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雷的脸色并不比眼睁睁看着阿夏中弹时的阿伦尔好看,其实作为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一旦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好像头顶的天空塌掉了一样。
“或许何警官与沈先生可以合作,恐怖分子对于和平社会的严重危害有目共睹,相信二位的合作,一定能为扫清中东人探入港岛的触角打下坚实的基础,是不是?”
方星脸上的笑容阳光一样感染着我,只是却融化不了何东雷坚冰一样的神情。
“沈先生,萨坎纳教进入港岛的目的名义上是为了破坏‘保龙计划’,真实目的,则是联络港岛的黑帮,把恐怖行动的目标扩展到东亚领土上来。鸳鸯杀手只是他们的先遣部队,奥帕死后,他的堂侄塞万提苏已经接管了教派里的所有力量,野心勃勃地组建了一个名为‘阿拉伯恐怖联盟’的团伙。‘红龙’的余党此时处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地步,如果两方势力以港岛为战场的话,这颗伟大的‘东方之珠’很快就要在汽车炸弹的隆隆爆炸声中化为废墟了。”
何东雷凝视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渐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我能做什么?何警官,只要是对港岛市民有利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奋不顾身地去做,随时都愿意配合警方行动。”
先前我对何东雷误会太深,以为他只不过是凭着美国高级警官的身份装腔作势、作威作福,一旦明白他心里蕴藏的深刻仇恨之后,忽然觉得,他是一个真正敢作敢当的好男人,用全部的身心向恐怖分子宣战,并且为此奋斗终生,换成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去做。
“谢谢你,沈先生。”何东雷与我第二次握手,不再冷若冰霜。
这是港岛大街上最普通的过街天桥,但我跟何东雷的这次握手,却是两个真汉子之间的交流。对他残酷射杀阿夏的那件事,我已经释然,毕竟阿夏枪下也有近千条无辜性命,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攫取别人性命的终究会以自己的生命来抵偿。
看着警车呼啸而去,方星动听地笑起来:“两位的握手预示着一次伟大的合作,是港岛民众之福,可惜没带数码相机,无法完整的记录下来。”
何东雷脸上的笑意一掠而过,放开我的手,整了整领带,大步过桥,走向仙迷林酒吧。
“沈先生,谢谢你在酒吧里救我,但那些萨坎纳教的人冤魂缠身一样,不知道下一步会搞出什么事来,这次杀了赵工,咱们的计划只怕又要拖后了。”方星的眉不知不觉皱起来,赵工的死实在是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我们一起缓缓走下天桥,站在钉库道的街角,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对方,异口同声地问:“达措怎么办?”
相信方星比我更在意达措的生死,她肚脐上的鹰蛇旗帜与达措完全如出一辙,或许能够证明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方星不好意思地甩了甩长发:“对不起沈先生,那个梦和上一次达措的梦呓,都提示我‘使命’两个字,仿佛我本身带着与生俱来的某种任务,就像……就像……活佛转生一般,你说奇不奇怪?”
“或许,让达措苏醒,会对揭开真相有用处?”我试探着问。
在老杜看来,达措脑子里的血瘤随时都会有爆发的危险,他目前采用的低温冷冻方式,能够极其有限地控制血瘤的扩张过程,如果贸然将他转移出零度舱,后果无法想像。所以,我的提议非常冒险,并不值得尝试。
方星长叹着摇头:“只怕是饮鸩止渴啊——”她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一辆又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子,显示出心里的极度困惑。
活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的确令人郁闷。就像我看到父母谨慎地保留下来的那张照片,却不知道碧血灵环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样。这个世界,我们能够探知的范围比起永恒未知的部分,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还有一个办法,要不要听?”我挺了挺胸,努力振作起来。
“什么?”方星转了转眼珠,忽然一笑,“难道你觉得那块不会说话的石头上带有某种答案?”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件事的话,一定指的就是我和方星之间的感觉,我刚刚心念一动,她已经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对,达措的弟子偷走了石板画才会中毒,而且他们一直把那石头称作‘天敌’。我在想,如果从石头入手,找到他们中毒的根源,岂不更容易解除达措的危机?”在普通人的语言库里很少出现“天敌”这个词,当达措与他的弟子两次重复它时,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方星仰起下巴,低声叹息:“沈先生,藏教密宗之中,很多东西只可意会,无法言传,我怀疑,就算咱们把石头解剖为最细碎的粉末,都不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一旦被愁云所笼罩,更令旁观者心碎。我把眼神从她似乎变得消瘦的下巴上挪开,心里升起了一种浅浅的痛惜,一刹那间,几乎忘记了她的真实身份,只想拥着她温柔地为她抚平眉梢上的悒郁。
如果老龙能不费吹灰之力从石头上得到某种启迪,我为什么不能呢?
我立即取出电话打回住所,关伯的声音透着困惑:“小哥,刚才有人把石板画送了回来,怎么办?还要不要送到银行的保管箱去?”
老龙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令我不得不佩服:“关伯,我和方小姐马上回家,石板画放在书房就行。另外,前几天那位无情小姐有没有来过?”
石板画来自唐枪之手,我需要知道它的完整来历。在唐枪这种专业的盗墓人士眼里,没有市场价值的东西就是废物,或许他忽略了某些细节,才导致了现在达措等人的受害。
“没有,方小姐能来太好了,我今天做何首乌青瓜盅,你们在外面跑很辛苦,都该好好补补才对。”关伯兴冲冲地收线,现在看来,除了方星之外,他对任何女孩子都不感兴趣。
方星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眉心皱成一团:“沈先生,石头的来处成了关键中的关键,假如上面承载着某种异术师的诅咒的话——比如像金字塔门上那些法老王的诅咒,擅闯者死、取宝者死,甚至是更邪恶、更诡异的怨咒,那么,唐枪等人会不会也遭到不测?”
我拦了辆计程车,替方星开了车门:“回住所去再说。”
过多的猜测,只会让人变得疑神疑鬼、忧心忡忡。鬼墓绿洲的神秘传说丝毫不逊于埃及金字塔的奇闻,而所罗门王在阿拉伯人心目中的地位更是高于一切,不过,唐枪、冷七向来对这些传说都嗤之以鼻,认为那些不过是吓唬小蟊贼的无聊伎俩而已。
找到无情,要她把第一次盗墓的情形原原本本说出来,由我和方星共同来下结论——这才是一条比较合理的正道。
方星沉默下来,我觉得她一定是有些紧张,因为她的双手始终紧紧地攥在一起,目光怔忡地望着窗外。
我慢慢伸出手,压在她的手背上,低声笑着:“别紧张,会有答案的,达措不会有事。”
窗外掠过一幅巨大的广告牌,那是港岛最大的国际旅行社“雪域高原十日游”的宣传画,背景是皑皑雪山和一座座巍巍耸立的藏族神庙,很多满脸皱纹的老年藏民手捧哈达、谦恭地微笑着停在画面的右下角。
方星的手颤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看到广告画的缘故还是由于我的唐突,她的手那么凉,显然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雪域藏民与达措灵童是紧密相连的,这也许就是她心情晦暗的主要原因。
“沈先生,你有没有去过西藏雪山?”她转过头,淡淡地问了一句,借机挪开了自己的手。
我摇摇头:“没有,也许以后有机会去。”
达措说过,他的前生肉身藏在无底冰洞里,一定要进入冰洞取回“鹫峰如意珠”。他既然认定了我能做到那件事,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尝试。
“我的梦……应该就是在一个非常深邃的雪山冰洞里……”方星长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沈先生,有些细节,我来不及向你说出详情,那只是我的个人感觉,我不想让听者的思路过多地受这些杂乱思想的影响。”
我愣了一下,计程车转过街角,缓缓地停在小院门前。
“方小姐,你的意思,在梦里,你进入了雪山冰洞,并且是一个非常深的洞?还有什么——”我突然意识到,达措进入住所后曾经施展法力破坏了客厅里的监控设备,所以,方星并没有听到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的交谈内容。
铁兰叙述她的梦境时,只隐约提到过这一点,却始终没有最后确定。
综合所有的疑点,我甚至可以大胆地推论,她在梦里去过的地方,与达措灵童说的活佛肉身所在地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地方。
计程车开走了,小街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两侧人家篱笆上绿意葱茏,空气清新得如同刚刚被水清洗过。
方星仰起脸,望着万里晴空:“我总是隐约觉得,自己进入洞里,是为了找到某个答案,比如那个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女人说的‘使命’——你知道吗?每次做同样的梦醒来,我总会跑到浴室里,对着空荡荡的镜子,整夜整夜地拼命思考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种感觉,像是一个标准的重度失忆症患者,认识周围的一切,却永远都不明白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开始呜咽,两颊上却没有眼泪落下来,生理学家说过,一个人悲哀到了极点,泪腺便被封闭住了,所有压抑的情绪无法得到释放。
斜对面楼上的窗子后面,有人撩起窗帘向外偷看着,大概觉得我们两个站在门口的情景有些古怪。
我推开院门:“方小姐,进来说吧,或许你需要一杯酒来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方星踉跄着迈进门槛,双手按在太阳穴上,脸色更是苍白,眼神迷乱晦暗。
我举手扶住她,感觉到她身上那种虚弱的震颤越来越厉害,立即反手关门,弯腰抱起她,大步走进客厅,同时大声招呼关伯:“关伯,快沏一碗热姜茶来,多放红糖。”
方星身上冷得厉害,当我把她放在书房里的沙发上时,她的唇已经变得一片煞白,牙齿也不停地嘚嘚乱叩。
我伸手按在她的腕脉上,虚弱凝滞,气血活力下降到了极限。在仙迷林酒吧对敌时,她的反应明显比平时要慢半拍,而且一直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当时我并没有觉察,现在终于明白,她的身体不适早在那时候就开始了。
关伯利索地沏好了姜茶,另外加了枸杞、党参、花生红衣这几种补血补气的药材,放在茶几上,神情焦虑之极。
“小哥,方小姐受伤了吗?”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关切,弯下腰,细细地凝视着方星的脸,不知是不是看在名满天下的“天煞飞星”方老太太面上。
我笑着宽慰他:“没有,只是身体虚弱罢了。我们都饿了,希望今天中午能好好吃一顿。”
关伯识趣地站起来:“对对,好好吃一顿,我去厨房,有你这个当代神医在这里,方小姐一定会没事……一定没事……”
他走出书房,关门的刹那一声长叹,嘴里低声絮叨的竟然又是“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细思量、还是相思好”的那首诗。
我忍不住暗笑:“此情此景跟那首诗有什么关系?关伯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关上窗帘……我有点怕光,眼睛痛得厉害……”方星呻吟着,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掌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迅速放下百叶窗,书房里立刻变得昏暗起来。
方星半躺着费力地捧起那杯姜茶,小口啜吸着,眼神逐渐有了生气,开始在黑暗里闪光。
“方小姐,你觉得怎么样?除了冷、颤、气闷、乏力外还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我想知道她的病因,以她的体质武功,绝对不会突然间就虚弱到这种地步,除非是突如其来的受伤或者中毒。
“中毒?”我蓦地想到了什么,达措等人的中毒事件,岂不也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发生?同是肚脐上有鹰蛇旗帜的两个人,也许会对那块石板画有同样的感应。
方星支持着坐起来,虚弱无力之极,似乎连那只杯子也捧不动了。
“在老杜的零度舱里,结手印唤醒达措的时候,我似乎受了些寒气,一直积聚在心口正中无法化解。刚刚咱们下了计程车,寒气骤然扩散到了四肢,气势也强劲了十几倍,我接连运气抵御,却毫无效果。”
她脸上的苍白也在向脖颈、耳后扩散着,我走近她,见她手背、手腕上的血色也在迅速褪去。
“方小姐,一定是那块石板画在作怪,你稍等,我去处理一下——”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石板画会对与达措有关的人造成极其强烈的杀伤力。所以,我必须把它妥善地屏蔽起来免得它再放射出伤人的毒素。
我撞开储藏室的门,石板画静静地斜躺在桌子上,不过它此刻在我眼里,已经无异于一块具有超强辐射力的毒物。
“小哥,怎么了?怎么了?”撞开门的訇然巨响,惊动了忙碌中关伯,紧跟过来。
我顾不得回答他,从储藏室的矮柜里拖出一口灰色的铁皮箱子,迅速转动上面的黑色密码锁。“啪”的一声,密码锁弹开,我掀开盖子,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来。
一股呛人的药味腾空而起,关伯立刻捂住鼻子退了出去,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小哥,你拿这些毒药干什么?快盖上,快盖上!”
我从另一个柜子里找了两块又厚又大的油布,结结实实地把石板画包起来,然后塞进了铁皮箱子里,用力压了几次,才勉强盖上盖子,重新合上了密码锁。
这个箱子的内壁上衬着三层五毫米厚度的铅板,夹层里填充着高规格石棉,有很强的隔热、防火、防辐射效果,当初一直用来存放一些性质古怪的含毒药材。假如石板画会发射出某些有毒射线的话,相信这个箱子能够阻挡一切。
箱子自身的重量再加上石板画,已经超过了八十公斤,我双臂运气发力,勉强把它重新推回柜子里。
没有弄清石板画的特性之前,还是先妥善保管它为好,免得再次害人了。
“小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果你怀疑石板画有古怪,不如直接打电话问唐枪他们?”关伯满脸疑惑,手里兀自抓着一把带着露珠的香菜。
我走到洗手间去,反反复复地搓洗双手,倒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洗手液,满手上都沾满了雪白的泡沫。迎面的镜子里,照出我紧皱的双眉、紧抿着的嘴,被汗水湿透了的头发凌乱地沾在额头上。
“的确要找唐枪,这块奇怪的石头已经害死了达措的四名随从,再耽搁下去,连方星也会深受其害。那么,到底上面蕴含着什么样的诡异力量呢?为什么只对达措他们这一族的人有害?至于老龙,又从这块石头上得到了什么?”同时,我也想到叶溪和雅蕾莎,她们看到的与已经被锁在箱子里的会是同一件东西吗?
极度心烦意乱之下,我扭开水龙头,痛快淋漓地冲了个冷水澡,直到感觉心情平和下来。
擦干头发,我立即取出电话,拨了无情的号码。
在我想来,她应该还在港岛,没料到接起电话时,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沈先生,我已经到了伊朗北部乌尔米耶湖,准备今晚便越过边境线到鬼墓绿洲去。”
听筒里人声嘈杂,不断地响起吉普车狂躁的引擎启动声,还夹杂着各种口音的阿拉伯人激烈争吵的动静。
“怎么?唐枪出了事?”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一半是出于直觉,一半是来自理性思考。上一次无情离开时,关于鬼墓的情况,她只叙述了一小部分,如果没有大事发生,她是不会猝然离去的。
“对,我哥哥跟随那个猎命师图拉罕偷偷进了鬼墓,瞒着七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并且所有的无线电联络都断了。我们三个人之间曾经有过‘死约会’,绝对不会中断联系超过四十八小时。从他失踪到现在,已经七十二小时还多,我猜他一定是被困在某个地方,所以我要去鬼墓找他。”
无情的声音非常冷静,说完了上面这一段,接着用阿拉伯语大声地命令旁边的人检查武器装备,还有电筒、荧光棒、绳索、氧气面罩等等盗墓者最常用到的器材。
我没有听到冷七的声音,按理说,此刻他最应该守在无情身边的。
“冷七呢?他怎么说?他在哪里?”我的心紧紧地悬了起来。唐枪那样的绝世高手都会陷落在古墓里,无情去了,岂不更是凶多吉少?
“七哥停留在大不里士城,接应紧急招募到的四名盗墓高手,很快便过来与我会合。”无情欲言又止,有所保留。
古墓中到处存在危险,时刻都会有生命危险,但我始终都不相信这一幕会降临在唐枪头上。毕竟他是这一行里的标杆人物,任何一次盗墓行动都会被其他人拿来当作宝贵的经典教材。
“要不要我帮忙”这句话已经滑到嘴边来,却又被我生生止住,毕竟我是一个医生,而不是满世界乱飞的盗墓者,盗墓并不是我擅长的工作。再说,港岛还有这么多危机四起的怪事等我解决,根本无暇替别人出头。
“那么,你自己多保重。”我有些无奈地叮咛了一句。
无情长叹:“我明白,七哥那里有你的电话号码,有事他会打给你,再见,沈先生。”
她的语气开始变得陌生,随即“哔”的一声收线。
我郁闷地走出浴室,心神不宁地进了书房。
方星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盘膝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一叠纸,手里握着铅笔在涂写着什么。
“唐枪失踪了,就在摩苏尔以北的鬼墓绿洲,也即是拿到那块石板画的地方。现在,无情马上要赶去救援,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我的情绪下降到了最低点。
唐枪做不到的事,别人硬着头皮去做,百分之百会遭到失败,此前盗墓界已经有很多实际例子能够清楚地证明这一点。在幽深诡异、机关重重的古墓里,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从无例外。
“你在担心她?”方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举起那张纸,上面划着七八个圆圈,里面分别注明了“唐枪、冷七、无情、鬼墓、石板画”等等字样,以“石板画”为中心,许多粗重的线条放射状地连接出去,与每一个人名相连。
“担心谁?无情还是唐枪?”我苦笑着问。
“你说呢?”方星狡黠地笑起来,随即翻转手腕,静静地审视着自己绘制的关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