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错的,昨天在内屋,福来还活着的时候,我就见它在那啃过床腿,还被我踹了一脚。
但我也亲眼看见福来它被车子撞死在我面前了,是我亲手埋下土的,那现在内屋里啃着床腿的是什么?
我忽然想大吼大叫着赶紧冲出老屋,可刚冲到门口手按住门把的时候,我又僵住了:门外分明有轻微的爪子抓绕声,好像有人在用指甲在抓保险门。
谁敢开门啊这时候,谁不怕门一开外面咆哮着扑进什么东西来?
我呆呆的站在大厅里不敢出去也不敢进内屋,赌咒发誓能活过今天晚上再也不进这个屋子来,偏偏这个时候,我留在内屋床上的手机又响了。
谁会在这样的深夜里来电话呢?
不管是谁的电话,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拿手机叫人,反正得进内屋拿出手机,里面吭哧吭哧啃床腿的声音还在继续,内屋没有月光,只有手机的亮光在床上一闪一闪,我闭上眼睛,嚎叫着冲进了房间,跳上床拾起了手机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声音:张老板,张老板,你是不是在老屋?
是木工老杨的声音,我到处找不到的木工老杨的声音,身后吭哧吭哧啃床腿的声音还在响着。我头都不敢回,对着话筒骂:你死哪去了,快给我过来。救命啊!
老杨急急的说:张老板,张老板,你快待在那张床上,千万别把手脚伸出床,明天晚上一定要在房子里等我……啊,借的手机没电了……
手机嘀了一声没了动静,周围一片死的沉寂。片刻后,床后面又响起了吭哧吭哧的啃咬声,外厅的月光也没了,好像天越来越阴沉,乌云遮盖了月亮,整个房间象遮上了黑布,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缩在床上,惊恐的睁大眼睛四周张望,但黑暗外还是黑暗,大厅中又响起了缓慢低低的脚步声,渐渐的走到内屋门口停留片刻,好在没有进来,只是停在门口,好像有什么人在暗暗喘息。
我正紧张的心打鼓,忽然床头后刺啦一声,好像有爪子在床背刨了一下,我大叫一声,正要翻身跳下床,忽然想起老杨的交待:无论如何不要把手脚伸出床外!,立刻又僵住了。
门口的脚步声听到了抓绕声,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向内屋走来,脚步声又渐渐远离了门口。但床头后的抓咬声还在继续,伸手不见五指,总觉得有个黑影会暗暗从床后探出头来。
就是今天能活着出这鬼屋,我要不要听老杨的话,明天晚上还来这屋子等他?看来他真的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那要是不来,会发生些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呢?
我想起了被车撞死的福来,不听老杨的话会不会该轮到我发生什么意外了?
床后的爪子还在紧一下慢一下的抓着床腿,如果我以前不信邪的话,现在我什么都信了,但打死我也不敢调亮手机光,索性看不见还好,万一有光看见什么东西朝我扑来,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待在床上不!
可听老杨口气,为什么我待在木床上就安全呢?我脑子里乱的象浆糊一样,忽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厅,一个清晰的人影,探头探脑的印在了墙上,我啊的一声大叫,随后听见一声响雷。
响雷过后,我吓得晕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开门的木工把我从床上摇醒,七嘴八舌的问:老板,老板,你没事情吧,你脸怎么这么白?
我咬住舌头把惊叫吞了下去,强笑说:没事,没事,最近睡眠少了,总是陪领导打牌,业务多,哈哈哈……
可能工人听我笑得比哭还难听,脸色都有些异常,我怕接下去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话把工人吓跑了,挣扎着坐起来下床:你们忙,你们忙,我出去走走。
外面是个阴天,昨夜下了场雨,地还有些湿,我心烦意乱的瞎逛到暮午,眼见天沉沉的提前黑了,还没接到老杨电话,一咬牙决定钱不要了,死也不去那个闹鬼的老屋。刚决定,偏偏手机就响了。
还是老杨的一口土腔:老板,老板,我夜间到,你一定要在老屋等我啊,不然……底下的话被吵杂的人音打断了。我握紧手机吼叫着说:你现在在哪呢?
电话里老杨说:我在火车上啊,那种铜钱不好找,我回老家……滴滴滴,通话断了,我连忙回拨过去: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不是吧,也太霉了吧,一到紧急关头就掉链子,再拨: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急得连头发都揪了下来,但不敢不去老屋:现在我对老杨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在我眼里他就是一神仙。
神仙说的话当然要听!晚上我早早就躺进老屋的床上期待着老杨神仙来救我,可夜渐渐深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更别说见人了。天上已经开始飘雨丝了,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亮了起来。
老杨不会下了火车看要下雨不来了吧?不能把,又不是上工,没个刮风下雨不上班的说法,虽然屋子里没昨夜的怪声,墙上也没黑影,但我的心还是一直提着:只要老杨不来,这老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什么来。
凡是坏事都不能想的,刚想到这,一声惊雷,外面的客厅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又响了起来,但这次床后倒没有抓咬声,我突然想到:狼狗福来活着的时候我对它挺好的,它对我也挺忠心的,按说法家犬活着有灵性,死了犬灵三天守着主人不散。昨天晚上,是不是福来死后忠灵不散,在床头护着我?
所以外面发出脚步声和喘息声的东西,就是那电光中印在墙上探头探脑的黑影,才无法接近内屋伤害我?而今天是福来死后三天了,按老人的说法灵应该散了,那现在谁能保护我呢?
越想越怕,我偷眼望厅里瞄去,电光太快看不清楚,墙上好像有黑影耸动,又好像没有,但这样更让人害怕,我不禁暗骂老杨:老东西害死个人了,你到底来不来啊,把我骗来这鬼屋,连个电话都没了。
昨天还以为是他说的身下的木床保护了我,要是如我所想是福来的灵护着我,我可就对老杨的能力严重怀疑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老杨还是讲信用的,不错不错,要是他的信用和我一样我准过不了今夜了。
正要拿起手机,忽然一个念头崩进我脑海:等等!我怎么知道昨夜和今天下午,和我通电话的那头是不是老杨?
如果昨夜我没听那电话今夜我就不会来这座老屋,昨天有福来的灵在内屋护着我,但今夜没有啊!会不会是昨夜老屋里有东西打我的主意,但因为福来在不能得逞,所以有了那两个电话又把我今夜诱拐了来?
声音是老杨的不错,可没看到人啊,谁能保证电话那头的是什么?仔细想想,昨夜老杨打电话也不会那么晚吧,凌晨三点,他不睡觉吗?
我寒毛都竖了起来,看着响着铃声的手机,怎么也不敢伸手去接。象是验证我的想法,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隐约有声得意的轻笑。
它在高兴什么?高兴计谋得逞了吗?高兴我今夜又自投罗网?忽然手机铃声停了,寂静中脚步声已经到了内屋门口,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厅外的大门传来了插进钥匙的声音,然后门叽呀一声被推开了。
脚步声停止了,我高叫起来:谁,谁在开门?门口传来房主的声音:张老板,你在啊?然后是老杨的声音:老板,怎么打你手机不接呢?我颤抖着说:快,快,快进来,我都不敢下床了。
老杨拿着电筒,和房主出现在内屋门前,我看到他们的影子长长倒映在墙上,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不等我说话,老杨抢着说:老板,什么都别说了,误会就让它过去吧,麻烦您起来,和我们一起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我这才敢下床,老杨把手电筒送到我手上:老板麻烦您拿着,照着我们!我照住老杨带着家主一直来到大厅,老杨指着大厅的地面说:那天你看到的脚印在哪?
家主沿着早被剥去瓷砖的地面寻了一圈,指指一个地方:就这个方位,不会错。老杨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残书翻开,凑到我电筒旁翻开,看了一会,点点头,把书放入怀里,掏出凿子锤子,啪的一下敲了下去。
寂静的夜空敲凿声音大的出奇,我听得心里一哆嗦,老杨怀里的书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抢过去一看,封面是三个篆字:鲁班书。
鲁班书,我听说过啊,不奇怪,所有做工程的人都会听说过这本书,但相信的有几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传说里鲁班书是工匠的老祖宗鲁班写的,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是鲁班的儿子还是老婆偷了鲁班书自己学着做木鸟,结果降落不成功,从天上掉下来摔死了。于是鲁班就诅咒了这本书,凡是学这本书的都不得善终,也有人叫它:缺一门。
就是说:要学鲁班书的人,最后的结局得在鳏、寡、孤、独、残任选一样,听听,听听,不是死老婆就是绝后代,不然就是残废变态,够邪门吧。年轻的工匠都喜欢讨个吉利,不管信不信都对这本书敬而远之。
我这种学校出来的更对鲁班书的传说嗤之于鼻,信都不信,所以鲁班书除了在一些老工匠里还有流传,别的地方已经渐渐失传了。没想到老杨倚仗来赶鬼的法宝就是这骗人的玩意,我一下子失去了信心。
老杨看我拿着书脸上阴晴不定,惊慌的伸手来抢:老板,这个你不能看的,是我用来镇魇的。我闪身避过,呸了一口:燕?什么燕?燕窝啊?我早怀疑你是骗人的,就是没想到你会拿这破书来骗人。快给我想别的办法,不要指望这个了。看看,这破书全都不全,连一半都剩不到,还用来赶鬼?
老杨已经掏出一枚铜钱放进了地板上凿出来的洞里,恳求我说:老板,你不信不要紧,把书还给我吧,我还要接着用呢。这书本来就是上卷啊,当然不全,里面只是专门讲解魇布魇的。
魇就是那个建房子的时候搞鬼的厌胜术啊,不是燕子的燕。这老屋子建造的时候被下了五鬼镇宅术,本来是用来锁住风水的。但不能在里面死人啊,否则死开头就得在屋子里勾去五条命才罢手。
五鬼镇宅只能用书里说的六丁连珠才能破,我好容易买到能用的六种铜钱,又被您扔了怎么也找不全,只好回老家去才收全了铜钱。现在屋子的鬼气最集中的地方就是我刚埋铜钱的地方,底下还要靠书里的演位图找出五鬼分散在屋子里的气,把铜钱一一埋下去才行,你把书给我啊。
我看着老杨一本正经的样子,咂咂嘴,真想一把把书撕了……
但再想想,算了,这时候不听他的听谁的?死马当活马医吧!想到这我把书递给了他,老杨照着书看了又看,最后把铜钱一一放好,放到最后一枚的时候,老杨凿好洞,停住了,问我:老板几点了?
我看看手机:三点差五分钟。老杨点点头:那索性等到三点,三点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五鬼魇刚露头,放下去效果最好。我有气无力的说:随便你了,来来,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宝贝铜钱。
老杨把铜钱递了过来,我翻看了一下,是枚光绪通宝,也没什么特别的,居然就成了我救命的法宝,也太玄乎了。老杨见我翻看个不停,不放心的伸手来抢:时间快到了,给我吧。
我手一松,他手没接上,铜钱咕噜噜滚下去,一直滚到了昨天打好的衣柜底下,我趴下伸手去掏,手伸不进去,看来滚到最里面去了。
衣柜是固定在墙上的,铜钱掏不出来了,空中一道闪电掠过,周围响起了喘息声。老杨脸色变了,叫道:不好,五鬼要出来了。我和房主慌忙往大门外跑,老杨一把拉住我:不能,我们都被五鬼盯住了,不会让我们活着出这个门的,往内屋,到床上去。
我这两天躲床上已经成了惯性,听老杨这么一说,糊里糊涂就随他从大厅回内屋跑,听到不远处冲向大门的房主一声惨叫,没了声音。回头看见电光中墙上黑影闪动,似乎正在追赶我们,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和老杨一下子跳上了床。
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半成品的木床经不住两个人的跳跃,卡拉一声,瘫了下来,我和老杨面面相觑,耳听屋外电闪雷鸣,厅里脚步声和喘息声越来越近,就到门口了,我哭喊着对老杨说:杨师傅,杨菩萨,想想办法救命啊。我还年轻呢。
老杨抖着说:捞不出那枚铜钱我也没办法啊,张老板,这下你相信书里说的都真的,厌胜确实有那么回事了吧?我点头象打鼓:我信,我信,我都信了。杨爷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老杨也哭了:没办法了,我不该惹这码事啊。这回死定了。我瘫坐在床上,忽然老杨噫了一声:张老板,你的鞋,你的鞋印。我低头一看,电筒下床板上的鞋印正中一枚铜钱印,正是:光绪通宝。
我连忙把鞋子脱下倒过来,赶走老杨那天我一脚踩住的铜钱正平嵌在了鞋底纹孔中,老杨一把抢过,扑向了凿出的孔,把铜钱塞了进去。
已经到门口的杂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截然而止,老杨冲向大厅,我跟出去看房主正趴在门口,摸摸鼻子只是晕了过去。我崇拜的看着老杨:杨师傅,教教我吧,这鲁班书也给我学习学习。
老杨连连摇头:别,别,张老板,你也应该知道,这鲁班书不是随便学的,一学就得缺一门。我都快六十六连个儿子女儿都没有,后悔都来不及,你想跟我一样啊?
我张张嘴,刚想说那只是巧了,但想想今天晚上的事情,把话吞了下去:不信不行啊,事情摆面前呢么!
外面电闪雷鸣,屋里却安静的出奇,我们坐等到天明,用水泥把凿的孔填上,老屋很快装潢结束了,我跟房主那结到了帐,从此就把杨师傅当活神仙待,一直留他在我身边直到他退休回家。
我那点厌胜的小伎俩,也是从他那学来的,但这一次眼看对头比我厉害多了,还得请他亲自出山,帮我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