!巫师!你没有死在山上的云裳花园里?话又说回来,怎么可能是你呢!”
“不是‘可能是’,你应该说‘就是’才对,”泰塔微笑了,“当然我承认我的外表确实发生了某些变化。”
“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人!真是个让人无法相信的奇迹,不过你的声音和眼睛让我确信这是真的。”他跑上前来,拉起泰塔的手用力地握着。“厄俄斯和她的寡头们怎么样了?”
“寡头们都死了,厄俄斯对我们也已不再构成威胁了。就目前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你目前的状况怎么样?”
“我们惊讶地发现雅里人的驻防地就在这里。他们只有二十个士兵,但无一漏网。我们把他们的尸体扔进了峡谷。看,秃鹫已经发现了它们。”蒂纳特指着在天空中盘旋的那些专食腐肉的鸟群。“我已经派出了一百名士兵去夺取基潭古勒河源的船坞。他们会保护好停泊在那里的船只。”
“你做得很好,”泰塔称赞他。“现在你必须到船坞去,控制住那里。将船只聚拢在那儿,当我们的人到达并登船后,再把他们送下河,派一个好领航员引航。整个船队要再次聚集在纳卢巴勒湖岸,我们在那里上岸去捕猎那些长着鼻角的野兽。”
“我记住了。”
“在你们下山后,在峡谷的桥那边留下二十名得力的伐木工。在我们最后一个人过桥之后,他们要砍断吊桥,让它掉到峡谷里去。”
“你要做什么呢?”
“麦伦和我,再加上你派给希尔特的那些士兵们一起留在这个要塞。我们要拖住那些追击的雅里人,直到那座桥塌掉时为止。”
“就照你的指示办,泰塔领主。”蒂纳特匆忙地离开了,去叫他手下的队长们去了。
泰塔回身对麦伦说道:“为了帮助我们的逃难者,派希尔特、两个希卢克人和尽可能多的士兵沿着小路回去。他们必须加快速度。瞧!雅里人的主力部队就在我们后面不远的地方。”他指着山下他们爬上来的那条路。在远处,在远离平原的地方,在落日的余晖中,他们能够看到,雅里人的战车和军队在路上扬起的尘埃,就如同喷溅的鲜血一样红。
泰塔带着芬妮一起对这个小要塞和隘口要害处的防卫情况做了一次快速的检查,结果发现这里的防御工事很原始,城墙低矮且已年久失修。不过军火库和军需仓库的储备尚好,那里也是厨房和食物贮藏室。
“我们不会在这里和敌人相持得太久,”他告诉芬妮。“速度是决定我们成败的关键。”他们凝视着落在队伍后面的流亡者。
“我们需要食物和水来为他们提供继续前进所需的能量。当他们经过这的时候,找一些年轻热心的妇女,让她们来帮助你和茜达都分发食品给他们,所有能找到的食品都要拿来,特别是小孩子们需要的食品。然后把他们送到去船坞的小路上。让他们坚持往前走,不要让他们休息,否则他们会死在这里的。”
麦伦很快回来和他们会合。他和泰塔登着梯子到了了望塔。在那里,有一个通向更高处的碎石坡岩架。泰塔俯视着小路的起点,说:“将你现有的所有士兵集合起来,带到这上面来。命令他们搜集尽可能大的岩石块堆在岩架上。当雅里人在小路上出现时,就把它们朝雅里人的队伍里滚下去。”麦伦从梯子上爬下来,朝他的士兵们走去,而泰塔则急忙去找在小路旁的芬妮。此时,她正在挑选那些准备分发食物的妇女。泰塔挑选出一些健壮的士兵,派他们到岩架上和麦伦一块干。
逐渐地,他们终于将混乱的局面理出了头绪。撤退的速度加快了。人们填饱了肚子,开始重新振作起来。当他们从他面前走过时,泰塔和他们开着玩笑,连那些疲惫的妇女们也露出了微笑,把她们的婴儿举得高过肩膀。每一个人都以更大的决心步履艰难地行进。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芬妮带领的那些帮手们的笑声,使夜晚显得清新和甜蜜,希尔特带领的后卫部队战士们手里的火把,是队伍末端的标志。
当他们在火把的光亮中找到希尔特那高大的身影时,听到他用低沉的声音正在催促队伍前进,芬妮说道:“托伊西斯女神仁慈庇护之福,看起来我们好像让所有的流亡者都通过了这里。”
泰塔跑下去迎他。“你干得好啊,忠诚的希尔特,”他和希尔特打着招呼。“你见到雅里人的先头部队了吗?”
“自从日落时我们见到他们扬起的尘土后,就什么也没再看到。但是他们不可能离我们太远。”希尔特每一侧的肩上都扛着一个孩子,他的士兵们也和他一样,主动地承担起背着或抱着孩子的任务。
“继续全速前进,”泰塔命令道,他跑到了下面空旷的小路上,直到那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撤退队伍里的嘈杂声随着人们的远去渐渐地消失了。泰塔停下来倾听,听到了他下面模糊的低语声。他跪下来,将他的耳朵贴在了岩石上,声音很刺耳。“是战车和行军的士兵们。”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来得真快。”他急忙回到希尔特护送的队伍末尾。队伍的最后是一个背上绑着孩子的妇女,她后面还拉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
“我累了,我脚疼。”
“现在我们能休息吗?我们能回家吗?”
“你们正在回家,”泰塔回答道,然后抱起那两个孩子,将他们放到了自己的肩上。“抓紧,”他告诉他们,将自己另一只闲着的手伸给那位母亲。“来,好。我们很快就会到达隘口上面了。”他大步向上走去,身后拉着那位妇女。
“我们到了。”当他们到达隘口上面时,泰塔把孩子们放下来。“这两位漂亮的姑娘会给你们好东西吃。”他把他们推向芬妮和茜达都,然后微笑地看着他们的母亲,她累坏了,憔悴的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态。“现在你们安全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是好人。”
泰塔离开他们后,又回到希尔特那里。他们俩注视着最后一个流亡者越过了隘口的顶端,下到了山丘的另一侧。此时天已破晓。泰塔抬头看到麦伦站在碎石坡顶端的岩架上。麦伦挥手示意,他的士兵们蹲伏在已经备好了的、松散的岩石堆之间。
“到了望塔上面去,”泰塔命令芬妮和茜达都。“我马上会和你们会合的。”他有点担心芬妮会和自己争执,但她一声没吭地离开了。
泰塔很快听到了车轮向要塞上行驶时的声音。他沿着小路走了不远,打算把雅里人的注意力引开,来掩护岩架上潜伏着的麦伦和他的士兵们。突然,第一辆车出现在他下面不远的狭窄小径的拐弯处。当它朝他这边奔过来时,其余的战车在后面出现了。十几名步兵跑在一辆战车旁,当车辆被拖上陡峭的山路时,他们贴着战车的两侧移动着。共有八辆战车,在最后一辆的后面,跟着大量的步兵。
泰塔不想隐蔽自己,从为首的战车里响起了一声呐喊。驾车的雅里人甩响了他的鞭子,战车在凸凹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敌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泰塔依然没有动。一位持矛的士兵朝他掷出了标枪,泰塔还是没有退缩。他注视着投来的标枪,标枪在离他不到五六步的地方落下去,咔哒一声掉在了岩石上。他看到敌人投出的第二支标枪可能击中他,迅速地闪到了一边,它从他的肩头上飞了过去。接着他听到了芬妮在了望塔上的呼喊声,“回来,泰塔。你在那里太危险。”他没有理会她的警告,仍然紧盯着战车。终于它们全都出现在那狭窄的山路上:它们处在了根本无法掉头和逃跑的境地。他朝上面的麦伦挥了一下手。“动手!”他大声呼喊道,沿着山上的峭壁传出了一连串的回声:“动手……动手……动手……”
麦伦的士兵们俯身开始行动。第一堆岩石滚到了岩架上,沿着陡峭的斜坡滚下去。它们借助跳跃时的惯性撞击着其他的石头,一场伴着轰轰隆隆巨响的岩石滑坡开始了。战车上的雅里人听到了声音,发出了惊骇的惨叫,他们抛下了战车,夺命而逃。可是从狭窄的隘口上潮水般滚滚而下的岩石让他们找不到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势不可当的石流冲击着那些丢弃的战车,铺天盖地地从狭窄小路上的战车上、敌军的头上呼啸而过,然后落入了下面的峡谷里。当岩石停止滑动时,那条通道已经被成堆的石屑堵死了。
“一开到这条路上,战车就废弃了,即使是徒步的士兵也休想跨过这样的障碍,”泰塔满意地自言自语道。“他们至少得在这里堵一上午。”他示意麦伦带着他的士兵们到下面的要塞去。这时他已经爬到了了望塔上,沿着对面斜坡的小路,他看到最后一位流亡者的身影已经远远地消失在视野里。
芬妮见到他,别提心里有多么宽慰了。她不顾一切地拥抱着他。“对我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阁下,”她小声说道。“当我看到一支支标枪向你的头顶上飞去时,我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如果你这样高看我,那么你应该做的事情是,在余下的雅里军队到来之前,先给我弄点东西吃。”
“自打你从云裳花园回来以后,你就变得特霸气。这让我高兴,阁下。”她大声地笑了,消失在厨房里。当她回来后,他们靠在矮墙上吃着她做好的蛋和高粱饼。他们观察着,雅里的指挥官派出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来到了斜坡下,他们企图攻占麦伦和战士们投掷岩石的那个岩架。那个指挥官正站在下面的通道上,他所在的地方超出了弓箭的射程。他又高又瘦,身体细长,代表军职的鸵羽标志插在他的头盔上。
“我讨厌他的相貌,”泰塔议论道。那军人面色黝黑,下巴结实突出,长着一个大鹰钩鼻。“你认出他是谁了吗,茜达都?”
“认出来了,巫师。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我们所有的人都恨他。”
“他叫什么?”
“索克罗什。”
“军官斯内克,”(“斯内克”是英语“蛇”的音译,“索克罗什”是方言“蛇”的意思)泰塔翻译道。“他的相貌与他的名字都酷似蛇。”
他一占领了岩架,索克罗什就派他的一支小部队清理要塞前的那条满是石头的路,同时也是为了检验防御者的勇气和战斗精神。
“给他们来上几箭,”泰塔命令芬妮。两位姑娘迅即取下身上的弓。茜达都射出的箭在一个雅里人的头皮上掠过去了,他低头逃之夭夭了。芬妮的箭射中了另一个士兵的小腿,受伤的士兵拖着伤腿像狼嗥似的叫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直到他的同伙将他按住,把箭杆从中间折断。接下来,他们沿着原路撤退了,有两个人扶着那个伤兵。接着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直到密集的武装方阵在拐弯处出现,敌人又慢跑着向通向要塞的小路冲过来。
“我想该是我下去的时候了,”麦伦说道,然后从梯子上滑到了防御墙上。当敌人的又一批步兵进入到弓箭的射程范围时,他对希尔特叫道:“引弓待发!”
“全体齐射!”希尔特叫道。他的士兵们将剑收入鞘中,解下了他们的弓。“瞄准!对准目标!射!”
一排排射出去的箭几乎遮没了晨空,黑得像一片蝗虫似的。它们落到了雅里人的身上,落到了他们青铜的甲胄上,发出了响亮的撞击声。一些士兵倒下了,但是其他的士兵收缩了阵形,他们把盾牌高举过头顶,形成了一个盾罩,然后继续向前冲。希尔特的士兵们一次又一次地群射,但是在盾罩的掩护下,雅里人顽强地顶住了。他们攻到了墙角下。前排的士兵们抵住石墙,第二排的士兵们爬到他们的肩上,形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第三排的士兵将前两排士兵作为阶梯爬到了墙顶。希尔特的士兵们将他们击退,用剑砍,用长矛投掷。后面爬上来的敌兵也处于同样的境地,交战双方刀剑相击,叮当乱响,发出刺耳的声音。士兵们喊叫着,不断发出咒骂和受伤的惨叫。一小伙雅里人强行杀出了一条路,登上了墙头,但是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施展自己的优势时,麦伦、纳康托和茵芭丽就向他们发起了进攻。大多数敌人被他们砍死了,其余的则被从墙顶上推了下去。
在了望塔上,芬妮和茜达都站在泰塔的两侧,认真地选择着她们的目标,在墙下正在重新组织兵力的雅里军队长们成了她们的射击目标。当攻击受阻停滞的时候,她们的箭加速了雅里人的撤退。敌人在墙脚下留下了一堆死尸,拖着伤兵离开了。
在午前,索克罗什率领他的士兵们又发起了两次进攻。就像击败敌人的战车队一样,麦伦的战士们轻松地击退了敌人的进攻。可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雅里人将队伍分成了三支独立的小分队,然后,带着他们匆匆制成的攻城用的梯子,同时冲上来。
敌人在墙的两端和中间拉开了距离,同时发起了攻击。城墙上的守军因为分散布防而显得兵力薄弱,麦伦被迫将他的士兵们分成战斗小组,去分别迎击敌人的三路进攻。这是一场殊死的战斗,泰塔也下来参加了战斗。他将两个女孩子留在了了望塔上,自己带着她们在军械库里找到的几捆箭镞,加入了战斗。接下来的整个上午,这里的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当他们终于击退了雅里人时,麦伦的士兵们已经累得军容不整。战斗中,麦伦的士兵牺牲了十二人,有十人因为伤势过重,无法继续参加战斗了。其他的大部分战士也都多少有些轻伤,所有的人都几近精疲力竭。当敌人又集结起来发动新的进攻时,从小路上传来了索克罗什和他的队长们呼喊命令的声音。
“我认为,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麦伦扫了一眼靠在墙上的战士们,他们以小组的形式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芬妮和茜达都给他们送来的皮水袋里的水,一边打磨着磕出了豁口的钝剑,也有人在包扎伤口或简单地休息一会儿,他们面色惨白,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你准备放火烧掉这里的建筑物吗?”泰塔问道。
“火把已经点燃了,”麦伦肯定地说道。只有墙基是石头的,其他的一切东西,包括主体建筑和了望塔,都是木头建造的。木头已经陈旧干枯了,很容易燃烧。大火会封住隘口的入口,直到火势熄灭时,雅里人才可能通过。
泰塔离开了麦伦,走到了防御墙的另一边。他蹲在角落里,把斗篷拉在头上。
战士们好奇地注视着他。
“他要做什么?”一个战士问道。
“他在睡觉。”另一位回答。
“他是位有信仰的人,他正在祈祷。”
“我们需要他的祈祷。”第四位说道。
芬妮知道他正在努力施展魔法,她靠近他站着,用自己的身体挡着他,并把自己通灵的力量加在他的身上。
经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后,泰塔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来使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他终于挣脱了自己的身体,灵魂的自我开始在山峰上遨游。他俯视着下面的战场,看到了大量的雅里军队,大约有三千人从平原向山上的小路涌来。他看到了正在要塞下面准备的又一次袭击。但他还是看不到防御墙。接着他在山顶经过,望着下面的基潭古勒河和远方的蓝色湖泊。
他看到蒂纳特的士兵们聚集在河源的船坞。他们已经战胜了驻军,正在下面集合,并将船只下到滑道,船舶进入了湍急的河流。第一批流亡者正在上船,士兵们也正在划船椅上就位。可是在山上的小路上,仍有数百人在吃力地行进。他下降到离地面更近的空中,在深深的峡谷上方悬着,那峡谷把山的侧面分裂开来。穿过峡谷的吊桥抵在山丘灰色的岩壁上,它好像很小,也不怎么坚固。最后一批流亡者正冒险踏上那脆弱的木头,进行穿越峡谷的危险行动。蒂纳特的士兵们正在帮助病弱者和上了年纪的人,伐木工们站在那里准备切断桥塔,让木头落进下面黑暗的虚空。泰塔猛然一下子回到了原地,迅速地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接下来露出头,站了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泰塔?”芬妮悄悄地问道。
“我们的人大部分已经越过了峡谷,”他回答道。“如果我们现在离开要塞,到我们赶上他们的时候,其余的人应该还在桥上。芬妮,你和茜达都要备好马匹。”
他留下她去准备,自己沿着防御墙大步走向麦伦。“士兵集合,放火烧墙。在雅里人发动下一次进攻之前,我们从小路上撤离。”
当战士们知道战斗要结束的时候,他们情绪高昂。不一会儿,他们以密集的次序,带着他们的武器和伤员,走出了要塞的后门。泰塔留在后面监督点火。雅里的驻军是用灯芯草来覆盖地面并用作睡垫的,此时那些草就靠着墙堆在那里。麦伦的战士们将军需品仓库里的灯油大量地喷洒在那些草上,然后将点燃的火把扔在草堆上,火焰立即升腾起来。木质建筑迅猛地燃起大火,泰塔和点燃火把的士兵们夺门而出。
芬妮已经骑在了“旋风”的身上,她为泰塔牵着“云烟”,等待着他上马。他们一起跟在队伍的后面,沿着小路疾驰,麦伦和希尔特领队在前。
当他们到达吊桥时,他们惊愕地发现,至少有一百名流亡者还在穿越吊桥。麦伦通过人群挤出一条路,想弄清楚拖延的原因。五个老年妇女在大声吵闹,她们拒绝冒险走上狭窄的木板桥去穿越峡谷。她们正平躺在小路的中间,吓得乱踢乱叫,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你们要我们去死呀!”她们号叫着。
“把我们留在这里,让雅里人来杀死我们吧,我们不要被抛进深坑。”她们的恐惧在蔓延。后面的那些人也在向后退了,这样就挡住了其他人的去路。“走,现在好了。”麦伦拦腰抓起那位罪魁祸首,他一下子把她甩到了自己一侧的肩上。她想要抓他的脸,咬他的耳朵,但是她那口歪歪斜斜的大黑牙在麦伦的青铜面罩上无处下嘴。他扛着她跑上了那条狭窄的吊桥,木板在下面颤抖着,每一边似乎都是深不见底。老太婆扯开嗓子号叫着,麦伦突然意识到他的后背湿了。他哈哈大笑:“这是一个让人热得难熬的苦差事,谢谢你带给我凉爽的感觉。”麦伦到达了对面,把她放下了。她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去抓他的眼睛,然后重重地、哭哭啼啼地摔倒在小路上。麦伦离开她后,又跑回去接其他的人,但是希尔特和他的三个士兵已经穿过了峡谷,每一个人的背上都扛着一个拼命挣扎尖叫的老太婆。桥上的交通再一次的畅通了。可是,这次拖延让他们浪费了太多时间。麦伦在人群中往回挤,直到找到了在队伍末尾的泰塔。
“要塞的大火不会阻止索克罗什太长的时间。在我们把他们全都送过桥之前,敌人会再次追上来。不到我们最后一个人过了桥,我们就不敢去砍断吊桥。”他告诉泰塔。
“在这个狭窄的小道上,三个人就能挡住一支军队。”泰塔说道。
“希尔特和我们俩?”麦伦盯着他问道。“以塞特屁股上化脓的疮保证,巫师,我已经忘记情况发生了变化了。你现在又有了所有剑客中最强有力、最技艺高超的臂膀。”
“今天我们就有机会检验你的评价了,”泰塔让他放心,“但是如果我们当中的某一个掉下去的话,要保证我们后面有优秀强悍的伙伴来填补空缺才行。”
索克罗什的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武器撞击盾牌和剑鞘时发出的嘎啦嘎啦声从他们的身后传过来,此时,还有大约五十名左右的流亡者在等待过桥呢。
泰塔、麦伦和希尔特开始行动,肩并肩地穿越那道吊桥。在他们的下面是倾斜而下的崖壁。泰塔走在中间,希尔特居左,麦伦在右。纳康托和十名精选的士兵跟在后面作为替补人员,如果形势需要,随时准备冲向前方。沿着小路再远些,芬妮和茜达都骑在她们的马上,牵着泰塔和麦伦的坐骑。她们已经摘下了弓,箭已上弦。她们高高地坐在马鞍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泰塔和其他人。雅里军队的最前列出现在小路拐弯的地方,当他们看到只有三个人面对着他们时,敌人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在他们后面跟着的大批队列,刹那间一片混乱,好久才恢复了原来的队形。雅里人静静地盯着三位防御者。直到雅里人意识到对手的力量时,僵持的局面才告结束。接下来,领头的队列里有个身材魁梧的军士,用剑指着他们,仰头大笑。
“3:3000!瞧!哈!”他笑得说不出话来。“啊!我真怕给自己脸上抹黑。”他开始用剑猛击自己的盾。他周围的士兵们开始击打着一种令人感到胁迫的断断续续的节奏。雅里人来劲了,跺着脚敲击着他们的盾牌。芬妮在她拉满弓的箭羽上方注视着他们。在雅里人发动攻击之前,她没有用眼睛瞄准在盾牌上方露出脸的大胡子军士,只从嘴角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我收拾中间的那个,你射他旁边的那家伙。”
“我已经瞄准他了,”茜达都悄声说道。
“射!”芬妮气冲冲地说,她们一起发射。两支箭在泰塔的头上飞过。一支准确地射中了雅里的那个军士的眼睛:他向后倒去,沉重的盔甲撞到了后面的两个士兵,他们都被撞倒了。茜达都射中了他旁边那个士兵的嘴。他的两颗牙齿断了,箭镞插入了他的喉咙里。后边的士兵愤怒地狂叫,跳过了死尸,扑向了泰塔和他的两个伙伴,双方现在如此近距离地作战,两个女孩子由于担心误伤自己人,不敢再放箭了。
可是,每一次只有三个士兵能够到达队列的前头。泰塔低头躲过了第一个冲向他的士兵的袭击,用他的剑低低地一挥,从下面砍断了袭击者的腿。当他倒下的时候,泰塔猛地一刺,穿透他绑着的胸铠刺进了他的心脏。希尔特挡开了攻击他的那个士兵的剑,接着挥手一剑杀了他。麦伦的剑是从那个士兵头盔面罩下的空隙刺入的。接着他们摆好架势,后退了两步。
又有三个雅里人越过死去的同伙,向他们冲来。其中的一个家伙向麦伦袭来,麦伦挡开后,抓住了对手握剑的手腕,将他掷出了悬崖的边缘,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他摔死在下面的岩石上。冲向泰塔的士兵用双手对准了泰塔的头举起了剑,好像他正在劈木柴一样。泰塔挡住了这次重击,然后冲上前用他左手握着的匕首刺进了那家伙的肚子,这个士兵跌跌撞撞地退回雅里人的队伍里。麦伦将另一个士兵重伤后,一脚踢在他的头上,踢得他在悬崖上向后打了个趔趄。希尔特一剑劈开了另一个雅里人的头盔,砍透了青铜的盔顶,然后继续深深地劈向了他的颅骨。因为用力过猛,超过了剑的承受力。剑在中间部分折断了,希尔特的手里只剩下了剑柄。
“一把剑!给我一把新剑,”他拼命地喊道,但是在后面那些人把剑递给他之前,他又遭到了攻击。当敌人向希尔特刺来的时候,希尔特将剑柄投向那个雅里人的脸,但是被他低头躲过了,并且用头盔的面罩挡得剑柄偏转了一点。希尔特猛地拦腰抓住了他,把他拖回到自己的队列里。当他想从希尔特的控制下拼命挣脱时,希尔特身后的战士们杀了这个雅里人。但是希尔特随后遭到了严重的袭击,无法再继续战斗了。战友带他回到桥上时,他沉重地靠在战友身上,纳康托从后备队里出来,代替了他在泰塔旁边的位置。纳康托两只手里各握着一支刺矛,他舞动刺矛的速度和灵巧使那青铜矛尖混合到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闪光之中。在小径上留下了一长串死去的和将死的雅里人。三人朝桥头退回去,他们撤退的速度与流亡者队伍末尾的那些人保持一致。
最后芬妮喊起来:“他们全都过来了!”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在战斗的喧嚣声之上清晰地传送着。在闪避和还击的过程中,泰塔刺中了与他交战的士兵的喉咙,将他杀死了。这时候,泰塔回身望着对面,看到吊桥畅通了。
“命令那些自愿留下的伐木工们砍断这座桥!”他向芬妮喊道,当他转身去迎击又一批敌人时,他听到她在重复传达着这道命令。从成群的敌人的头上看过去,他能看到索克罗什头盔顶上的鸵鸟羽毛,也能听到他催促士兵前进时那刺耳的叫声。但是雅里人看到了杀戮,看到了脚下凝结着红色污浊的鲜血。小路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敌军的战斗激情正在消失。泰塔有足够的时间再次回望。他能听到斧子砍在桥梁牵索绳和木材上的重击声。不过,两个骑在马上的女孩还没有穿过峡谷。一小队战士仍然站在他们身后准备随时迎击敌人,填补队列中的任何一个空缺。
“回去!”泰塔对他们喊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回去!”他们犹豫不决,在这么敌众我寡的形势下,他们不愿意离开。“回去,我命令你们。你们在这里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撤!”麦伦吼道,“给我们更大的空间。这样我们来往时,行动才会迅速。”
两位姑娘调转马头,马蹄在桥梁的木板上嗒嗒地响。其他的士兵跟着她们越过了峡谷,到了对面。纳康托、麦伦和泰塔仍然面对着雅里人,慢慢地撤回到桥上,他们在桥的中间找好了各自的位置,两边都是万丈深渊。当伐木工们在主桥梁支架上猛劈时,峭壁上回荡着斧子劈桥的重击声。
三个敌人冲到了桥上。在他们的踩踏下,木板在颤动。他们的盾牌与桥中间三人的武器相击,铿然作响。一砍一刺,双方在摇摇摆摆的狭窄通道上保持着平衡。当第一批雅里人被杀死后,又一批雅里人跑上来接替他们,滑倒在自己人的血泊之中,绊倒在战友的尸体之上。其他的雅里人也纷纷挤上这狭窄的桥。刀剑相击,铿锵作响。倒下去的士兵们在桥的两侧跌跌撞撞地哀号着,然后跌进无底的深渊。斧子劈木头时一直发出的砰砰巨响,与死伤者的惨叫声形成的回音始终交织在一起。
吊桥突然像一条要甩掉身上跳蚤的狗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桥的一侧落了下去,斜悬在那里。二十个雅里人被摔了下去,尖叫着落入了峡谷。泰塔和麦伦在摇晃的桥面上跪下来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只有纳康托还勉强站着。
“回来,泰塔!”芬妮哭喊着。她周围所有的人都开始哭叫。“回来!桥下沉了!”
“撤!”泰塔对麦伦吼道,麦伦跳起来就跑,他保持平衡的能力就像个杂技演员。“回来!”他命令纳康托,但是希卢克人的眼睛呆滞发红,充满着战斗的欲望。纳康托似乎没有听到泰塔的声音。泰塔用剑柄从背后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撤!战斗结束了!”他抓住了纳康托的手臂,将他朝桥的远端猛推回去。
纳康托摇摇头,好像从昏睡中醒来,追赶麦伦去了。泰塔跟在他后面几码远的地方。麦伦到了桥头,跳到了岩石路上,可是就在这时,传来了一种像甩鞭子一样的噼啪声,有一条支撑着桥的主牵索绳在断裂。在它断裂的过程中,狭窄的桥梁步行小道急剧地上下起伏,并不断下垂。那些雅里人不能再保持平衡,一个接一个地滑向了边沿,掉了下去。在桥再次下垂之前的一刹那,纳康托到达了坚实的地面。
当桥剧烈倾斜的时候,泰塔还在那上面。他滑到了边上,为了保护自己,他把剑抛到了一边,平卧在桥上。大量的木板之间已经有了窄小的裂隙,他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抓住的地方。桥又一次剧烈地抖动和下降,直到它垂直地悬到了崖壁上。泰塔双手抓紧桥的残骸,身体在峡谷上方悬荡着。他探寻着立足点,可是他凉鞋的足尖部挤进了桥上木板的窄缝里。他靠着双臂的力量往上挺直身体。
一支箭射入了最靠近他头部的木板之中。在峡谷对面的雅里人正在向他射箭,可是他无法保护自己。泰塔用手倒换着一下一下地往上攀。每一次他都变化握法,一只手抓牢,用另一只手摸索着上面的桥板木。桥已经扭曲了,因此在木板之间每一个连续的裂隙都比前面的一个更窄了。最后他不能把手指塞进下一个裂口处了,他无助地悬在那里。接下来的一支箭射得离他非常近,他袍子的下摆被箭钉在了木头上。
“泰塔!”那是芬妮的声音,他伸着脖子抬头望去。她的脸在他上面十英尺远的地方,她正趴在上半段桥的边沿仔细地往下瞧。“啊,伊西斯女神保佑,我还以为你掉下去了呢。”她的声音颤抖了。“抓牢,稍稍再等一会儿。”她走了。又一支箭射在了靠近他左耳边的木头上。
“来了,抓住这个。”一条绞索的绳圈落在他的身边。泰塔用一只手抓住它,接着将腋下的绳圈吃力地系牢。
“准备好了吗?”芬妮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瞪得很大。“另一端系在了‘旋风’的马鞍上。我们要拉你上来。”她的头又一次消失了。随着一抖,绳子绷直了。当他爬上来的时候,手脚并用,用身体挡开了悬着的桥。更多的箭射入了桥上的木头,可是尽管泰塔能听到雅里人在吵吵嚷嚷地要喝他的血,但是他们就像是一群围攻一只上树的猎豹的疯狗一样,射出去的箭一点也没有伤到他。
当泰塔到了和小路平齐的位置时,麦伦和纳康托那有力的手伸了出来,把他拉到了安全的地方。泰塔重新站稳了,芬妮扔掉了“旋风”的缰绳朝他跑过来。她满脸流着欣慰的泪水,静静地拥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