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鲁姆尤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我就和父亲一起逃出了山寨,一起在你们汉人的社会中生活,父亲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他宁可苦,宁可累,用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也不用他在山寨里偷学的蛊术走外门邪道。而且,他还送我上学,用辛苦在工地挣来的每一分钱一直供我上到大学……

蒙鲁姆尤突然厉声叫道:“这样一个人,却被你们中的无良富人活活逼死了……”我吓的一下站了起来。

蒙鲁姆尤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慢慢叹了口气,“张先生,请坐,自从我父亲死后,我情绪一直不稳定,希望你能理解。”

我连连点头,“理解,理解。”

“其实我有钱,是用从那个山洞里得来的一些东西换的,但我怕父亲知道我拿了会生气,从来没敢说过。没想到最后父亲居然被钱逼死了。他是怕他活着人家会一直追究到他的儿子赔钱,怕连累到我。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最后居然会活活让钱逼死,呵呵,张先生,不怕您笑话,从我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一刻,父亲教我的什么道德操守,什么正义良心,我都不再相信了,我那时候想到的只有两个字:复仇。

流浪天涯的时候,我从父亲嘴里知道了当年的一切。当年我才出生,他为了让我以后不再做象他童年时一样的行尸走肉,号召村里的男人不再做女人们的奴隶,号召男人们带着孩子走出那个小山寨,相信山外面一定还有一片自由的天,结果却被我母亲出卖,族长她们要对他下蛊,但最后还是被他仗着偷学的蛊术,带着一些青年逃了出去。

后来他从别人的嘴里得知我要遭受蛙神的审判,又不顾自己的危险,回到山寨想救出我……张先生,你们汉人有句古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至,以前我读了一直没有体会,直到我父亲走了……”蒙鲁姆尤的声音哽咽起来。

“你那时候不是还有母亲……”没说完我就骂了自己一句“猪”。

蒙鲁姆尤冷冷的说,“第二次了,张先生,你们汉人里有句话,事不过三。我不要再听你说这个女人一遍。”

我哪还敢说,连忙岔开话题。“不说女人,不说女人,我们说男人,对了,你不是说和你父亲一起去救你的还有一个男人?”

蒙鲁姆尤古怪的看着我,脸上现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你问他?”

“恩”。我觉得我问得没错啊。

“哈哈哈哈”蒙鲁姆尤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你问他,你居然向我问他,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楞楞的看着他,感到一阵寒意:他的神志究竟不清醒到了什么地步?

蒙鲁姆尤止住了笑,冲我摆了摆手,“这个人你迟早都要见到的,我们不去谈他。既然你刚才提到了那个女人,我索性把事情全告诉你了。

在我得知父亲的死讯后,来到你在的城市准备找姓尤的算帐。谁知道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女人,还口口声声说因为觉得对不起我们父子,特地来为父亲报仇。

呵呵,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找姓尤的干吗。那是因为姓尤的最适合用来炼蛊。练苗疆最厉害的蛊:饕蛊。

传说这种饕蛊练成后可以有和蛊王金蚕匹敌的力量,但必须以人来做炼化材料,所以是我们族规绝对禁止的。

而且用来做炼饕蛊材料的人必须有对金钱异常执著的贪婪,就像传说中贪心的饕餮一样,贪心越大,效果越好。

张先生,也许你不相信,我们山寨虽然贫穷落后,却有一个地方比你们社会好。那就是我们那里的人绝不唯利是图。如果我们那里骂一个人:油锅里捞钱,那绝对比骂人断子绝孙还毒的多了。可在你们这地方……”蒙鲁姆尤笑了摇了摇头,“就怕油锅里放不下那么多的手啊。”

我脸通红。

“所以,那个女人找我合作,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也许正好有机会把这两个人一起除掉,用来祭奠我的父亲。不过,意外发生了。”蒙鲁姆尤继续说。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姓尤的实在太适合炼饕蛊了,适合得过份了,进化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事情发展的超出了控制。而且,张先生,你还记得我当时送的那两组红漆么,那是炼饕蛊的引子,是用人血和十年以上旧钞的纸浆加些材料混合而成的,也没什么副作用,谁知道在你们的城市使用以后,居然产生了虫暴。

“虫暴?”我一下想起了那时候满屋子到处乱爬的怪虫。

蒙鲁姆尤点了点头,“算是技术性失误把,我们也没想到,在你们城市里居然有那么多自动进化成的饕虫,要知道,在我们山寨里,想培养出一条来起码也得几十年的功夫,你们这居然能自动进化出这么多来,真是神奇的现代社会啊。”

结果所有的饕虫都被“钱虫引”---那墙上涂的红漆引了出来,而那姓尤的变成的饕虫又迅速开始进化蜕变,那个女人防不胜防,结果反死在了蜕变后的饕虫手里。“呵呵。”蒙鲁姆尤又摸了一下那个骨笛。

“你不是说你当时要吹响骨笛就能救下你母亲”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再次提到了不该提的人,紧张的看着蒙鲁姆尤,不料他只是一笑,“不要紧张,张先生,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相求的,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今天只要你答应了我请求的事情,无论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哎,他可别求我让我牺牲自己去给他炼什么饕蛊啥啥的,没准我就是块比那姓尤的死鬼更好的材料。

“你先说,听明白了我再考虑。”我拿出了奸商的嘴脸。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制,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张先生你当面说一句:我和蒙鲁姆尤之间毫无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们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你看如何?”蒙鲁姆尤紧张的盯着我说。

这么简单?丫头生的才想和你有关系呢。别说让我说一句,一百句也没问题。等等,不是这句话是下什么蛊的引子把。我脑袋里飞快的转着。

“那你先发誓,不得对我下任何的蛊或者别的什么毒手,以你死去的父亲的名义起誓。”我故作威严的盯着他的眼睛。

蒙鲁姆尤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照说了一遍。

好把,看来没危险了,我站起来对蒙鲁姆尤说:“看着我的嘴,我,张洪山,和……额,你叫什么来着?蒙鲁什么的……”

蒙鲁姆尤打断了我的话:“我叫蒙鲁姆尤,而且,不是你这么说,我再说一遍:我和蒙鲁姆尤之间毫无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就这样。”

“蒙鲁姆尤,”我嘀咕了一下,“好拗口的名字。我和蒙鲁姆尤毫无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说话的时候,蒙鲁姆尤一直在紧张的看着我的嘴,一直到我说完,他才松了一口气:好,那我们之间命运的连线就算剪断了。根据你将要遇到的事情,我想就是我们下次见到,你也不会认识我了。那么,张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山东站到了,我提起行李就要下车,感觉离眼前这青年还是远点好,蒙鲁姆尤一直在看着我,突然扬声道:张先生,友情提醒您一下:走下列车,往往就是迷失目的地的开始。人最难认识的还是自己啊。

我头也不回的朝后面挥了挥手:现在的大学生啊,说话都跟哲学家似的难懂,思想都往牛角尖钻,还不如我这早就出来闯荡社会的前辈呢。

我踏下了火车,车内蒙鲁姆尤坐在车窗旁注视着我随列车轰轰远去,我想他也终有走下列车的时候,到时候他会不会认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