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他耐心地等待着厄俄斯的邀请。一天清晨,他从那种熟悉的幸福感和期盼的感觉中醒来。“女巫要召我去她的兽穴了。”他告诉自己。他注视着太阳冲破晨雾,金色的光线照到了火山口的岩壁上。他在俯视湖面的露台上,吃着简单的早餐:椰枣和无花果。除了仆人外,他没有见到任何人:汉娜、蕾和阿桑医生都没有在。他对此感到轻松:他不相信在那个密室的卷轴中所包含的真相披露后,他会那么快地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面对面。他离开了住处朝花园的大门出发时,没有人走上来和他讲话或试图阻止他。

他慢悠悠地走着,不慌不忙地积聚和检查自己的力量。关于厄俄斯他掌握的唯一可靠情报就是德墨忒尔给他的描述。他走路的时候,逐字逐句地琢磨了一遍。他的记忆力很强,这些事情深深烙入他的脑海里。

如果她受到威胁,就能够像变色龙一样改变外表。德墨忒尔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泰塔想起他在洞穴遇到她的显灵:小恶魔、法老、众神和女神以及他本人。

还有,在她的无数邪恶之中也包括虚荣。你简直无法想象她能把自己装扮得何等的美丽。她的美会令人丧失理智,让人的理性荡然无存。她展示这种美时,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为之倾倒。甚至最高尚的人见到她也会使自己堕落到禽兽不如的地步。泰塔回想起他在疗养院的手术室里见到的厄俄斯。透过黑色的面纱,他没有瞥见到她的面容,可是她的美是那种即使看不到模样也可以感受到的那种极致之美。

尽管我作为专家受过全面的培训,我也没有能力抑制得了最低劣的本能。德墨忒尔再一次讲道,泰塔聆听他的讲述。我失去了自制力和对因果关系进行推理的思维能力。在那个时刻,对我而言,只有她的存在是真实的。我欲火中烧。她玩弄我就像秋风在戏弄一片枯叶。对我而言,就好像是她给了我一切,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快乐。她把肉体给了我。泰塔再一次听到了他备受折磨的呻吟声:即使是现在,那种回忆都快把我逼向疯狂的边缘……就连抵制她的尝试我都不愿去想,因为世间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做到。

我能做到吗?泰塔问自己。

接着德墨忒尔最严重的警告回荡在他的脑际:泰塔,你说过,最初的厄俄斯是一个无法满足的慕雄狂,事实真的如此。但是,这个厄俄斯在性欲方面比原来的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她亲吻时,她会吮吸出情人的生命精髓,就如同你和我从一个熟橙子里吸出橙汁一样。当她将一个男人置于她的双腿之间时,以她那方面精妙绝伦的技巧,她会从那里吸出精华。她拿走他的灵魂。精华是滋养她的仙馐。她像某些可怕的吸血鬼一样以人血为食。她只选择那些优秀的人作为猎物:有良知的男女,真理之神的仆人,享有盛誉的巫师,或者有天赋的先知。一旦她察觉到猎物的所在,就会像一条狼无情地侵扰袭击鹿一样毫不放松地找到他。

正像她已经对我做过的那样。泰塔沉思着。

她是一个杂食动物。那些话出自德墨忒尔,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男人像他一样了解她。不管年龄多大或长相如何,不在乎体质虚弱或身体缺陷。不是他们的肉体满足她的欲望,而是他们的精髓。她吞噬年轻的和年老的,吞噬男人和女人。一旦他们为她所迷惑,她就用她的丝网来缠绕住他们,然后她从他们那里吸出他们积累的知识宝藏、智慧和经验。通过他们的嘴,她用她那该诅咒的吻,把他们的智慧宝藏吸吮出来。用她那令人无法接受的拥抱,将他们的丰富经验从他们的生殖器里吸出来。最后留下来的仅仅是一个枯竭的躯壳。

那女巫的仆人们,汉娜,蕾和阿桑,使泰塔失去的生殖器再生只出于一个原因:为了使厄俄斯能够毁灭他、毁灭他的肉体、头脑和灵魂。他极力遏制那种像涨潮的巨浪一样逼近并卷走他的恐惧感。

我为她做好了准备,尽我所能地准备。可是那准备充分吗?

通向花园的门大开着,但是当他站在门前时,一片寂静笼罩在火山口上。轻柔的风停了下来。一对儿唱着二重唱的夜莺陷入了沉默。高高的树枝一动不动,像一幅静态的写生画一样映衬着蓝色的天空。他听了一会儿山林中的沉寂,接着,迈步出了大门。

大地在他的脚下移动。大地在颤抖,树枝也在抖动。颤抖成为了无情的震颤。他听到脚下的岩石在呻吟。火山口岩壁的断面裂开了,他随着呼啸声掉进了下面的森林。在他下面的大地像遭遇飓风的轮船甲板一样倾斜着。他几乎失去了平衡,伸手去抓住一根铁栅栏以防被摔下去。风又刮了起来,但却是从小恶魔的洞穴方向来的。风横扫树梢儿并卷起了枯叶,旋涡在他的四周打着转转。天气如同僵尸的手一样冰冷。

厄俄斯正试图恐吓我。她是火山的女主人。她控制着地震和从地下流上来的熔岩。她正在向我表明面对着她的强权我是多么微不足道,他想到。接下来泰塔大声叫道:“听着,厄俄斯!我接受你的挑战。”

大地的颤抖停止了,神秘的静寂再次降临到火山口。现在小路在他的面前清晰而诱人地出现了。当他穿过高大的巨岩之间的空隙时,他听到前面的洞穴里传出欢快的流水声。他吃力地穿过青葱草木的屏障,走到了湖边林中的开阔地。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他背靠着那棵倒下的树干,坐在他习惯了的老地方等待着。

他得到她到来的第一个警示是让他脖子后面略感发冷的微风,他浑身汗毛直竖。他注视着洞口,看到从洞口飘出精美的银白色的浓雾。透过浓雾,一个黑影出现了,以庄重的神态、沿着地衣覆盖的大地朝他走来。那是他上次在汉娜的房间里见到的戴面纱的妇女,穿着同样宽松的黑色丝绸的半透明袍子。

厄俄斯从银雾里走出来,他看到她赤着双脚。她的脚趾在袍子的边沿下露出来。那是她唯一暴露出来的地方。她的双脚湿润,溅泼在它们上面的泉水闪耀着光泽。它们小巧而形状完美,好似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用乳白色的象牙雕刻的一般。她的趾甲如珍珠般的亮泽光润。那双脚是她的身体唯一可供他欣赏的部位了,它们妙不可言地引起了男人的性欲。他无法把眼睛从那双脚上移开。

“如果她用一双脚就能把我俘获,那么她若是展示出其他的部位,我还有什么机会能抵制她的诱惑呢?”

泰塔终于能够抬起眼睛。他想要看看面纱后面的她,但那是不可透视的。接着他感觉到了她的触摸,尽管看起来好像是一只蝴蝶落到了他的皮肤上。她讲话了。他感受到了她的呼吸。他从未听到能与她那和谐悦耳的声音相媲美的音质。那声音如同敲击银铃时发出的声音,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震颤。

“我等你来我这里已经等了数万年了。”厄俄斯说道,尽管他知道她是代表谎言的巨魔,他还是忍不住相信她的话。

在泰塔被翁卡队长带到云裳花园后,芬妮和麦伦将茜达都藏了好几个月。起初,她已经被折磨得虚弱无力,甚至一直处于神志不清和心烦意乱的状态。麦伦和芬妮是温和宽容的,很快她就在情感上对他们产生了依赖性。他们俩总得有一个人陪着她。她慢慢地恢复了健康,信心也开始恢复。终于她能够描述她的经历,给他们讲述“爱之神殿”。

“我是献给一位真正的女神的,”她解释说,“所有的神殿处女们都是从移民中选来的,从不在贵族家里选。每一个新来的家庭必须献上他们的一个女儿,对于那些被选上的女儿来说,那会带来极大的荣誉和特权。我们村子里所有的人为女神举行一个赞美节,给我穿上最美的袍子,将花冠戴在我的头上,然后带我去神殿。我的父母和我一起去,一路上兴高兴烈,流着快乐的泪水。他们把我交给神殿的女院长,在那里我们分离了,我从此再没有见到他们。”

“选你为女神服务的是什么人?”芬妮问道。

“他们告诉我们说那是寡头们的决定。”她回答道。

“告诉我们‘爱之神殿’是怎么回事?”麦伦说道。茜达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继续讲下去,她讲得声音极小又不时地犹豫着:“神殿非常美。当我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里面有许多女孩。女祭司们对我们很友好。给我们好看的衣服穿,提供给我们丰盛可口的食物。她们解释说,当我们证明自己是优秀的,我们就会到女神的山上去,受到她的擢升。”

“你们幸福吗?”芬妮问道。

“最初是的。当然我想念我的父母,但是每天早晨,她们给我们饮用香甜的果汁牛奶冻,那让我们充满了欢乐和高昂的情绪。我们笑,我们唱歌跳舞。”

“后来怎么了?”麦伦问道。

她转过脸去,讲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几乎听不清她说的话。

“男人们来看我们。我们以为他们会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和他们一起跳舞。”茜达都开始无声地哭泣,“我羞于再讲下去了。”

他们都不做声了,芬妮拉起她的手。“我们是你真心的朋友,茜达都,”她说道,“你可以和我们讲的。你可以告诉我们所有的事。”

女孩发出了一声痛心的啜泣声,突然伸出胳膊搂住了芬妮的脖子。“女祭司们命令我们和来访的男人们交合。”

“他们是些什么人?”麦伦严肃地问道。

“第一个是阿奎尔领主。他令人恐怖。在他之后,有其他的男人,很多很多,接着是翁卡。”

“你不必再告诉我们了。”芬妮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说道。

“不!我一定要说!这记忆在我的心里像一团火。我不能够在你们面前克制它了。”

茜达都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每个月都有一个叫汉娜的女医生来给我们做检查。每一次她选一名或多名女孩。她们被带上山去接受女神的提拔。她们从此再也没有回到神殿来。”她的讲述再次停下来,芬妮递给她一条亚麻布手帕用来擦鼻子。她擦完以后,茜达都仔细地折好了手帕,又继续讲下去:“她们之中的一个女孩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丽塔妮。她非常温柔可爱,当时她想念她的母亲,憎恨我们被迫与男人所做的事。一天晚上,她从神殿里逃跑了。她告诉我她要走,我极力阻止她,可是她决心已下。第二天女祭司们把她的尸体放在了祭坛上。作为一种警告,她们让我们每一个人从圣坛前走过。她们告诉我们,巨猿在森林里抓到的她。圣坛上的丽塔妮,再也见不到她从前可爱的样子了。”

他们让她哭了一会儿,接着麦伦说道:“给我们讲讲翁卡。”

“翁卡是一个贵族,阿奎尔领主是他的叔叔。他也是阿奎尔间谍组织的总头目。由于这些原因,他有特权。他对我有好感,以他的地位可以不只一次地来看我。后来,她们允许他带我离开神殿,作为他的家奴与他同居。我是他为这个国家服役的一个酬劳。他喝醉了的时候,他就打我。伤害我给他带来了快乐。那会让他的眼睛放光,他打我的时候,满脸堆笑。有一天,他去执行任务时,一位妇女偷偷地来看我。她告诉我她在云裳花园的一个大图书馆里工作。她告诉我那些从神殿被带上山的女孩们的下场,她们不是被女神提拔。她们的婴儿在出世之前被剖腹取出,然后作为食品送给女神。那就是那位女神私下里被称为婴儿吞噬者的原因。”

“那些生孩子的女孩们怎么样了?”

“她们消失了,”茜达都简单地回答。她又抽噎起来:“我爱那些消失的女孩们。我也爱在神殿里的其他女孩子。当她们怀上了孩子的时候,她们也将被送上山。”

“你冷静一下,茜达都,”芬妮小声说道:“所有这些太令人恐怖了,不能讲下去了。”

“不!芬妮,让可怜的女孩讲出来吧,”麦伦插话道,“她说的一切让我怒火中烧。雅里人是魔怪。我的愤怒让我准备抗击他们。”

“那么你会帮我解救我的朋友们吗,麦伦?”茜达都的大黑眼睛以比信任更多的目光望着他。

“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一切,”他马上回答道,“但是告诉我更多关于翁卡的事。他将是第一个领受我报复的人。”

“我原以为他会保护我。我想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就永远不会被送到山上去。但是有一天,就在不久前,汉娜医生来给我做检查。我不想让她来,因为我知道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当她结束检查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看见她看着翁卡点了点头,那足以说明一切了。我知道当我怀着的婴儿长得更大时,我就会被带到山上去。几天以后,我遇到另一个来访者。当翁卡和蒂纳特长官在塔马富帕的时候,她偷偷地来看我。她是比尔特的妻子。她要我和那些计划从雅里逃出来的新来的人们一起行动。当然我同意了。当她们要我那么做的时候,我就给翁卡服用了一剂使他生病的汤药。在那之后,他就开始怀疑我,并更加残酷地对待我。我知道,他会很快把我送回神殿去。后来我听说巫师在穆唐吉。我想他能够打掉翁卡的婴儿,我就决定不顾一切地去找到他。我逃了出来,可是那些巨猿追逐我。那就是你们救我的时候。”

“真是一个恐怖的故事,”芬妮说道,“你受了很多苦。”

“是的,可是没有那些仍然在神殿里的姑娘们忍受的多,”茜达都提醒他们道。

“我们要解救她们,”麦伦冲动地脱口而出。“当我们逃离雅里时,那些女孩将和我们一起走,我保证!”

“啊,麦伦,你太勇敢、太高尚了。”

此后茜达都迅速恢复,她和芬妮日益亲近。所有人也都喜欢他,希尔特,纳康托和茵芭丽,但是麦伦比任何人都更喜欢她。在比尔特和穆唐吉的村民们帮助下,他们逃离了那栋房子,整天在森林里消磨时光。麦伦和希尔特继续对芬妮进行箭术方面的训练,不久他们又邀请茜达都加入进来。麦伦为她制作了一张弓,为此他认真地想让它与她的力气相称并与她胳膊的舒展度相适应。尽管这张弓看起来显得又小又细,茜达都却惊人地表现出了在射箭方面的天赋。麦伦在森林的空地上竖起了一个靶子,两个女孩子友好地进行着较量。

“假设那个靶子就是翁卡的头,”芬妮告诉她,在那之后,茜达都很少脱靶。她的臂力逐渐增强,到最后麦伦不得不为她制作另外一张拉力更大、弓身更重一些的弓。经过专门的大量训练后,她能够在二百步远的地方射中靶子上的目标。

麦伦、希尔特和纳康托全都是赌博成瘾的人。当她们相互间进行射箭比赛的时候,他们就在两个姑娘身上下注。他们支持他们最喜欢的人,只是在给茜达都下多少赌额的问题上争论不休。因为芬妮一直在用箭,她练习的时间远比茜达都多得多,他们就让她射的距离更远些。最初他们一致规定远五十步,但是随着茜达都射箭技能的提高,这段差距越来越短了。

一天早晨,他们在开阔地正举行着又一场比赛,麦伦和茜达都队对抗希尔特和芬妮组合。树林中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陌生人,而他们正在进行激烈的竞争并伴随着戏谑的玩笑声。陌生人的穿戴像一位农民,可是他骑马的姿势又像一位战士。麦伦小声地下达了命令,他们全都搭上一支新箭,站在那里准备保护自己。当陌生人看出他们的意图时,他勒马停住他的坐骑,拉下了遮着脸的头巾。

“以塞特的屎屁股之名!”麦伦惊叫道,“是蒂纳特。”他匆忙地迎上前去。“伙计,有点儿不对头,出事了吗?快点儿告诉我。”

“我很高兴找到了你,”蒂纳特说道,“我来是提醒你们注意,我们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寡头们已经发出了把我们所有的人召集到他们面前的政令。翁卡和他的士兵们正到处搜寻我们。此时,他们正在穆唐吉挨家挨户地搜索。”

“这意味着什么?”麦伦问道。

“只意味一件事,”蒂纳特郁闷地说道,“我们已经被怀疑了。我相信翁卡已经以叛徒的名义告发了我。当然,按照雅里的标准,我是叛国者。他们发现了你们在救助茜达都时杀死的巨猿的尸体,那令翁卡勃然大怒,因为现在他确信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他有什么证据?”

“他不需要任何证据。他与阿奎尔领主是近亲。阿奎尔一句话就足以判我们所有人死刑,”蒂纳特回答道,“寡头们肯定会审判我们,我们将在重刑之下被审问。如果我们能够活下来,将被送到采石场或是矿井里……或者会更糟。”

“那么现在我们全都是亡命者。”麦伦对这样的前景好像并不担忧,“至少假象已经结束了。”

“是的,”蒂纳特赞同,“我们是亡命徒了。你们无法回到穆唐吉了。”

“当然不能,”麦伦说道,“那里没有任何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有马匹和武器,我们必须躲进森林。等待泰塔从云裳花园回来,离开这个受诅咒的地方,回到我们真正的埃及,我们要做好最后的战斗准备。”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蒂纳特表示赞同,“我们离穆唐吉太近了。在遥远的山里有很多我们可以藏身的地方。如果我们坚持流动,翁卡将没有办法抓到我们。”他们上了马,向东奔驰而去。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已经骑行了20里格。当他们上到基潭古勒隘口下的丘陵时,一大群长着螺旋状角和大耳朵的羚羊从隐蔽处逃出来,在他们的面前穿过,飞奔而去。他们马上解下弓箭,开始追赶。骑着“旋风”的芬妮是第一个追上它们的,她的箭射倒了一只肥胖的无角的雌羚羊。

“够了!”麦伦叫道,“它身上的肉够我们吃几天了。”他们放过了其余的野兽,让它们逃命去吧。接着他们下了马,开始收拾羚羊的尸体。当太阳落山的时候,茜达都领着他们到了一个清澈的小溪旁。他们在小溪边露营,在余火未尽的木块上面烤着羊排当作晚餐。

当他们啃着羚羊骨头时,蒂纳特向麦伦报告了支持反抗者的军队部署情况:“我自己的军团是红色军旗,只要我叫他们拿起武器,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会站到我这边。我也可以依靠黄色军旗的两个师,他们是由我的同僚桑加特长官指挥的。他是我们的人。还有三个师的部队专门负责监视在矿井的采矿场上劳动的囚犯和俘虏们。他们都对战俘们被惨无人道的虐待感同身受。他们在等待着我的命令。我们的抗争一开始,他们就释放被监管的战俘和囚犯,武装他们,通过强行军带他们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他们又讨论了起义的地点,最后决定每一支队伍都独立地开往基潭古勒隘口,在那里他们将全部会合到一起。

“雅里将调动什么军队来反击我们?”麦伦问道。

“虽然他们在数量上是我们的十倍,但是寡头们要镇压我们的话,要用好多天的时间来召集军队。面对他们的追捕,只要我们能够取得初步的成功并先他们一步行动,就会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基潭古勒河源头的船坞。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就要夺取所有我们需要的船只。一旦我们到了河上,就可以顺流直下到达纳卢巴勒大湖。”他停了一下,以敏捷的眼光看着麦伦,“不出十天,我们就能准备好离开这里。”

“如果没有泰塔巫师,我们就不能离开。”麦伦迅即说道。

“泰塔只是一个人,”蒂纳特指出,“我们许多自己的人处于危险之中。”

“如果没有他,你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麦伦说道,“如果没有他的智慧和法力,你们所有的人都将注定惨遭厄运。”

蒂纳特思考着,忧郁地锁紧眉头,抚弄着他那一绺短而硬的胡须。接下来他好像是得出了某种结论:“我们不能永远等着他,如果他已经死了怎么办呢?我不能冒这种风险。”

“蒂纳特长官!”芬妮大叫一声,“你能一直等泰塔到满月的升起吗?”

满月:天文学名词,指秋分后两周内的第一次满月。

蒂纳特注视着她,然后不耐烦地点点头:“但是不能再多了。如果在那之前,巫师还不能从山上下来的话,我们就可以肯定,他永远回不来了。”

“谢谢你。我敬佩你的勇气和良好的判断。”芬妮对他惬意地微笑着。他尴尬地咕哝着,眼睛投向了火焰。她毫不让步地继续问道,“你知道‘爱之神殿’的女孩子们吗,长官?”

“当然,我知道有神殿少女,那又怎么样呢?”

芬妮转向了茜达都:“把讲给我们的故事告诉他。”

蒂纳特对茜达都的讲述感觉越来越恐怖。当她讲完时,他的表情几近绝望。“我对他们在年轻女人身上犯下的罪行一无所知。当然我知道有一些女孩们被带上了云裳花园。的确,我还护送过一些,但是她们是自愿走的。我不知道她们被献祭给女神,我也不知道山上正在进行的是人吃人的仪式。”

“伙计,我们必须带她们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不能把她们留给雅里人,”麦伦插话道,“我已经发誓要尽我所能,使她们获得自由,当我们逃离雅里时,带她们一起走。”

“此时此地,我发同样的誓,”蒂纳特低声吼道,“我以众神的名义发誓,不解救那些年轻的妇女,我就不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我们必须等到满月升起,在那之前,还有多少女孩会被送到山上去呢?”芬妮问道。

她的问题把大家问得无言以对。

“如果出手太早,就做不到出其不意。雅里人会马上调动全部的军队扑向我们。你有什么建议,芬妮?”蒂纳特问道。

“怀孕的女孩们被送上山时是一个机会。”芬妮指出。

“从我自己的观察来看,我知道是那样的,”蒂纳特承认道,“但是那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吗?如果她们被当成士兵们的玩物来对待,我们无法阻止她们怀孕。”

“或许我们不能阻止,如你所言,但是我们能够阻止婴儿的成长。”

“怎么做?”麦伦急忙问道。

“像泰塔为茜达都所做的那样,用汤药引流。”大家在思考着芬妮所讲的意思,直到麦伦再次开口。

“泰塔的药包在穆唐吉的屋子里。我们无法回去取。”

“我知道他配制汤药所用的药草,因为我帮他上山采摘过药草。”

“你怎么将这些药带给他们呢?”蒂纳特问道,“她们是由巨猿看守的。”

“茜达都和我会把药带到神殿,对女孩子们说明如何使用它们。”

“可是巨猿们和女祭司们——你们如何躲开她们的视线呢?”

“用我们对翁卡隐藏茜达都的同样方法。”芬妮回答道。

“隐身术!”麦伦惊叫道。

“我不懂,”蒂纳特说道,“你们说什么呢?”

“芬妮是巫师新收的弟子,”麦伦解释道,“他已经教给她一些只有内行才懂的技能,而她在这些技能方面是遥遥领先的。她能够将自己隐蔽起来。”

“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蒂纳特断言道。

“那么我演示给你看,”芬妮告诉他,“请离开篝火旁,在树丛那边等着,直到麦伦叫你们回来时为止。”蒂纳特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犯着嘀咕,大步地向阴暗处走去。不到几分钟,麦伦呼喊他,蒂纳特回来却发现只有麦伦一个人了。

“很好,坎比西斯长官。他们到哪里去了?”蒂纳特粗声地问道。

“离你不到十步远。”麦伦告诉他。蒂纳特嘟囔着,慢慢地在篝火四周走着,吃力地左顾右盼直到他回到原地才停下来。

“什么也没有,”他说道,“现在告诉我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你的正前方。”麦伦指出。

蒂纳特费劲地凝视着,接着摇了摇头:“我什么也看不到——”他话音未落,接着向后一闪,发出了惊骇的喊叫声:“我神奥西里斯和荷鲁斯,这是巫术!”两个女孩就坐在他最后看见她们的地方,她们正举起手,朝他微笑呢。

“是的,长官,不过是个小动作。巨猿会比你更容易被骗过的,”芬妮告诉他,“因为它们是智力有限的大野兽,而你是一位有着超常的智慧、受过训练的战士。”蒂纳特被如此的称赞消释了心中的怨气。

她确实是一位女巫,蒂纳特无法与她相比。麦伦在暗暗地发笑:如果她愿意,她还能让他大头朝下,让他的肛门吹口哨呢。

他们在马上不能过于靠近爱之神殿。不像泰塔,芬妮的技能还不足以隐蔽大队的人马。他们把马匹留给了麦伦和纳康托,隐藏在浓密的树丛中。两个女孩单独赤脚向前走去,茜达都将四个亚麻小草药袋系在腰间的裙子上携带着。

他们通过森林爬上山去,来到一处能够俯视远方山谷的峰顶。神殿就坐落在高地的前方。那是一座由黄色的砂岩建成的、雅致的大型建筑,周围是草坪和浮动着巨大的睡莲叶子的水池。有模糊的狂欢作乐的声音传过来,他们看到在一个最大的水池畔有一群妇女。有些坐成一圈,边唱歌边击打着拍子,而其他的人则随着音乐在跳舞。

“我们每天在这个时候都这样做,”茜达都小声说道,“她们正在等待士兵们来看她们。”

“你能认出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吗?”芬妮问道。

“我说不准确。对我来说,要认出人来我们可是离得太远了。”“等一下!在水池这边独自一人的那个女孩——你看到她了吗?那是我的朋友金佳。”

芬妮看到一个沿着池畔漫步的修长苗条的女孩。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短袍,裸露出胳膊和修长的双腿,头发里插着黄色的鲜花,“她可靠的程度如何?”芬妮问道。

“她比其他大多数的女孩子都稍大一点,是她们所有人当中最理智的一位。她们都尊敬她。”

“我们要下去和她讲话。”芬妮说道,但是茜达都却抓住了她的胳膊。

“瞧!”她说道,她的声音颤抖着。就在她们蹲着的山梁下面,从树林中出现了一排乱蓬蓬的黑色的影子。它们四足着地、跌跌撞撞地用前肢移动着,“巨猿!”

巨猿们正在神殿高地的四周巡逻着,但是在草坪上的妇女们看不到它们。每隔几步,它们就用那张大了的鼻孔在地面上嗅一嗅,搜寻着陌生人或从神殿逃跑者的气味。

“你能掩藏我们的气味吗?”茜达都问道,“巨猿对味道有敏锐的感觉。”

“不能,”芬妮承认,“在我们到达女孩们那里之前,我们必须让它们先过去。”巨猿在迅速地移动着,消失在后面的树林里。

“现在!”芬妮说道,“快!”她去抓茜达都的手。“记住,不要出声,不要跑,更不要和我失去联系。慢慢地、小心地移动。”

芬妮为她们施了魔法,接着让茜达都下到坡下面。茜达都的朋友,金佳,仍然一个人坐在一棵柳树下,将高粱饼渣抛向水中的鱼群。两个人跪在她的旁边,芬妮轻轻地解除了茜达都的隐身术。她自己仍然遮盖着以便金佳不被一个陌生的面孔吓一跳。那女孩对在水中旋转着的鱼群是那么地着迷,一时竟未能意识到茜达都的出现。接着她吃了一惊,要站起来走掉。

茜达都用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拦住了她,“金佳,不要怕。”

女孩看着她,然后笑了,“我没认出你,茜达都,你去了什么地方啊?我好想你啊。你长得更漂亮了。”

“你也是啊,金佳。”茜达都吻了她一下,“可是我们没有多少闲聊的时间,有太多要告诉你的事。”她端详着女孩的脸,很惊愕,因为她的瞳孔被强迫服用的春药扩大了。“你必须认真听我所讲的话。”茜达都好像是对一个小孩子说话似的慢慢地开始讲述。

当她开始明白茜达都正在告诉她的事情的重要性时,她明显地更集中注意力了。最后,她低声说道:“他们正在谋杀我们的姐妹,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那是真的,金佳,你必须相信我。我们要做些事情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茜达都很快地将草药的事加以说明,以及如何准备和如何服用等事宜,“他们只带那些怀孕的女孩上山,这种药打掉了我的婴儿。你必须把它分发给每位处于危险之中的姐妹。”茜达都撩起了裙子,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了药袋,“把这些藏好,不要让女祭司们发现。汉娜医生一选好上山被女神提拔的女孩,你就必须给她一剂草药。这就是能救她们的办法。”

“我已经被选中了,”金佳低声说道,“医生四天前来的,她告诉我很快就会见到女神。”

“啊,我可怜的金佳!那么,当你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服用它了。”茜达都告诉她。她再一次拥抱了她的朋友,“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待得太久,但是我会带一伙善良的人们来解救你。我们将带你和其他的人离开,到一个我们感到安全的新国家去。提醒她们准备离开。”她松开了拉着金佳的手。

“藏好草药,它们会挽救你们的生命。现在走吧,不要回头。”

金佳一转过身去,芬妮就将隐蔽的遮盖伸展到了茜达都的上方。在金佳回头扫视茜达都之前,她走出还不到二十步远的距离。她发现茜达都已经不见了,不禁面色惨白。可以看得出,她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穿过草坪,向神殿的方向走去。

芬妮和茜达都经过森林开始往回走。走到半山腰,芬妮离开了小路,十分安静地站在那里。她不敢出声,只是用力地捏着茜达都的手,芬妮告诫她要保持在隐身的魔法之下。她们几乎屏住了呼吸,注视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的类人猿步履蹒跚地顺着小路向她们走来。巨猿们在巡视着路侧的灌木丛时,头来回摆动着。其中较大的那个是雄的,而跟在它后面的雌猿则好像更警觉、更富有进攻性。它们和女孩们走个并排,看起来它们要走过去了,然而雌巨猿突然停下了脚步,扬起了它的扁嘴突,翕动着宽大的鼻孔,在空气中嗅来嗅去。雄的那只也学着它的样子,它们俩开始轻轻地但是热切地哼哼着。雄猿咧着嘴露出了一排毒牙,接着咬紧了牙关。它们离得太近了,以至于芬妮闻到了它呼吸的臭味。她感觉到茜达都的手颤抖着,她又一次握着她的手指来鼓励她。

两只巨猿小心地朝她们站的地方跳过来,仍然向空中探测着。雌猿低下头来,在女孩们刚刚过去的地面上嗅着。它沿着她们留下的味道,向她们慢慢地拖曳着脚步走过来。茜达都吓得浑身颤抖,芬妮能感觉到在她内心里的惊恐达到了极点。于是芬妮充分利用她受过的训练发出通灵的力量波让茜达都稳定下来,但是巨猿探寻的鼻尖离茜达都的脚趾只有几英寸了,她吓得尿了裤子。她的尿沿着腿流下去,嗅到了味道的那只雌巨猿又咕哝起来。它鼓足了力气向前跳过来,但就在此刻,一只正在逃跑的小羚羊弄得灌木丛里沙沙地响起来,雄巨猿发出一声凶狠的吼叫,跳起来追了过去。雌巨猿随之追赶它去了,它路过时离茜达都是那么近,以至于差点刮到了她。当巨猿通过下层的灌木丛撞过去时,茜达都瘫软到了芬妮的身上,如果芬妮没有抓住她的话,她就会摔倒在地了。芬妮扶着她,领着她慢慢地爬到了山顶,小心翼翼地一直到她们把神殿远远地抛到了视野之外。到后来她们跑向了麦伦和纳康托带着马匹等候的地方。

在同一露营地他们两夜没有合眼了。他们之中,只有蒂纳特和茜达都知道回去的路和森林中隐秘的小道,他们迅速而秘密地前进着,避开那些经常有人走的小路,就这样从一个营地到下一个营地行走了很长时间。

他们从一个山村到又一个山村地行进,会见当地的地方官和支持他们的首领。他们全都是移民,大多数的村民都忠于他们。他们为这些亡命者提供食物和安全的住房。他们监视着雅里人的巡逻,然后通报他们的行动。

在每一个村庄,麦伦和蒂纳特都举行一个军事会议。

“我们要回到我们真正的埃及!”他们告诉地方官和村长们,“让你们的人民准备好在满月的夜晚出发。”

蒂纳特看到在火光的映照下,四周的人们脸上闪现出欢欣鼓舞和兴奋的光辉。他指着在他面前铺开的地图:“这将是你们必须走的路线。所有的男人都用你们的武器武装起来。女人们必须为她们的家庭备好食品、棉衣和毯子,但是不要带过多的负重。这将是一次漫长而艰苦的征程,你们的第一个集合点将是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那个地方,“要迅速地向那里进发。有先头的侦察人员在那里等候你们。他们会为你们准备更多的武器,他们将带领你们到达基潭古勒隘口。那里将是我们所有人的主要集合地。要谨慎小心、考虑周密。只有那些你们能信赖的人才可以告知我们的计划。从以往的经历中,你们应该知道到处都是寡头们的暗探。在约定的时间之前不要行动,除非你们得到出自坎比西斯长官和我的直接命令。”在日出之前,他们骑马上路了。边远地区驻军和军事堡垒的指挥官们几乎都是可信赖的蒂纳特的下属。他们听从他的命令,没有提出什么建议,也没有什么更多的问题。“出发的命令下达给我们就行了,我们将做好一切准备。”他们向蒂纳特表明态度。

三个主要的矿区位于东南部的山麓丘陵地区。在最大的矿区,有数千奴隶和囚徒们在采矿场辛苦地劳动,他们的工作主要是采掘丰富的银矿石。守卫的司令官是一名蒂纳特的属下。他秘密地领着身着工作服的蒂纳特和麦伦进入到奴隶们的监禁地和囚犯的集中营。住在那里的人已经组织起来了,他们进入到秘室内选举他们的头目。蒂纳特对大多数的头目们都很熟:在他们被逮捕和监禁之前,他们一直是他的朋友和战友。他们愉快地听从他的命令。

“等到满月,”他告诉他们,“看守们是我们的人。在约定的时间,他们会打开大门,释放你们。”

其他的矿区较小一些。一个是生产铜和锌的,通过把它们熔成合金,使铜转化成青铜。三个矿区中最小的一个是最富有的。这里的奴隶工作在一个含有金的石英厚矿层,含金量非常高,就像纯金块在矿灯光下闪烁着金光。

“我们有十五车纯金储藏在熔炉里。”总工程师告诉蒂纳特。

“留在那里!”麦伦果断地命令道。

蒂纳特点点头:“是的!留下黄金。”

“可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工程师抗议道。

“自由是一笔更大的财富,”麦伦说道,“留下黄金。它会减慢我们的速度,我们要让马车有更好的用途。它们要用来载妇女、儿童和任何身体虚弱或病得无法走路的人。”

当寡头们发动袭击时,还有二十天才到满月。数千人已经参与了逃离计划,因此一场熊熊大火正在整个雅里燃烧。密探们不可避免的会嗅到硝烟味。寡头们派出队长翁卡和二百名士兵赶到穆唐吉,传闻是从这个村子里散播出去的。

他们在夜里包围了村庄,将所有的居民抓了起来。翁卡在村子里的会议棚每次审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他动用了皮鞭和烙铁。在审问过程中,虽然有八个人死亡,还有更多的人眼睛失明或残废了,但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接着他开始刑讯妇女。比尔特最年轻的妻子是双胞胎孩子的母亲,她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才四岁。她拒绝回答翁卡的问题,翁卡一伙强迫她观看他们斩下她儿子的头。接着他将孩子的头抛到她的脚下,又薅着他同胞妹妹的卷发,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在她的母亲面前,悬在半空中的孩子尖厉地叫喊着并扭动着身体。“你知道我是不会只杀掉你的一个孩子的。”他告诉她,然后用匕首划着小女孩的脸蛋儿。她痛得尖叫起来,母亲崩溃了。她告诉翁卡,她知道一切,很多很多。

翁卡命令他的士兵将所有的村民,包括比尔特,他的妻子和幸存的女儿,驱入了茅草屋顶的会议棚。他们用铁条封好了门和窗户,接着在茅草上点燃了火。从燃烧着的屋子里传出一片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翁卡上了马,拼命朝城堡方向奔驰,向寡头们报告去了。

有两位村民一直在山里狩猎。从远处见证了他们的屠杀,就去提醒蒂纳特和麦伦,他们已经被出卖了。两个村民一直跑到这伙人藏身的地方,差不多有二十里格的路程。

蒂纳特听完两人的讲述,紧接着毫不犹豫地说:“我们无法等到满月了,必须立刻出发。”

“泰塔!”芬妮叫了出来,带着极为痛苦的心情,“你答应等他的。”

“你知道我不能等了,”蒂纳特回答道,“甚至坎比西斯长官也一定会同意我不该那么做。”

麦伦不情愿地点点头:“蒂纳特长官是对的。他不能等,他必须带着人们远走高飞。泰塔也希望这样。”

“我不和你们一起走,”芬妮大声喊着,“我要一直等到泰塔回来。”

“我也留下来,”麦伦告诉她,“其他人必须马上离开。”

茜达都伸出手去拉着芬妮的手:“你和麦伦是我的朋友,我不要走。”

“你们都是勇敢的女孩子。”蒂纳特说道,“但是你们是不是应该再去一次‘爱之神殿’,把年轻的姑娘们带出来啊?”

“当然!”芬妮大声说。

“你们需要带多少士兵一起去?”蒂纳特问道。

“十个就足够了,”麦伦告诉他,“我们需要多余的马匹来接应神殿里的姑娘们。我们会把她们带到通向基潭古勒河的第一个交叉路口那里和你会合,然后返回来等泰塔。”

他们几乎飞奔了整个夜晚。芬妮和茜达都领路,麦伦骑着“云烟”紧跟在她们后面。在黎明的曙光中,他们并排骑行在山顶,俯瞰着偎依在下面的山谷里的爱之神殿。

“神殿里清晨通常做什么呢?”芬妮问道。

“日出前,女祭司们带着姑娘们去向女神祈祷。在那之后,她们就到餐厅吃早餐。”

“那么她们现在应该在神殿里吧?”麦伦问道。

“几乎可以肯定。”茜达都说。

“巨猿在哪?”

“我说不准,但是我认为它们在巡查神殿的庭园和树林。”

“有对里面的姑娘友好的女祭司吗?在她们之中有善良的妇女吗?”

“没有!”茜达都痛苦地说道,“她们全都冷酷无情,她们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笼子里的动物。她们逼迫我们顺从来这的士兵,一些女祭司利用我们获得她们那下流的快乐。”

芬妮朝麦伦看过去:“我们要怎么处置她们?”

“我们要杀掉任何挡路的人。”

他们拔出了剑,排成了密集的一队向下骑行,没打算做任何努力来掩饰他们的到来。到处都看不到巨猿的影子,茜达都领着他们直接来到了神殿,那是一座与主体建筑分离的独立建筑。他们加快速度朝那里奔去,在木制的大门前勒马停下来。麦伦跳下马来,试了一下门闩,但是那门是从里面闩上的。

“跟我上!”他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他们形成了一个方阵。他们举起盾,向门猛冲过去,门突然开了。姑娘们在正厅的地板上挤在一起,有四个身着黑袍的女祭司站在那里看守着她们。有一个祭司是高个子的中年妇女,她表情冷漠、满脸的麻子。她举起一个金色驱邪物,将它指向了麦伦。

“当心!”茜达都大声喊道,“她是农盖伊,是一个法力很强的巫婆。她能用魔法把你炸成碎片。”

芬妮已把箭搭在了弓弦上,霎那间,她收紧弓,以一种流畅优美的动作射了出去。那箭带着嗡嗡的声响向正厅里飞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农盖伊的胸口。驱邪物从她的手里急速地飞出去,她瘫倒在了石头地板上。其他三个女祭司像乌鸦一样逃散了。芬妮又连发两箭,射得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她跑到了祭坛后面的一个小门那。当她猛地开门时,茜达都一箭射中了她的肩胛骨。她滑到了墙下,在建筑物的石头上留下了一条血痕。大多数的神殿少女都尖叫起来。另外一些则拉起长袍蒙上了她们的头,畏缩成惊恐的一团。

“和她们讲话,茜达都,”麦伦命令道,“让她们安静下来。”

茜达都向姑娘们跑去,用力把她们拉起来。

“是我啊,茜达都。你们什么都不要怕。这些人是好人,他们是来救你们的。”她看到了她们之中的金佳,“帮帮我,金佳!帮我让她们恢复理智!”

“把她们带到马匹那去,让她们上马,”麦伦告诉芬妮,“我们应该能想到随时会遭到巨猿的袭击。”

她们把姑娘们从门口拉出来。一些女孩子还在哭泣和呜咽,必须把她们连推带抬地弄到马鞍上。麦伦不得不无情地对待她们,当一个女孩对芬妮大嚷大叫时,芬妮在她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起来,你这个蠢货,不然我们就把你扔在这里喂巨猿。”

终于,她们全都上了马,麦伦大声叫道:“全速前进!”他用脚后跟轻轻地磕了一下“云烟”的侧腹部。他的身上带着两名女孩子,她们在后面紧紧地一个抱一个。纳康托和茵芭丽将他们与芬妮的马镫绳连在一起,她在前面带着他们。茜达都的马上是金佳,她的前面坐着另一个女孩。所有的马匹至少载三名女孩。满载的马队,以密集的队形从神殿的草坪上穿过,朝着大山、向着通向基潭古勒的那条路狂奔而去。

当他们进入森林小路时,巨猿正在等着他们呢。五只巨猿已经爬上了树,当队伍路过树下的时候,巨猿从树枝上落下来。与此同时,其他的巨猿从底层的草丛中吼叫着、咆哮着奔了过来。它们跳起来扑向马上的人,或者用强有力的嘴猛地咬住了马的腿。

纳康托右手里有一支短刺矛,他多次敏捷地出击,杀死了三只巨兽。茵芭丽的战斧很锋利,砍死两个巨猿。麦伦和希尔特的剑前后挥舞,紧随其后的骑兵策马扬鞭加入了战斗的行列。可是巨猿不知道什么是恐惧,集中全副精力拼杀,战斗是残酷的。甚至当它们受伤时,或者将死之时,巨猿也试图拖着身躯返回去参加战斗。其中两只突然袭击“云烟”,试图凶狠地攻击它的臀部及后腿。灰色的牝马瞄准它们俩猛踢。第一下踢碎了一只巨猿的头盖骨,第二下击中了另一只猿的下颚,又利落地咬住了它的脖子。

一位神殿少女从希尔特的马鞍后面被拖了下来,在希尔特击碎那野兽的头盖骨之前,她的喉咙被一口撕开了。此时,纳康托已经刺倒了咬伤了许多马匹的那只巨猿:一只已经身负重伤但仍在拼死挣扎的巨兽,因此茵芭丽不得不用斧子砍碎了它的头盖骨。

他们再次整队,骑马离开了山谷。当他们到达岔路口时,他们朝东拐向大山里的基潭古勒隘口。他们骑行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看到在他们前面的平原上升起了一片尘云。在中午之前,他们就赶上了又长又密集的逃难者队伍。蒂纳特正和后卫部队在一起行军,一看到他们到来,就急速地返身、乘马疾驰迎接他们。“成功会合,坎比西斯长官!”他大声地叫道,“我知道你已经救出了我们的姑娘。”

“是活下来的,”麦伦强调,“她们可是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光,几近她们可以忍受的极限。”

“我们会找地方把她们安排到车上,”蒂纳特说道,“可是你们的人怎么办?你们是要和我们一起离开雅里,还是坚决要回去找到年迈的巫师呢?”

“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答案是什么了,蒂纳特长官。”麦伦尚未来得及开口,芬妮就抢先回答道。

“那么我必须和你们告别了。感谢你们的勇气和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担心我们可能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但是你们的友谊为我带来极大的荣耀。”

“蒂纳特长官,你的确是一位永远的乐观主义者。”芬妮微笑地看着他,“我向你保证,你不会那么轻易地摆脱我们。”她催马赶到他的身边,在他那满腮胡须的面颊上吻了一下。“当我们再次在埃及相聚时,我要吻你的另一边,”她告诉他,然后掉转“旋风”的头,留下蒂纳特沉浸在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之中,久久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现在他们是很小的一队人马了,只有三男三女。因为纳康托和茵芭丽一度选择了骑马而不是跑,所以每个人都有一匹马。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呢?”芬妮与麦伦并排骑行时,芬妮问道。

“越靠近大山就越安全,”麦伦回答道,“当泰塔回来时,我们必须能够迅速地与他会合到一起。”他把头转向茜达都,她就在他的另一侧与之并行。“你知道大山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供我们藏身吗?”

她思考了一会儿。“有,”她回答道,“有一个山谷,我从前常和我的父亲到那里去采蘑菇。我们就宿营在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山洞里。”

他们很快地绕开了穆唐吉村,从他们曾经捕获野猪的低矮山上俯视着那烧塌了的废墟。骨灰和焦炭的味道向他们飘浮过来。他们离开时,大家都沉默不语,一直向东朝大山走去。

茜达都带他们去的山谷落在山麓丘陵之中。那里被树木和山坳掩饰得非常好,如果他们不朝下看的话,就无法发现它。这里有很好的草场供马匹食用,一个小泉眼的水源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洞中干燥而又温暖。茜达都的家人留下的一对破旧的做饭用的锅和其他的炊具在后面的裂隙处放着,洞里还有一大堆木柴。几位女孩子做好了晚餐,他们围着炊火开始吃晚饭。

“我们在这里是足够舒服了,”芬妮说道,“可是我们离城堡和去云裳花园的路有多远呢?”

“在北边六或七里格远。”茜达都回答道。

“好!”麦伦满嘴的炖鹿肉、含糊不清地说道,“远得不足以引人注目,但当泰塔下山的时候,又近得足以能接着他。”

“我很高兴你用‘当’这个字而不是‘如果’。”芬妮悄悄地评论道。

接着除了匙子在铜碗里的叮当声之外,四下里一阵静寂。

“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来呢?”茜达都问道,“我们必须在路上放哨来等候他吗?”他们全都看着芬妮。

“没有那么做的必要,”芬妮回答道,“我会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来。他会提醒我注意。”

数月以来,他们一直在不断地四处奔走、骑马和战斗。在那段时间里,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整晚休息的机会,只有在他们轮流警戒的时候,睡眠才会被中断。芬妮和茜达都是值午夜岗。当南方的大十字星座朝地平线下降时,她们半睡半醒地、趔趔趄趄地回到洞里,唤醒纳康托和茵芭丽值夜里的最后一班岗。接着她们倒在自己的睡垫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拂晓前,芬妮摇醒了麦伦。他起来得很猛,把其他的人都弄醒了。他看到芬妮满脸流泪,马上伸手去拿他的剑:“怎么了,芬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芬妮哭着说道。现在他真正地看清了她的脸,意识到她正在高兴地流泪。“一切都好极了。泰塔还活着,在夜里他来到了我这里。”

“你见到他了?”麦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焦虑不安地摇着她,“现在他在哪里?他去了什么地方了?”

“当我睡着的时候,他来这里俯视着我。当我醒来的时候,他让我看到他的灵魂标志,并告诉我,我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很快。”

茜达都从她的垫子上跳起来,紧紧地拥抱着芬妮:“啊,我太为你高兴了。为我们所有的人高兴。”

“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了,”芬妮说道,“泰塔即将回来,我们安全了。”

“我已经历经数万年等待你来到我这里,”厄俄斯说道,尽管他知道她是巨大的谎言之魔的象征,泰塔还是不得不相信她的话。她转过身去,返回到洞穴口。泰塔不想反抗。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跟她走,尽管他积聚起所有的力量可以反抗她的迷人魅力,但是在那个时刻,除了跟她去任何她领着去的地方以外,他什么都不想做。

在入口的那一边,隧道变窄了。以至于地衣覆盖的岩石摩擦到了他的肩膀。当泉水在他的脚边汩汩作响并溅到了他的袍子上时,给他的感觉是冰冷的。厄俄斯在前面飘动着。在黑色的丝绸下,她的臀部像一条摇摆的眼镜蛇一样的若隐若现。她离开了小溪,走上了一条狭窄的石头坡道。在它的顶端,隧道加宽了,变成了一条宽敞的通道。岩壁覆盖着浅浮雕的天青石瓷砖,上面雕刻着真实的和传说中的人形神和野兽。地板上镶嵌着老虎的眼睛,屋顶则是玫瑰色的石英。和人头一样大小的水晶放在岩壁的支架上。当厄俄斯走近每一个装饰时,它们都依次释放出照亮前面过道的神秘的橙红色的光。当他们继续前行时,水晶消失在黑暗之中,进入到阴影中不见了。泰塔不只一次瞥见了巨猿那蓬乱的黑色影子。厄俄斯赤裸的小脚悄然无声地轻快地掠过金色的砖瓦。它们令他着迷,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很难离开它们。当她走过时,空气中留下了清新的芳香。他以强烈的快感体味着它,终于辨别出那是向阳百合的香味。

终于他们到了一个布局优雅的宽敞房间里。这里的墙壁是绿色孔雀石的。屋顶上的柱子肯定直通地面,因为阳光透过它们洒进来,在墙上反射出翡翠般的光泽。房间里的家具是象牙雕刻的,位居中央的是两件低矮的长沙发。厄俄斯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来,将她的腿盘到了自己的身下,又把身上的披风舒展开来,因此她的脚就隐蔽起来了。她指着对面的沙发:“请随便坐。你是我尊贵的、深爱着的客人,泰塔。”她用谭麦斯语说道。

他走到那沙发前,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沙发上覆盖着刺绣的丝绸垫。

“我叫厄俄斯。”她自我介绍道。

“为什么你称我为‘深爱着的’?这是我们初次见面,你根本不了解我。”

“啊,泰塔,我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你自己。或许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她的笑声比他所听过的任何音乐都更悦耳。他设法对此不予理会。“即使你的话没有理性,但不知为什么,我不怀疑你说的话。我承认你了解我,可我对你却是除了名字以外,还一无所知。”他回答道。

“泰塔,我们相互间一定要诚实。我只会和你讲真话,你也必须同样对我吐真情,你刚才的表述就是一个谎言。你对我了解很多,唉,你已经形成了很错误的看法。我的目的就是开导你,纠正你的错误认识。”

“告诉我我哪里错了。”

“你认为我是你的敌人。”

泰塔保持沉默。

“我是你的朋友,”她继续讲下去,“是你未来最亲爱的最温柔的朋友。”

泰塔严肃地低下了头,但是仍然没有做声。他发现他非常渴望相信她的话。他已经下了最大的决心来保证他防御的堤坝不至于崩溃。

胜了一拍之后,厄俄斯继续进击:“你总是想象我要欺骗你,我曾经对你撒过谎,就像你对我也撒过谎一样。”她说道。

泰塔感到宽慰的是,他没有释放出任何她可以看到的光环:他正在涌动着情感。

“我一直对你只讲真话,在洞穴中我让你看到的影像是真实的。那里面没有任何欺骗的成分。”她告诉他。

“它们是有说服力的影像。”他说道,他的语调不露声色,不含感情。

“它们都是真实的。我能承诺的就是我会倾力为你付出。”

“为什么在所有的男人之中你选定我呢?”

“所有的男人?”她以轻蔑的态度惊叫道,“所有的男人对我来说都没有蚁群中的一只白蚁更重要。他们是本能的生物,既没有理性也没有智慧,因为他们活不到足以获得那些美德的寿命。”

“我认识有学问、有同情心和有人性的智者。”他反驳她。

“你做出的那种判断是从你短暂的人生观察中得来的。”她说道。

“我已经活得够长寿的了。”他说道。

“可是你不会活得更久了,”她告诉他,“你的末日就要到来。”

“你够直率的,厄俄斯。”

“正如我已经承诺的,我对你只会讲真话。人体是一个不完美的工具,而生命是短暂的。人的寿命太短以至于无法获得真正的智慧和领悟。按照人类的标准,你是一位长寿者。按我的推算,你那一百五十六岁的生命对我而言,不比一只蝴蝶、或一朵黄昏生而拂晓前消亡的仙人掌花更长。承载着你灵魂的肉体将很快地令你失望。”突然她从黑色的丝绸披风下猛地伸出右手,做了一个祝祷的手势。

如果说她的脚是可爱的,她的手则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泰塔屏住了呼吸,当他注视着她优美的姿势时,他感到身上如同触电般的感觉,汗毛直竖。

“如果不是你,那不需要如此。”厄俄斯柔声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厄俄斯。为什么是我?”

“在你已经活过的短暂岁月里,你已经获得了很多。如果我能永恒地延长你的生命,你将会成为一位才智非凡的巨人。”

“那并不能说明问题的全部。我又老又丑。”

“我已经更新了你身体的部分器官。”她说道。泰塔冷冷地笑了:“那么,现在我是一位有着年轻漂亮的生殖器的丑老头。”

厄俄斯也随着他笑起来,发出那令人兴奋不已的声音。“多么简练的表达。”她把手撤回到她的披风下,给他留下了失落感。接着她又继续讲下去,“在那个洞穴时,我让你看到了你年轻时的形象。你是那么帅气,我能够再次恢复那时的你。”

“如果你愿意,任何一个帅哥都由你来挑选。我相信你已经那么做过了。”他对她提出了质疑。

她马上公正而诚实地回答道:“大约有一万或者更多,可是尽管他们很英俊,却全都和没有头脑的蝼蚁一般。”

“我有什么不同吗?”

“是的,泰塔,是的。”

“在哪方面呢?”

“你的智力,”她说道,“单一的肉欲的激情很快就会令人厌倦,卓越的智力是永恒的魅力。在一个永远年轻、健康的身体里,伟大的心智随着时间的变化会越来越强:这些是金子般的品质。泰塔,你是我历经数代一直渴望寻求的一位最完美的伴侣和配偶。”

他们谈论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虽然他知道她的本性是冷酷和恶毒的,但依然令人着迷和富有魅力。他感到自己精力充沛,不论是身体还是智力。最后,令他烦恼的是,他感到需要去方便一下,可是在他还没有讲出来时,她已经告诉他:“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在你的右侧,通过那个门口,然后沿着通道走到底就是。”

她指给他的房间又大又壮观,但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环境对他的心智影响很大。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到疲劳。在一个隔间里,他发现了一把装饰着雕刻的小椅子,下面放着一只马桶,他在那里解了手。在角落里,带着香味的温水从一个喷嘴里流入了一个水晶盆。他一洗完手,就匆忙地回到了绿色的房间,希望厄俄斯还会在那里。穿过屋顶柱子上的阳光已经消失了。夜幕降临了,可是墙上的水晶还带着温暖的微光。厄俄斯像他刚才看到的那样坐在那里,他在她的对面坐下后,她说道:“这是为你准备的食物和饮料。”她用那可爱的手,指着他旁边的象牙桌子。在他不在的时候,银盘和酒杯已经摆在了桌子上。他没有感到饿,但是水果和牛奶果汁露看起来美味可口。他有节制地吃着、喝着,接下来急切地回到他们原来的话题:“你轻松地讲到永恒的生命?”

“那是所有人的梦想,从法老到奴隶,”她赞同地说道,“他们在想象的天堂里渴望永恒的生命。甚至那些在我之前出生的古人也把他们梦想中的画面绘在了他们墓穴的岩壁上。”

“实现这种梦想是可能的吗?”泰塔问道。

“我坐在你的面前就是活证据。”

“你活了多久了,厄俄斯?”

“当我观看胡夫法老在吉萨建立巨大的金字塔时,我已经是老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

“你听说过丰特吗?”

“那是从古代流传至今的一个神话。”他回答道。

“那不是神话,泰塔。丰特是存在的。”

“那是什么?它在哪里?”

“它是所有生命的蓝河,是驱动宇宙的基本动力。”

“它真的是一条河或者是一个喷泉吗?为什么是‘蓝色’的?你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没有什么词语,即使是在谭麦斯语中,也找不到能充分描述它的力与美的词汇。当我们成为一体时,我就带你去那里。我们将并肩在蓝河里洗浴,你将会以全部青春的光彩从里面出来。”

“它在什么地方?它在天上还是在地上?”

“它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就像海洋的漂移和山脉的升降一样,因此丰特是随着它们在移动着的。”

“现在它在什么地方?”

“离我们坐着的地方不远,”厄俄斯说道,“但是要有耐心,最后我会领你去的。”

她在说谎。她当然是在说谎。她是个骗子。即使丰特河真的存在,他知道她也不会引领任何人去那里,可是虚假的承诺还是引发了他的好奇心。

“看得出你还是不相信我,”厄俄斯轻声说道,“为了证明我最大的诚意,我允许你带另一个人一起去丰特,去分享它的赐福。一个你把他看得很珍贵的人。有这样的一个人吗?”

芬妮!他马上掩饰了这种想法,让厄俄斯也看不出来。她设下了一个圈套,他差点犯了个大错误进入了圈套。“没有这样的人,”他回答道。

“曾几何时,当我俯视你的时候,你坐在荒野中的水池旁,我看到了一个和你在一起的孩子,一个淡色头发的漂亮的孩子。”

“啊,是的,”他附和道,“我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因为她就是那些你称之为白蚁的人之一。她只是一个临时的伙伴而已。”

“你不希望带她一起去丰特吗?”

“没有什么我应该带她去的理由。”厄俄斯沉默了,但是他能感觉到在他太阳穴上有最轻微的触摸。他知道厄俄斯对他所说的话并不信服,她正要设法进入他的头,设法深入到他的内心并窃走他的思想。他努力封锁了她的进入,她迅即撤出了。

“你累了,泰塔。你必须睡上一会儿。”

“我一点儿也不累。”他回答道,事实的确如此:他感到充满活力并精力充沛。

“我们有那么多要探讨的东西,我们像长跑中站在起跑线上的选手一样,必须自己来调整速度。毕竟,我们注定要成为永恒的伴侣。没有必要急匆匆的。时间是我们的娱乐工具,它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厄俄斯从沙发上站起来,没再说一句话,从泰塔以前没有注意到一个出入口迅速地走掉了。

虽然泰塔没有感到疲惫,但当他躺到卧室里的真丝睡垫上时,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他醒来时发现一线阳光通过屋顶的开口处照射进来。他感到神清气爽。

他的脏衣服不见了,一件新的袍子早已为他摆在那里,在他的皮斗篷边上还放着一双新凉鞋。在他附近的那张象牙桌子上,早餐已经放好。他洗了个澡,吃过饭后,穿好了衣服。厄俄斯提供给他的袍子是一种柔软的面料缝制的,它轻轻地摩擦着他的皮肤,而凉鞋则是由新生的山羊羔皮加工的,有凸起的金叶。它们极为合脚。

他回到了厄俄斯的绿房间里,却发现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她的香水味在飘溢。他穿过房间到了前一天她离去时通过的那个出入口。远处长长的通道把他引向了外面的阳光下。他发现他是在另一个火山口,它不像云裳花园那么大,可是却更可爱。那些繁茂的森林和在火山口地面上遍布的果园让他目不暇接。正对着他面前蔓延着一片绿色的草坪,在草坪的中间有一个大理石的小亭子,一条明净的小溪倾泻而入。虽然溪水是清澈的,可是水池表面的黑色却如同打磨过的黑玉一样闪烁着微光。

厄俄斯坐在亭子里的大理石椅子上。她的头上没有戴任何东西,但是她面对着的方向与他相背,因此他能看到的只有她的头发。他轻轻地朝她走去,希望给她个出其不意的惊喜,然后看一眼她的脸。她的头发波浪般地飘拂到她的腰部。那发色如同池水一样黑,但是却拥有难以形容的光亮。当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泰塔看到阳光在她的长发上轻柔的反射着红宝石似的光泽。他渴望触摸它,但是当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厄俄斯举起了她的面纱盖在了头上,将自己掩饰起来,连他快速瞥一眼她的面容的愿望也破灭了。然后她转过身来对着他:“在我旁边坐下来,因为那是属于你的地方。”

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泰塔感到恼怒和沮丧:他渴望见到她的脸。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把手放到了他的胳膊上。她的触摸令他非常兴奋,但是他硬下心来问道:“我们已经谈论了许多有关外貌的问题,厄俄斯。你身上有什么瑕疵有损你的完美吧?那就是你总是把自己隐藏在面纱背后的原因吧?你对自己的外表很难为情吗?”

他要像她对自己做过的一样尽力去刺激她。可是当她回答的时候,她的声音是那么甜蜜和平静:“我是曾经来到这世界上的人里面——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最美的人。”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那种美隐藏起来呢?”

“因为它会蒙蔽你的眼睛,令看到它的男人们发狂。”

“我一定要相信你的自吹自擂吗?”

“我没有夸口,泰塔。那是事实。”

“你永远都不想对我显示这种美吗?”

“当你准备好这样做的时候,你将看到我的美,当你意识到后果并准备接受它们的时候。”她的手仍然放在他的胳膊上,“你没有看到我最轻微的触碰就已经让你焦虑不安了吗?我能通过你的指尖感觉到你心脏的跳动。”她缩回手,给他留下了心智骚动不安的感觉。那让他费了一会儿神才得以控制。“让我们讲讲其他的事。你已经问我很多问题了,我已经给你我真实的回答。”她说道。

当泰塔接受邀请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颤抖:“你已经在尼罗河的源头设置了障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的理由是双重的。第一,那是我对你来到这里的一种邀请。你不能够抵御它,现在你坐到了我身旁。”

泰塔沉思了一番,接着问道:“另一个理由是什么?”

“我要为你准备一件礼物。”

“一件礼物?”他惊诧道。

“一件订婚礼物。一旦我们把精神和肉体结合在一起,我会将上下埃及王国送给你。”

“在你毁掉它们之后?这是件多么反常而又无礼的礼物啊?”

“当你带上了双重王冠,我们并排坐在埃及的王座上,我将为我们的王国恢复尼罗河和它的水域……这将是我们要拥有的许多王国的第一个。”

“与此同时,只有那些人类白蚁在遭受痛苦了?”

“你已经开始像所有生物的造物主一样思考和行动了,你将很快就会成为他了。在云裳花园洞穴旁的影像中我已经让你看过了。主宰所有的民族、永恒的生命、青春和美、历代的智慧和知识,那就是钻石山。”

“最大的奖品,”泰塔说道,“我称它为真理之神。”

“它将是你的。”

“我还是不信你给我这么多会不从我这里要求某种相应的回报。”

“啊,我已经讲到那一点,对我所提供的回报,我要求的是永恒的爱和忠诚。”

“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那么久了却没有一个伴侣,为什么你现在想要一个呢?”

“我已经被这单调乏味的永恒、精神的疲惫和无人与之分享这些奇迹的痛苦压垮了。”

“那就是你要我付出的全部代价吗?我已经领会了你非凡的智力。如果你的美与你的心智不相上下的话,那你的要求就是微不足道的了。”她的谎言被真相掩盖着。泰塔假装相信她的话。他们就像在布置兵力、相互交战的两支军队的指挥官。这是小冲突和战役前的演练。他害怕,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埃及和芬妮,对他而言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珍爱的莫过于这两者,而两者却都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在黑水池边消磨时间之外,大部分夜晚泰塔是在厄俄斯的绿色房间里度过的。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内心,但渐渐地对他暴露了更多的身体。他们的谈话越来越引人入胜。有时,她会向前探身从银盘里取一点点水果,露出她的前臂。或是在她的象牙沙发上移动一下位置,让她的黑色的袍裙下暴露出她的一只膝盖。她小腿的形状是令人惊叹的。他本应该对她四肢的完美习以为常,但是他没有。他特别害怕当她全部的身体完全暴露给他的那一刻到来时,他不会有能力抵御这种魅惑。

岁月在日日夜夜无情地流逝着。在他们之间,肉欲和灵魂的紧张与日俱增,已经到了他们几乎难以忍受的程度。她触摸他,当她要强调某一点时,她拉起他的手。一旦她攥紧他的手并把它拉到她的胸部时,他必须运用他全部的自控力;当他感觉到她乳房温暖的弹性时,他更要竭尽全力地控制住他下身引发的痛苦,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

她的香水味从未变化过:那一直是向阳百合的香味。然而,她早晚都要更换衣服。那衣服一直是长长的、宽松的,在那柔软的丝织品下,几乎无法隐藏她身体的凹凸有致和迷人的曲线。有时她是宁静的,而有些时候,她又躁动不安:那时她就像是一只吃人的母老虎一样绕着他的沙发转。有一次,当他们继续着关于学识的交谈时,她跪在他的面前,厚着脸皮把手伸到他的袍子下,一直向上摸到他的大腿根儿,她的手指触到了他的阴茎才停下来,她感觉到它膨胀了才缩回手。在有些时候,她恢复黑色的袍子的原状,将自己完全地掩饰起来,甚至连脚趾都不让人看到。

一天上午,他们在她的绿色卧室里,她正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白色丝袍。她从前从未穿过白色衣服。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她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小脚裸露着,走过来站到他的面前。她穿的白色丝袍如同一片云彩一样在她的周身飘浮着。当光线直射到她身上时,她皮肤的红晕和象牙般的晶莹透过那衣料显现出来。透过丝衣,她飘逸的形象清晰可见。她那洁白的腹部像猎狗的毛皮一样油亮光滑。她的乳房是模糊的乳白色的球,尖端呈草莓色的光晕。

“你真的希望我展示自己吗,阁下?”她问道。

泰塔是那么的震惊以至于一时语塞了。终于他说道:“似乎我终生的等待就是为了那一刻。”

“我要你拥有我的全部,我将对你没有任何的保留。我不对你讲任何条件。除了你的爱之外,我不期望从你那里得到任何回报。”她挽上了衣袖,伸出了她裸露的胳膊。它们纤细、丰满而结实。在她那尖细的手指之间,她夹住了面纱的镶边,开始从她的脸上掀起来。在她的下巴处停了一下,她的脖子匀称而优美。

“你一定要非常确定你希望看到我的脸。我已经警告过你可能的后果是什么。在你之前,我的美已经征服了所有看到它的人。你能够抵御得了它的魅力吗?”

“即使它会毁了我,我也一定要看。”他轻声地说道。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来临了。

“那么就定了。”她说道,以无限挑逗煽情的缓慢动作,撩开了她的面纱。她的下巴丰满微微下凹。她的嘴唇饱满而富有曲线,充血的红唇就像熟透的红樱桃。她舔了一下嘴唇。她的舌头尖细,在舌尖打卷的时候就与一只犯困的小猫咪的舌头毫无二致。在唇上留下了一道亮泽的痕迹,然后在光亮的小小的牙齿间缩回去。

她的鼻子窄而直,但在鼻尖处稍微张开些。她高颧骨,前额宽大。她的弯眉与她的眼睛构成了完美的框架,那眼睛好像是用光泽驱走暗影的黑色宝石。它们已经深深地窥见了泰塔的灵魂。她面部的每一个独立的部分都是完美的。就整体而言,那张脸是无比的可爱。

“我让你满意吗,阁下?”她问道,她把面纱从头上打了个旋儿,让它飘到了绿色孔雀石的地砖上。她的头发蓬乱地披散到肩上,像紫貂皮色的小瀑布一样反射着红宝石般的光线。长发直拖到她的腰部,跳动着、卷曲着,用它自己的生命在颤动。

“你没有回答我,”她问道,“我不令你满意吗?”

“我的心包容不了你的美,”他说道,声音有些颤抖,“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述你的美。看过之后,我了解到它可以将一位男人烧成灰烬,就好像他陷入了一场迅速蔓延的森林大火之中。它令我恐怖,可是我又没有能力去抗拒它。”

厄俄斯悄悄地靠近泰塔,向阳百合的香味弥漫在他周围。她注视着他,直到泰塔被迫抬起脸来对着她。她慢慢地俯下身,将她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唇上,温和而柔软。她卷起来的小猫似的舌头迅速地塞进他的嘴里,一瞬间与他的舌头缠绕到一起,最后亲吻停止了,但是她的味道像某种神奇的水果汁一样留在了他的嘴里。

她穿过孔雀石地砖旋转着离去了。当她弓起背单脚着地旋转时,她的半透明的袍子在她的身上鼓了起来。直到她的后脑勺几乎触碰到了她的臀部,她的头发散落到地砖上。她双脚跳起舞蹈,她跳得非常快,让人难以看清。后来她停了下来,用脚尖站立着,静得如一尊雕像,只有她的头发在她身后摆动。

“还有,阁下。”她的声音是他以前从未听到过的深沉并紧张得颤动,“还有更多。你或许看够了吧?”

“即使我能凝视你一千年,我也永远看不够。”

她的头一甩,将头发披散到了肩上。她用那饱含激情的眼睛盯着他。“你正站在火山口上,”她警告他,“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你选择退出还是可能的。一旦你做出决定,就将没有退路了。为了你,这个宇宙就将永远改变。代价将是高昂的——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高。你准备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我准备好了。”

厄俄斯将袍子从一边肩膀上甩落下去,她双肩的曲线与她那匀称细嫩的颈部曲线完美和谐。她让那袍子落得更低一些,一只乳房正拼力挣脱出来。她让两只乳房全都露了出来。圆圆的、丰满且女人味十足,它们因摆动而相互碰撞着。她又让袍子落得直到卡在她臀部的弯曲处。她的肚子像一片刚刚降下的雪一样洁白和光滑。一颗火红色的宝石在她的肚脐眼儿处闪着微光。她将她的臀部摇摆得起伏不定,袍子顺着她修长的大腿滑落到装饰有花环的脚踝上。

她从袍子里迈出来,以那滑动的步伐,赤裸裸地来到他面前。她再一次向他靠过去,将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颈。用她的另一只手,她捧着自己的一只乳房,将他的脸拉向她,然后她轻轻地将乳头缓缓地塞进他的嘴里。“吸一口,阁下。”她在他耳边悄声说。

当他像婴儿一样吸着它的时候,乳头在他的唇间胀大了,并且开始缓慢地渗出浓浓的奶液。泰塔津津有味地吸着,直到她推开他的头,从他的嘴里抽出了奶头。“不要太贪婪,”她告诫他道,“我的身体有许多为你享用的快乐,你不能太快地满足自己。”

她走回来用柔软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他深入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到里面那种之前还不存在的赤裸裸的、掠夺成性的饥渴。他知道那不是为了她手中所握的东西而是她对他真正灵魂的渴望。现在她把双手放到他身上,将他拉起来,领他到沙发上去。她跪在他的面前,解开了他凉鞋的带子,从他的脚上脱下鞋。她抬起了头,摩擦他的身体,用她的双唇不顾一切地吮吸亲吻他。当她再次站起来时,她从他的头上掀起了袍子,然后把他推回到沙发上。她将一条腿跨到他的身上,就好像正在骑到一匹坐骑上似的,接着在他的上面蹲下来,引导他进入她神秘的身体。

当那种快乐变得那么强烈,甚至转变为极度痛苦时,泰塔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她在他上面一动不动。她里面的肌肉在搏动和收缩,像一条巨蟒在缠绕它的猎物一样,在他的身上无情地越绷越紧。她与他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力量非常强大以至于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挣脱。她的眼睛盯着他,她的眼神里充满着一位战士即将与敌拼杀时的那种耀武扬威的怒视。“你属于我。”她发出的是一条巨蟒似的嘶嘶声:“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再伪装,她撕掉了她的假面具,露出了她的真实面目。

他感觉到了她的肉体入侵开始了。那好像是一个野蛮部落包围了他灵魂的城堡,正在连续猛击城墙。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抵抗她,为了拒绝她的进入而关闭了他的大门,从突破口将她猛扑回去。当她意识到他已引诱她进入埋伏时,她眼睛里的神态变得极为惊惶。接着她的表情变得凶狠,她发起了反攻。

他们相互搏斗着,起初是高下难分。当她全力反击他的时候,他将身体移到一边,两人都滚下了沙发。紧抱在一起,他们撞到了孔雀石地板上,但是她在他的下面,首当其冲地承受着他的重量。只是在一霎那,夹牢在她里面深处的肌肉不那么紧了。他利用了这个疏忽又向里面更深入地驱进,尽力要到达她的正中心。她立刻绷紧,拒绝他的深入。他们奋力地相互对抗着,使出全部的力气来较量,坚持着相互间那种不稳定的平衡。

他感觉到她使出了全部力气,他也准备好积聚起自己的全部力量。接着,她发起了让人以难以抵御的通灵攻击。她要在他的防卫中奋力地撕开一个缺口,突破他灵魂的秘密之处。泰塔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她取代。她又一次的成功让她的眼睛里泛出了闪闪的亮光。他向下伸出手去,用拳头握紧仍然挂在他脖子上的洛斯特丽丝的护身符。在他的内心,他在列举力量的咒语:Mensaar!他的阴茎冲动得鼓了起来,当她感觉到的时候,她慌张地大声喊了起来。“Kydash!Ncube!”泰塔又叫道。一道通灵的雷电从护身符里闪现出来。像闪电一击,它将厄俄斯从他灵魂的缺口抛了出去。他们再一次相互对峙,他们又一次势均力敌。相互间的肉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他们躺在那里如同雕像般地安静。

灯里的油已燃烧得所剩无几了,火苗摇曳不定、接着灭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是来自屋顶上的通风井。太阳落山后,那光线就消失了,他们被留在黑暗中继续搏斗。整个夜晚,他们在地狱般的性交过程中都在振作精神,他进入她的身体,她的肌肉无情地钳制着它,它不再是繁衍和娱乐的器官而是致命的武器。

当黎明的曙光透过屋顶的通风井慢慢地钻进来时,他们仍然紧紧地抱在一起。光线增强时,他能看到她的眼睛。在她眼睛的深处,他觉察出那一丝的恐慌,像一只陷入困境的小鸟正在用翅膀扑打着笼子的栅栏。她尽力地合上眼睛不去看他,可是他吸引住她的眼睛就如同她吸引他的性。两人都超越了筋疲力尽的极限。他们双方都是精力全无,可是他们的意志力却不肯退让。她用她那修长的腿紧紧地盘绕着他的臀部,她双臂搂住他的后背。他用一只手抱紧了她的臀部,拉向他的身上。他的右手,仍然紧握着洛斯特丽丝的护身符,在她的腰背部那里捏得紧紧的。小心翼翼地,为了不惊动她,他缓缓地用他的拇指甲揭开了吊坠盒的盖子,红石的碎片落到了他的掌中。

他把那块石片按在了她的脊椎骨上,当它将它的魔力返回到她的身上时,他感到它越来越热。她惊叫起来,一声长长的令人绝望的哀嚎,无力地挣扎着,她的性器官像风箱一样上下抽动,不顾一切地努力驱逐他。他随着她的抽动调整好进入的时间。每次她放松一下,他就进得更深。他已经到了最后的障碍,用尽最后一次的威猛,穿过它。

她瘫倒在他的身下,哼哼唧唧、语无伦次地在说着什么。他将自己的嘴猛地贴到她的嘴上,他的舌头朝着她的喉咙插进去,止住她的叫声,他在她身心的内部密室里横冲直撞,撕开她锁藏起知识和魔力的宝库,饮干它所容纳之物。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自身的力量又潮水般地涌回,从她那里夺取的知识和力量使自己的能力百倍地剧增。

他凝视着她那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可爱的面孔、她那双动人的眼睛,他看到了它们的变化。她的嘴张着,唾液似银线一样往下淌。她的眼睛变得像灰泥卵石一样浑浊和呆滞。她的鼻子变大了、粗糙了,像一块放在火焰附近的蜡。她光亮的皮肤褪成了土黄色,已经干燥得就像蛇皮一样了。在她的唇角和眼角聚起了深深的皱纹。亮泽的卷发在她的头发上脱落了,留下的是直发和她的头皮上斑驳的干燥皮肤。

泰塔仍然在厄俄斯的身体里吸收从她的身上像决堤的洪水似的流出来的灵魂激流和通灵的物质。有那么大量可吸收的东西,以至于洪流一小时又一小时地持续着。屋顶上通风井的光线已经照到了孔雀石的地砖上,在泰塔感觉到流动减弱接近干枯的时候,阳光已经到了午时的标记了。终于,它彻底地枯竭了。他已经将所有的精华都吸走了。厄俄斯被排干了,她已经空空如也了。

泰塔从她的身上滚下,站了起来。他的性器官是膨胀的、青肿的、有的部位伴有擦伤。他抑制着疼痛,朝沙发旁放着饮水杯的桌子走去。他大口地喝水,坐在沙发的边缘上,注视着躺在地板上的她。

厄俄斯张嘴喘着粗气,像一具留在阳光下的僵尸,她的肚子鼓起来就好像充满了腐烂的气体。她纤细的胳膊和腿也开始肿胀了。她的肉体膨胀、松软得像一堆奶油一样不成形体。泰塔看着她的肉体鼓起直到她的四肢消失在松弛的白色褶皱之中。只有她的头还在,和她的其余部位相比显得很小。

她肿胀的身体渐渐地占了半个屋子。泰塔从沙发上跳起来,退到墙壁边上,给她让出膨胀的空间。她已经呈现蚁后的形状,躺在一个山丘中央——她王室的单间里。她陷在自己的肉体里,能动的只有她的头,其余的部位被她自己的肉体困住了。她将永远不能从这个洞穴中逃出去。即使巨猿回到这里来救她,它们也永远不能从那个狭窄的岩石通道把她拉到外面去。

一种可怕的臭气弥漫在洞穴之内,一种浓浓的油状液体从厄俄斯皮肤上的毛孔渗出来,顺着她的尸体往下流,淡绿色的每一滴都带着腐烂的油膜。令人恶心的气味让泰塔透不过气来,他感到肺部发闷。那是腐烂的尸体的味道:那是她凶残欲望的牺牲品,那是她从那些怀孕的年轻母亲们腹中强行取出的未出生的婴儿们的挣扎,那是在她引起和制造的饥荒、旱灾和瘟疫中死去的那些国家的人民的尸体,那是在她所鼓动或指挥的战争中死去的战士们,那是被她所判处的上了绞刑架或被勒死的无辜者,那是在她的采石场和矿井死去的奴隶们。从她的嘴里呼出的每一次刺耳的呼吸发出来的巨大的恶臭和它们混合在一起。在这种臭气下,泰塔再怎么控制自己的感官也没用了。他在洞穴所能允许的有限范围内尽可能地远离她,他沿着岩壁向着隧道口的方向移动着。

一个不祥的声音使他突然停下来。那好像是一头巨大的豪猪正在使自己的棘刺咯咯作响以示警告。厄俄斯的奇形怪状的头向他滚来,她的眼睛聚焦在他的脸上。她的容貌被毁了,因此她的美貌已经荡然无存了。她的眼睛已经是深深的、黑色的洞。她的嘴唇已经收缩得露出了牙齿,像一具骷髅。她的容貌难以言喻的丑陋,是她扭曲的灵魂的真实映像。她讲话的声音沙哑刺耳,就像嗜食腐肉乌鸦的叫声:“我会坚持,”她说道。

她呼吸的腐臭让他退了回来,接着他做好了准备,死死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谎言之魔会永远坚持,但真理之神也永不放弃。二者的斗争将永远不会结束,”他回答道。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了。只有她的呼吸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泰塔找到他的斗篷,接着从绿色的卧室悄悄地疾行在通往外部空间的通道上。当他出来进入她的秘密花园时,阳光正照在悬崖的峰顶上,它在火山口的深处留下了暗影。他小心地四处张望是否有厄俄斯的巨猿的踪迹,搜寻着它们的光环,但没有发现什么迹象。他知道,随着厄俄斯的毁灭,它们已经被剥夺了引导它们的智力。它们胡乱地爬进了隧道和山上的通道,等待着死亡。

空气是凉而清新的。他放松地深深呼吸着,清洗肺里残存的厄俄斯的恶臭。当他走到黑色池塘边的亭子时,在长凳上坐下来,那是她还年轻漂亮时和他一起坐过的长凳。他将皮斗篷向肩上拉了拉。他料想自己会因为磨难而感到精疲力竭、精力耗尽,但是他现在却兴高采烈。他感到浑身是劲儿,不知疲倦。

最初他感到困惑,后来他明白了,他充满全身的力量和活力是从女巫那里夺来的。当他开始检索头脑里堆积如山的知识和经验时,他的内心热情高涨、心旷神怡。他能够追溯厄俄斯曾生活过的千年以上的历史,回到创世纪时期。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他能够理解她的贪欲和渴望,就好像是对自己的理解一样。他为她残忍和堕落得不可救药而惊愕不已。直到现在那已经清楚地暴露在他面前了,他对这种彻头彻尾的邪恶本性还是不理解。有太多的东西要从她那里学习,以致他觉得即使用一生的时间去剖析也只能了解它的一小部分。

这种知识以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和极不愉快的方式让人神往,他马上明白他必须决定自己要抵抗它的令人入迷的吸引力,免得那沉积的知识也令他堕落。懂得那么多的邪恶是极其危险的,那可能会把他变成像她一样的妖魔。从女巫那里夺得的知识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不过,加上自己的知识储备,这使得他成为世界上最强有力的人。

他利用自己全部的能力,开始将他深深的记忆库中的大量污秽恶劣的物质封闭起来,目的是当他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检索而不至于被它纠缠和玷污。

除了邪恶的东西外,现在他占有平均的或更大量的对他自己和人类有巨大裨益的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知识。他已经从她那里拿到了解开海洋、陆地和天空,生与死,毁灭和再生等自然之谜的钥匙。他所拥有的这一切萦系在他的心头、萦系在他那能够探索和掌握它的头脑之中。

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幕在向前推移,他在他的内心里把这一切重新排列组合。只是到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他的生理需求: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尽管他吸过东西,他还是渴。现在他知道了女巫居住地的布局,好像他在这里已经生活得和她一样久似的。他离开了火山口,走回到充满岩石的狭窄的小道,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去厄俄斯的储藏室、食品冷藏室和厨房的路。他吃了所剩无几的最好的水果、奶酪,喝了一杯葡萄酒。接下来,恢复精力后,他回到了亭子。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与芬妮取得联系。

他使自己镇静下来,施行了穿越苍穹的第一次法术,清楚地和公开地召唤她。突然他意识到他低估了女巫的魔力。他联系芬妮的努力被某种从她那里发出的残余的力量拦住并返回来了。即使在她已经衰弱无力的情况下,她还尽力地使自己猛地回过身来,硬是发出了一道保护性屏障。他放弃了他的努力,全身心地要找到逃离山里的途径。他在厄俄斯的记忆里搜寻,这让他有了令他震惊的发现,使他的信仰的力量所能承受的压力达到了极限。

他再次离开亭子,回到了通向厄俄斯卧室的岩石隧道。瞬间,那腐烂的臭味就充斥着他的鼻孔。实际上,它变得更刺激、更令人恶心。他用他的袍子边儿捂着鼻子和嘴,强忍住一阵阵的反胃。厄俄斯的身体几乎填满了整个的洞穴,由于它自身腐臭的气体而膨胀了。泰塔看到她正处在从人变为昆虫的过程之中。从她的毛孔中渗出来的覆盖着她身体的绿色液体正在干燥成闪光的外壳,她正在把自己封进一个茧。只有她的头还露在外面。她受损的长发脱落了,散落到绿色的地砖上。她闭着眼睛,粗哑的呼吸使得恶臭的空气在振动。她已经把自己置于彻底的休眠之中,泰塔知道那是生命的一种蛰伏形式,它会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当她无力地躺在那里,有什么我能够消灭她的办法吗?泰塔琢磨着,接着在他刚刚获得的知识中寻找可以做到的手段。没有这样的方法,他做出了结论。她不是神,但是她是在火山的烈焰中被创造出来的,她只能在那烈火之中死去。他大声地说道:“好啊,永别了,厄俄斯!祝你像大地一样沉睡万年,因为那小小的空间将困死你。”他弯下腰,捡起了她的一卷头发。他把它编成了一条小辫子,然后小心地把它放入了腰间的口袋里。

在她和闪光的孔雀石墙之间正好有他能够通过的空间,接着他到达了卧室的另一边。在那里,正如他已经知道的那样,他会发现一条隐蔽的通道。那是极为巧妙地雕刻成镜子一样的墙壁,以至于它的反射会让人的眼睛造成错觉。只有伸出手去摸到那看起来坚固的绿色岩石,出口才变得明显了。它的宽度正好足以让他进去。

再往里,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通道里。当他沿着通道走下去的时候,灯光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满怀信心地走下去,一只手伸向他的前面,直到他摸到了通道里向右拐的直角弯处的岩壁。他手向黑暗的上方伸去,发现了一个石架。他感觉到了手背上泥火钵的温暖。这指引他抓到了拴着火钵的绳把手,他把它拿了下来。钵底尚有微弱的红光,他轻轻地吹着了火苗。靠着它的光,他找到了一堆灯芯草的火把。他点燃了其中的一个,将火钵连同另两支火把放在了早就摆在石架上的篮子里,接着沿着狭窄的隧道继续走下去。

那是一个以很陡的角度下倾的通道,因此他用拴在右边岩壁上的绳子来稳定自己并维持平衡。终于通道开进了一个空空的小房间。屋顶是那么低矮以至于他在那下面不得不弓着身子。在地板的中央,他见到了一个像井口一样的黑色的开口。他把火把举到了它的上面,然后仔细地朝下看。微弱的亮光被黑暗所吞没。

泰塔从地板上捡起一块陶器的碎片,把它扔进了井里。当他等待着它落到井底时,他数着数字。都数到五十了,也没有它击到下面岩石的声音。这是个无底坑。在他的正前方,一个坚固的青铜钩子钉进了洞穴的顶部。从这里一条编好的皮条绳子一直垂到井底。他上面的洞穴顶部已经被厄俄斯在无数次通过这条路到洞里时,举到高处的火把的烟熏黑了。她拥有嘴里叼着火把溜下绳子的力量和灵活性。

泰塔脱掉了他的凉鞋,随手放进了篮子里。接下来他把火把楔进了侧壁的岩缝之中,在他下去时那会给他提供一点光亮。他将篮子的绳抓手从他的肩上甩过去,够到了那条绳子,然后将身体从井上边摆过去。隔一段时间,绳子就打上了结,那就为他的手和光着的双脚提供了一个不确定的支撑点。他开始向下攀爬,先移动他的脚,然后再移动他的手。他清楚这次降下去时间会是多么长和多么的艰难,他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速度,定时地停下来休息一下,吃力地呼吸着。

不久他的肌肉颤抖,四肢开始无力。他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他留在上面石室上的火把的光亮现在只闪烁着一线的微光。他越往下爬越进入彻底的黑暗之中,可是,在厄俄斯的记忆里,他知道这条路。他的右小腿因为抽筋和疼痛而使肌肉痉挛,造成了活动能力的丧失,他不去想它。他的手变成了没有感觉的夹具。他知道其中的一只手的指甲正在流血,因为血滴落在了他仰着的脸上。他强行把他握着绳索的手指张开和收拢。

他向下,再向下,终于,他知道,他无法继续向下前进了。他一动不动地悬在那里,大汗淋漓,在摇晃的绳子上,他无法尝试动一下他握在绳子上的手脚。黑暗令他感到窒息。他感到他的手因为鲜血滑得抓不住,当他的手指开始张开的时候,他慢慢地滑动了。

“Mensaar!”他变化着神灵的话,“Kydash!Ncube!”他的腿一下子稳住了,握得结实了,但还是不能迫使疲惫的身体向下够到下一个绳结。

“泰塔!我亲爱的泰塔!回答我!”芬妮清晰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就像在黑暗之中她悬在他的身旁一样。她的灵魂标志——睡莲花的娇嫩的轮廓在他的眼前发出暗淡的光。她再次和他在一起。他已经超出了那衰弱无力的女巫能够封锁他们灵魂联系的范围了。

“芬妮!”他发出了一声穿越苍穹的绝望的喊叫。

“啊,感谢仁慈的圣母伊西斯,”芬妮回话道,“我想我与你联系得太迟了,我感觉你已陷入绝境。我将尽全力与你联合在一起,像你教给我的那样。”

他感到他摇晃的双腿开始平静下来并且更具耐力。他将他的脚从绳结上移开,靠着他的双臂,用他的脚趾朝下探。当他在绳子上打转转时,下跌到下面的吸力在吞噬着他。

“千万要坚强,泰塔。我和你在一起。”芬妮激励他道。

他的脚探到了下一个绳结,他滑动着双手换握住另一处。他一直在计数,因此他知道在他到达绳子的终端还有20个绳结。

“坚持,泰塔!为了你也为了我,你一定要坚持!如果没有你,我就什么也不是。你一定要忍住。”芬妮敦促他道。

他感到她的力量以温暖的灵魂的波涛涌向他的身体。“19……18……”当它们通过他那血糊糊的手时,他数着剩余的绳结。

“你有力量和决心,”她在他的心里悄声说,“我在你身旁。我是你的一部分。为了我们坚持下去。为了我对你的爱。你是我的父亲和朋友。我是为了你回到这世界上的,只是为你自己。现在不要离我而去。”

“9……8……7……”泰塔数着剩下的结。

“你越来越有劲了,”她轻声地说道,“我能感觉得到。我们会一起经受住困难而活下来。”

“3……2……1……”他数着,然后将一条腿向下伸去,用他的脚趾搜寻着绳子。在他的脚下只有空间,他已经到了绳子的终端。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松开了双手。他屏住呼吸急速落了下去。接着,他的双脚突然触到了底部。他的双腿一软,像一只从巢里掉下来的幼鸟一样,四脚朝天。他仰卧着,抽泣着,既感到精疲力竭又感到如释重负,但还是太虚弱以至于没有力气能坐起来。

“你安全了吗,泰塔?你还在那里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听到了,”当他已经坐起来的时候,他回答道,“眼下我是安全的。如果没有你,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你的力量武装了我。现在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留心我的呼唤。我肯定还会需要你的帮助。”

“记住,我爱你。”她呼喊道,当芬妮的灵气消失的时候,泰塔一个人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在篮子里胡乱地摸着,将那个陶制的火钵拿出来。他将余火未尽的木块吹着了,点燃上一只新的火把。他把它高高地举起来,用它的光亮察看着附近的环境。

他在一条狭窄的木制的人行道上,靠着他左边非常陡峭的岩壁上,那是由一排钉入已凿好的岩孔里的青铜铆钉固定在上面的。在他的右侧是难以逾越的黑色空间。他知道他正悬在通向地球心脏的一个裂隙上面,那些地下的地区正是厄俄斯出世的地方。

他休息的时间长了一会儿。他渴得嗓子冒烟,但这里却没有什么可以喝的东西。他以自己的意志力来消除这种渴望、驱除他四肢的疲倦,接着他从篮子里拿出他的凉鞋来,把它们系在了脚上,他的双脚已经被绳子磨破了。最后,他站了起来,沿着狭窄的人行通道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去。在他左侧的陡坡没有任何栏杆保护,下面的神秘以难以抗拒的催眠术般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着,踏出每一步都倍加小心。

他想象着,厄俄斯是如何像一个孩子经过开阔的草地一样轻盈地沿着同一条人行通道上跑过,她是如何在她返回到她的高高在上的拥挤的密室时,用她的坚实的白牙咬住燃烧着的火把,在那打结的绳子上攀爬。通过对比,他知道他几乎没有力气成功地越过他下面的水平的立足点。

在他的脚下,木制的板料被粗制的岩石所替代。他已经到了岩石的正截面的一个岩架上。它的宽度几乎不能够放下他的一个脚窝儿,向下倾斜得是那么急剧以至于他不得不贴着岩壁来站稳。

那岩脊好像没有尽头。他用自己全部的自控力来防止自己惊慌失措。在他到达一个很深的裂隙前,他已经沿着那岩脊走下了几百肘尺。他跨过了它,进入了另一个隧道。在这里,他被迫再次休息。他把火把放在了一个早就刻入岩石的槽里,在它上面的岩壁已经被无数其他的烟火熏黑了。他低下头,双手捧着脸,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直到他心脏的剧烈跳动渐渐地慢下来。现在当那火把要熄灭的时候,它忽明忽暗地冒着烟。他从那即将熄灭的火苗中点燃了最后一支火把,继续沿着隧道前行。那向下的路径比他刚刚离开的可通行的岩脊的坡度更陡峭。最后它变为盘旋式下降的充满岩石的阶梯。多少个世纪以来,那阶梯已经被厄俄斯的赤脚磨损了,直到它们变得光滑,直到它们形成了凹面。

他知道山里面是一个蜂巢状的古代火山口和火山裂隙。岩石摸上去是热的,那是被中心翻腾的岩浆加热的。空气变得如同从一个烧炭的锻造炉里冒出来的火焰的硫磺味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

泰塔终于到达了他一直期盼的隧道的岔口。主通道一直向下延伸,而较小的分支在急剧的转角处拐弯了。泰塔没有犹豫而转入了那条较狭窄的通道。踏脚的地方是难以落脚但几乎是平的。他顺着隧道通过了几处曲曲折折的地方,最后他出去后,在火炉一样的红光的映照下,又进入了另一个大洞穴。即使是这种摇摆不定的光线也不能照到那巨大空间的最远处的地段。他向下俯视着,看到他站的地方是另一个深火山口的边沿。在他的大下方,是一个沸腾着燃烧的火山岩湖。它的表面翻腾着泡沫与旋涡,熔岩和火花像喷泉一样向上飞溅着。向他脸上袭来的热浪是那么炽热,因此他只好举起双手来挡开它。

在燃烧着的熔岩上面高高的地表,卷起阵阵大风。风在呼啸,在怒号,将他的衣服吹起来,在他抵御着大风试图站稳之前,大风已经把他刮得跌跌撞撞。在他的前面,一块凸起的岩石延伸出去穿过了这口沸腾的“大锅”,它的中间下凹,像一座绳编的吊桥,它是那么狭窄以至于两个人无法并肩走过去。他将袍子的下摆掖在了腰带上,走了上去。怒吼的大风在吹过洞穴时停了下来,它猛刮了一阵就减弱了。它剧烈地旋转着,不时地出人意料地变换着方向。它吸得他倒退,接着又突然地驱使他向前。不只一次地使他失去了平衡,使他在边沿上摇摇欲坠,为了重新获得平衡,他借风力旋转他的双臂。最后大风迫使他手脚并用。他在上面爬起来,当更强的飑(常指夹有雨雪的一阵狂风)在他的上面呼啸时,他匍匐在桥面上,贴着它。下面的熔岩一直在冒泡和翻腾着。

终于他看到了前方的洞穴,那是另一个陡峭的岩壁。他朝那里爬过去,直到他惊恐地看到岩石嘴的最后部分已经坍塌了,陷入到下面火红的“大锅”里。在岩石嘴的终端和洞穴的岩壁之间有一个高个子男人能够跨出的三大步宽的间隔。他走到了边上,望着这个豁口。在对面的岩壁上有一个洞口。

从厄俄斯的记忆中,他知道她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经过这条路了。这个岩石嘴在她最后一次到访时还是完整的。这最后的部分肯定是在相对最近的一段时期坍塌的。厄俄斯还没有意识到它,那就是为什么他也没有料到将面临这道障碍的原因。

他爬回了一小段距离,跪起来,把他的凉鞋踢掉,接着把挎在肩上的篮子的绳柄抖掉,丢掉了它。凉鞋和篮子落在了边沿上,快速地掉进了熔岩湖。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力气返回了,因此他必须向前走。他闭上了眼睛,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鼓足他最后的体力,以他全部的精神和心理的力量来增强它。接着他像一位在起跑线上的马拉松运动员一样准备为蹲式。他在等待着吹过岩石嘴的狂风暂时平静的时刻。接下来,在瞬间的平静时刻,他沿着狭窄的小路,身子前倾,向前猛冲,高高地跨步。他跃入空中,但知道在那一刻自己不会到达彼岸了,下面的“大锅”正等着收他呢。

然而大风又呼啸而起。但是风向改变了,风力也狂猛了一倍。那是直接从他身后刮过来的。在他袍子的下摆下面猛吹,吹得它们鼓了起来并将他向前抛去,但是还不是很远。他的下半身猛地摔到了峭壁上,他正好卡在了洞口的边缘。他悬在那里,他的腿在陡坡上悬荡着,他全身的重量都落到了他的臂膀上。为了把他的一只胳膊肘高过洞口的边沿,他尽力将自己的身体向上拉,可是他只抬起了一点点,就将伸出的手臂缩回了。他不顾一切地乱踢并用他的赤脚在峭壁上探寻着立足点,可是岩石是光滑的。

在他下面的“大锅”里喷发出燃烧着的熔岩的涌流。在它落回去之前,熔化了的岩浆粒子落在了他赤裸的腿和脚上。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令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泰塔!”芬妮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痛苦,穿越苍穹向他呼喊。

“帮帮我。”他抽泣着说道。

“我与你在一起,”她回答道,“用我们全部的力量——现在!”

疼痛如同一根刺棒。他的手臂尽力向上拉,直到他感到他双臂的肌肉凸起,逐渐地,疼痛缓和了,他的身体继续向上移动,直到他的眼睛与洞口的边沿平齐,不过他不能再进一步地上升了。他感觉到他的双臂已无力支撑。

“芬妮,帮帮我!”他再次大声呼喊道。

“一起来!开始!”他感到了她力量的涌动。他慢慢地挺直了身体,直到他终于能够猛地把一只胳膊伸到了边沿的上方。他坚持了一会儿,接着听到了她的再一次呼喊。

“一起再来,泰塔。开始!”

他向上用力,伸出了他的另一只胳膊。这一下找到了支撑点。他用双手握住,勇气又回来了。他不顾被烫伤的双腿的疼痛,向上用力撑,他的上半身落在了边沿上。他的脚在踢着,累得气喘吁吁,他撑着缓缓地移到洞口。他躺在那里好长时间,直到恢复了体力坐起来时为止。接着他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腿,看到了烫伤的痕迹。他吃力地揭去仍然粘在脚底的熔岩渣儿,大量的肉丝也随之被揭掉了。在他的小腿肚上,鼓起了充满着透明液体的大泡。他痛得一瘸一拐,但还是以墙作为支撑,拖着他的脚缓慢地移动。然后,他顺着隧道踉踉跄跄地走去。他的脚底擦伤了,在岩石上留下了血糊糊的脚印。在他的身后,来自火红的“大锅”的微光照着他的路。

隧道向前笔直地延伸了一段后,接着开始向下斜,红色的光线不见了。在它的最后一线微光中,他看清了有一个燃烧了一半的火把卡在岩缝中。自从厄俄斯很久以前最后一次到这里时,它一直在那里。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没有办法来点燃它。随后他想起了从女巫那里吸收来的魔力,他把手伸向了它,将手指对准烧成了碳的终端,将他通灵的力量聚焦在它的上面。

在燃灭了的火把头上出现了一个微微闪光的点儿。一股细细的螺旋形的烟雾从那里升起。接下来,它突然一下子燃起了火焰,燃旺了的火把亮了起来。他从岩缝上取下了火把,将它高举起来,蹒跚着拖着他那烫伤了的脚尽快地往前赶,他来到了另一处倾斜的通道前。这里的地势依然陡峭,但是岩石没有怎么磨损,石匠凿出的痕迹还是新的。他开始向下走,可是那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他只好一再地停下来休息。在一个这样的间歇期间,他开始意识到在他坐着的岩石上面,在颤抖的空气中有一阵低语声。那声音不怎么连贯,但是断断续续地时高时低,像一个巨大的拍子在缓慢地击打着。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现在他急切地站起来,又开始向下走去。伴随着他的脚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了。向下,再向下,泰塔坚定着走着,声音变得更响亮了,他也感到更加兴奋,直到那声音大得足以减轻他腿上的疼痛。巨大的节律的音量达到了它的最高点,岩壁摇晃着。他缓缓地向前,然后停下来,惊得目瞪口呆。从厄俄斯的记忆里他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方,但是这个通道通向的却是死胡同。他缓慢痛苦地走上前来,在岩壁前站下来。

那好像是一块未经任何雕琢的天然的石头。石头上没有任何裂缝和缺口,但是在它的中央与眼睛平齐的地方,有三个雕刻的标记。第一个是那么的古老又因为被熔岩“大锅”里的硫酸气体所腐蚀以致已经无法辨认了,它的古老是无法探寻的。第二个只是稍微地还新一点儿,当他更靠近一些仔细地观察时,他看到那是一个很小的金字塔的轮廓,是一个祭司或圣人的灵魂标志。第三个是年代最近的一个,可是,尽管如此,它也有好多个世纪了。那是厄俄斯的灵魂标志——猫爪的轮廓。

在他的面前是那些到过这个地方的人的签名雕刻。自从创世以来,只有另外三个人找到了到这里来的路。他摸摸这石头,感觉到它是凉的,与地狱的创造者和他沿途路过的燃烧着的熔岩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这是通往人们已经为它不知道寻找了多少岁月的丰特河入口。”他以深深的敬仰之情悄声说道。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猫爪的标志上,他感到它越来越热乎。他在大地激烈的脉动之后,等待着安静的时刻,接着他发出了他从女巫那里得来的三个魔法词汇——她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的组合。

“Tashkalon!Ascartow!Silondela!”

他手下的岩石呻吟着开始移动。他更用力地压着,当整个的石壁缓缓地滚到一边时,有一种刺耳的嘎嘎的噪音,像一架转动着的石磨。在它的后面,放置着另一小段阶梯,在隧道里有一个拐弯处,从那里传来了好似受伤的狮子一样的吼叫声。这声音不再被石门所拦阻,他周围充满了大地波动时爆发的雷鸣声。在他能挺住之前,他被这力量击退了足有一大步。前面的隧道被奇异的蓝色光照亮了,那光亮更加增强,与巨大的波动保持着和谐一致,当声音渐渐远去时,光也随着消失了。泰塔跨过了大门。还有两支火把插在岩壁两侧的狭缝中。他把它们点燃了,当火把燃烧得明亮时,他沿着通道慢慢地朝源头艰难地行进。他内心充斥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敬畏感,甚至超过了在埃及众神神庙中的圣殿里的那种感觉。他在通道的终端转了个弯,站到了另一个短石阶的上面。在底部,他能辨识出光滑的白沙河床。

泰塔心中充满了惴惴不安的心情,他走下了石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地下洞穴里的一条大河的干燥河床上。他知道,很快地,声音和光将会在黑暗的隧道里突然出现。如果让神秘的生命之河的水浇到他的身上,那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永远活在世上可能是祸而不是福。在最初的万古千年过去以后,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逃脱的丧失活力的无聊和厌倦。良心和道德会随着时间被逐渐地消磨掉吗?当它们被厄俄斯沉溺于其中的堕落的邪恶和恶毒所取代时,良好的道德准则和行为准则会消失吗?

他的神经无法承受了,想要掉头逃跑。可是他犹豫得太久了。朴实无华的蓝色之光照着隧道。即使他想要逃跑,他也不能做到了。泰塔转身面对隧道,挺身接受正在接近的雷鸣。从地下河的河口处突然闪现出没有明显来源的光芒。只是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那围绕着他的赤脚下旋转的既不是气体也不是液体。它像空气一样轻但与此同时又密度大,力量强。在他的皮肤上,它是冰冷的,可是它能温暖肉体的深处。

这是生命永恒的灵丹妙药。

迅速地,它变成为升至他腰间的洪水。如果它是水的话,它的重力就会将他卷起,继而将他裹挟而去,卷入地下的河道,进入大地的最深处。可是,它却使他在它的轻柔的怀抱中漂浮起来。雷鸣声充满了他的头脑,蓝色的浪潮升到了他的肩部。他感觉到自己像蓟种子的冠毛一样失重、自由和轻轻。当浪潮冲击他的头部时,他闭上了眼睛,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通过他合上的眼帘,他仍旧能看到蓝色的光,雷鸣声则在他的耳畔鸣响。

他感到蓝光渗入到他下半身的出口,然后漫布它的全身。他睁开了他的眼睛,蓝光清洗了它们。他呼出来他憋着的一口气,然后再正常地吸入。他感到蓝色的圣水流进他的鼻孔,沿着他的喉咙进入到他的肺里。他张开了嘴,吞进了蓝光。当蓝光徐徐地通过他的肺进入到血管里后,随之流遍了他的全身。他感到指尖和脚趾上有刺痛感。他的疲劳感消失了,感到自己比过去更有力。他的头脑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蓝光温暖着他疲劳和衰老的肉体,使他感觉到缓解和振奋。他腿上和脚上的疼痛感消失了,擦伤和烫伤的皮肤正在愈合。他感到他的肌腱更为硬挺,骨头变得更为坚硬。他的脊梁更为挺直,肌肉更加结实。他的内心充满了惊奇和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的年轻人的乐观主义。随着他现在所具有的智慧和经验的不断地积累,他的纯真就越来越被抑制了。

接下来,缓缓地,蓝光开始消失。雷鸣声减弱了,他听到它沿着隧道迅速跑掉了。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河床上,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他每次抬起一只脚,他小腿上和脚底的烫伤已经愈合,皮肤是光滑和完美无瑕的。他腿上的肌肉结实自豪的鼓着。他想要跑,他转过身,跳上石梯,朝滚动的石门走去。他一次跳过三到四级凸凹不平的台阶,他的跳跃毫不费力。他的步伐矫健敏捷。他在闸室的入口处稍稍地停了一下,从岩壁的支架上一把抓下火把,转身高喊咒语。石门轰鸣着关上了。他现在看到在那三个签名的石头旁边还有另一个石刻的签名,那是只受伤的猎鹰的标志——他自己的灵魂标志。他转身离开,继续攀登那陡峭的石梯。当他向上登的时候,他听到了丰特河上那永恒的雷声,大地的巨大的搏动在他的胸膛里回荡。

他感到没有必要停下来休息:他的呼吸快而轻松,他的赤脚在石头上腾跃着。他登到很高的时候,丰特河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直到他再也听不到时为止。上坡路似乎比下坡路要短一些。早先他曾预料到了它,他看到前面的“大锅”里闪耀着炉火般的光亮。他再一次俯视着翻滚着的熔岩湖。他停下来目测了一下从岩坡上断裂的缺口到自己这边的距离。它曾经是那么致命和令人望而生畏,现在好像无足轻重了。他后退了五六步远,然后加速向前。他高举着燃烧的火炬从隧道口跳了出去,跃过了那段断裂口。他在对面的裂隙三大步的地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这时,又一阵狂风袭来,但他纹丝未动。

他开始沿着先前被迫爬行的狭窄的岩石堤道,轻松地跑着。虽然他受到大风的阻力,袍子的下摆抽打着并裹挟着他的腿,但却丝毫没有减慢他的步伐。他在堤道终端隧道的石脊下低着头,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曲曲弯弯的,直到他走到隧道的岔口才停下来。他快速地走进了最大的岔道。

即使到了这里,他也感到没有必要继续逗留。他的呼吸深而平稳,他的腿像雪松的梁木一样结实。他把火把竖着塞进了岩壁天然的缝隙里,拉起了自己的袍子,在一个石头台阶上坐下来。他把下摆掀起至腰部,并对自己的大腿感到惊奇。他用手顺着光滑的皮肤摸下去:皮肤下的肌肉是丰满的,每一部位的肌肉都线条分明。他稍稍按了按,它们结实而富有弹性。接着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手背上的皮肤已经像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那样细嫩迷人,深黄褐色的老年斑已经消失了。他的胳膊像他的腿一样,结实而匀称。他把手放到脸上,用他的指尖仔细触摸着,他的胡须更浓密了,喉咙上和眼睛下的皮肤紧绷无皱。他的手指移向他的头发,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又恢复了浓密和弹性。

一想到他的容貌已经变成的模样,他愉快地大笑起来。他希望他带着那面医生送给他的镜子,他至少有一个多世纪没有感觉到虚荣心被满足时的那种得意之情了。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拿起火把,“我又年轻了!”他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