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楼上还有3家的窗户里有亮光,一家是B楼202室小张家的,他一准又在通宵玩电脑。

还有A楼的908,这家灯亮也正常,住个女的叫佘花花,每天晚上它的主人都迟睡,但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去她家门口巡夜。

还有一家就是C楼406的童童家,这就很不正常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儿,这么晚了还亮灯干吗?

想起白天童童妈说的那些话,和刚才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黑影,我呆呆地在草地上站了一会儿。

初春的夜,有些冷。

我把电筒调得更亮,向C楼走去。

C楼自从林小雨失踪后,搬走的人最多,除了电梯还能正常上下,楼梯间的灯早就被供电局停了。

406的童童家楼层不高,我没乘电梯,沿着楼梯往上爬,毕竟有点年纪了,刚到2楼就有点喘,扶住楼梯扶手想靠着歇一会儿,突然感觉左手扶着的扶手在轻轻震动。

我收回左手,在裤腿上搓了搓,再次靠上扶手。

没错,楼梯扶手确实在震动,虽然很轻微,但是在持续震动。

这说明楼上,虽然不知道是几楼。但有人在楼梯间走动。

我看看手表,凌晨三点了。

这座楼除了童童一家,还有就是807有个男人住。但那个男人一个月才回来一两天,我最近都没见他。

我抬头往上看去,黑黑的楼道就像一张长长的大嘴,冷幽幽的等着我钻进去。

手里的电筒,只能照亮我脚下的这层楼角,更多的黑暗中,谁知道有些什么。

是什么人,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走在空旷黑暗的楼道里?

电筒光是直的,而楼道却是蜿蜒曲上,我无法照到三楼以上,而当我爬到四楼的时候,扶手已经不再震动。

我关掉电筒,站在童童家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当,不小心电筒碰到了防盗门,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转身就想下楼。

毕竟这么晚站在人家门口也不是一件好解释的事情。

刚掉头走出几步,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灯光透过打开的大门冲出来,把我的身体印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留在对面的墙上。

我只好转过身来,看见童童抱着玩具熊站在门口,身后站着童童妈,面色苍白,母女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也不说话,大家就这么僵持着。

我舔舔嘴唇,决定打破僵局:童童妈,我在底下……

我没说完,童童妈伸出手来,啪地拉上了房门。

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那只伸出来的手上扎满了绣花针。

我没勇气再去敲门,慌乱地想离开这里,几乎是小跑着到电梯前按下按键。

电梯上显示的是3楼,不管我怎么按,它都停在三楼不动。

我忽然明白了:电梯里有人,那个人固执地停在三楼。

三楼有什么?有林小雨的家。

我已经按过两次按键了,依然不见电梯门开,忽然想到,现在如果我奔到三楼,正好能捉住在电梯里出来的人。

可是当我跑到三楼,电梯大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走了,就在我下一层楼的短短时间。

我正要走进电梯,突然306的房间一声大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难道电梯里的人进了306?自从林小雨失踪后,她家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谁会在里面?

作为一个保安,我不得不查,毕竟要是钻个流浪汉什么的进来,出了事会砸了我的饭碗的。

我没进电梯,走到306前拼命往猫眼里瞧。

猫眼里当然是一片死黑,什么都看不到。

但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还要拼命看。

看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

我想了想,曲起指头轻轻地敲了敲门。

依然没有动静。

也许有什么野猫野狗的从窗台翻进去了吧,我回到电梯前,按下了开门键。

一丝光亮从电梯缓缓打开的门中爬了出来,我眼角正好瞄见楼道里天花顶上有个黑影溜溜地闪了出去。

还是那个蜥蜴一样的影子,我定睛去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我想了想,快速地进电梯下了楼,冲出楼道才长舒一口气。

黑夜如此漫长,但终于太阳还是会出来的。

早班的时候我有些犯困,打盹中忽然想到:昨夜要是我趴在306门口望猫眼里看的时候,里面也有什么东西趴门后往外面看,那我看到的也会是一片死黑。

小张一早就来问我:陈老爹,听说你以前炒过股?赚了多少?

我看看他:要赚了我还在这看门吗?他讪讪一笑:那你想过没想过要继续炒下去?

我嘀咕说:不要看小区的琐事啊,照应这里哪有时间去证券所?

小张精神一振:你可以买个电脑么。我帮你从我房间辟根网线过来,你可以坐传达室炒啊。

我想了想:你小子是不是要卖电脑?他嘿嘿一笑:我朋友正好有台二手电脑,便宜,只要一千五,保证能炒股。

他看我没说话,又说:你和居委会说说,我帮你在每家楼口装个无线监视,先试一个月,有用再给钱。

他压低声音:我免费给你那台电脑做回扣。

我没吱声,心里想着那台电脑,回他:过几天吧。他就站起来要走,出门回头问:老爹你现在还有几支股在手里?

我想了想:有五支呢,压着。他嘿嘿一笑:那不炒多可惜啊,涨了你也不知道。

我点点头,他就走了,出门正好遇见A楼908的佘花花骑着电瓶车,拎个大包进来,他就盯着佘花花的E罩杯吹了声口哨。

佘花花朝他白了一眼:死样。停车扭头对我说:陈大爷,有没有我的信哪?

我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火辣辣的眼光,连连摇头:没见着,没见着。

她哦了一声,跨脚就要上车,突然又停了下来,对我一笑:陈大爷,我家厨房下水的阴沟道老不通,你能不能上来帮我看看?

我恨不能把头埋裤裆去:我有家政公司的号码。待会帮你打,帮你打。

佘花花又一笑,走了。

小张立刻凑过来:哎。老爹。老爹,有戏哎,人家要你去通阴沟道,通阴道哎。你这老牛要有嫩草吃啦。

我拿起桌上一份报纸就敲了他的头:没个正经,连你大爷都敢调戏。

小张淫笑着走了,我看着佘花花的背影,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小张个兔崽子要是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没准腿都吓软了。

每隔一阵夜里,总有不三不四的男人去佘花花家找她,但我只看见他们进去,没见一个人出来过。

一直没有出来。

人活到我这年纪,已经懂得女人的事情最好别掺合,尤其是漂亮女人的事情。

有那点爱心,不如关心关心下一代:比如现在在我门口哭着的童童。

虽然弄不清楚她们母女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赶紧把她拽进传达室:童童,哭什么呢?

她哭着伸出小手:陈爷爷,我痛,我妈妈又用针扎我。

我带上老花镜一看,怒火顿时升了起来:童童的食指上口,指甲缝里只露出一个最小号的针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女人疯了,一准疯了!我拿出针线盒,摸出最细的棉线穿过针鼻,打了个短结,掉过头不敢看童童的手,轻轻地拽了下。

童童没叫。我掉头看看,她头上渗出汗珠,脸色苍白地看着我,牙齿咬着嘴唇。

我一咬牙提着线使劲把针拔了出来。

孩子痛哭了起来,我的心跟刀绞似的,也跟着想掉眼泪。

这个天杀的女人,猪再听你的鬼话!我拽起童童的手:走,童童,不上学了,跟我找你妈算账去。

童童惊恐地往后退:我不去,我不敢去,那不是我妈妈,她,她是个妖怪。

我的心寒了一下,倒不是害怕,而是不久前才听童童妈这么说过自己的女儿。

童童哭着说:她每天半夜起来,用针扎完自己就扎我,边扎边骂我爸,说他带给她那么多伤痛,报复不了他,就要我记住,爸爸是怎么伤害她的。

她就拿针扎我,边扎边问我记住没有,记住没有。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童童妈关门的手,手上扎的跟牛毛似的针,都怨我,我早听孩子说过,却被童童妈的鬼话骗了。

我问童童:那个熊宝宝是谁给你买的?她老实地回答:妈妈给我买的,她发脾气的时候就会把小熊脑袋撕下来,不发脾气了又一针针地把它缝上去,我喜欢小熊,总想自己缝,她就发了疯的打我,用针扎我,说我想缝住她的嘴,不想听她说我爸的坏话。

够了!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童童这可怜的孩子的妈妈,已经疯了。

我低声对童童:童童你胆子大不大?

童童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把穿了线的针线头剪短,递给童童:童童你现在继续去上学,要是你妈发现你手上的针没了,你就说自己拔了,知道不?

童童把针别在书包里,抽泣着说:可我不敢回去啊!晚上她又要扎我。

我低声对童童说:陈爷爷晚上一定去救你,你放心,我会劝你妈妈不再扎你骂你的。

童童伸出小指头:那爷爷你和我拉勾。

拉完勾,童童背起书包高兴地蹦跳着去上学了,我到看不见童童的时候,拿起了电话。

我打给了居委会的片警。

天又黑了,今天夜里要去童童家的,不再是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