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号被查封了。
阿三和张如花被带上警车的时候,心里在默默祷告,只要不把自己当成杀人犯的帮凶,赌博和组织卖淫的罪认就认了吧。
小燕和小兰就好像两只受了惊的小鹿,她们怎么都想不到小霞居然会杀人,也想不到自己的隔壁竟然躺了一具尸体。
而小霞呢?自从被发现藏尸起,小霞就一直目光呆滞,既不开口也不辩解,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小霞真名江霞,今年二十岁,干这行已经有三年。
警局的审问室,邵士贤和江霞面对面坐着。
邵士贤喝了一口酒,然后开始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江霞默然良久,才说:“我不认识他。”
邵士贤:“他是你的客人?”
江霞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不是。”
邵士贤:“他是怎么到你房间的?”
江霞:“我不知道。”
邵士贤:“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却在想办法把他的尸体推到床底。”
江霞:“人不是我杀的。”
很少有凶手会主动承认自己杀了人。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些复杂,一个早该已被烧成骨灰的人非但曾经活着,还莫名其妙地又死了一次。这里面所包含的隐情,也许远远超出想象。
所以邵士贤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任何话。
江霞的语气还是很平淡,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恐惧:“之前我一直在睡觉,是你的敲门声把我吵醒了。我本来想下床喝杯水,可是却突然看到地上仰天躺着一个死人,他的头上都是血。”
邵士贤:“然后你做了什么?”
江霞:“我很害怕,脑子也很乱。你们又突然开始敲我的门,所以我就打算先把尸体藏起来再说。”
邵士贤:“你是几点睡的?”
江霞:“五点多一点。”
邵士贤背靠在椅子上:“在短短两小时的时间里,一具尸体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了?”
江霞用力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没有骗人。”
邵士贤:“你的窗有没有开着?”
江霞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邵士贤:“之前你在干什么?”
江霞:“我在看书。”
邵士贤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你昨晚……有几个客人?”
做这个行业是违法的,但邵士贤对她们总是怜惜多过厌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从不轻易问一些让人难堪的问题。因为没人愿意靠出卖自己的肉体为生,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走到这一步?
江霞迟疑了一下,回答:“一个。”
邵士贤:“他是谁?”
江霞忽然咬了咬牙:“阿三!”
邵士贤没有想到那个阿三竟然会监守自盗:“阿三和张如花是什么关系?”
江霞:“他们是兄妹。”
邵士贤“哦”了一声,他本来以为他们是夫妻。
江霞被带了出去,换成阿三坐在了邵士贤的对面。
邵士贤:“你不会就姓‘阿’吧?”
阿三摸着头上的汗:“不不不,我姓张,叫张如三。”
邵士贤:“你和张如花是什么关系?”
阿三:“我是哥哥,她是我妹妹。”
邵士贤:“你们为什么要开赌场?”
阿三苦笑了下:“因为……因为这个来钱快。”
邵士贤:“通常都有多少人来赌?”
阿三:“就是几个认识的老朋友,他们有时候也会带自己的朋友来,但最多的一次也不过十二个人。”
邵士贤:“就这么少?”
阿三:“真的只有这点!我那场子又不大,要是再多几个人进来,恐怕连转身都困难了。”
严格说来,作为一家赌场加妓院的综合体,29号的房间面积的确是太寒酸了一点。
邵士贤点了点头:“那三个小姑娘呢?是谁出的主意?”
阿三有些尴尬地说:“这个……这个是我出的主意。来赌钱的都是男人,有的人赢了钱,就会有点别的想法。而输了的,也免不了想找个女人来发泄一下。所以我就……”
邵士贤:“人也是你找来的?”
阿三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我妹妹。”
邵士贤:“昨晚来了几个人?”
阿三:“昨晚来的人不多,只有四个。”
邵士贤:“哪四个?”
阿三:“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邵士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用眼睛瞪着阿三:“你以为我在和你聊天?!”
阿三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审讯室里,连忙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是修车的王凯,一个是开美容店的张统。还有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是张统的朋友。我只知道高个的姓唐、稍胖点的姓李,至于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就不太清楚了。”
邵士贤:“四个人是一起来的?”
阿三:“王凯和张统先来,玩到一半的时候,张统接了个电话,那两个小年轻才到。”
邵士贤:“你们从几点赌到几点?”
阿三:“晚上八点开始,一直玩到早晨七点。他们才走没多久,你就找上门来了。”
邵士贤:“最后谁赢了?”
阿三叹了一口气:“别提了!那个姓李的简直就是赌神在世,玩什么都精。而那个姓唐的比姓李的还厉害,一开始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谁想到是扮猪吃老虎,我们输的连跳河的心都有了。唉……其实也是我妹妹不好!我当时看情况有些不妙,本来打算早点收场。可她输红了眼,一定要翻本,最后差点连房子都赔进去。”
邵士贤:“你是几点去找江霞的?”
阿三居然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这……这个她都说了?我大概是凌晨四点进去的。其实我也不是真想要和她……而是昨晚都没人光顾,赌桌上又输得厉害。所以就想去开个张,说不定能转转手气。结果,之后输得更惨!”
邵士贤:“你几点出来的?”
阿三:“五点。”
邵士贤有点不信:“你能搞这么久?”
阿三似乎是找到了知音:“说起这个,我可厉害了!别说一小时,就是再来一小时都没问题。”
邵士贤冷冷地看着他:“就你这种外强中干的样子,还能持续一小时?”
阿三有点泄气:“我坦白!当时江霞可能已经睡了,所以我光敲门就敲了快有七八分钟。进去后她还装清高不愿意,我又说服教育了四十多分钟,最后才得手的。”
邵士贤:“那时她的房间里还有没有别人?”
阿三:“当然没有!她的房间就这点大,一眼就看光了,哪里还能藏人?”
邵士贤:“今天死了的那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阿三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这个人。”
邵士贤:“他没来过你的场子?”
阿三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有。”
邵士贤:“你昨晚有没有去对面的便利店买过东西?”
阿三:“没有。”
邵士贤:“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屋子外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阿三:“没有。”
邵士贤严肃地说:“这可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
阿三哭丧着脸:“赌局一开,天塌下来都不会管。要是我知道,还能不说吗?”
阿三离开后,下一个进来的是张如花。
张如花的火气很大:“说起那姓唐的和姓李的,我就生气!这两个小兔崽子肯定出老千,我真是大意了,居然没往那方面去想,白白给他们赢去几万块!”
邵士贤:“这两个人以前来过没有?”
张如花:“没有,要是来过,我还会上了他们的当?”
邵士贤:“昨晚他们是几点来的?”
张如花:“差不多凌晨一点半,当时张统接了个电话,然后他们就被叫来了。”
邵士贤:“之后你们一直在赌,没人离开过?”
张如花:“我输得连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怎么会去注意这个?不过阿三中途去过小霞的房间,这色鬼最近几天一直不太平,我就知道他不搞一次心里憋得难受。”
邵士贤:“他是几点去的?”
张如花:“差不多四点。”
邵士贤哼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自己输得什么都不管了吗,怎么对这个时间记得这样清楚?”
张如花:“因为姓李的小子见阿三要走,就不停地拿话激他,说他输不起,是不上台面的孬种,两个人还吵了几句。我就趁这个时间喝口水,上个厕所,也看了看时间。”
邵士贤:“阿三几点从江霞房间出来的?”
张如花:“不知道,反正那家伙后来莫名其妙地就又出现在赌桌上了。”
邵士贤:“你再次看到他时是几点?”
张如花拿丝巾擦着汗:“我是真不知道了,当时我输得差点连内裤都押上去,哪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时间?不过我好像记得天已经有点亮了,怎么也该是五六点之后的事情吧。”
邵士贤:“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张如花:“接着阿三连输了几把大的,我的内裤还没脱,我看他的倒快先脱了。这家伙脸色很差,很快就开始放话送客,准备收场了。”
邵士贤:“他们走了没有?”
张如花摇了摇头:“其实王凯和张统早就想走了,可姓李的和姓唐的不肯,硬是拖着我们。他们说自己正在兴头上,只要肯陪他们玩,就各还我们一万块。”
邵士贤:“这两个人这么大方?”
张如花:“有的人嗜赌如命,只要有得赌,就算再夸张十倍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邵士贤:“你们同意了?”
张如花:“能拿回一万块,我们当然不会不同意。阿三看他们推牌九实在太厉害,就建议玩骰子,他们立刻说好。想不到换成骰子后,我们的手风真的转了。几轮下来,输的钱回来了七八成。这个时候阿三又提出要打烊,那姓李的忽然说:‘我们最后玩一把刺激的怎么样?’”
邵士贤:“怎么个刺激法?”
张如花:“他让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台面上的钱押下来,来个‘一把定输赢’。”
邵士贤:“你们答应了?”
张如花:“当时我们觉得自己手气不错,所以考虑都不考虑就答应了。总共三颗骰子,我丢了15点,阿三10点,王凯11点,张统只有9点。我以为我赢定了,可谁想到姓李的丢了16点,而姓唐的竟然丢了18点。”
邵士贤:“你们就这样全输了?”
张如花直叹气:“愿赌服输,还能怎么样?现在想起来真后悔!”
邵士贤:“接着呢?”
张如花:“接着他们都走了,我和阿三坐在客厅里互相埋怨。再没多久警察大哥你就来了,那时候我们心情都不好,所以说话才不太客气,您可千万别见怪啊!”
邵士贤:“死在江霞房间里的老头你见过没有?”
张如花摇头:“没见过。”
邵士贤:“你觉得江霞这个人怎么样?”
张如花:“哼,这小妞表面看起来挺老实,其实骨子里骚着呢!没事就乱抛媚眼勾引男人,外面吊着好几个凯子,就连阿三对她也迷得不得了。可人家真来光顾了,她倒还摆架子了。非要等别人又给好处又加钱,才肯接生意。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但从她身上倒多赚了不少钱。不过嘛……要说到杀人,我看她真是不会。”
邵士贤:“为什么不会?”
张如花:“她就这么几两肉,怎么可能打得死人?”
邵士贤:“小兰和小燕呢?”
张如花:“她们两个一般般,每天都老老实实地接客,没什么花样。但小燕却要比小兰聪明得多。”
邵士贤:“怎么说?”
张如花:“小兰就知道在房间里傻等,可小燕却会主动出击,在赌场里送个水递个烟,生意很快就有了。”
第四个进来的就是聪明的小燕,她的真名叫吕小燕。
邵士贤:“昨晚你在干什么?”
吕小燕:“我一直待在房里,没出去。”
邵士贤:“可是张如花说你很活络,会主动出击。”
吕小燕笑得很妩媚:“我这几天不是不方便吗?”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勾着自己吊带衫的带子,露出了一段浅浅的乳沟。
邵士贤冷冷地问:“你在房间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吕小燕:“动静?动静可大了。”
邵士贤:“哦?你都听到什么?”
吕小燕:“发牌、摇骰子、推牌九还有拍桌子骂人的声音。”
邵士贤有点被耍了的感觉,他哼了一声:“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江霞的房间有没有什么动静?”
吕小燕:“切,我的房间又不在她的隔壁,这个你该去问小兰。”
邵士贤:“你连一次都没出去过?”
吕小燕:“只去过两次厕所。”
邵士贤:“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吕小燕:“睡觉。”
邵士贤:“外面这么吵,你睡得着?”
吕小燕:“确实有点睡不着,不过不是因为吵。”
邵士贤:“那是因为什么?”
吕小燕又笑了:“因为身边没个男人。”
她摸了摸头发,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就是那么几小时,六七点的时候还是睡着了,一直睡到你来把我们叫出去。”
邵士贤:“你对江霞怎么看?”
吕小燕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这婊子到处留情,我就知道她早晚会出事。”
邵士贤:“她都留什么情了?”
吕小燕:“她以为自己读过两年书,就是一只落在鸡窝里的金凤凰,总想找个能依靠的人,然后洗手不干。哼,这一行只要进来了,谁都就别想干净地出去!”
邵士贤:“她在外面有情人?”
吕小燕第三次笑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妩媚的笑,而是讥讽的笑:“谁能看上她?还不都是玩玩而已!但她却当真了,每次被人骗,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邵士贤:“既然都是玩玩的,又会出什么事?”
吕小燕:“人家玩过了要走,她还硬拖着别人不放,这不是早晚要出事吗?我只是没想到,她连老头子都有兴趣。”
邵士贤:“你认识这个今天死了的老头子?”
吕小燕:“不认识,连看都没看到过。”
邵士贤:“小兰呢?”
吕小燕:“那是个笨蛋!既然都干这行了,就要现实点,趁年轻的时候多接点客人多赚点钱,为自己老了打算打算。可她就是算盘珠子,不拨不动,办完事也不知道问客人要小费,到现在攒的钱还不如我的一半多。”
小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本名叫方秀兰,从走进审讯室起就开始发抖,好像出事的不是江霞,而是她一样。
邵士贤:“你住江霞隔壁?”
方秀兰:“是……是的。”
邵士贤:“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方秀兰:“他们赌钱的声音太响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邵士贤:“昨晚你在干什么?”
方秀兰:“我在等客人。”
邵士贤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在等客人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方秀兰:“听广播。”
邵士贤:“凌晨也有广播?”
方秀兰:“有啊,欢乐之声就有个节目在凌晨播,专讲鬼故事,可吓人了。”
邵士贤:“你一直听到天亮?”
方秀兰:“差不多,昨晚我基本没怎么睡。”
邵士贤:“你以前有没有见过那个死了的老头?”
方秀兰:“好像看到过……”
这个答案让邵士贤有些意外,他立刻追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方秀兰:“就在29号外的丁字路口,这老头当时正从便利店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我也记得,他曾经来过我们这里。”
邵士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方秀兰:“差不多一个礼拜前。”
邵士贤:“你能肯定另外一个人来过29号?”
方秀兰点了点头:“我肯定。”
邵士贤:“为什么?”
方秀兰脸红了红,过了一会儿才说:“因为……他光顾过我的生意,而且还不止一次。我那天跟着他,就是想看能不能再做到他的生意。”
邵士贤忽然觉得方秀兰一点都不笨,不仅不笨,而且还聪明得很。
他继续问:“他们从便利店出来之后,又做了什么?”
方秀兰:“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还勾肩搭背的,关系似乎很要好。”
邵士贤:“谈话的内容呢?”
方秀兰摇头:“我没注意。”
邵士贤:“你有没有听见另外一个人称呼老头什么?”
方秀兰想了想:“有!那个人叫他‘老张’。”
邵士贤以为自己听错了,略带惊讶地问:“你说那个老头姓张?”
方秀兰点了点头:“是的,那人叫了他好几次‘老张’,所以我肯定没有听错。”
马师父应该姓马,又怎么会姓张?
难道方秀兰在说谎?还是她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马师父?
面对这样复杂的问题,邵士贤竟然没有觉得头大。因为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就是方秀兰的熟客。只要找到这个人,也许很多问题都能解决了。
他问:“你的那个熟客叫什么名字?”
方秀兰摇头:“不知道。”
邵士贤:“你有没有联系方式?”
方秀兰摇头:“没有。”
邵士贤:“他有没有什么特征?”
方秀兰摇头:“没有。”
邵士贤:“年龄、身高、长相、身材,这些总该有一样说得出吧?”
方秀兰摇头:“已经模糊了,要我看到了才知道。”
邵士贤:“关于这个人,难道你就一点信息都不能提供吗?”
方秀兰:“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男的。”
听了这样的回答,邵士贤不仅看出来方秀兰是真的有点笨,而且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大了。
警局办公室内异常安静,大部分警员还留在现场继续寻找线索,只有几个文职在电脑前打印资料。
裴老大靠在邵士贤对面的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支烟,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邵老弟,刚才询问方秀兰的最后一段,真是太经典了!”
邵士贤的脸和土一样黑:“你在监视器里看?”
裴老大点了点头:“同事们都说你在审问方面很拿手,许多别人问不出的消息只要你一来,没有不得手的,其实我早就想来听听了。”
邵士贤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是表扬我,还是贬损我?”
裴老大大笑:“应该算是表扬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急,换成别人也许还不如你。而且……碰到方秀兰这样糊涂的人的机会应该也不会太高。”
邵士贤哼了一声:“你的尸检都做完了?”
裴老大递上两份文件:“都做完了。”
河边男尸的死亡时间是昨晚两到四点之间,死因是溺毙,之前喝了很多酒,还吃了不少海鲜,内脏与表皮没有明显的伤痕,推测属于自然死亡。
马右石的死亡时间同样是昨晚两点四点之间,死因是右后侧头部遭到重击,导致颅内大出血,另外身上还有多处的擦伤。
在同一个时间段内,两个相隔不远的地方竟然连续死了两个人。
裴老大:“你觉得江霞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多高?”
邵士贤放下尸检报告:“最多只有两成。”裴老大:“你这样先入为主,不怕影响自己侦察时的判断?”
邵士贤看了他一眼:“问是你要问的,我回答了又说我先入为主?”
裴老大笑了:“我也是好奇而已。”
邵士贤用手敲着酒瓶:“我当然没有先入为主,而是在分析了手头的线索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裴老大的好奇心再一次爆发:“哦?你是怎么分析的?”
邵士贤:“阿三凌晨四点进入江霞的房间,直到凌晨五点才出来,发现尸体的时间正好是八点。也就是说,这之间有三小时。”
裴老大:“用三小时来杀一个人,时间应该相当充裕。”
邵士贤:“但我觉得如果江霞是凶手,她用来作案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而且应该就在我们进去之前不久。”
裴老大奇怪地问:“为什么?”
邵士贤:“要是她有三小时,杀人之后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毁尸灭迹,何必非要等我们进去的时候才慌慌张张地隐藏尸体?你杀了人后会把尸体一直放在自己身边,然后等着别人来发现吗?”
裴老大:“当然不会。”
邵士贤:“而且你不要忘了,马右石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到四点。阿三在凌晨4点进入江霞房间后,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裴老大:“说不定当时马右石的尸体就藏在床底下,而阿三急吼吼地光想着办事,所以……”
邵士贤:“阿三在里面待了一小时,她的房间不大,床又是四脚站立的样式,只要稍微有点角度,床底的情况就可以一览无余,阿三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裴老大点了点头。
邵士贤:“更何况,江霞的房间可能根本就不是杀人现场。”
裴老大:“这话怎么说?”
邵士贤:“马右石是遭重击而死的,头上还留有许多干了的血块。这也就是说,凶杀现场也一定是血迹斑斑的,可我们并没有在江霞的房间发现大片的血迹。”
裴老大:“你的意思是……曾经发生过移尸?”
邵士贤点了点头:“我在江霞的窗框上,还找到了一点东西。”
裴老大:“什么东西?”
邵士贤:“几道血痕,我已经取下来了一块,交给化验室了。”
裴老大:“你觉得这几道血痕就是移尸时留下的?”
邵士贤:“虽然我还不能肯定,但马右石的尸体上的确有擦伤的痕迹。”
裴老大:“你在江霞的房间里还找到了什么?”
邵士贤笑了笑:“你应该问我,我在江霞的房间里没有找到什吗?”
裴老大疑惑地看着邵士贤,有些不理解他的用意:“你没有找到什么?”
邵士贤打开酒瓶:“我没有找到凶器。”
是的,凶器,这是凶杀案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裴老大:“根据马右石的伤口,凶器应该是一种长条形的硬物。”
邵士贤喝了一口酒:“我们搜遍了屋内和屋外,都没有发现这样一件东西。”
裴老大:“有没有可能是江霞藏到了别的地方?”
邵士贤:“既然有藏凶器的时间,为什么不直接隐藏尸体?”
裴老大:“可能因为尸体太重,藏起来不方便。”
邵士贤:“这是说不通的。杀人后费尽心思去隐藏凶器,但却把尸体留在自己的房间等着被人发现,这凶器藏的又有什么价值?”
裴老大摸了摸酒糟鼻,不得不点头:“这倒也是……你怎么看这整件事情?”
邵士贤:“我现在想到的解释有两种,第一,马右石在别处被人杀害,然后被移尸到江霞的房间。”
裴老大:“一具尸体被人从窗户抬进房间,多少总会发出点声音,难道江霞就不会被吵醒?”
邵士贤:“这的确是一个疑点,我们还要继续查。”
裴老大:“第二种解释呢?”
邵士贤:“阿三、张如花、江霞、吕小燕、方秀兰,这五个人早就串好了口供,刚才在审问室内集体撒谎。”
裴老大:“你认为他们合谋杀了马右石?”
邵士贤点头:“或许江霞并不在其中,因为尸体是在她房间发现的,她应该不会笨到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解释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裴老大:“所以你下一步的打算应该是去找昨晚来赌钱的人,从他们的嘴里套点消息?”
邵士贤笑了笑:“想不到你也学会查案了。”
裴老大也笑了:“天天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再不会查案的人也会变得会查案了。”
邵士贤:“但你还差了一点火候。”
裴老大:“差在哪里?”
邵士贤:“除了昨晚来赌钱的人以外,我还要去找方秀兰遇到的那个常客。”
裴老大:“可是关于这个人,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邵士贤:“方秀兰糊涂,不代表阿三和张如花也糊涂,我可以去问他们。”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裴老大又点了一支烟,“那个死在河边的人呢,他的事情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要等杜廉查出了他的身份再说。”邵士贤忽然皱起眉头,“其实,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裴老大:“什么事?”
邵士贤:“马右石的胡子为什么变短了?”
他第一次在佛金寺见到马师父,马师父的胡子几乎长到了胸部。但今天发现的尸体,胡子却只有两、三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