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片警愿意再帮我了,经过上次童童家发生的事后,居委会管事的听到泉龙小区的名字立刻装死。
我想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传达室里的床放得也不好,床头正对着C楼,我一睡下,眼睛正好看到童童家和林家的窗户。
这叫我怎么睡得着?
但我还是躺了下去,尽量把眼睛闭上,不去想睁开后可能会看见的东西。
可是每天的保安巡逻习惯还是让我不由自主地在凌晨三点睁开了眼睛。
倒霉的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壁虎一样的黑影正在C楼的楼壁上蜿蜒上行,一路爬了上去。
我看到的时候,它正爬到1楼2楼之间,看看就要到2楼窗玻璃了,尺寸正好有一个六七岁小孩那么大,趴在墙壁上不紧不慢地爬着。
我一下想到了林家门外那些爬来爬去的脚印,慌忙起来拿起电筒跑到门外,向C楼那边照去。
它似乎感觉到了有光亮,稍微停了一下,我还没看清楚,它忽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直窜进了306开着的窗户,就此消失在了306的阳台上。
电筒光下留下一道模糊残影,似乎它在空中打了个尾花。
就是鬼魂也不会长成这样吧,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306里一心等着女儿的小雨妈妈太危险了,我牙一咬,穿着裤头汗衫就往C楼奔。
初春的夜风很冷,我跑上306的时候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小雨妈果然没关大门,跑到楼口我就看见屋里从门口映出一团灯光。
同样和灯光一起从门内出来的还有哇哇的孩子的哭声,非常诡异的孩子哭声,你可以说那是小孩子哭,但更像是野兽幼崽憋闷的叫声,或者!
鬼怪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吧!
我冲到门口望里面看去的时候,看到的那副景象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终生的噩梦。
小雨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慈爱地落在趴在她身边沙发上的一个孩子般的身影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孩子的头。
她已经被失去女儿、找到女儿的两种情绪落差彻底蒙蔽了双眼,一点看不出面前这个正在轻轻啼哭的怪物和她失踪女儿的区别。
但我一眼就看出房间里这个冒充小雨的怪物绝对不是小雨,不,它绝对不可能是人。
它是只有在我们噩梦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这个生物的身体是扁平的,看上去就像一条硕大的壁虎,皮肤都是疙疙瘩瘩的粗糙的突起,两只眼睛分布在额头两侧,闪动着邪恶的光芒盯着小雨母亲轻轻抚摸着它的手,扁平的大嘴里不时发出哇哇的啼哭声。
也许就是这种声音有催眠的作用,蒙蔽了小雨母亲的神经。
我来的正好,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东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小雨母亲的手,小雨母亲高兴地笑了,而怪物的口水顺着舌头一直滴到地上去,邪恶的眼光转移到了小雨母亲的喉头,正张开了大嘴,露出里面细细密密而尖尖的牙齿。
哇,哇,它边叫着便往小雨母亲上身攀去,大嘴就快接近小雨母亲的喉头了。
我正好看到门后有个扫把,柄子是不锈刚的,随手倒拿起来,冲过去一下子把它从小雨母亲的身上挑了下来,掉在地上,怪物趴地上怪叫着愤愤地盯着我,像是怨恨我打搅了它的美食。
小雨母亲这才从梦游中惊醒,看到了地上那个怪物,惊叫着跳上了沙发。
我一把将杆子朝那东西戳了过去,正好戳中它的脊梁,它怪叫着往后爬了点,不过我第二下就没那么幸运了,死东西把我伸过去的杆子咬住了,把头一甩,我一个踉跄,扫把丢了不说,人差点甩倒。
好大的劲。
还没站稳,它就快速朝我爬了过来,第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裤管,把我拖倒在地,好在小雨母亲吓得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恰巧蹬翻了长条沙发,把我和怪物大半都遮在了下面,我的腿,和怪物的头,都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怪物吃了一惊,丢开了咬住我裤子的嘴,使劲从沙发下面爬了出来。这下更狂暴了,疯狂地啼叫着,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蹦出火星来,我这时候还没撑起身来,眼看它就要扑在我身上。
突然它死死地看着我后面,惊恐地后退着,然后一个转身,飞快地朝门外逃去,一会儿就溜出了门,我连忙回头望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小雨母亲在房间里哭喊着和110通着电话,我想反正警察要到了,要是被这怪物逃了我以后上班都得心慌慌的,不如追住它,想着就也朝门外追去。
刚追到楼道进口,我愣住了,刚才房间里那怪物仰天躺着,白白的肚皮朝上,上面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肚肠流了一地,舌头从张开的大嘴里耷拉了出来。
它被什么东西咬死了。
远处警车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腿一软,瘫在地上,没想到我居然生捉了一个怪物,不,是死捉了一个怪物。
这么凶悍的怪物,是什么东西能在瞬间咬死了它?
突然我看见传达室的窗户有红点闪了一下,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映过去的,抬头正好看见807的窗户里有个红点闪烁。
像是黑暗的阳台上有人在抽烟。
警车到了。
我把那个怪物尸体送上车后,又录了半夜口供,好容易回到传达室,一早又接到电话通知我去警察局。
官永远比民大,我是困得撑着眼皮去的警局。
进去人家第一句话就让我把眼睛睁得要多大有多大: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可打死了个国家保护动物,珍贵着那。
我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听那警察摇头晃脑地说:可惜啊,这么大的娃娃鱼,一下子就被你打死了。
合着我被咬死就不可惜,就是活该。
我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连忙辩解:那也不是我打死的吧,我再有能耐也不能咬它肚子吧,何况没听说娃娃鱼会跑城市里面的,还吃人。
警察说:怎么你就不能咬它呢,听说娃娃鱼的肉是很鲜美的。
我火冒三丈:鲜美的那是熟的,地上爬的那是活的,你这小同志说话怎么这样呢。
两人呛了起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我们请大爷您来不是追究您的责任,主要是想问您点问题。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娃娃鱼的尸体吧。
我气哄哄的跟那人到了冷藏室,那人边走边说:那些警察,确实不讲礼。要不报纸总说他们不是被人杀就是杀人呢,大爷您就别气了。
我问:那你不是警察啊?他说:我是半个警察,是法医,大爷您送来的这具鱼尸很奇怪啊。
他掀开停尸桌上的白布:这是大鲵,因为它有小手小腿,声音也像小孩子啼哭,所以我们一般叫它娃娃鱼。至于出现在城市也不奇怪,有些人拿它当宠物养然后丢了或跑了都有可能。
可是,娃娃鱼不应该这么肥大啊,而且,你看这牙,锋利的跟刀似的,娃娃鱼是不应该长出这种利齿的,这分明违反进化规律么,它又不是专门吃肉的。
我插嘴说:吃肉算什么,我还见它在墙上爬呢。
法医一口否定:绝对不可能,墙上爬的那是壁虎。我插嘴说:没见过那么大的壁虎。法医说:那也不是娃娃鱼,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争这个,我们说重点。
法医诡异地看着我低声说:大爷,您跟我说实话,这娃娃鱼真不是您咬死的。
我的火又上来了,正要拍桌子,法医连忙把鱼尸翻过来:你看,这肚子上分明是人的牙印,真不是您,那您看到谁咬了?
我一惊,是啊,鱼尸上确实是人的牙印。
我晕头晕脑地回到传达室,也不知道那个法医有没有相信确实不是我咬的,反正他一直强调娃娃鱼是种温顺的动物,言下之意好像是我追着那娃娃鱼满小区乱窜咬了它一样,听了总叫人不舒服,
但好在有个让我舒心的消息,小雨母亲经过昨夜的惊吓,终于接受了小雨已经不在的事实,居然恢复正常了。
小雨父亲连忙来接走了她,连声对我道谢,还把他家钥匙留给了我,请我帮他照应照应房子。
我把钥匙留了下来,但照应么……别忘了,楼上住的可是那个煞星童童。
我还是住我的传达室吧。
小张也回来了,听到我夜战怪鱼的消息惊叹不已,连连抱怨自己不在,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事情。
晚上小区也没有了小孩子的哭声,在气温渐渐走入初夏的温暖里,变得生气勃勃起来。
上面也接受了我的建议,给小区楼道装了监视器,没准想逮条活的娃娃鱼。
当然业务是给小张做了,同时小张把那旧电脑免费送给了我,我在传达室也可以看到楼道的情况,巡夜的也少了。
原本以为情况会一直这么好转下去,谁知道……
还是从小雨目前走后的C楼306说起。
这夜,306的灯又亮了。
严格来说,也不是灯亮,实际上是一闪而灭。
但偏偏让我看到了,我连忙用小张教我的办法用电脑去调看306的门前。
这下我真的被吓住了:我看见306的门轻轻开了,林小雨的头从门中伸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门又关上了。
从此我知道306里面囚禁了一个鬼魂,可怜的小雨一直没能走出那个门。
由此我决定再也不去C楼转悠了,可是工作是半点由不得人的。
一天深夜里C楼响起了凄惨的呼救声,我连忙爬起来一看:不得命了,406的阳台上童童两只手摽住窗户,整个身子悬在空中,正叫着救命。
阳台上,童童妈正把童童的手指一根根地扳开,边疯狂地笑着。
我不管那楼里有什么鬼了,吓得大叫:快住手啊。边玩命地往406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没跑到C楼,眼睁睁看着童童已经掉了下来,我便跑边闭上眼睛,不忍看要发生的景象。
没有我想象中的惨叫,等我到楼下睁开眼睛,看见童童一点伤害也没有的站在306的阳台边上,然后一下从306的窗户里迅速窜进了306的阳台,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了进去。
我一下想到了林小雨的鬼魂,心里一颤,跑到306门口正要掏钥匙开门,门自动打开了。
童童咬着嘴唇站在门口,眼中闪着愤怒的火花,见我站在外面,轻轻地说:陈爷爷您来的正好,和我一起上楼吧。
后面还有脚步声,我一看,是小张也被呼救声惊醒赶来了,我的心这才定了点,就答应了童童,和小张一起陪她回家。
童童家里童童妈惊恐地缩在地上,嘴里喃喃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我想,恐怕只好把她送精神病院去了。
童童冷冷地说:妈,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恢复了。
童童妈惊恐地看看我们,又看看女儿,嘴里呀呀说个不停,动也不动。
童童叹了口气,对我和小张说:陈爷爷,小张哥,麻烦你们把这张床翻过来。
她指的是房间里一张两米的大床。
我和小张互相望了望,正要往房间走,童童妈突然站起来向老虎一样朝我们扑了过来,眼睛里寒光闪烁。
同样闪着寒光的还有她原来藏在身后的一把菜刀劈来。
我还真没想到童童一句话能让她妈妈有这么大变化,更没想到她妈妈背后还藏着一把刀,眼看那刀光已经闪到了我鼻子尖,居然吓得呆了,动弹不得。
好在小张一把把我往后一拉,刀锋擦着我鼻尖落了下去,这下我可火了,操起一张凳子就要跟童童妈拼命,童童妈舞着菜刀狂乱地站在房门口:你们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砍死谁。
我和小张对望了一下,他也操起一张凳子,两人正要左右包操过去,听见童童静静地说:妈,没用的,你再怎么掩饰也没用的,我早知道了,大家也迟早会知道的,你就不要再费劲了。
童童妈听了这话,陡然好像有人把她的力气全部从身上抽走了一样,将刀扔掉,瘫在门框大哭:你个妖怪,你个小妖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我和小张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揭开床垫,把床板翻了下来。
“啊”,我和小张吓得大叫起来,床下有个跟长盒子一样的夹层,里面放满了石灰,石灰中一只干枯的人手斜斜地伸在外面。
不知道童童什么时候过来了也站在我们旁边,面无表情地说:麻烦爷爷和叔叔把我爸爸的尸体刨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