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已经死光了,一共三百一十五名,包括哨兵和司机在内。他们六个,是活得最长的,接下来该轮到你了。”小北冷笑着,在一具尸体的肩头擦干了军刺上的血迹。
“是……是叶离汉先生?”鬼见愁脚下一错,跃到方老太太身后,左腕一甩,一柄单刃小刀已经横在她的颈上。他的反应足够灵敏了,即时做出判断,把江湖上地位最高的方老太太作为自己的人质,以图逼迫小北退后。
“这一次,你算错了,高桥鬼野先生。现场最有价值的人质并非方大姐,而是——”白衣人向我指了指,凌厉的目光冷电一般迅速扫遍了我的全身。他的身材并不魁梧胖大,但腰杆挺得像标枪一样笔直,仿佛一旦站在那里,便一定能解决全部问题,平息一切波涛,然后功成名就而退。
我在媒体上见过他多次,并且读过他的全部著作,但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近在咫尺地会面。他就是叶溪的父亲,文武全才、名贯港岛黑白两道的叶离汉,一个身在江湖却能神通贯穿朝野的著名“儒侠”。
鬼见愁呲了呲牙,对叶离汉的话并不确信。在他的价值观念里,谁的江湖地位高就最具有人质价值。
“先生的话你听不懂吗?还不放开她?”小北低喝一声,如同一只亟欲择人而噬的猎豹。在叶离汉面前,他只做该做的事,一切以叶离汉马首是瞻。很显然,叶离汉是万马军中的主帅,而他却只是听令而战的骁将,两个人的智慧高度之差,不是一分两分。
“我是日本皇室的亚洲特派员,叶先生,论及你跟日本两党党魁的私交,我们该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才对,何苦对我赶尽杀绝?要知道,我这一次回港岛,是带着皇室的秘密使命,专为四件神器而来,如果半途出事,特别是被自己人因误会而阻拦,肯定会让皇室不快。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有什么话以后再叙?”
鬼见愁伸手要抓方老太太的肩膀,但叶离汉的长刀霍的一横,刀尖虚指他的心口。
“高桥君,我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可以走,但不能带走任何东西,无论是方大姐还是神器。除非,你能从我的‘幻影神刀’下活着走过去,或许到那时候局势重新归于你的掌控,无论怎么做就都可以了。”
叶离汉是如此高傲,仿佛根本不屑于跟鬼见愁讨价还价,只是自己划出道来,让鬼见愁自己选择。
“我不会那么傻,放开人质对敌你的神刀。反正,你要我死,我就要大姐死,大家不妨赌一把,看看谁先胆怯退却?”鬼见愁感觉看到了希望,声音不再颤抖猥琐,立刻直起了身子。
小北嗤的冷笑出声:“你算什么东西,敢跟叶先生叫板?就算两党党魁到港岛来,还得事先打电话给先生套交情。再不滚的话,就一起把头留下。”
叶离汉横跨两步,抓住我的左臂拉我起身,坐回沙发上。
“小兄弟,我到这里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的。小北说过,你是一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英雄豪杰,现在叶溪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我又找不到下蛊的铁兰,希望你可以帮忙把那家伙引出来,先解除了叶溪的困境再说。”他猛然挥手,长刀贯入地下一半,带着让人全身发凉的寒气插在沙发旁边。
能够救叶溪的话,我肯定是全力出手,只是铁兰并非什么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一旦故意匿藏在港岛的角角落落里,想再找他就难了。
“我是医生,对南疆蛊术也有一些涉猎,能不能先看一看叶小姐,再做打算?”我一向痛恨以蛊虫害人的罪犯,就算对方是铁兰也一样。如果能救醒叶溪,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她说出雅蕾莎的所有资料,看有没有必要马上就报请警方批准逮捕她。
叶离汉摇摇头,在我后背上轻轻拍了几掌,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我的脊柱要穴里升起,渐渐遍及全身,直达顶门百会穴和脚底涌泉穴。
“港岛的几位蛊术大师都来过了,包括云、贵、川三地的清、气、源、流四大派当家人也亲自到场,他们都无法诊断出铁兰用的是哪一种蛊虫,所以没办法下药。当务之急,是找到铁兰,从最根源上解决问题。”他放开手,我感到自己的掌心和足心都有热汗急促地渗出,“天蝎座之魂”的毒已经完全解除了。
鬼见愁控制住了方老太太,但叶离汉和小北对此无动于衷,令他立刻处于尴尬之极的境地,走不了也留不得。
方老太太慢慢直起身,用仅存的左臂衣袖,替关伯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我们走,一起走,有机会一定再杀回来——”鬼见愁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又一次发力去拉方老太太的肩膀。
“老鬼,你安静几分钟,我有话说。”方老太太沉声低喝。
“离开这里再说,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过去,你是我大姐,现在情势不同了!”鬼见愁气急败坏地蹲下身子,几乎与方老太太鼻尖相碰。
我扶起方星,叶离汉也善意地帮她解掉了“天蝎座之魂”的禁锢,这一次的危机总算渡过了一半。
“老鬼,还记得我有一个远方婶婶出自江南霹雳堂雷家吗?”方老太太的话题一下子扯得很远,不仅仅让鬼见愁焦躁,更是连叶离汉和小北都绕住了,缄默地皱着眉头,不明白远在中国内地大陆的霹雳堂跟现在的血腥局面有什么关联。
“雷家以火药暗器驰誉江湖,所以当时那个婶婶带了很多小玩意送给亲戚的孩子,我有幸得到了一颗,是早已绝迹的‘灰飞烟灭弹’,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方老太太抬起头,脸上已然罩住了一层寒霜。
关伯脸上的血太多了,她的一只袖子永远都没法擦得干净。
“尝试?没兴趣,还是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鬼见愁的小刀还在方老太太颈上。
“那种东西很是奇特,有点像现代爆破技术里的分阶段、分层次微量爆炸,只要沾到敌人的身体,便会在毫无察觉之中开始连环起爆。老鬼,别怪大姐绝情,这一次,你是永远走不掉的。”方老太太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丝沉重的惋惜。
鬼见愁吃了一惊,随即冷静下来,毕竟他是深得日本皇室器重的高手,没有过人本领的话,也不会拥有今天的成就。
窗外蓦的传来人体伤口喷血时的“嗤嗤”声,越来越响亮,像是有几十条、几百条伤口同时割裂一样。紧跟着,尸体沉重倒地的噗通声也响了起来,楼顶、院里都有。
鬼见愁躬着身子向外看,死的自然都是他带来的七大派忍者,刚刚被叶离汉的“幻影神刀”平颈斩过,直到此刻才人头落地、喷血而倒。那柄三尺长的雪亮弯刀竟然锋锐到这种地步,说它是绝世宝刀也不为过。
“一将成名万骨枯,总会有人先死,用尸体垒成加官晋爵的阶梯,不是吗?”鬼见愁桀桀怪笑着,对麾下那么多人一起被杀并不感到震惊。诚然,忍者的生命永远属于收养他们的主人,随时都甘愿伏尸尘埃,为主人效命,比奴隶的人生命运更为悲惨。
“我知道,你也曾胼手砥足打拼了多年,才升到今天的高度。所有七大旋风社的兄弟之中,数你最聪明、最有心机,我在江湖朋友面前提起你来,总以为是旋风社的荣耀。现在,老鬼,不要怪我——”
方老太太的话刚刚出口,啪的一声轻响,鬼见愁后背上的衣服突然炸开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圆洞,一团血肉弹射出来,溅在后面的墙上。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小北,我们先去吧,这里的局势已经被方大姐重新控制了。”叶离汉长叹着挥手,弯刀一闪,回到小北背着的一个银色刀鞘里。那柄刀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似乎在什么地方早就见过一样。
小北后退一步,恭敬地站在门边,等叶离汉当先出门,才垂着手跟在后面,快步走出去。我的目光从窗子里穿过,一直看着他们踏着那些黑衣忍者的尸体傲然走出院门,对于那柄长刀的莫名熟悉感越发强烈了。
“啪啪啪啪”连续四声响过后,鬼见愁的大腿、腰部出现了四个洞穿的血孔,他只能扶着墙面前挺立着,小刀脱手落地,无暇顾及。
霹雳堂雷家的火器天下无双,这一点受到数百年来江湖上的各方势力共同钦敬,就像蜀中唐门的毒药、妙手班门的机关埋伏一样。有“灰飞烟灭弹”的出现,恰好也能解释方星有大雷、小雷助阵的问题,正是因为亲情和爱慕的存在,他们才肯甘心为了方星深入老龙巢穴,做那些最危险的事。
“我……鬼见愁、高桥鬼野,日本皇室最为器重的华裔人物是不能死的,绝不能死。天皇还等着我回去,恭迎四大神器,发掘神器上的无穷力量……碧血灵环、碧血灵环上的秘密是属于整个地球的,当我能解开藏在里面的秘密,将成为日本国的最大功臣,世界人民的拯救者。大姐,大姐,不要让我死……不要让我死,我功成名就之后,还要回到你的麾下,回到七大旋风社,我们……我们……”
爆炸声越来越密集,他的身体正被“灰飞烟灭弹”掏出越来越多的血洞,直到后脑上那个拳头大小的洞出现时,一颗大好头颅成了毕加索笔下的诡异抽象画,我能从他脑后直接看到方老太太那张痛苦到极点的脸。
“我……不能……死……”鬼见愁终于仰面倒下,这四个字成了他的最终遗言,但那种绵绵密密的爆炸还在进行着。方老太太发射的火器既然命名为“灰飞烟灭”,顾名思义,是要将敌人炸到粉身碎骨才会停止的。
我和方星刚要向前迈步,方老太太猛的举手,制止我们靠近,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星星,我们的缘分尽了。当年,我为了旋风社的利益和自己的私心出卖灵魂,换取今时今日的地位,事实证明,我是大错特错了。不过,我并没后悔,抚养你长大的这段日子是我生命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亲眼看着你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花样年华、叱咤江湖,我满心的喜悦是无法用言辞来表达的,有好几次,我想告诉你实情,告诉你那个雨夜里发生的诡异事件,跟你一起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话到嘴边,又迟疑着放下——”
方星发出一声悠长的浩叹:“那些事,不是你能解决的。我到这个世界来,就像一枚火种,最终使命,就是燃烧自己,驱散黑暗中的邪恶。”
她向侧面跨了一步,巧妙地避开我伸出的手,拒绝了我想给她一些支持的好意。
血腥气充斥着楼里楼外,以方老太太的伤势估计,火速送往医院救治,也许能挽留住她的性命。
我委婉地适时插言:“前辈,我希望能先把你跟关伯送到医院去。有什么话,雨过天晴之后再说,岂不更好?”
方老太太下意识地摇头,用仅存的左手俯身抱紧关伯,满脸血迹被突然涌出的泪水冲开了两条白线。
“这就是事情的终点,想必那人已经告诉你了。真相总是惨烈得令人无法接受,千百年来,每一次历史都是惊人的相似,所以,我不想让无关的人再介入这场战斗,不能重蹈你的覆辙,妈妈。”方星一下子哽咽起来,嗵的一声单膝跪地。
“他曾经那样爱我,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了,却总是迟迟没有亲口表白。其实我一直在等,我的心一直为他可以留成空白,红尘俗世中那么多黑道大亨、白道大豪、政府大员围绕在我身边,于灯红酒绿中举杯逢迎我、追捧我。但那时候,我的心是最寂寞的,总会想起那个闪电交加、危机四伏的雨夜——”
方老太太的手在关伯脸上缓慢地划过,我已经不忍去想关伯的生死了,只是在时间的无边煎熬里硬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或者倒下去。
“我知道,那时候,你把自己当作是被困垓下、四面楚歌中的虞姬,而他是你生命终点里的最后支柱。霸王最终不能横渡乌江而脱厄,所有人同样无法在这件事里全身而退,包括我。”方星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但是,小关……他不知道,就算我们只能活到明天朝阳升起时,就算明了彼此心境后立刻去死,也是最快乐的一件事。他不知道,虞姬在垓下的最后一舞不是为了诀别前的痛,而是生命即将燃烧升华时的快活。他只说,要带我杀出去,要替我杀出一条逃生的血路,只要他不死,就不会任由别人的砍刀伤到我的一根发丝。星星,一个飘泊于江湖、辗转于生死之间的女人,真正想要的,岂非就是这一句承诺?霸王之所以为霸王,正是因为他能够傲视天下,知道自己没有做不到的事,没有完不成的理想。可惜,那道闪电毁灭了一切理想化的东西,虞姬和霸王都没有死,但他们却被命运的乌江生生隔开,直到现在。”
哗的一声,方老太太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又是一大口,为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泊重新蒙上了一层鲜亮的颜色。
“星星,我要死了,请多保重吧,希望你能找到生命里的霸王。”方老太太最后一次吃力地抬起头,左手伸向方星,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含意复杂的微笑。
“全力。”我想牵她的手,只是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我捉摸不定,无法说出更为亲近的话来。
这一幕,像电影画面里的定格一般,一直保持了十几分钟,而港岛黑道上的一代女枭雄方老太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在小楼里,膝盖上横着自己好兄弟的头颅,身侧躺着的则是七大旋风社叛徒的尸体。
从此以后,“七大旋风社大姐”这个称号就会从江湖上消失,历史将翻开新的一页。自始至终,方星没有落泪,只是脸色凝重,绝不再向我看一眼。
“如果有一件极其危险的大事,最终需要你去完成,你会告诉自己深爱的人吗?抑或是千山万水独行,一个人拼力去做,事成则功德圆满地载誉归来,事败则埋骨深山荒冢永远消失在远方?沈南,换了是你,如何选择?”在方老太太和关伯合葬悼念会之后,方星这样问我。
那时候,燕德公墓的草地上盛开着无名的野花,远处燕德湖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帆影点点。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我会选择后者,独力承担一切,让她可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方星一笑,摘去黑白绣花的遮阳帽,仿佛洞穿世情般地喟叹着:“妈妈生前最爱《霸王别姬》那一出戏,华语的十四大剧种里面,只要有这一出戏的,她都会欣然去看。这么多年来,我没想到她心里竟然藏着那么多事,现在好了,一把骨灰将所有遗恨消弥,希望她在九泉之下与关伯能够重聚。生不能同游,死亦可同椁,我们一起做完了这件事,就可以分手了。”
近几日,我请了两家私人侦探专门盯她的梢,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据侦探社方面报来的资料,方星闭门不出,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听戏,也没有值得关注的电话记录。这种异样的平静更加深了我的担心。
“老杜和任我笑呢?你有没有将他们交给警方?还有小雷,是生是死?或许只有将一切头绪清理完毕,你的心情才会真正放松下来。方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开口,我愿意倾尽全力。”
方星摇头:“小雷已死,就在老杜的秘密试验室里。至于老杜和任我笑,就不必惦记了,我从没想过要将这两个人交还给警方。现在,他们被送到瑞士的一个著名心理治疗师那里,我的用意是要任我笑说出老龙的全部秘密。沈先生,我有相当充足的证据表明,老龙、任我笑、老杜三个人各自都有数目庞大的海外存款,如果那治疗师的工作有了进展,这三笔巨款将会落在你我袋中。之所以送他们去瑞士,正是基于这一理由。我的人初步查明,他们三位的钱分别存于瑞士的五大私人银行里。呵呵,等我的好消息吧,大家可以坐等其成——”
即使是天文数字的金钱也无法给她带来快乐,因为我看到她半皱的眉就算在微笑时依旧无法舒展。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接下来的三周时间里,私家侦探们沮丧地回报:“方星小姐失踪了。”
负责盯梢的线人是在维多利亚港的一个小码头附近失去目标的,所有人马连续搜索七十二小时后,才不得不向我如实报告,并且承诺所有的佣金费用全免,等于是白白地替我工作了半个月。
方星的失踪让我坐立不安,小楼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无锁囚笼,死死地禁锢着我。关伯的离世,给了我相当沉重的打击,每到黄昏,我都会在书桌上展开棋盘,一遍又一遍地捏着黑白棋子打谱,用绞尽脑汁的棋局死活思考消磨自己的精力。
小北来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是替叶离汉约见我,但我无心应酬,除了打谱外,已经每时每刻都离不开酒杯。
关伯和方老太太的前半生,在江湖上东征西杀,为浮名和小利不惜搏命;后半生,劳燕分飞,各怀心事。在鬼见愁断然反水的那一夜,他们两个相互表白,撕掉一切面子和伪装,仿佛一支古琴曲由高山流水的温文尔雅陡然转入金戈铁马的铿锵激荡,但每一幕戏剧的高潮都不会持久。每个老戏骨都明白,高潮意味着落幕剧终的来临,来得越快,去得越快,从不会有例外。
“方星,你到底去了哪里呢?”透过威士忌酒的淡黄波光,我仿佛又看见她的慧黠微笑,在冰块与冰块的撞击之间跳跃着,幻化成我们联手作战时的每一幕。
我试着用整理房间的体力活来抵消对方星的思念,只是思想却根本不受控制,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固执地把她的影子呈现给我,抬头低头,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有一次,从客厅经过门廊去院子,忽地想起她在达措蘸过手的水盆里看到“七手结印”的怪异情景。那时,我就应该意识到自己生命里掀开了非同寻常的一章,可惜,港岛的平静生活让我的精神产生了惰性,没有对此深究下去。
小院里,日本忍者留下的血迹清理了三次才算基本干净。关伯的花半数枯死,不过在专业花木公司的照料下,剩余的那些绿叶植物都重新焕发了生命,翠绿的叶片即使在暗夜里都能展现出自己妖娆的一面。
“方星——”每次醺醺欲醉的午夜,我都会忍不住自语着叫她的名字。万籁俱寂,只有不甘寂寞的夜风穿堂入户而来,又呼朋引伴而去,带走书房里悒悒郁郁的宿醉酒气,重新将港岛天空的清新空气传送进来。