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邵士贤曾安排属下警员去做了几件事情,今天一大早,就有三份报告放在他的桌上。
第一份是杜廉送来的。在调查了近几个月的失踪人口,以及其他可能的资料后,仍旧没能确定河边死者的身份。杜廉已经请求了各个管区的巡逻警协助,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调查。
第二份是搜证科送来的。在便利店采集的鞋印与死者所穿的完全吻合,证明死者死前的确去过便利店。
确定无名死者的身份并不容易,邵士贤本来也没指望很快就有结果。既然死者身份成谜,暂时又没有谋杀的迹象,前两份报告也就只有先放一放。
在审过方秀兰之后,邵士贤曾去询问阿三和张如花,可惜他们也不清楚方秀兰所说的常客是谁。邵士贤只有让他们将所有去29号赌钱的人都写下来。
而他手里的这第三份报告,就是那份赌客名单。
名单上一共有十二人,除了前晚参加赌钱的王凯和张统一定要亲自去问以外,其余的可以交给下属警员跟进。
邵士贤指派下属三名警员各自去访问三个人,最后剩下的一个由他自己去查。
“王凯只是修车的技工,一个技工能有多少钱去赌?”
这个问题困扰了邵士贤一路,直到他到了王凯的车行,才终于有了答案。
王凯的确是修车的技工,但他还是所在车行的合伙人,占有将近四成的股份。而车行修的又都是名牌好车,随便卖一个零件都能赚上好几千,所以他当然有钱去赌。
王凯很瘦,一个很瘦的人本来是不太容易会出汗的,更何况现在天也不热。
但王凯现在却在不停地在出汗,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消息,29号出事了。
“我……我只是偶尔去玩两把,没怎么大赌,和……和阿三他们也不怎么熟。”
邵士贤冷冷地哼了一声:“可是阿三说,你每个礼拜都要去两次以上。”
王凯脸都涨红了:“真没……真没这么多……警官……你要相信我……真的……”
邵士贤又哼了一声:“前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王凯舌头已经打结了:“我……我……我在2……29……29号。”
要是气氛再这样紧张下去,只怕王凯都要吓晕了。
邵士贤不得不换了一种稍许温和的语气:“赌钱固然不对,但是和凶杀案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只要你能把你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说出来,赌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王凯听了这话,就好像连吞了十颗定心丸,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再喝了一口水,又深呼吸几次,终于平静了下来。
“警官你问吧,我什么都说。”
邵士贤点了点头:“你是几点去29号的?”
王凯:“晚上八点多一点。”
邵士贤:“除了你还有谁?”
王凯:“还有开美容店的张统。”
邵士贤:“张统几点到的?”
王凯:“在我之后没多久,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我从来没见过,是张统介绍来的,他们来得都很晚。”
邵士贤:“说说当时的情况。”
王凯愁眉苦脸:“我一开始赢了不少,可谁知道那两个年轻人来了之后,我的手气就差了。不仅把赢的都吐出去,还倒赔了几万块。阿三输急了,想抽手去睡小姐。两个年轻人不让他走,他们还吵了几句。”
邵士贤:“当时是几点?”
王凯:“四点多吧……我都输昏了,记不清了。”
邵士贤点了点头:“之后呢?”
王凯:“之后我们继续赌,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进少出多,带去的钱差不多都要见底了。阿三从小姐房间里出来,喊着要打烊。两个年轻人却说只要接着玩,愿意退给我们一人一万。我们都同意了,于是继续舍命陪君子。”
邵士贤:“阿三出来的时候是几点?”
王凯:“五点零一分。”
邵士贤:“这次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王凯:“因为那时我刚好在小霞的门口碰到他。”
邵士贤:“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
王凯笑了:“阿三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小霞的大腿。”
邵士贤冷冷地说:“你就是为了看江霞的大腿才过去的?”
王凯摇头:“当然不是。”
邵士贤:“那是为什么?”
“其实我是去上厕所的。”王凯解释,“不过我听说阿三除了好色以外,还有些变态的习惯。就在我经过小霞门口的时候,他刚巧开门出来,所以我就往里看了几眼。”
邵士贤:“阿三有什么变态的习惯?”
王凯:“比如说……虐待小姐之类的。我一直好奇他是怎么虐待的,所以就特别留意了小霞的身体。”
他越说越兴奋,脸上还露出了猥琐的表情:“阿三果然喜欢虐待,我看到小霞的大腿上有一道血痕,还是新留下的。”
邵士贤:“你有没有留意到小霞的床下?”
王凯点头:“留意了。”
邵士贤有些意外:“你怎么会留意那里?”
王凯的表情更猥琐了:“因为我听说阿三的刑具都放在床底。”
邵士贤追问:“哦?当时床底有什么?”
王凯有些失望地说:“床底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直接证明了邵士贤昨天的许多推断都是对的。阿三进去的时候,床底并没有尸体。
邵士贤将这点记录了下来,继续问:“之后呢?”
王凯:“之后我们都回到了赌桌上,阿三建议玩骰子,那两个小年轻也没反对。想不到换个赌法,我输的钱很快就都回来了。当时天已经半亮,阿三又准备收场。那姓李的说别急,我们大家都把钱押上,最后赌一次大的。”
他连叹了几口气:“我当时觉得手气实在是太好了,不押有点对不起自己,就把钱都推了上去。想不到才几秒钟,一下就全输光了!”
邵士贤:“你有去光顾过29号里三个小姐的生意吗?”
王凯赶紧摇手:“这种事我是不会去做的,我去只是赌钱,别的什么都没干。”
邵士贤拿出马右石的照片:“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王凯:“不认识。”
邵士贤:“你去过佛金寺吗?”
王凯:“我只去城隍庙,从来不去佛金寺。”
离开王凯的车行,下一站是张统的美容店。
美容店开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一共占据了五间铺位。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一大片物业,张统的确算是个有钱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有钱人,看起来反而和一个寒酸落魄的穷鬼差不多。他穿的是边角已经起毛的破旧外套,喝的是味道又涩又苦的陈年茶渣,抽的是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杂牌香烟。办公室里又阴又冷,却连空调的插头都舍不得插进电源。
但这样一个抠门到极点的人,却可以在赌桌上挥金如土,一输就是十几万。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邵士贤:“是你带了两个年轻人去29号赌钱的?”
张统:“也不能算是我带去的,只是他们手痒想玩玩,那个时候我正好就在29号赌,所以就让他们过来了。”
邵士贤:“他们叫什么名字?”
张统:“李学宁,唐博。”
邵士贤:“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张统:“大家都是赌场上的朋友,玩几次就认识了。”
邵士贤:“这么说来,除了29号以外,你还在别的地方赌?”
张统:“那是当然,高明的赌徒怎么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不同场子的风水是不一样的,赚钱的气口也经常会发生变化,今天能赢钱的地方明天可能就会输钱,提前做好功课才是必胜法宝。”
邵士贤:“可是昨天你却输了,而且是输个精光。”
张统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本来是赢的,只是想不到引狼入室,反而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邵士贤:“李学宁和唐博是做什么的?”
张统:“这两个家伙没工作,就是靠赌钱吃饭。他们昨天真是发大财了,少说赢了五六十万。”
邵士贤:“他们有没有固定出没的地方?”
张统摇了摇头:“不清楚。其实我和这两个人也不是很熟,我只在强爷的赌场碰见过他们几次。”
邵士贤:“你现在能联系到他们吗?”
张统:“我有他们的手机号,可以替你约他们出来,不过电话要你来打。”
邵士贤:“你为什么不直接打?”
张统:“接电话不要钱,打电话却要。”
邵士贤拿出手机,按照张统给的电话打过去,结果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张统忽然问:“听说29号死了人,死的是个老头?”
邵士贤递上照片:“是的,你认识死者?”
张统瞄了一眼:“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奇,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邵士贤:“强爷的赌场在哪里?”
强爷的赌场离得并不远。
赌场设在一家叫做好味道饭店的二楼,想要进入赌场,就得先通过饭店大堂左侧的楼梯。楼梯的尽头有一道铁闸,白天是不打开的。
好味道饭店的所有秘密,都在那道铁闸的后面。
所以当邵士贤站在楼梯口向上面的铁闸内张望的时候,立刻引起了两个彪形大汉的警觉。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前一后走过来。
左边的大汉手臂上刺着一条青龙,右边的大汉胸口有一只白虎。
青龙用自己满是肌肉的手臂遮住邵士贤的目光:“朋友,要吃饭请在楼下。”
邵士贤:“楼下太吵,我想去楼上的包间。”
白虎伸出手挡在邵士贤的胸前:“楼上没有包间。”
邵士贤:“饭店怎么可能没有包间?”
白虎:“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邵士贤笑了笑:“既然没有包间,那楼上有什么?”
青龙竖起眉毛:“朋友,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事的?”
邵士贤:“我既不是来吃饭的,也不是来找事的。”
白虎的声音也粗了:“那你要干什么?”
邵士贤:“我找人。”
白虎:“你要找什么人?”
邵士贤:“小强。”
青龙咧嘴笑了笑:“我看你也不是来找小强的。”
邵士贤:“哦?那我是来找什么的?”
白虎脸上凶光一闪:“你是来找抽的!”
青龙和白虎同时动手,一个用巴掌扇邵士贤的脸,另一个用脚踢他的肚子。
邵士贤迅速侧身让开他们的攻击,不等自己站稳,一只手已经捅在了青龙腰眼里。青龙惨呼着摔在地上,白虎怒喝着跳过青龙的身子继续抢攻。
但邵士贤根本不给他出手的机会,大步迎上去,右臂手肘猛翻在白虎的手臂上。
白虎没有倒下去,但是他的惨叫声比青龙的还响,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骨头可能已经断了。
在饭店里吃饭的人都已吓得让到一边,几个服务生吆喝着抄起家伙,迅速将邵士贤围了起来,而邵士贤的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甩棍。
双发剑拔弩张,眼看就是一场混战。
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了起来:“都给我住手!”
楼梯上的铁闸已经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的身材健硕高大,看起来就好像铁塔一样。
“这位朋友,强爷请你上去。”
几个服务生慢慢放下家伙,给邵士贤让出一条路。
邵士贤把甩棍收了起来,拍拍白虎的肩膀:“你放心,你的手没有断,肿上几天就没事了。”说完,登上楼梯,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进去。
强爷的办公室很气派,大到装潢桌椅,小到装饰摆设,什么都是金色的。这其中包括他脖子里的一条金链子,还有嘴里的三颗金牙。
健硕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手腕上也带着一只金表。
强爷用眼睛打量着邵士贤:“你是警察?”
邵士贤坐在沙发上:“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强爷很胖,说话也很慢:“我捞偏门四十多年,难道这点还看不出来?除了警察以外,还有谁敢这样公开地在这里闹事?”
邵士贤:“我姓邵。”
强爷点了点头:“邵警官,我很佩服你的胆量,但有一句话要请你能听一听。”
邵士贤:“什么话?”
强爷语重心长地说:“下次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再这样连问都不问就冲进来。”
他深深地靠在椅背上,点了一支烟:“我年纪大了,火气也没了,社团的事早就不参与了。要不是还有几个兄弟够义气,帮我托着这个场子,我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你砸我的招牌,我不计较,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可要是换成那些还在道上混的,就没这么简单了。他们血气方刚,绝不可能放过你。社团那套整人手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强爷的名字虽然还很有威风,但谁都看得出,他其实已经是一个饱经风霜、看淡世情的老人了。对于一个老人所给的善意提醒,邵士贤都会虚心接受的。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强爷也笑了,笑得很和蔼:“你能记得那是最好了。”他靠在椅背上,神色非常坦然,“今天你是来封我场子的?场子封就封了,开赌场的一切责任都算在我的头上,请不要为难我的兄弟。”
邵士贤 :“我不是来封场子的。”
强爷有些奇怪:“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邵士贤:“我想找两个人。”
强爷:“谁?”
邵士贤:“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李学宁,另一个叫唐博。”
强爷:“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
邵士贤:“因为他们是你赌场的常客。”
强爷点了点头,问身边的男人:“黄勋,这两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黄勋想了想,说:“有点印象,他们曾经向赌场借过钱。”
强爷:“什么时候的事情?借了多少?”
黄勋:“一个月前,两个人一共借了十万。不过,他们昨天已经还了。”
邵士贤:“他们几点来的?”
黄勋:“上午十点。”
李学宁和唐博在29号赢了大钱,然后就回到强爷的赌场还了赌债,时间刚好对得上。
邵士贤问:“有没有办法能找到他们?”
黄勋摇头:“除非他们再来赌场,不然找不到。”
强爷补充了一句:“开场子只是提供一个地方让大家来玩,从来不会多问客人的来历。”
邵士贤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关系到一条人命,如果你们看到这两个人,请立刻通知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强爷的桌上。
强爷:“黄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
黄勋收起名片:“邵警官请放心,一有消息我就会立刻打你电话的。”
强爷问:“这两个人是凶手?”
邵士贤:“不是,但他们在出事那晚刚巧就在现场,所以我想问他们几个问题。”
离开强爷的办公室,邵士贤在楼下补吃了一顿让青龙白虎以及所有服务生都觉得尴尬的中饭。然后去找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孔维。
孔维是一家电器店的老板,戴着一副眼镜,面对邵士贤的时候,显得非常紧张。
邵士贤:“你经常去29号赌钱?”
孔维有些结巴:“去过几回,不过……不……不是我要去的,是阿三经常打电话让我去玩……”
邵士贤:“你除了去赌钱以外,还做过什么?”
孔维:“没……没了……”
邵士贤的语气冰冷:“真的没了?”
“还……还和那里的小姐……”孔维已经开始擦汗了。
邵士贤:“几次?”
孔维:“三次。”
邵士贤:“和谁?”
孔维有些不好意思:“那里有三个小姐,一人一次……”
邵士贤哼了一声,拿出马右石的照片:“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孔维摇头:“不认识。”
邵士贤:“从来都没有见过?”
孔维:“没有。”
邵士贤:“你最近有没有去过29号?”
孔维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去过。”
邵士贤:“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孔维想了想:“我觉得小燕好像有点不对劲。”
邵士贤:“她有什么不对劲?”
孔维:“小燕最近总是和赌场外面的人勾勾搭搭的,为这事阿三还和她吵过几次。”
邵士贤:“她都和什么人勾勾搭搭的?”
孔维:“好像是别的场子的人。”
邵士贤:“也是赌场?”
孔维:“是的。”
邵士贤:“原来你不只是去29号赌。”
孔维:“这个……这个……其实我真的不常去。”
吕小燕是一个只想着趁年轻多赚钱的女人,既然29号的客人不多,她在外面勾引男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孔维知道的消息少之又少,邵士贤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他离开商店后立刻回到警局,召集另外三名警员开个小会。
十二个赌客中已经找到九个,但他们都不认识马右石,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邵士贤的预料之中。
寻找线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正确的方向和不懈的努力之外,还需要时间和一点点运气,急是没有用的。
他不会像别的队长那样,明明手头已经没有事情可查,还硬要所有人都留下来,宁愿把手下累死,也要摆出一副自己一心扑在查案上的架势。
在不需要的时候存足精力与体力,才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最大的能量。
所以会议很快就结束,大家也都按时回家。
天渐渐黑了,邵士贤又在昨天的大排档吃晚饭,但今天只有他一个人。
南风晴在做什么呢?
邵士贤一次又一次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但也一次又一次地将手机塞了回去。
从大排档里出来,邵士贤打算到超市去买点东西。
他转身走进一条小路,里面又黑又窄,路上也没有一个人,但却是去超市最近的一条。
邵士贤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嘴里哼着歌,看上去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但他的右手已慢慢摸到腰边,那里正是藏甩棍的地方。
不使用的时候,甩棍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支细长的手电筒,没有一点攻击性。可一旦遇到了危险,它就可以在瞬间甩射出一段长约三十公分、坚硬程度足以开砖碎石的金属棒。
邵士贤的武功本来就够高的了,再配上这么一把家伙,其杀伤力可想而知。今天在好味道饭店武斗,要不是有黄勋及时出现,那些服务生现在应该都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难道是这条小路有什么危险?不然他拿甩棍做什么?
有危险的当然不是这条小路,而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黑影。
其实邵士贤在吃饭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那个黑影,这也是他没有打电话给南风晴的原因之一。
他有信心凭空手就将那个黑影制伏,可是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一共来了几个?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他打算冒险,却又不想冒太大的险。这个时候拿出自己最顺手的武器,就变成了解决问题最简单又最直接的办法。
就在邵士贤猛地抽出甩棍的瞬间,他已经转过身,向着黑影冲了过去。
有几个被跟踪者能有这么大的魄力,敢直接朝跟踪者冲过来?
黑影似乎也被邵士贤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呆了两秒钟,才开始有所行动。
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两秒钟,他的退路已经被邵士贤完全封死,甩棍的头也几乎就要戳在他的小腹上。
黑影弓起身体,避开了迅雷般的第一击,跟着一拳挥出,打向邵士贤的胸部。
邵士贤翻手用甩棍敲击黑影的手臂,并立刻抢身上前,去扣黑影的脖子,如果能在扣住脖子的同时顺便摘下他蒙在脸上的黑布,那就最好了。
可是黑影远比邵士贤想象中的灵活,刚才那一拳只是虚招,在出拳的同时身体已经向后跃出。不仅手臂没有让邵士贤打中,连脖子也逃得远远的了。
邵士贤正要继续追击,眼睛突然被一道强光闪中,不得不采取防守的架势,向后退了几步。
当他恢复视力的时候,黑影已经不见了。
小路上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邵士贤知道,刚才闪中自己眼睛的,应该是强光手电之类的东西。
可是,这个黑影究竟是谁?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黑影和那天跟踪南风晴的爵士帽绝对是同一个人。因为两者无论从身材或者动作上来看,都十分的相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有句话就要修正一下了:那天在美罗广场,爵士帽跟踪的可能并不是南风晴,而是他自己。
“爵士帽为什么要跟踪我?”邵士贤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的事情,最好暂时不要去想。
他买好东西回到家,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联通网络,随意浏览着各种网页。就这样不知不觉已到了夜里十一点,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个时候他居然有了睡意。
一个长期失眠,不得不靠药物入睡的人竟有了睡意,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邵士贤立刻关掉电脑,快速冲了一把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今天头顶的吊扇已经不必开了,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用来扇风的,只是邵士贤睡不着时的消遣。
邵士贤在上床只躺了几分钟,就已慢慢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片长满青草的小山坡,他就在这小山坡上大步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究竟要跑去哪里,只是不停地在向山坡的上方跑去。
山坡上的空气很新鲜,太阳也非常温暖。可是邵士贤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似乎正要去办一件很紧急的事情。至于究竟是什么事,他仍旧不知道。
突然,邵士贤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是一个他认识的人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看到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样黑黑的东西正向自己砸来。
跟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士贤慢慢恢复知觉,站起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小房子前。
房子有一扇黑色的小门,是半掩着的。
他对这所小房子相当的熟悉,就好像曾经来过一样,可是他却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来过。
突然,房子冒起了冲天的火焰,一声凄厉的叫喊从里面传了出来。
“救人!”邵士贤不假思索地冲进屋内。
火很大,温度很高,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毛发开始卷曲。
“别动!再动一步,我就……”
一个低沉的男声喝住了他的脚步,但只有前半句话听得清,后面的已经被大火的声响所掩盖了。
但无论是谁,都能猜得出“我就……”两个字后面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邵士贤紧张地观察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说话的男人,却看到了一个倒在墙角边的人,还有几个木桶,桶内有水。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拿起木桶,朝着火焰砸了过去。
一张烧焦带血的脸突然从火焰中窜出,几乎已经贴在了邵士贤的脸上。他被吓了一大跳,跟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额头上都是冷汗,不停地喘着粗气,等稍许平静下来之后,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就好像真的去过火场一样。
邵士贤擦干汗水,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可就在喝完水,正要转身回床的一刹那,他看到左边的窗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面容扭曲的张光业,一个是浑身浮肿的河边无名死尸。
“我不是心脏病死的,我是被人谋杀的!”
“我不是淹死的,我是被人推下河的!”
两个人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同时举起双手,似乎是想往邵士贤的身上扑过去。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邵士贤的全身竟都不能动了,除了双眼惊恐着看着他们、嘴里发出绝望的惊呼声以外,几乎不能做任何事情。
突然,他一下子从书桌上挣扎着清醒过来。在呆滞了几秒钟,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洗过澡,也没上过床,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坐在椅子上。
电脑屏幕跳动着绿色的屏保,时钟已经走到了凌晨两点二十分的位置。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邵士贤已经分不清了,悸动的心情仍未平复。心理的失衡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扶在书桌旁的架子上,希望能借此寻找到一些依靠。
忽然,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